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東

諷刺的性質(zhì)

電視臺的飛艇白晝的月亮

為少女提供多余的愛

有一對老人

熱死在各自的竹涼椅上

那女兒還指望——再多領(lǐng)一回

他倆菲薄的退休工資

沿大陸架向下，一座城被海掩蓋了一百年

鯊魚在市長的陽臺棲居

北方，雪線后，一個過往正在復(fù)活

它甚至從來就不曾死去

百合花，木棉樹

潔凈的黎明中輕跳的山雀

還有

巴赫

它們可能是我要抒寫的

它們滿含諷刺的性質(zhì)

回憶一棵樹

不可能有一種嶄新的現(xiàn)實

譬如說：土星脫下

奢侈的光環(huán)

事物們嘔吐掉

各自內(nèi)部疼痛的引力

飛翔并非絕對的意志

春天。夢中

一匹小公馬慵懶地側(cè)臥

正當(dāng)公路上車輪疾旋

幾乎戰(zhàn)勝了摩擦系數(shù)

如果我過早地醒于黎明

我更想見識的

是一棵綠樹

移開旅館的鋁合金窗

看它為鳥兒降低的姿態(tài)

早晨，穿過谷底的水泥

停車場，你伸手指點

讓我再一次注視那棵樹

關(guān)于它，你告訴我

有一則五月的黃昏軼事

包括陽光、粉子、想像的攀緣

裸體誓言和未遂的誘惑

暮色中憂郁，在我的欲望中

又升上樹冠。而一陣風(fēng)要收緊

被熱情拍開的去年的毛孔

無解理

每當(dāng)此刻，他托起水晶球

讓一束平射的黃昏之光

透過西窗刺入

將虛空抽象為抽象的虛空

天象就會為之轉(zhuǎn)折，如那束

光，并未受阻

卻折轉(zhuǎn)靈視

升起星夜墜落了詞

室內(nèi)劇里，有一個相反的此刻

逆行——水晶球迎向

透明對面刺入的光

一無充注也充注著一切

風(fēng)，正吹，吹彎世界的意志和

照耀。未卜恰是尋常的運程

每當(dāng)此景，他裂碎水晶球

沒有誰會去理解無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