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健男
(東北師范大學 文學院,吉林 長春 130024)
格非的作品好比一個世界,“我相信,所有的偉大作品都是在試圖將讀者帶入一個未知的陌生世界。”[1]在格非的世界里,他用一個個神秘、曲折、懸念迭出的故事,用一幅幅意象別樣的畫面,展現(xiàn)了一個個歷史與現(xiàn)實的夢幻。夢遠不及現(xiàn)實那樣真實,但是格非在小說中營造的夢境卻深刻地照進了現(xiàn)實。他感觸到的生存境況是孤寂的,這種孤寂的漂浮感貫穿了歷史與現(xiàn)實,貫穿了城市與鄉(xiāng)村,貫穿了人們沖破欲望和尋找希望的整個過程。
對于生命意義、生存狀態(tài)的追問是格非小說中一直貫穿的主題,格非所體悟到的是一種生存的孤寂,一種生存的絕望。孤寂感是一種荒誕又虛無的存在,也是一種邊緣的存在。格非索性把他的一部長篇小說命名為《邊緣》。“邊緣”無疑是一種生存狀態(tài),這種狀態(tài)處于時間和空間的邊緣?!拔摇钡娜松适路譃椤吧倌犒湸咫A段”“軍旅生涯”和“晚年麥村階段”。在生命的盡頭,“我”體悟到了如何面對人生的苦難,如何超越在漫長的人生舞臺上上演的悲喜劇帶給人們的震顫?!哆吘墶吩噲D通過一位老人的靈魂超度和升華的過程,來完成他對生命價值和意義的追問。老人經(jīng)歷了人生所有的苦難,在生命的彌留之際只有安靜的凝視,沒有扭曲的掙扎。格非以一位作家的目光,充滿深情地注視并關(guān)切著人類的命運,使我們感受到了在無邊的時間和空間里,個人也只是在極其邊緣的位置上感受著喜怒哀樂和離合悲歡。孤寂感也是一種恐懼力量,一種異己力量。格非的第一部長篇小說《敵人》講述了一個類似“游戲”的故事,這個游戲的題目是:敵人是否存在?敵人到底是誰?格非把“敵人”作為一個虛無概念的象征,“敵人”并不曾真實存在過,而是具有神秘性、荒誕性的色彩。趙少忠心理的恐懼,從對敵人的仇恨變成了心理的扭曲,這種恐懼又無處不在,趙龍、趙虎、梅梅、柳柳等人也都受到了這種恐懼的感染,一個令人窒息的家庭里,恐懼是任何人都逃避不了的?!爱斎颂幱谶@種狀態(tài)中,人與世界之間就會分裂,個體既失去了一切可以依附的東西,又被異己的力量所包圍?!保?]因此,個人就會完全地排除在外,孤獨脆弱的感受在內(nèi)心相應(yīng)地產(chǎn)生。
(1)歷史的回憶。展現(xiàn)隱秘的歷史是格非喜好表達的題材,許多故事也都被格非放置到特定的歷史背景下,無論是寫革命者張季元與少女陸秀米之間的愛情的《人面桃花》,趙少忠一家每個人內(nèi)心心理糾葛的《敵人》,還是姚佩佩與譚功達之間命運契合的《山河入夢》,都是在一個個特定歷史時期的大背景下表現(xiàn)出人物命運的流轉(zhuǎn),都是遠離格非自己所在年代的一些人和事,也可以說格非從未親身經(jīng)歷過這些漂泊的尋夢過程。但是格非通過遠離現(xiàn)實的“猜謎游戲”表達他對歷史時光的想象,對人類集體精神的回憶,而“革命”也是格非對歷史事實最常態(tài)的表現(xiàn),在格非看來,革命無疑不是對人性孤寂、迷亂的一種展示。
中篇小說《迷舟》用一個絕對的“歷史實錄”講述了一個虛構(gòu)的歷史故事。在小說的最開始有一段背景描寫:“一九二八年三月二十一日,北伐軍先頭部隊突然出現(xiàn)在蘭江兩岸……蕭旅長的失蹤使數(shù)天后在雨季開始的戰(zhàn)役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陰影。”[3]18格非喜歡用明確而細致的歷史敘事方式把故事賦予真實的史實性,而在敘述展開的過程中解構(gòu)其真實性,構(gòu)筑敘事的迷宮。蕭和他以前暗戀過的遠房表妹杏、杏的丈夫三順、蕭的母親、哥哥、警衛(wèi)還有那一把手槍,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撲朔迷離又不可預(yù)測,蕭沒有辦法把握自己不可捉摸的命運和歸宿,個人在歷史中的處境如此無奈和荒謬?!爱斒掚鼥V朧地想到了這一切的時候,那些人已經(jīng)在夜幕中消失了。”[3]33當蕭最后被冠以叛變的罪名并被警衛(wèi)開槍打死時,他與母親矮小的身影互相凝望,卻再沒有辦法擁抱她。人生結(jié)局在歷史長河中的不可捉摸和無奈是孤寂生存的一種展示,還有一種是個人在歷史中漂泊不定的人生命運?!讹L琴》書寫了一個抗日戰(zhàn)爭時期的故事,通過馮金山、王標,特別是讀書人趙瑤在面對日本人時不同的內(nèi)心感受和表現(xiàn),展現(xiàn)了在時代背景下人物命運的漂泊?!霸谶@個文本中,格非像對待他其他以重大歷史事件為背景的小說一樣,把帶有公共性的歷史故事和帶有私人性的個體生命體驗故事并置,使它們互相交叉重疊,前者往往被后者侵擾甚至遮蔽,兩相對峙中,個體的生命體驗總是占上風?!保?]趙瑤在日本人到來之時,仍然固執(zhí)地留守那個落寞的庭院,他內(nèi)心焦灼和悲涼的情緒通過悠揚的風琴聲,永遠飄在歷史的時空里。這兩篇小說是格非將故事放置在特定時代背景下的代表作,歷史不是現(xiàn)實,但格非把眼光對準整體上的人們,透過集體對歷史的回憶來追憶生存在歷史時空中人們的生存狀態(tài)和漂泊命運。
(2)現(xiàn)實的欲望。如果說再現(xiàn)和回憶是格非揭開歷史迷霧的方式,那么《欲望的旗幟》《不過是垃圾》等小說則是格非描寫發(fā)生在自己身邊的最為熟悉的現(xiàn)實的作品。故事主要發(fā)生在高校校園,在這里格非感同身受地將知識分子的自身困惑和精神危機進行展示和書寫。在看似單純、美好的象牙塔里,存在著各式各樣的欲望的誘惑:愛情的欲望之于張末,理想的欲望之于宋子衿,名利的欲望之于老秦,等等?!巴ㄟ^對形形色色的欲望的描寫,我們要抵達的仍然是對自身困惑于矛盾的思考,對人存在意義的探索,這是文學的終極目標”[5]。格非持續(xù)關(guān)注著知識分子的命運,這也是他把眼光投向現(xiàn)實的表現(xiàn)。知識的能量并沒有給他們帶去生活的希望和內(nèi)心的寧靜,而是更加無力、尷尬。他們始終被命運所主宰而不是去主宰自己的命運。《欲望的旗幟》里,宋子衿是一位對理想執(zhí)著追求的知識分子,他永遠像一個孩子在追求著遙不可及且并不真實的夢:導師的情婦、懷孕的女研究生、身上烙斑的敘述,都無法讓他觸碰到夢想。他的夢中有他的妹妹,當真實的妹妹到來時,他的夢卻徹底碎了,他永遠無法擺脫現(xiàn)實和理想對立的困擾,最終走向了肉體的毀滅。與宋子衿不同,張末是一位知識女性,她的一生追求著愛,又在精神之愛與肉體之愛的矛盾之中痛苦。書中多次提到張末那幅憧憬的畫面“一個面目模糊的男人向她走來說‘我們回家’——一副充滿純真與美好的畫面,這個畫面纏繞了張末的一生并指引著她尋找歸宿?!彼巹熞l(fā)了她最初對愛情的渴望,曾山給了他安定的婚姻,鄒元標給了她生命原始的欲望,但最后她都選擇了放棄,選擇了自己忍受著思念的痛苦。格非通過張末對待愛情和婚姻的態(tài)度,來表達他對于生活在現(xiàn)代性中被異化的人的揭露和反思,格非自己曾解釋說:“這部小說外表的諷喻特征也許掩蓋了我寫作時的基本動機,事實上,它只是一把刻度尺。我想用它來衡量一下廢墟的規(guī)模,看看它潰敗到了什么程度,或者說,我們?yōu)榱伺c之對抗而建筑的種種壁壘,比如說愛情,是否能夠進行有效地防御?!保?]格非以高校為縮影來窺視整個社會的精神危機,為精神理想坍塌的孤獨封閉的現(xiàn)代人尋找精神的出口。
在格非所有的小說中,無不展現(xiàn)了在極端的生存環(huán)境下,在灰色、邊緣的生活破碎處,人們的掙扎、尋找、希望和超越現(xiàn)狀的努力。但最重要的是在歷史和現(xiàn)實中的人們,如何勇敢地面對和超越現(xiàn)實,無論是神秘的“花家舍”還是格非心中的“烏托邦”,都不是對現(xiàn)實的逃避,而是對它的直面。
一個人的童年經(jīng)歷對人的影響很大,更何況是對一位小說家,鄉(xiāng)村的記憶對格非來說尤其重要。在格非的筆下,對鄉(xiāng)村景象的不倦描繪說明了他把鄉(xiāng)村和生活在鄉(xiāng)村中的人們當成他的回憶和想象力的延伸。在鄉(xiāng)村這片充斥著神秘、隱晦、溫情和永遠說不盡的風俗和歷史內(nèi)涵的土地上,格非書寫了人類最孤寂、最困惑的生存境況。一個叫“麥村”的村莊是格非許多小說中同時出現(xiàn)的一個村子,在《追憶烏攸先生》《青黃》《邊緣》中都出現(xiàn)過,我們可以通過小說中的描述大致想象出它的樣子。一個位于江南的村莊,陰雨連綿,寂寞安靜,沒有什么可以打破這里的寧靜,這也許是格非對兒時生活環(huán)境的難忘記憶。在這些記憶基礎(chǔ)上,格非寫出了這里的欲望、虛無、血腥和暴力?!懊酚辍笔撬≌f中的鄉(xiāng)村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天氣。首先,雨水、霧氣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心緒煩躁、原先預(yù)定的生活被完全打亂的感覺,因此,人們在這種天氣之下常常出錯?!队昙镜母杏X》中,正是在梅雨天氣里寫錯請柬的褚少良的失誤,造成了一系列的誤解和猜忌。格非也采用了錯亂的敘述方式和結(jié)構(gòu)講述這個故事,增添了神秘和懸念色彩。其次,“梅雨”本身會讓人聯(lián)想到生命形式本身,雨水是欲望的滋生條件,外界的一切在連綿不斷的雨線中辨不清真?zhèn)?,探究虛實的欲望會隨著雨水的流淌產(chǎn)生。雨過天晴后,一切恢復(fù)平靜,所有的躁動偃旗息鼓,人們的內(nèi)心欲望也隨著晴朗的陽光消失在背后。只有雨季和雨水天氣,村莊才會露出它本來的面目。這里不僅有格非個人的童年記憶,同時包含了人類隱約的童年記憶,“……如魯迅和他筆下的‘魯鎮(zhèn)’、沈從文和他筆下的‘湘西’,這些地方因為經(jīng)過作家的審美把握和情感燭照,已不再是單純意義上的地理空間,在它的肌理中,蘊含著深厚的文化意蘊和豐富的人性內(nèi)涵。換句話說,這樣的地方已由日常意義上的生活具象上升為積淀著個體生命創(chuàng)建的藝術(shù)意象,……有著強大的象征符指和意義結(jié)構(gòu)功能?!保?]這些鄉(xiāng)村無疑是荒誕又愚昧的,本身的邊緣性和孤立性致使生活在這里的人們有著異常孤寂的生存空間。
提到格非在小說中描寫的鄉(xiāng)村的邊緣人物,就不得不提烏攸先生,生活在一個對“一切都無所謂”的村子里的一位知識分子。這個村子對于他來說似乎是一個噩夢,毫無生機、死氣沉沉,只有一位叫杏兒的姑娘能夠激起他心中的漣漪和對生活的期待。偏偏最后的希望又被打碎,杏兒被強奸,罪名卻落在了他的身上,他要為這莫須有的罪名承擔死刑的懲罰。對于他來說,死亡并不可怕,所以他無需辯白,但是將這種褻瀆的方式強加在他和杏兒的關(guān)系上是他所承受不了的。顯然在蒙昧的村子里,烏攸先生的學識和醫(yī)術(shù)是不被認可的,他的含冤而死甚至也不能激起人們的同情,相反族長所代表的暴力、野蠻卻是令全村人生畏的。烏攸先生在鄉(xiāng)村中的落寞和孤獨的生活狀態(tài)沒有辦法得到解救,命運注定是悲哀至極的?!熬哂袕娏一蠲庾R的鄉(xiāng)村對于精神層次具有本能的漠視,沒有任何關(guān)于生存意義的質(zhì)疑與否定,鄉(xiāng)村不再是精神田園,而是以一個封閉、愚昧、永世輪回的孤獨地域形象出現(xiàn)。”[8]烏攸先生在冷漠的鄉(xiāng)村中找不到同類,泯滅了生活的希望。內(nèi)心充滿痛苦的烏攸先生與村子中極有威望但渾身充滿暴力、荒誕的族長形成了極其鮮明的對比。
如果說鄉(xiāng)村依然擁有溫情、寧靜的一面,那么城市很顯然是異常冰冷、絕望的地帶,城市中的欲望是顯現(xiàn)的、直露的,同時也是麻木的?!艾F(xiàn)代化”結(jié)果帶來的異化,城市中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和困惑更加斷裂?!队钠鞄谩分械拇髮W校園是城市的代表——20世紀90年代初的上海某高校。格非恰恰把與城市、金錢、商業(yè)最無關(guān)的學科哲學當做揭露對象。哲學本應(yīng)該獨立地徘徊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但是格非讓我們看到的是哲學系的教授、講師、大學生、研究生各種人物面對金錢、理想、愛情時的焦躁不安。小說里,貫穿始終的現(xiàn)象是舉辦學術(shù)會議,在一次會議中牽扯出一系列的人和事,但是會議討論的內(nèi)容、會議的成果仿佛是濃重的煙霧彈,我們始終無法得知;相反,與嚴肅的會議毫無關(guān)系的吃喝玩樂、婚姻、欲望等一些內(nèi)容卻一次次地被曝光,學術(shù)會議完全變成了荒誕無聊的滑稽戲。在“欲望”這面旗幟下,是絕望的愛情、消逝的理想、永無止境的名利追求,而張末最后對自己一遍一遍地追問“怎么會這樣?”也道出了格非的內(nèi)心所思,不同的是張末在感受到荒誕的命運后是絕望和孤寂的,但格非在絕望的境況中依然在努力思考尋找希望的天空。
城市是被現(xiàn)代化“異化”較徹底的地方,城市中的人們在異化過程中漸漸產(chǎn)生精神危機,美好的愛情和婚姻也如此。《去罕達之路》中“我”和妻子荒誕的婚姻,說它荒誕因為這種婚姻不是單純的愛情、責任的喪失,而是兩人之間存在著根本上的封閉和隔閡,是一人對另一人徹底地責任推卸和心存戒備。在“異化”中,婚姻的困惑和情感的丟棄顯得再平常不過?!俺鞘械幕橐鍪亲兓玫?,充滿著太多不確定因素,它與急劇變化的城市社會形態(tài)相吻合。城市現(xiàn)代性觀念中對于理性、平等、自由的渴望使每一個現(xiàn)代人失去了傳統(tǒng)的感性、親情、穩(wěn)定與眷顧,個人在守護自我、追求自在存在的境界時,他人的存在對自我構(gòu)成了威脅?!保?]可見,傳統(tǒng)的道德觀念在異化的城市中變得蕩然無存,這相對于人們在迷茫的城市中所面臨的困境和迷惑來說,是更加可悲的。
對生活破碎處的描寫是格非經(jīng)常在小說中展現(xiàn)的,同時他的小說中也有對于美好的生存環(huán)境和夢想的特定描繪,“花家舍”就是格非筆下締造的一個夢境,在兩部長篇小說《人面桃花》和《山河入夢》中,都有他對“花家舍”的復(fù)雜情感注入?!盎疑帷比缤諟Y明的“世外桃源”,如同人類精神的“烏托邦”,那里是人們逃脫孤寂感的港灣,但卻不應(yīng)該是人們精神追尋的終點站。
格非把他對生存困境的復(fù)雜感受注入到《人面桃花》的主人公陸秀米的身上,《人面桃花》描繪了一個面若桃花的女子的傳奇經(jīng)歷,也描繪出了一個現(xiàn)代的“世外桃源”。秀米面對父親的出走,母親的拋棄,被花家舍的強盜帶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又面對一個又一個離奇的死亡,她雖有過不安但更多的是勇敢的面對和承擔?;氐狡諠?,秀米的革命、辦學都是在不清不楚的狀態(tài)下開始的,就像書中寫道的“革命,就是誰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知道他在革命,沒錯,但他還是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這時的秀米就像被命運推著,自己沒有改變方向的能力,她等來了六指卻早已失去了希望,她被自己的苦難遭遇刺痛了,流血了,她拒絕所有來客,自己一遍又一遍地折磨和懲罰自己。最終她鼓足了勇氣,趕了七八天的路前往改變她一生的花家舍島,這時的她只想掌握自己的一切,而不是被未知的命運掌握。但直到最后也沒能面對她一直追尋的歷史和不忍觸摸的那段往事,她還是離開了,“她知道,此刻,她所遇見的不是一個過路的船隊,而正是二十年前的自己?!保?]
秀米的人生和命運的蒼涼漂泊,無不體現(xiàn)了格非心中孤寂的生存意識,他把秀米心中藏得很深很深的蒼涼和孤寂給“挖”了出來。離開花家舍時她回憶起自己和韓六在窗邊說話的場景,仿佛聽見了韓六在她耳邊說:其實,我們每個人的心,都是一個被圍困的小島。其實,秀米一直在正視和直面生活及命運,心中有著理想化的“烏托邦”式?jīng)_動,即使失敗,即使最后的轉(zhuǎn)身也不是逃避的表現(xiàn),而是她明白無論如何也始終無法把握自己的過去和未來。王觀澄的大同夢想、張季元的革命、父親的寶圖實際上是一體的,那是秀米的“桃花源”,是她的夢想。“格非以一本張季元遺留的日記向我們揭示了這一欲望化的主題和人生難以擺脫的‘圍困’,而在文本之外,格非妄圖把握歷史,通過距離感制造神秘的渴望,對于世紀初中國文壇的現(xiàn)狀而言,也確然不失為是一種令人肅然起敬的詩意行為。”[10]秀米對于花家舍的眷戀并不是因為那里如夢幻般美好,而是因花家舍是她追尋理想和命運這一沖動和激情的象征,試過后才知道:現(xiàn)實會成為過往,而夢終究還是夢。
格非就是在這樣矛盾的情緒中一遍又一遍地思考著花家舍的結(jié)局,因此他沒有使秀米停止追尋,使秀米的生命在《山河入夢》的譚功達身上得以延續(xù),同時格非也開始了新的思考與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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