李曉靜

（河南科技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河南 洛陽 471000）

《牡丹亭》英譯本的比較評析
——兼談戲劇翻譯

李曉靜

（河南科技大學(xué) 外國語學(xué)院，河南 洛陽 471000）

戲劇的特點(diǎn)決定了戲劇翻譯不同與其他文學(xué)作品，譯者除了忠實(shí)于原劇內(nèi)容以外，還應(yīng)特別注意戲劇翻譯的特殊規(guī)律，即不僅供人閱讀，更要為演出服務(wù)。古典戲劇是中國文學(xué)中的一顆璀璨的明珠。本文比較評析中外三位譯者的《牡丹亭》部分章節(jié)的英譯，探討戲劇翻譯理論。

《牡丹亭》；譯文比較評析；戲劇翻譯

一 引 言

古典戲劇是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文化遺產(chǎn)，對于傳承文明，發(fā)展多元文化，起到不可忽視的作用。古典戲劇英譯對促進(jìn)中西文化交流，傳播中華民族文化精髓功不可沒。湯顯祖是 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指定的 100名國際文化名人之一，是中國明代末年一個富有傳奇色彩的，具有濃厚的思想家氣質(zhì)的偉大文學(xué)家，戲曲家。其主要創(chuàng)作成就在戲劇方面，代表作是《牡丹亭》（又名《還魂記》），和他的《邯鄲記》，《南柯記》，《紫釵記》合稱“玉茗堂四夢”。尤其是他的《牡丹亭》問世后，盛行一時。湯顯祖其人其戲劇一直受到海內(nèi)外學(xué)者的重視?！赌档ねぁ分v述的是南安太守之女杜麗娘一病不起、懷春而死，后又復(fù)生的離奇經(jīng)歷。此傳奇旨在反映當(dāng)時新興的人文主義思想與頑固的封建道德思想進(jìn)行抗?fàn)庍@一主題。現(xiàn)已被譯為日，英，德等多國語言。本文選取張光前、汪榕培和美國學(xué)者西里爾·伯奇（Cyril Birch）的《牡丹亭》英譯本的部分章節(jié)進(jìn)行語音、詞匯、句法方面的比較評析，兼論戲劇翻譯理論。

二 戲劇翻譯理論

（一）戲劇的特點(diǎn)

和小說、詩歌一樣，戲劇是文學(xué)不可分割的部分。但戲劇又是一種特殊的文學(xué)形式，它不僅供人閱讀，更為演出服務(wù)。劇本是為演出而寫，語言必須口語化，而且要有動作性，講究音韻和諧，抑揚(yáng)頓挫；此外，劇本語言的銜接手段與書面語的銜接也有所不同。這三大特征都是戲劇性得以體現(xiàn)的客觀要素，也是譯者獲得戲劇翻譯效果的先決條件（余東,2002）。

（二）戲劇翻譯的特點(diǎn)

在戲劇翻譯的過程中，譯者除了忠實(shí)于原劇本的內(nèi)容以外，還應(yīng)特別注意戲劇翻譯的特殊規(guī)律：即翻譯劇本也必須像原劇本一樣具備可供演出的語言特征。戲劇翻譯的主要目的應(yīng)該是為舞臺演出服務(wù)。因此譯者在翻譯時，還要考慮到劇本潛在的“動態(tài)表演性”（Bassnett,1985）。即譯本的語言不僅要自然、簡潔，臺詞口語化，使演員讀起來順暢，觀眾聽起來不覺得吃力；而且還要充分考慮到觀眾的接受心理和文化習(xí)慣，“既不能對原文中的雙關(guān)語，歧義句以及有關(guān)文化現(xiàn)象進(jìn)行注釋，也不能為了保留原文的地方語言特色而音譯某些詞語”（Newmark,1981）。

對于小說和詩歌的翻譯，國內(nèi)外翻譯界討論較多，而對于戲劇的翻譯卻談之甚少。值得高興的是國內(nèi)外學(xué)者已經(jīng)注意到這個問題，從而推動戲劇翻譯理論的發(fā)展。

三 《牡丹亭》三個英譯本的比較評析

美國當(dāng)代著名漢學(xué)家西里爾·伯奇（Cyril Birch）的《牡丹亭》英譯本是第一個英語全譯本，于1980年由美國印第安那大學(xué)出版。伯奇的英譯本以流暢的現(xiàn)代英語再現(xiàn)了原作的風(fēng)貌，從總體上說是忠于原文的。Birch的英譯全譯本問世以后，《牡丹亭》在西方世界得到更為廣泛的傳播，推動了中西古籍文化交流。張光前教授是第一個獨(dú)立完成《牡丹亭》英語全譯本的中國譯者，他的譯本于1994年由旅游教育出版社出版。張光前教授在繁重的教學(xué)工作之余，歷時多年將這一巨著率先在中國譯成英文，為《牡丹亭》從中國走向世界起了不可磨滅的重要作用。汪榕培教授對譯事執(zhí)著追求，力求完美，從1996年開始重譯《牡丹亭》，前后歷時三年有余。汪先生為了對湯顯祖的生平和創(chuàng)作有些感性認(rèn)識，在1999年到湯顯祖的故鄉(xiāng)江西省撫州（臨川）考察。在其故鄉(xiāng)，仿佛置身于《牡丹亭》的情景之中，一幕幕活生生的展現(xiàn)在眼前，歸后產(chǎn)生了更加強(qiáng)烈的翻譯愿望?？傮w來說，三位前輩的譯本都顧忌到戲劇翻譯的特點(diǎn)，都整體上準(zhǔn)確表達(dá)意思，傳達(dá)意境，堪為上乘之作。本文試從戲劇翻譯特點(diǎn)入手，對張光前、汪榕培和伯奇先生的譯文（后分別稱為“張譯”、“汪譯”和“伯譯”）進(jìn)行語音、詞匯、句法方面的比較評析，力爭進(jìn)一步探索戲劇翻譯的方法。

（一）音韻

中國古典戲劇講究遣詞造句，其中音韻是一個重要方面。在翻譯中音韻也有取舍。漢語和英語各有各的音韻特點(diǎn)和規(guī)律。湯顯祖在《牡丹亭》唱詞有嚴(yán)格的曲調(diào)，詩體部分采用了格律詩的形式。英譯文也應(yīng)在盡量保持原文結(jié)構(gòu)的基礎(chǔ)上，取得了較好的音韻效果，達(dá)到“傳神達(dá)意”的目標(biāo)。

以下以第十出“驚夢”的一段著名唱詞為例，分析比較張光前、汪榕培和伯奇的譯文音韻。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

似這般都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賞心樂事誰家院！

張譯：

So the garden is all abloom in pink and red,

yet all abandoned to dry wells and crumbling walls.

The best of seasons won’t forever last,

“can any household claim undying joy?”

汪譯：

The flowers glitter in the air,

Around the wells and walls deserted here and there,

Who is the “pleasant day and pretty night”?

Who can enjoy “contentment and delight”?

伯譯：

See how deepest purple, brightest scarlet

Open their beauty only to dry well crumbing.

“Bright the moon, lovely the scene.”

listless and lost the heart

---where is the garden “gay with joyous cries”?

張譯前兩行是整齊的六音部抑揚(yáng)格，后兩行是整齊的五音步抑揚(yáng)格，沒有拘泥于原文的字面意義，而傳達(dá)的意境是基本準(zhǔn)確的。汪譯同樣以抑揚(yáng)格為基本格式，但音步有所差異。前兩句壓/εэ/韻，后兩句壓/t/韻。湯顯祖原著唱詞在每一出戲中基本上一韻到底，英語無法做到這一點(diǎn)，汪先生采用多種不同韻式，在形式上更貼近原文。伯譯采取自由詩的形式，而非傳統(tǒng)的格律詩形式?；局覍?shí)于原文，通順流暢，節(jié)奏感強(qiáng)。

（二）文化詞的處理

翻譯是異質(zhì)文化交流中極其重要的路徑之一。由于歷史、地理、習(xí)俗、意識形態(tài)、道德宗教的不同，使得不同民族的語言表達(dá)習(xí)慣和文化意象存在差異。因此，翻譯中對于文化詞的得當(dāng)處理就顯得更為復(fù)雜和重要。根據(jù)文化轉(zhuǎn)換的觀點(diǎn)，巴斯奈特認(rèn)為戲劇的翻譯同樣應(yīng)該根據(jù)譯語與原語文化的具體實(shí)際，在譯語文化里實(shí)現(xiàn)與原語文化功能的等值。本文對《牡丹亭》英譯第十二出“尋夢”中文化詞的處理進(jìn)行比較評析。淺談直譯，虛化典故，文內(nèi)注釋，加腳注等翻譯方法的靈活運(yùn)用。

（1）典故的英譯。典故是在長期的社會生活和語言發(fā)展中形成的，對其理解需要深厚的語言文化功底。戲劇翻譯強(qiáng)調(diào)口語化、即時性，使得觀眾能夠即時理解其意。

為甚呵，

玉真重溯武陵園？

也則為水點(diǎn)花飛在眼前。

張譯：

What made the fairy retrace her steps?

She must have been allured by flowers and streams.

汪譯：

Why should lovers try to find the same old place?

The blooms and streams must have left trace.

伯譯：

fairy lovers trace again the source of the Peach Blossom Spring?

Here too flying petals fleck the ripples.

“玉真重溯武陵園”比喻自己到花園里來尋夢。“玉真”指仙人，原指劉晨、阮肇，他們在天臺桃源洞遇見仙女以后，又回到人間。后來重新到天臺山找尋仙女（見元雜劇《誤入桃源》）。武陵園，指晉朝陶潛《桃花源記》所提到的通向桃花源的溪水名。后來把這篇文章提到的桃花源和劉、阮的故事混在一起，武陵、桃源都被用作戀愛的典故。張譯指出典故中出現(xiàn)的人物——仙女，但沒有揭示出典故的愛情主題。伯奇的譯文指出了典故中的地點(diǎn)，但也未能明示典故的主題。對于西方觀眾而言，很難從人物和地點(diǎn)中理解典故的主題，不利于他們對劇情的理解。汪譯沒有具體譯出典故中的人物和地點(diǎn)，而是采取虛化典故的策略，直接指出“玉真”、“武陵園”所蘊(yùn)涵的愛情意義，減輕觀眾的理解負(fù)擔(dān)，并不影響他們對全篇內(nèi)容的把握。因此，對于這類需要深厚文化功底才能理解的典故的英譯，汪榕培先生所采取的虛化策略是可取的。

聽，聽到這不如歸春暮天……

張譯：

Listen,

Listen to the cries of ‘better go2’ in the dying spring.

Note: 2.Better go: a fabricated meaning of the cuckoo cry.

汪譯：

Listen，

Listen to the cuckoo’s song.

伯譯：

Listen, the late-spring cuckoo

“better go back” he calls.

“不如歸”取自“不如歸去”，指杜鵑鳥的啼聲。這里張譯在正文中直譯“不如歸”為better go，采取加腳注的方式給予解釋，這樣更為清楚的傳達(dá)了原意，但不利于戲劇的舞臺表演效果。汪譯把“不如歸”的典故外化為“布谷鳥的啼聲，便于觀眾理解。伯奇同樣把“不如歸”譯為better go back，但是沒有加注釋，不能使觀眾體會到杜鵑鳥叫的凄涼蕭索意境。此處對于典故的英譯，張光前、汪榕培先生的加腳注或是文內(nèi)注釋的策略都可以確切傳達(dá)原意。

（2）其他文化詞英譯。漢語歷史悠久、博大精深，除典故意外還有習(xí)語、俗語、委婉語等文化詞。這里就討論一下《牡丹亭》里這些文化的英譯。

唗，偶爾來前，道的咱偷閑學(xué)少年。

咳，不偷閑，偷淡。

張譯：

Bah! It’s merely that I came. Don’t you suggest I am a salted flirt!

Well, you’re certainly not salted. You’re sweet.

汪譯：

I came here all by chance，

But you suggest I seek after leisure.

Well, you’re not seeking after leisure,but after pleasure.

伯譯：

If she did not find out

I suppose she’d call it “youthful fancy”.

A bit too fancy—keep it plain.

“閑”是指無事可做，“偷閑”是漢語中的俗語，指擠出時間作某事。此處原作取其讀音xian(咸)，配之以其反意字“淡”，此處“偷淡”是為了和“偷閑”相配對，沒有實(shí)際意義。這是漢語的靈活運(yùn)用。張譯是直譯法，把“閑”和“淡”直譯為英文的salted和sweet，不能確切表達(dá)原意。汪譯在文內(nèi)注釋，把漢語的引申意展現(xiàn)在英語觀眾面前。伯奇把“學(xué)少年”對應(yīng)譯為youthful fancy(花花少年)，便于英語母語觀眾理解。此處把漢語靈活運(yùn)用的俗語采用文內(nèi)注釋法翻譯或是譯為對應(yīng)的英語都是可取的。

……難道我壓，

難道我再到這亭園，

則掙的個長眠和短眠！

張譯：

Is it true that I cannot come again,

Not again， unless in dream or in death?

汪譯：

It is true that I can only come—

Come here to see the plum—

In dream or death that will prolong?

伯奇：

Must I choose

If I would come to this garden again

Between short sleep of dream

And longer sleep of death?

“長眠”是死的婉辭，指人去世。原文“難道我再到這亭園，則掙的個長眠和短眠”的意思是“難道除了夢中（短眠）、死后（長眠），我就不能再到這亭園里來嗎？”三位譯者都采取文內(nèi)解釋的方式直接把“長眠”的隱含意義death譯出、把“短眠”直接譯為dream，便于觀眾通曉其意。

（三）有隱含意義的句子的英譯

中國古典文獻(xiàn)的文言文講究簡短凝練，往往幾個字表現(xiàn)深邃的意義。中華民族有含蓄委婉的特點(diǎn)，一般不會直接表達(dá)感情。因此在英譯時應(yīng)盡量在保持原作意義風(fēng)格的前提下，使譯文簡單明了，易于英語觀眾領(lǐng)會其意。

待打并香魂一片，

陰雨梅天，

守的個梅根相見。

張譯：

Sustained by the strength of my fragrant soul,

at the root of the giant plum I will wait,

rain or shine.

汪譯：

I’ll risk my life,

And weather raging storms,

To be your faithful wife.

伯譯：

Let me commit my fragrant spirit,

Though rains be dark and drear,

To keep company with this apricot’s roots.

此句中“打并”指“拼著”。梅花是在寒冷的冬季傲然盛開的，此處表現(xiàn)堅(jiān)貞的愛情。這是杜麗娘對柳夢梅的誓言――不管刮風(fēng)下雨，境遇如何惡劣，我都會等著你，做你的終生伴侶。汪榕培把唱詞中的蘊(yùn)涵意義外化翻譯出來，張光前和伯奇都是直譯。但伯奇把“梅”譯為“杏（apricot）”，失去原文喻意，實(shí)為不妥。

四 結(jié) 語

戲劇翻譯在國內(nèi)外有很長的歷史，但對戲劇翻譯原則和標(biāo)準(zhǔn)的探討及其譯文評估仍較為少見。一般來講，外國譯者懂漢語而又不夠靈活，知?dú)v史而又不全面，在翻譯中國古籍時的困難是可想而知的。但外國譯者的外語地道，筆鋒犀利，是其雄厚的優(yōu)勢。中國譯者通曉本民族文化，在翻譯中國古典名著時能夠更加準(zhǔn)確的表達(dá)原著意思，能夠在不影響譯入語觀眾理解的基礎(chǔ)上合理取舍是否加譯文化詞和隱含意義。本文從音、詞、句方面對《牡丹亭》的三個英譯本文的比較評析，淺談戲劇翻譯應(yīng)遵循的原則和參考標(biāo)準(zhǔn)，希望能夠?qū)σ院蟮膽騽》g有所裨益，從而更廣更深的傳播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文化。

[1]湯顯祖.牡丹亭[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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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Susan Bassnett & Andre Lefvere.Constructing Cultures—Essay on Literary Translation[M].UK.:Multilingual Matters Ltd,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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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校：張京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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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219（2012）09-0140-04

2012－06－25

李曉靜（1980－），女，河南洛陽人，河南科技大學(xué)外國語學(xué)院講師，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yàn)榉g理論與實(shí)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