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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刻中構(gòu)件“灬”的變體分析

2012-04-29 07:38:57解芳
現(xiàn)代語文 2012年11期
關(guān)鍵詞:構(gòu)件文字

摘 要:構(gòu)件是研究漢字結(jié)構(gòu)、研究異體字的重要因素,在碑刻中,構(gòu)件的訛混十分普遍。本文著重分析了構(gòu)件“灬”在碑刻中的不同變體,分析了構(gòu)件形成的途徑和原因,試圖為研究漢字構(gòu)造、異體字、漢字發(fā)展史提供一些新的材料。

關(guān)鍵詞:文字 構(gòu)件 灬變體

漢字是記錄語言的一種書寫符號系統(tǒng),它是利用“形”通過“音”來表達(dá)“義”的。在漢字的古文字發(fā)展階段,漢字的形體沒有定型,往往同一個字有幾種不同的寫法。到了戰(zhàn)國時期,隨著文字使用范圍的擴(kuò)大,許多漢字的形體發(fā)生了一系列變化,主要表現(xiàn)為筆畫的符號化和構(gòu)件的簡省。發(fā)展到小篆階段,才表現(xiàn)為字形的定型化,使同一字有不同形體的現(xiàn)象大大減少。

漢字在進(jìn)一步定型的階段,經(jīng)歷了由小篆到隸書,再到楷書的變化歷程。由小篆演變?yōu)殡`書的過程叫“隸變”,這是漢字發(fā)展史上的一個重要轉(zhuǎn)折點。草書與楷書都是隸書的沿承,漢字由隸變楷也是一次重要的簡化。漢字形體的發(fā)展變化可以圖示為:

圖形化線條化筆畫化

漢字發(fā)展過程中形體的演變引起結(jié)構(gòu)的變化,而形體演變中一個重要的變化是漢字形體的組成部分——構(gòu)件的變化,我們把由漢字構(gòu)件的變化產(chǎn)生的不同形體稱作“構(gòu)件變體”。裘錫圭先生在《文字學(xué)概要》中談到“變體字”:這類字是用改變某一個字的字形的方法來表意,改變字形的方法主要有兩種,即增減筆畫(一般是減筆畫)和改變方向。我們在此不討論由構(gòu)件的變化所引起的漢字形音義的變化,而是從源出發(fā),對構(gòu)件變體試作探討,下面以“灬”為例來展開。

一、構(gòu)件“灬”的各種變體

“灬”,《漢語大字典》作為一個漢字收錄,音biāo,釋為“烈火”,又說同“火”?!办帷笔请S著隸書的產(chǎn)生而產(chǎn)生的,是漢字的字體演變導(dǎo)致的結(jié)果。漢字從小篆之前的“圖形化”逐漸變成隸書開始的“筆畫化”后,“灬”這樣的構(gòu)件也就應(yīng)運而生了。我們在分析“灬”的各種變體時,勢必要追溯其源,聯(lián)系隸書之前的字體,從字形與字義的關(guān)系入手進(jìn)一步分析各種變體的特點。在碑刻中,“灬”的變體有八種,分種是:“火”“—”“小”或“”“氺”“從”“比”“心”“”。

(一)“灬”與 “火”

“火”為象形字,甲骨文作“”(後二·九·一),像火焰上升形,小篆作“”。當(dāng)“火”在上下結(jié)構(gòu)的字里作下部的構(gòu)件時,為了適應(yīng)隸書的特點,就把“火”字隸變成了四點,碑刻中用構(gòu)件“火”變?yōu)椤办帷钡淖钟校?/p>

“然”,在碑刻中的寫法有“”(《魏比丘僧智造象》),“”(《魏吐谷渾璣墓誌》),“”(《隋梁坦墓誌》),“”(《魏李謀墓誌》)等。“然”,金文作“”,是會意字,“燃燒”義,像一個人拿著肉在火上烤。小篆作“”,隸變作“”,“火”變成了“灬”。

“熙”,小篆作“”,金文作“”,即“巸”,用同“熙”。在碑刻中“熙”又寫成“”(《魏韓顯祖造象》),“”(《隋曹植碑》),“”(《隋董穆墓誌》)。

“默”,小篆作“”,聲旁“黑”,甲骨文作“”,金文作“”,小篆作“”。帶有“黑”字的字還有“儵、黨”,它們都以“黑”作形旁,構(gòu)件“灬”有時也寫作“火”,意義都與“黑”有關(guān),“儵”為青黑繒發(fā)白色義,“黨”為不鮮明義。

還有一種情況,“灬”是由動物的尾巴先變成“火”形,然后又隸變成四點的,如“鮮、鯨、鰥”共同的特點都是用“魚”作偏旁,表示一種魚類?!棒~”,甲骨文作“”,金文作“”,小篆作“”,金文中魚的尾巴已變成“火”形,在小篆中仍保持著這種形狀,后隸變作“灬”,如碑刻中“鮮”的寫法有“”(《魏江陽王元乂墓誌》),“”(《魏季挺墓誌》),“”(《魏比丘道記》);“鯨”的寫法有“”(《唐趙德令墓誌》);“鰥”的寫法有“”(《漢熹平石經(jīng)殘石》),“”《漢武梁祠書象題字》?,F(xiàn)行漢字把“魚”中的“灬”簡化為“一”。

(二)“灬”與 “一”

“一”是“灬”最常見的一種變體,這樣的例字在碑刻里有很多。“灬”為動物的腳和尾巴的共同變形。如:

“馬”在碑刻中的寫法有“”(《魏馬振拜造象》),“”(《周賀屯植墓誌》)等;“焉”的寫法有“”(《漢鄭固碑》),“”(《魏第一品張安姬墓誌》),“”(《隋梁壞墓誌》)等;“爲(wèi)”的寫法有“”(《漢郙閣頌》),“”(《魏奚智墓誌》),“”(《魏張僧安墓誌》)等;“鳥”的寫法有“”(《魏兗州刺史元弼墓誌》),“”(《隋宋永貴墓誌》),“”(《隋楊秀墓誌》)。

“馬”,甲骨文作“”,金文作“”,甲金文像馬首長髦,二足及尾之形,小篆與金文字體相當(dāng),作“”,隸變作“”,后簡化為“馬”。從“馬”的字在碑刻中有“馮、馳、篤、驚、驛、騎、驗”等,它們與“馬”一樣,“灬”有時寫成“一”。

“焉”,金文作“”,“焉”是一種鳥名,小篆作“”,隸變作“焉”。

“爲(wèi)”,甲骨文作“”,金文作“”,像以手牽象形,小篆作“為”,隸變作“為”,后簡化作“為”。與“爲(wèi)”一樣,“僞”的“灬”在碑刻中有時也作“一”。

“鳥”,甲骨文作“”,金文作“”,均像鳥有喙、頭、羽、尾、足之形。小篆作“鳥”,隸變作“鳥”,現(xiàn)行漢字簡化為“鳥”,從“鳥”的字在碑刻中構(gòu)件“灬”變?yōu)椤耙弧钡挠小盀?、鳴、鳩、鴻、鵀、鳳、鴛”。

另外,碑刻中也有把“一”變?yōu)椤办帷钡模办帷睘榈孛婊虻叵螺^淺部位的變形。

“薤”,《本草綱目·菜部·薤》:“薤,韭類也,故字從韭……”。“韭”,小篆作“韭”,“薤”在碑刻中的寫法有“”(《隋韋匡伯墓誌》),“”(《偽周張矩墓誌》)。

“亟”,甲骨文作“”,像側(cè)視的人形立于地上,頂部加一橫畫,以表示人的頂極,金文作“”,在側(cè)視的人形頂部加二(上),以表示人的頂極,小篆作“”,增加了“口,攴”。碑刻中“亟”又寫作“”(《魏王僧墓誌》),“”(《隋張壽墓誌》),“”(《唐張居士墓誌》)。(《漢語大字典》)把“亟”與“”分別列為兩個字,“”字條下并無例證,從碑刻中所見應(yīng)為一字?!皹O”是“亟”的孳乳字。

“丞”,甲骨文作“”,像人陷坎中,有人從上拯救之形,后省去坎形,作“”,金文作“”,與“”相似,“丞”是“拯”的本字,小篆作“”,羅振玉《增訂殷虛書契考釋》:“象人臽阱中有抍之者。臽者在下,抍者在上……此即許書之丞字,而誼則為抍救之抍。”《玉篇·手部》:“拯”,同“抍”?!柏痹诒讨羞€作“”(《魏涼州刺史元維墓誌》),“”(《魏李壁墓誌》),“”(《齊高叡為父母造象》),“”(《齊叱列延慶妻爾朱元靜墓誌》)等。

(三)“灬”與 “小”

“灬”來源于“小”,這樣的例字在碑刻中有:

“戚”,金文作“”,從戈,尗聲。小篆作“”,碑刻中“尗”的構(gòu)件“小”有時寫作“灬”,“小”與“灬”是有聯(lián)系的,甲骨文“小”作“”,像塵沙小物狀。商承祚《殷虛文字類編》:“卜辭作三點,示微小之意,與古金文同?!薄捌荨痹诒讨械膶懛ㄟ€有“”(《魏元始和墓誌》),“”(《魏司空王誦墓誌》),“”(《魏李渠蘭墓誌》),“”(《齊高叡修寺碑》)等。

甲骨文“小”與“少”本為一字,后分化為二字。從“戚”的字在碑刻里“小”寫成“灬”的還有“慼、歲”等。

“尞”,甲骨文作“”,像木柴交積之形,旁加小點像火焰向上騰之狀。下從火,表示燔柴而祭之意,后寫作“燎”。小篆作“”,下直接從火,隸變作“”見《魏元丕碑》,“”見《齊高建墓誌》?!傲拧?,形聲字,“尞”為其聲旁,在碑刻中也寫作“”,見《漢曹全碑》,“”見《漢朝侯小子碑》。

“源”,“原”,甲骨文作“”,金文作“”,高鴻縉《中國字例》:“像水從石穴出向下墜流之形。”本義為水流起頭的地方。構(gòu)件“小”為水流的變形,在碑刻中有時作“”或“灬”,如,“”(《漢郙閣頌》),“”(《唐張君夫人秦氏墓誌》)。

“魚”中的“灬”除了是由“火”形直接隸變而來之外,它的另一種變體寫法是“小”,如“”(《魏張玄墓誌》)。帶“魚”旁的“鮮、鯤、鯨”在碑刻中的各個寫法有的也把“灬”寫作“小”,或再加一點寫成“”,如“”(《魏元瞻墓誌》)。

“灬”寫成“”的還有“庶”字,“庶”,甲骨文作“”,金文作“”,像以“火燒石而煮”之義,為“煮”的本字。小篆作“”,隸變作“”。碑刻中“庶”的寫法有“”(《魏溫泉頌》),“”(《北涼沮渠安周碑》),其中的“灬”和“”都是由“火”直接隸變而成。

(四)“灬”與“氺”

“”同“黎”,從黍?!笆颉保坠俏淖鳌啊?,像散穗之黍形,金文作“”,從禾,從水,為會意字。小篆作“”,隸變?yōu)椤啊?,“氺”是“水”形的變體,然后又變成“灬”。碑刻中“”又寫作“”(《漢孔廟碑》),“”(《隋羊瑋墓誌》),“”(《魏吳高黎墓誌》)。

(五)“灬”與 “從”

“烈”,小篆作“”,隸變?yōu)椤啊?,在碑刻中又寫作“”(《齊僧道畧造象》),“從”是“灬”的變形。

“庶”與“烈”一樣,碑刻中有時也把“庶”下的四點寫成“從”,如“”(《宋爨龍顏碑》),“”(《魏王偃墓誌》)。從“庶”的字還有“摭”,也是把“灬”寫成了“從”。

“劍”,從刃,僉聲?!啊笔恰皟L”的異體字,小篆作“”,下面是個“從”?!皬摹睆亩?,隸變作“”,“”下四點為“從”字的變形,如“”(《魏李璧墓誌》)。從“僉”的字還有“儉、斂”,它們的構(gòu)件“從”,在碑刻中也作“灬”。如“”《(魏小劎戍主元平墓誌》),“”(《魏爾朱紹墓誌》)。

(六)“灬”與“比”

“儷”為“麗”的異體字。“麗”,從鹿麗聲?!奥埂保坠俏淖鳌啊?,金文作“”,甲金文像鹿形,小篆作“”,隸變作“”?!氨取睘槁沟耐群湍_的變形,后又變成“灬”。在碑刻中,“儷”中的構(gòu)件“比”變成“灬”的有“”,見《齊王憐妻趙氏墓誌銘》。

“”,《漢語大字典》未收,疑為形聲字,從鹿,從土。與“儷”一樣,“比”也有寫作“灬”的,如作“”,見《魏李共演造象記》,作“”,見《隋王通墓誌》,作“”,見《隋宮人六品□氏墓誌》等。

(七)“灬”與 “心”

“懿、慈、慶”,三字都從構(gòu)件“心”,在碑刻中有把構(gòu)件“心”寫成“灬”的,在此,“灬”是“心”的變形。如“”(《魏比丘道記》),“”(《魏南石窟寺碑》),“”(《魏丘哲妻鮮于仲兒墓誌》),“”(《隋陳諧墓誌》)。

(八)“灬”與“”

“”是“兼”的異體字,小篆作“”,隸變?yōu)椤啊?,“”是兩禾根的變體,后又變?yōu)椤办帷?。碑刻中有“”(《魏元遙墓誌》),“”(《魏元詳墓誌》)。從“兼”的字還有“謙、廉”,也可寫作“”(《魏嵩高靈廟碑》)、“”《漢楊淮表紀(jì)》。

二、構(gòu)件“灬”產(chǎn)生的原因

任何事物的形成都是有其原因的,構(gòu)件“灬”是漢字“趨于簡化”原則而形成的。早期漢字的筆畫都比較繁雜,隨著社會的不斷進(jìn)步,人們逐步簡省,漢字由象形變?yōu)椴幌笮?。再加上使用漢字的人范圍逐漸擴(kuò)大到平民階層,更加快了漢字的簡化進(jìn)程,發(fā)展到今天,有的字如果不追根溯源,恐怕是無法看出最初造字之由的。但由于簡化的方法不同,或者由于地域的差異,一個字往往有多個寫法,即使同一個構(gòu)件,在不同的漢字中由于所使用的環(huán)境不同,也有不同的簡化方式。反過來,由于漢民族具有“相似思維”的特點,能夠?qū)⒖陀^世界中具有相似性的事物特征聯(lián)系起來,不同的構(gòu)件因此也可能有相同的簡化方式,如“火”“小”或“”“氺”“一”“從”“比”“心”“”都可簡化成“灬”,就是因為這些部件如果稍加變形,都與“灬”具有相似性。同樣,如果把“灬”拉直,又可變成“一”,現(xiàn)行漢字一部分就是這樣簡化來的。

另外,在漢字符號化的過程中,原來在象形字中可以區(qū)分的構(gòu)件逐漸變得相似,甚至相同,由此產(chǎn)生了訛混現(xiàn)象。由于漢字構(gòu)件的增減變化,使得碑刻中有大量的異體字、俗訛字,但大多都被歷史所淘汰,其原因一方面是受正統(tǒng)文人所排斥,另一方面也是由漢字自身是否能準(zhǔn)確地記錄語言,是否具有適用性所決定的。一些不常用的、復(fù)雜的或有違于漢字性質(zhì)的字容易被淘汰;原因三各個歷史時期政府對漢字所實施的規(guī)范也是異體字、俗訛字逐漸退出歷史舞臺的原因。

構(gòu)件“灬”的變化是漢字形體演變過程的一個具體表現(xiàn),隨著漢字的改革,四點底構(gòu)成的字不斷減少,如“魚”中的“灬”被“一”取代。構(gòu)件“灬”的出現(xiàn)和部分消失,也正是漢字適應(yīng)漢語和社會發(fā)展的必然結(jié)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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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芳江蘇鎮(zhèn)江 鎮(zhèn)江中學(xué)21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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