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貴 連

(南京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3)

清代滿人經(jīng)學成就述論

李 貴 連

(南京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3)

儒家經(jīng)典是中國古代治國安邦的神圣準則和重要依據(jù)，作為清朝統(tǒng)治階級的滿人，亦非常重視學習儒學經(jīng)典及廣用儒臣。上至皇室諸王，下至八旗生員，經(jīng)學專才輩出，撰有多部經(jīng)學論著。涉獵范圍遍及《五經(jīng)》《四書》等，而尤以對易學的廣研精索及理學的體察踐求為著。滿人對經(jīng)學的崇尚與翻譯引致小學的昌大繁盛，其中對滿文的辨析考釋又讓他們尤為熱衷。學風上趨兼采，重實證，則頗現(xiàn)樸學思潮之波及。

清代；滿人；經(jīng)學成就

儒學經(jīng)典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精華，歷代無不被崇奉至上并作為經(jīng)邦緯國的重要范則。滿人的先世女真人雖在金初頗為重詞賦而輕經(jīng)義，但所采士人“不知教化之原”[1]的流弊使得金章宗在即位之初的大定二十九年(1189)即采納有司之“必使通治《論語》、《孟子》，涵養(yǎng)器度”[1]的建議，著意彰顯經(jīng)義對培養(yǎng)人才的重要作用。滿人崛起于東北一隅，以少數(shù)民族而統(tǒng)治中國，為維護及鞏固其政權(quán)，十分重視對儒學經(jīng)典的學習和效法?！暗弁跣奚碇稳酥?，盡備于《六經(jīng)》”[2]，是以“君子以自強不息”“道之以德，齊之以禮”“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等儒家義理是有清一代君王經(jīng)筵日講的重要內(nèi)容。儒家經(jīng)典更是士子登科路途中的護身法寶。在“圣躬勤學”的懿范影響及入仕為宦的利益驅(qū)動下，滿人上自皇室貴胄，下至八旗茂才，都不乏對儒學經(jīng)典崇奉研讀及儒家義理探論講求的積極與熱情。與此相承，滿人在經(jīng)學領(lǐng)域取得了非凡的成就。然受滿漢關(guān)系漢人文化造詣為主導(dǎo)的視野限制，目前對滿人經(jīng)學建樹的關(guān)注不夠，僅在《滿族通史》[3]之類的著作中有所泛論提及。本文試將滿人經(jīng)學成就納入經(jīng)學史的范疇，對之做一研析。

一、儒學經(jīng)典之廣泛研及

清太祖努爾哈赤時期，即創(chuàng)設(shè)私塾及官學，教導(dǎo)八旗子弟學習漢人文化，以明忠君報國、孝悌人倫之大義，所謂“國家重人才以立事功，立事功原本經(jīng)術(shù)”[4]。順治帝登基之后，更著力于推進滿漢文化的融合?？滴醯圩灾^：“勤覽書籍，凡《四書》、《五經(jīng)》、《通鑒》、《性理》等書，俱曾研究?！盵5]所謂上行下效，滿人的經(jīng)學論域，也同樣可用“俱曾研究”來概括。而較之真正的滿人經(jīng)學撰著，儒學經(jīng)典論作的滿文翻譯和敕令御纂可謂步響先聲?？滴醯邸傲粜慕?jīng)義五十余年”[6]，于即位之初即令順治九年進士滿族理學家阿什坦翻譯《大學》《中庸》《孝經(jīng)》《論語》諸書，“刊行之以教旗人”[7]599。并先后敕令李光地及滿人伊都立等撰《御纂周易折中》及《御纂詩經(jīng)傳說匯纂》《書經(jīng)傳說匯纂》《春秋傳說匯纂》《性理精義》諸書?！队胫芤渍壑小烦捎诳滴跷迨哪?1715)，后四書刊刻于雍正九年(1731)。乾隆帝即位以后，欽定翻譯《四書》《易》《書》《詩》《春秋》《禮記》諸經(jīng)，從乾隆二十年(1755)初至乾隆四十七(1782)年，“而圣賢典籍釋以國書者燦然備焉”[8]1026。除儒學經(jīng)典翻譯外，乾隆二十三年(1758)還敕令撰《御纂春秋直解》，二十四年(1759)又成《御纂周易述義》。雖然御纂實不可視為躬自著述，但從他們?yōu)橹T書所作的序，亦可窺見其儒典持論及經(jīng)學造詣。

滿人的經(jīng)學論著，以恩華《八旗藝文編目》[9]所載，《易》學方面即有簡儀親王德沛所撰《易圖解》、德沛從弟肫圖所撰《理象解原》、完顏偉《天人一貫圖說》、多隆阿《易原》等共計25部?！稌穼W撰著有肫圖《書經(jīng)直解》、寶廷《尚書持平》等6部。《詩》學有肫圖《詩經(jīng)正宗》、多隆阿《毛詩多識》等6部。他如《禮》學有徐榮《大戴禮記補正》等共5部?！洞呵镒髠鳌奉愑卸爻纭蹲髠鬏既A》等共6部?！端淖訒酚袘c恕所作《大學衍義約旨》等共8部。理學有倭仁《為學大旨》等10部。小學有英浩《字典校錄》、《字雅選文》，李延基《清文匯書》等36部。經(jīng)說有敦崇《經(jīng)義新評》等5部。經(jīng)總則有納蘭性德《通志堂經(jīng)解》。

關(guān)于經(jīng)學叢書《通志堂經(jīng)解》，共計138種，可謂皇皇巨著，歷來就編纂者署名問題頗有爭議。此書雖說無徐乾學之力則無以成，然納蘭性德的心血亦澆灌其中。雖然乾隆帝曾就《通志堂經(jīng)解》諭斥“徐乾學之阿附權(quán)門，成德之濫竊文譽”[10]，然亦不得不承認“是書薈萃諸家，典贍賅博，實足以表章《六經(jīng)》”[10]。納蘭性德為《通志堂經(jīng)解》全書及其中的各家經(jīng)解分別作總序及分序共計64篇之多，序中不僅有作者簡介及全文大義之敷衍，更重要的是有對諸家經(jīng)解的評議筆墨。性德論經(jīng)持漢宋之平而略有軒輊。其《通志堂經(jīng)解序》認為，漢代經(jīng)學成就非凡，“雖其持論互有得失，要其淵源，皆自圣門諸弟子”，至宋二程朱子出，“刊落群言，覃心闡發(fā)，皆圣人之微言奧旨”，宋學紹述漢學而有青出于藍之格[11]第一冊，1。其《新昌黃氏尚書說序》謂：“宋新昌黃宣獻公(黃度)經(jīng)學博通……于《書》終秦誓。公以為夫子知其終必得志于天下……故錄其書使與費誓自為后先。竊以為不然……毋乃近于讖緯之說”[11]第六冊，1。其有識有持于此可見一斑。他如所撰《合訂刪補大易集義粹言》及《禮記陳氏集說補正》等，并皆淵深淹雅，精湛透辟。是以有無竊名之嫌姑置不論，納蘭性德經(jīng)學造詣深厚誠可肯定。性德“談經(jīng)史源委及文體正變，老師宿儒有所不及”[12]。廣陵書社《通志堂經(jīng)解·前言》即云：“徐乾學曾奉詔購求宋元經(jīng)解，所見書頗多，聞成德有匯刊宋元明經(jīng)義之志，盡出所藏供其選擇。此事《通志堂經(jīng)解》總序具言其詳。沒有徐乾學的幫助，成德無足夠資料編成此書。至于對所收經(jīng)解以類相從，以著者時代先后為序予以編輯，視成德學術(shù)修養(yǎng)，不必假手他人?！盵11]前言

二、易學之興盛及理學之崇奉

滿人經(jīng)學論域廣及諸經(jīng)，然對易學之研索及理學之崇奉則尤為突出?？滴醯壑^：“《易經(jīng)》義理精微，無所不該，但人不能一一體認，見諸躬行耳。”[13]康熙五十四年(1715)，《御纂周易折中》成，圣祖親自作序，對“易學之廣大奚備”[6]稱頌備至。乾隆帝雖對詩學更為熱衷，然在“詩義既竣”之后，亦“爰從事于周易”[14]。二十四年(1759)敕令傅恒等撰《御纂周易述義》并親為之序。帝王之揄揚及易理之奧蘊，使得有清一代滿人對《易》學始終保持著濃厚的興趣。從親王顯貴到學人士子，不乏鉆研有成者。

孝康章皇后弟、孝懿仁皇后父佟國維，雖自謙“少習武事，未嘗讀書”[15]，然其于《周易傳義大全》采取伊川及宋諸儒之精粹而融貫匯集成帙的《周易匯統(tǒng)》，于易道、天理、心性、體用之闡發(fā)甚為明晰精微。此外，他還著有《公易》《周易注》及《卦爻辭義》。簡儀親王德沛“被服儒素，窮經(jīng)三十年”[16]675，以理學名聞天下，于《易經(jīng)》尤為愛好。以為“易之為道，首冠六經(jīng)”[16]679，著有《易圖解》，取先天后天諸圖及河圖洛書，一以系辭為斷，由理闡象，由象推數(shù)?？v橫貫穿，與紫陽(朱熹)以下天臺董氏(楷)、玉齋胡氏(方平)諸說互相發(fā)明，“而其發(fā)前人未發(fā)者，十常八九”[16]675。此外，尚著有《周易補注》11卷、《實踐錄》及《方圓二圖解》。《周易補注》在清末即已不易得見，據(jù)震鈞《天咫偶聞》所言，該書中“屯卦爻詞盤桓利居貞，解盤為大石桓，為大柱盤，桓乃柱石之義，故利建侯，其說頗新”[7]650。多隆阿著有《易原》16卷、《易蠡》15卷及《毛詩多識》12卷，被譽為“嘉道間經(jīng)學名家”[17]565?！兑自芬詽h儒學有本原，是以本漢儒《易》說而推原之施(讎)、孟(喜)、梁丘(賀)、費氏(直)，又以此諸子上溯至田氏(何)以及虞氏子乘、周氏子家、馯氏子弓、橋氏子庸、商氏子木等。何毓福所撰《易鏡》13卷附《學易管窺》2卷，以為《易》者“取民受天地之中以生，設(shè)鏡與象令人繹其義”[18]。而“中”者，乃“圣人心中之鏡，著之于象，以鏡天下萬世之人心也。合乎中則吉焉、利焉、治焉，而罔忒也。違乎中則兇焉、害焉、亂焉，而莫之逭也?！盵18]。設(shè)辭譬喻亦甚為新奇明晰。

除十分熱衷于對易理的闡幽發(fā)微之外，滿人對講論內(nèi)圣外王的理學亦大加揄揚?？滴醯蹖韺W名臣朱熹推崇備至。五十一年(1712)，把配享孔廟東廡先賢之列的朱熹升入大成殿的十哲之次。次年，又命李光地、熊賜履等人敕編《朱子全書》并親為之序，贊譽朱熹“集大成而緒千百年絕傳之學，開愚蒙而立億萬世一定之規(guī)”[19]。五十六年(1717)，李光地等受命所修《御纂性理精義》告成，圣祖亦親自作序，諄諄于理學精義之傳揚。簡儀親王德沛著有《實踐錄》及《鰲峰書院講學錄》，探討了理學修身致知等諸多問題，為理學的傳揚發(fā)展作出了一定貢獻。嘉慶六年(1801)，進士佟景文著有《讀性理敬述》及《性理修身說》?！蹲x性理敬述》于《御纂性理精義》序言、凡例、案語中敬述數(shù)則，奉為宗旨而詮擇載錄其中諸儒之說，作者自身的義理取舍亦于此可見[20]。道光九年(1829)，進士倭仁撰有《為學大旨》及《吏治輯要》。前者為其讀胡居仁所續(xù)白鹿洞規(guī)，因仿其意，輯為“立志為學”“居敬存心”“窮理致知”“察幾慎初”“克己力行”“推己及人”等六條，意在“以資策厲”[21]。后者類《皇朝經(jīng)世文編》《牧令書》，不僅有裨治世理才，且簡明扼要，不覺繁難。有清一代，滿人不僅在學術(shù)建樹上于理學多有表述，更重要的是思想層面上的默化潛移。道光三十年(1850)，進士徐桐、諸生鐘祺等人于八國聯(lián)軍入侵時投繯自盡，多隆阿于太平天國起義時激烈赴死，敦崇于辛亥革命后沉河而歿，都不難想見“忠君愛國之誠，動靜語默之敬”[19]的理學信條對他們的影響。

三、小學之昌大及滿文之細究

通經(jīng)須先明小學，滿人對經(jīng)學的崇尚及翻譯活動引致小學之昌大繁榮。字書、音韻又是滿人小學著作中尤為常見的重要內(nèi)容。所謂“字學并關(guān)切要”[22]，是以“增《字匯》之闕遺，刪《正字通》之繁冗”[22]的《御定康熙字典》于康熙五十五年(1716)修成以后，即在此后的很長時間內(nèi)成為“研窮音義，博證典籍”[23]697的重要工具。官修字典之外，私家語言學撰述亦成就斐然。鑲黃旗佟世男著《篆字匯》12卷，成書于康熙三十年(1691)。該書重在考釋篆文，而冠正字于其上，便閱者知某字某篆。或一字一篆，或一字而數(shù)篆至數(shù)十篆，考核較精，釋詁甚詳。舉凡鐘鼎、金石錄、古文大小篆無不備載，可謂“篆學之全書也”[24]。鑲白旗劉淇不僅于經(jīng)學著有《周易通說》《禹貢說》，于小學也頗有建樹。所著《助字辨略》，刊刻于康熙五十年(1711)。全書共5卷，分為重言、省文、助語等30類，釋訓(xùn)之例分為正訓(xùn)、反訓(xùn)、通訓(xùn)、借訓(xùn)、互訓(xùn)、轉(zhuǎn)訓(xùn)等6種。錢泰吉嘆賞曰：“二十年前見苕估持書目，有《助字辨略》，謂是鄉(xiāng)學究啟悟童蒙，俾免杜溫夫之誚爾。及得其書而讀之，則先秦兩漢舊籍引據(jù)該洽，實為小學書之創(chuàng)例?！盵25]此外，字學類著作尚有德進所撰《古今字體考源》、萬?！肚逦奶撟种改暇帯芳袄钛踊肚逦膮R書》等。

音韻學亦是滿人成就不凡的領(lǐng)域?？滴醯蹖σ繇崒W十分重視，五十四年(1715)，敕令李光地等修成《欽定音韻闡微》。該書旨在明辨陰陽清濁于希微杳渺，為周德清《中原音韻》之后音韻學領(lǐng)域的又一力作。與此相承，滿族學者亦對音韻學多有研究。作為清代國書的滿文，更是屢經(jīng)細析。納蘭性德著有《詞韻正略》，以詞人而探討詞韻，自是當行本色。都四德著有《黃鐘通韻》2卷《補遺》1卷，凡十篇。以日律度量衡為第一，五音位次第二，六律第三，七均第四，五音六律相生第五，律呂名義第六，律本第七，循環(huán)為宮第八，聲字第九，律數(shù)第十。聲字一篇，于滿文十二字頭第一、第二、第四、第五、第十二詳有述及。其論滿文切音之法，多中竅要。宗室裕恩著有《音韻逢源》4卷，以滿文十二字頭參合華嚴字母定為四部十二攝，四聲二十一母，統(tǒng)一切音，編成字譜，共計四千零三十二聲，“天地之元聲于是乎備矣”[23]696。該書雖以周德清《中原音韻》、李汝珍《音鑒》皆詳論入聲而特以不及，然經(jīng)緯錯綜，源流通貫，甚便于學。莎彝尊《正音咀華》3卷，首切音、千字文，次話頭，次別俗。以北京方言為準的，列以各種情景對話，實為各地士子學習官話之便書。

作為清代國書的滿文，雖在滿人入關(guān)之后使用機率日少，但由于統(tǒng)治者的著意維護和提倡，諸如舞格《滿漢字清文啟蒙》一類的書籍還是所在多見。該書于滿文運筆先后、異施滿字、滿字切韻法、滿字外聯(lián)字、滿洲外單字、切韻滿字、十二字頭、滿洲套語、滿語解似、滿字辨似、滿文助語虛字的用法語法等皆詳有論及。由于清代皇室滿、蒙、漢文均有使用，是以多編有兩種或三種語言并列的《滿蒙漢三體字書》《三合便覽》之類的書籍。乾隆十一年(1746)宗室肫圖在康熙禮部侍郎傳達禮《清文鑒》的基礎(chǔ)上“各類中皆即事以明”[26]，編成《一學三貫清文鑒》。于滿文切音法、十二字頭、連字法等詳有描述，同時將滿、漢語并列，俾滿人學之可以通漢文，漢人讀之可以識滿文，洵為此類書籍中有代表性者。又乾隆四十五年(1780)阿桂奉敕編纂《御定滿洲蒙古漢字三合切音清文鑒》，亦是此類書籍的典型。此編以滿文為主，而貫通于蒙古書、漢書。每滿文一句，必兼列蒙古語一句，漢語一句，以明其義。又以蒙古字、漢字各對滿文之音，以定其聲。漢字之音不具，則三合以取之。蒙古字之音不具，則分各種讀法、寫法、收法以取之[8]1031。他如雍正十三年(1735)董佳明譯注《音漢清文鑒》(滿漢分類)，同治十二年(1873)舉人培寬著《滿漢文養(yǎng)真集》，光緒內(nèi)府編《滿蒙漢合璧教科書》等，不勝枚舉。直至民國六年(1917)，海山尚著《蒙漢合璧五方元音》。在不同語言翻譯互通的同時，各民族文化亦得以交流融合。

四、樸學思潮之影響

乾嘉盛世最具時代特征的學術(shù)思潮是樸學。其研究對象以經(jīng)學為中心而衍及文字音韻、章句訓(xùn)詁、典章制度、?？陛嬝龋詷銓嵉慕?jīng)史考證為研究方法，學風樸實嚴謹。“實事求是”，“無征不信”，故后人多以樸學賅而括之。樸學雖由漢人發(fā)端并在乾嘉時期臻于鼎盛，然深受漢族文化影響的滿人在著述及學風上也頗現(xiàn)樸學思潮之波及。趨兼采、重實證，是滿人經(jīng)學論著最為明顯的學術(shù)性征。無論是《欽定四庫全書》經(jīng)部著述編纂思想上的漢、宋兼采，還是《御纂周易折中》著意宣揚的“折中而取之”[6]，都標識著力求不相偏倚的容度及集大成的學術(shù)氣象。

如果說廟堂喉舌或有為渲染文治教化之刻意，那么私家著述之著力鉆研或許較能說明問題。簡儀親王德沛“取富貴如寄，而獨淡然無營。輟寢食，抱遺篋，數(shù)十年而不替”，“參以精思，研摩歲月。覺于古圣人畫卦演圖之意若燭照，數(shù)計無毫發(fā)疑，然后筆之于書”，撰成“窮其奧要，融會貫通”之《易圖解》[16]676-677。不難想見樸學踏實謹嚴之學風影響。多隆阿所著《易原》16卷，以“漢魏至今，年代愈遠，前儒著述大半淪亡。雖荀慈明、鄭康成、虞仲翔、范長生輩遺文尚在，鮮有完璧。今試廣為纂輯，其見于他書者亦摭拾之，有疑則姑從闕如。而唐宋以后，諸儒言象者亦兼取之以備參考”[27]。其廣采博收，不以臆測亦甚為符合樸學之風的內(nèi)涵。樸學重考據(jù)，在滿族學者著述中，類似“考據(jù)之學，原貴多聞而尤貴多見”，“若為目前恒見之物旦旦遇之而不能實指其名，此雖無關(guān)學問之大，然亦不可謂非考據(jù)之疏”等言辭喜好亦屢屢可見[17]563。樸學講求實事求是，不以人蔽己。而“唯求一是……于先儒之說不必盡同”[17]564等秉持亦在在易尋。要之，樸學作為清代的學術(shù)主流，不僅盛行于漢族學人群，滿族學者亦廣受影響甚至推波助瀾。其中時代思潮之濡染固為重要原啟，滿漢學者的相與交游、砥礪切磋亦是不可忽視之推動因素。納蘭性德之于吳兆騫，多隆阿之于何曉楓，一能危難相援、生館死恤，一能大厄相托、兇險相依，更是在學問、職事之交以外凝結(jié)了情比金堅之生交死誼。

震鈞《天咫偶聞》云：“八旗人才，國初最盛，乾嘉而后已少遜矣。今尤寥寥?！盵7]652就經(jīng)學而言，情形亦大致相類。究其原因，若云“八旗多以勛業(yè)見長，不事乎此”[7]635，又似不能圓滿解釋為何對旗人更為恩寵優(yōu)渥的清初以至乾嘉經(jīng)學著述頻出，而之后越來越受八旗生計問題困擾的滿人反而較之以往忽略經(jīng)術(shù)。一方面，人事盛衰，天運消長也許可以用來勉強附會；另一方面，隨著道光以后西方科技、思想、學術(shù)的不斷涌入，越來越多的志士仁人開始把目光轉(zhuǎn)向曾經(jīng)被視為蠻夷的西方國家，拉開了學習、效法西方的大幕。曾經(jīng)大行其道的儒家經(jīng)術(shù)在擁有堅船利炮的西方文化攻逼下，只有暫時退入歷史時空的狹仄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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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孫景峰]

OntheAchievementofManchuMinorityScholarsaboutConfucianClassicsinQingDynasty

LI Gui-lian

(Nanjing University,Nanjing 210093,China)

Confucian classics are sacred values and important basis for governing a country particularly in ancient China. As the ruling class of Qing Dynasty, Manchu minority attached much importance to them and assigned Confucian scholars to the important positions wildly. From royalties to ordinary scholars, they were so many people dig into Confucian classics and write commentaries on them. Their research covered a lot of ground on the Four Books and the Five Classics especially the Book of Changes and Neo-Confucianism. The apotheosis and extensive translation of Confucian classics gave rise to prosperity of exegetics ,collation ,phonology and research enthusiasm of Manchu script more than others. As the atmosphere and tendency of academic research, they think much of evidence and comprehensive adoption which influenced by the precise thought of bibliography in Qing Dynasty.

Qing Dynasty; Manchu minority; achievement on Confucian classics study

K249

A

1000-2359(2012)04-0152-04

李貴連(1978—)，女，江蘇連云港人，南京大學文學院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散文及明清文學研究。

2012-0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