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宗義

在印度國際政治學者的闡述中，印度“海外利益”(Overseas Interest)不僅是其國家利益的一部分，而且是一個涵蓋范圍廣泛的綜合性概念，包括戰(zhàn)略利益、經(jīng)濟利益、政治利益、文化利益等，或是上述各種利益的混合體。①C．Raja Mohan，“India’s new role in the Indian Ocean”，http://www．india－seminar．com/2011/617/617_c_raja_mohan．htm．(上網(wǎng)時間:2011年12月21日)印度主要采取什么措施和手段保護其海外利益?有何特色?本文將對印度的海外利益保護做一初步探討，以期對中國的海外利益保護有所啟示。

一、印度如何保護其海外利益

從冷戰(zhàn)后保護其海外利益的諸多案例來看，印度主要是在建立健全對外決策和執(zhí)行機制并完善有關政策的基礎上，通過運用雙邊外交手段進行國際合作，利用地區(qū)性或全球性多邊機制、對外援助、軍事手段、民主價值觀等觀念性力量，以及民間力量等手段來保護其海外利益。

首先，建立健全對外政策決策和執(zhí)行機制并不斷完善相關政策。在政府層面，印建立了由總理擔任主席的國家安全委員會(NSC)及貿(mào)易和經(jīng)濟關系委員會(TERC)，這兩個機構作為印度最高層次的對外戰(zhàn)略安全和對外經(jīng)濟關系咨詢、決策機構，在印度海外利益保護中發(fā)揮著統(tǒng)籌、協(xié)調作用。在具體執(zhí)行層面，印度外交部是最主要的對外政策執(zhí)行機構，除政治事務外，外交部也主抓經(jīng)濟外交事務。外交部下設經(jīng)濟司，與印度政府各部委、各大工商協(xié)會、商務組織、貿(mào)易促進委員會等機構都有密切聯(lián)系，參與一些經(jīng)濟政策制定，協(xié)調國內相關機構的關系，指導駐外機構的經(jīng)濟工作。②“India's Foreign Relations，1998－99”，http://www．indianembassy．org/policy/Foreign_Policy/FP_1999/Economic_Relations_FP_98－99．html．(上網(wǎng)時間:2010年9月1日)如為改變印度在全球能源競爭中的不利地位，印度石油天然氣部與外交部聯(lián)合建立了石油外交常設顧問委員會，通過推進在海外石油和天然氣上游行業(yè)的投資來提高能源安全。③Hiroyuki Ishida，Energy Strategies in China and India and Major Countries’View，IEEJ:March 2007，pp．14－15．此外，財政部、商工部、國防部等諸多部委也在海外利益保護方面發(fā)揮重要作用。部委之間的協(xié)調一般由外交部負責，在外交部無力協(xié)調的情況下則由總理辦公室(PMO)進行協(xié)調。如2011年2月從利比亞撤僑，就是海外印度人事務部、外交部、軍隊、各州政府、交通運輸部門等共同開展的。④Government of India，Ministry of Overseas Indian Affairs，Annual Report:2010－2011，Delhi，2011．

隨著政府對海外印度人的重視，印度于2000年9月正式成立了海外印度人高級委員會，負責海外印度人事務，該委員會雖直屬外交部，卻直接向總理負責。2004年，印度又專門成立了海外印度人事務部，它可以單獨或與外交部等協(xié)調處理涉及海外印度人利益保護的任何問題。①Government of India，Ministry of Overseas Indian Affairs，Annual Report:2010－2011，Delhi，2011．印度還在國外建立新的使領館以保護其海外利益，并使這些使領館發(fā)揮橋頭堡作用。②“Indian missions to play lead role in protecting workers abroad”，http://www．indiaenews．com/pdf/69498．pdf．(上網(wǎng)時間:2011年8月1日)針對一些重要地區(qū)，印度外交部門進行了調整和擴充。如2003年，印度將非洲司一分為三，分為西非和中非司、東非和南非司、西亞北非司。為改變在西非外交力量薄弱的狀況，印度在馬里、加蓬、尼日爾和布基納法索等國開設了使館。

不僅如此，印度政府為保護海外利益還不斷完善相關政策。如最近印度內閣批準了有關國有企業(yè)收購海外資源產(chǎn)業(yè)的政策文件。這一政策的出臺將顯著提高印度國有企業(yè)收購海外原材料資產(chǎn)的能力，保護國家的長期經(jīng)濟利益。這一政策將適用于農(nóng)業(yè)、采礦業(yè)、制造業(yè)和電力行業(yè)的中央國有企業(yè)。印度政府將成立專門的協(xié)調委員會，分別就不同案例逐一促成決策，印度外交部和駐外使館將從收購過程開始時介入。③Anil Sasi，“Cabinet Secretary to head panel on overseas asset buys by State－owned firms”，New Delhi，November 17，2011，http://www．thehindubusinessline．com/industry－and－economy/article2636454．ece．(上網(wǎng)時間:2011年12月26日)

其次，通過雙邊和多邊國際合作保護海外利益，這既包括利用現(xiàn)行國際法和國際規(guī)則及已有國際機制，也包括創(chuàng)建新的國際機制和改革現(xiàn)行國際規(guī)則。在雙邊合作方面，印度與世界上大多數(shù)國家建立了外交關系，在當?shù)亟⒘耸诡I館。進入新世紀以來，印度還與美國、中國、俄羅斯、日本、歐盟、韓國、越南、以色列、阿富汗等國家建立了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在政治、安全、經(jīng)貿(mào)、教育、社會、文化以及人員往來等多領域展開戰(zhàn)略合作，確保其國家利益的實現(xiàn)。

針對具體的海外利益保護問題，印度政府根據(jù)國際法和國際規(guī)則，與有關國家簽訂雙邊或多邊條約。如為保護海外勞工的利益，印度與東亞、中東和歐洲一些國家簽訂了三種不同的勞工協(xié)定或備忘錄。④Agreements to Protect Interest of Overseas Indian Workers，http://www．knowledgebible．com/forum/showthread．php/4077－Agreements－to－Protect－Interest－of－Overseas－Indian－Workers．(上網(wǎng)時間:2011年9月10日)印度還與孟加拉國、中國、印尼、尼泊爾、巴基斯坦、菲律賓、斯里蘭卡、泰國和越南等亞洲勞務輸出國開展信息交流，協(xié)商如何保障有關勞工法規(guī)的貫徹實施。⑤Vineeth Atreyesh，“The Real Overseas Indian Issue”，The Board Mind:Opinions from the Takshashila Community，http://broadmind．nationalinterest．in/2011/02/the－real－overseas－indian－issue/．(上網(wǎng)時間:2011年9月10日)為確保商品出口市場，印度根據(jù)WTO規(guī)則，與東盟、韓國、日本等國家和地區(qū)簽署了自由貿(mào)易區(qū)協(xié)定。為確保能源供給，印度不僅與能源生產(chǎn)國簽訂合約，也與一些能源競爭者開展合作。比如印度與中國在蘇丹、敘利亞、哥倫比亞等地就開展過能源合作。⑥Masataka Osumi，“India and China’s Strategies in Middle Eastern Oil－producing Nations”，F(xiàn)Y2006 20th Research Report and Symposium，The Institute of Energy Economics，Japan，December 2006．

在多邊國際合作機制方面，印度是參與國際組織最積極的國家之一。通過建立南亞區(qū)域合作聯(lián)盟，印度力圖確立在南亞的經(jīng)濟和政治主導地位;通過加入東亞峰會，印度要確立亞洲大國的地位，并試圖制衡中國;通過成為上海合作組織的成員，印度試圖在中亞地區(qū)擴大影響力，確保在中亞的能源利益，并加強與中國、俄羅斯和中亞國家的反恐合作;通過與海合會合作，印度試圖保障其在中東的出口市場和能源供給安全;2008年，印度還倡議創(chuàng)建了印度洋海軍論壇，以實現(xiàn)在印度洋安全事務中的主導地位。⑦“Indian Ocean Rim nations open symposium to discuss ocean security”，Asian Economic News，F(xiàn)ebruary 18，2008，http://www．thefreelibrary．com/Indian+Ocean+Rim+nations+open+symposium+to+discuss+ocean+security－a0174980617．(上網(wǎng)時間:2011年12月25日)對于資源豐富的非洲和拉美地區(qū)，印度十分注重利用多邊機制來維護和促進其利益。冷戰(zhàn)后，印度在1996－1997年間，與非洲統(tǒng)一組織(OAU)、聯(lián)合國非洲經(jīng)濟委員會(UNECA)、南部非洲發(fā)展共同體(SADC)、西非經(jīng)濟共同體(ECOWAS)和非洲發(fā)展國際會議(TICAD)等都建立了聯(lián)系。⑧“India's Foreign Policy:Africa(South of the Sahara)”，http://www．indianembassy．org/policy/Foreign_Policy/africa．htm．(上網(wǎng)時間:2008年6月1日)自非盟成立以來，印度作為對話伙伴定期參加其各種會議(尤其是非盟峰會)，積極參與非洲的發(fā)展與建設。通過非洲聯(lián)盟和非洲次地區(qū)組織，印度可以全方位推進與非洲國家的合作，打造新型印非戰(zhàn)略關系，并將對非經(jīng)貿(mào)戰(zhàn)略提升到一個新的高度。印度還與巴西、南非共同組建了印度—巴西—南非三邊對話論壇，印度不僅想通過三邊合作促進三國乃至三個地區(qū)間的經(jīng)貿(mào)聯(lián)系和技術交流，更重要的是借此成為聯(lián)合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

此外，印度還善于利用一些全球性多邊組織保護其海外利益，比如世貿(mào)組織、聯(lián)合國、世界銀行、“英聯(lián)邦”、77國集團等。在利用國際法和國際通行規(guī)則之外，印度還擅長利用這些國際組織的機制化力量來實現(xiàn)自己的獨特目標。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2000年斐濟發(fā)生政變后，印度高調利用“英聯(lián)邦”成員國身份向斐濟政變當局施壓。①John Cherian，“Diplomatic moves”，F(xiàn)rongtline，Volume 17，Issue 12，June 10－23，2000，http://www．hindu．com/fline/fl1712/17120090．htm．(上網(wǎng)時間:2011年9月1日)聯(lián)合國是印度借助保護其海外利益的諸多國際組織中的一個。印度經(jīng)常利用安理會等聯(lián)合國機構維護其海外利益。作為新興大國，印度也在積極推動國際體系和國際規(guī)則的變革，要從國際規(guī)則的“接受者”變?yōu)椤爸贫ㄕ摺?，成為國際體系的“利益攸關方”，而不是僅做“搭便車者”。②C．Raja Mohan，“India’s new role in the Indian Ocean”，http://www．india－seminar．com/2011/617/617_c_raja_mohan．htm．(上網(wǎng)時間:2011年12月21日)國際金融體系的穩(wěn)定對印度經(jīng)濟發(fā)展影響很大，在最近的國際金融危機之后，印度與其他新興大國一道積極推動國際金融體系的改革。

第三，運用對外援助手段。對外援助是印度保護和擴展其海外利益的傳統(tǒng)手段。早在20世紀60年代，為抗衡中國的援助外交，印度就開始實行經(jīng)濟外交政策。1964年印度發(fā)起的印度經(jīng)濟技術合作項目(ITEC)就是這一政策的反映。③Ruchita Beri，“India’s Africa Policy in the Post－Cold War Era:An Assessment”，Strategic Analysis:A Monthly Journal of the IDSA，Vol．XXVII，No．2，April－June 2003，p．218．經(jīng)過幾十年的發(fā)展，現(xiàn)在印度已經(jīng)成為西方學者所說的“新施主”(New Donor)，成為國際社會主要援助國之一，它積極利用對外援助來實現(xiàn)其貿(mào)易和政治目標。④C．Raja Mohan，“India and the Balance of Power”，F(xiàn)oreign Affairs，Vol．85，No．4，July－August 2006．

印度對外援助的地域性特點非常鮮明，主要向周邊對它具有重要戰(zhàn)略意義的國家提供援助。在周邊國家中，不丹和尼泊爾是傳統(tǒng)上接受印度援助較多的國家。⑤Dweep Chanana，“India as an Emerging Donor”，Economic＆Political Weekly，March 21，2009．自2002年以來，阿富汗成為接受印度援助最多的國家。目前印度在阿富汗已投入了12億美元，是排在美英日加等西方國家之后的第五大援助國。印度在經(jīng)濟、政治、安全等方面對阿富汗的介入力度之深，任何發(fā)展中國家無出其右。⑥VK Shashikumar，“Indian Built Zaranj－Delaram Highway under Taliban Control”，Indian Defense Review，October 1，2011，http://www．indiandefencereview．com/IDR－Updates/Indian－built－Zaranj－Delaram－Highway－under－Taliban－Control．html．(上網(wǎng)時間:2011年10月3日)

印度對外援助的另一重點地區(qū)是非洲。進入21世紀，印度大量增加對非洲的經(jīng)濟技術援助。2002年，印度政府發(fā)起了“聚焦非洲計劃”(Focus Africa);2003年發(fā)起旨在援助非洲、南亞發(fā)展中國家的“印度發(fā)展計劃”(India Development Initiative);2004年3月，又同8個西非國家建立“印非技術經(jīng)濟協(xié)作運動”(“TEAM－9”計劃);隨后，印度又宣布提供2億美元裝貨后即付現(xiàn)金(LOC)支持“非洲發(fā)展新伙伴計劃”(NEPAD);2004年，印度總統(tǒng)卡拉姆提出“泛非洲電子網(wǎng)絡連接計劃”(E－Network)，印度捐資10億美元，通過衛(wèi)星和光纖網(wǎng)絡將非洲53個國家連接起來，以促進遠距離醫(yī)學和遠程教育的發(fā)展。在第二屆印非論壇峰會上，這一計劃成為重點推進項目之一。印度還向非洲派出許多專家，幫助非洲國家培訓工程技術人員和官員，⑦Sushant K．Singh，“India and West Africa:A Burgeoning Relationship”，Africa Programme/Asia Programme Briefing Paper，AFP/ASP BP 07/01，April 2007，Chatham House，p．7;Harry G．Broadman，African Silk Road:China and India’s New Economic Frontier，The World Bank，2007，pp．279－281．并提供了大量的軍事援助和軍事培訓。⑧Ministry of Defense，“Government of India”，Annual Report:2007－08，pp．171－180．通過教育和培訓所建立起來的人脈資源對于維護和擴展印度海外利益具有特殊意義。

第四，運用軍事手段保護海外利益。自獨立之后，在境外使用武力就是印度對外政策中不可或缺的一項內容。當印度感到利益受到威脅時，它會毫不猶豫地對鄰國動武。⑨Walter C．Ladwig III，“India and Military Power Projection:Will the Land of Gandhi Become a Conventional Great Power?”Asian Survey，Vol．50，Number 6，2010，pp．1162–1183．冷戰(zhàn)后，印度對外使用武力的次數(shù)顯著減少，但這并不意味著印度不會在將來再次對外使用武力。印度的對外武力投放大致可以分為兩大類:一是“軟軍事力量”的投放，包括:(1)保護海上運輸線的安全。貿(mào)易對于印度經(jīng)濟發(fā)展的重要性日益上升，因此保護印度洋海上運輸線的安全非常重要，印度已將軍艦部署到亞丁灣，以阻止海盜劫持往來的商船。(2)非戰(zhàn)斗性解救行動。1991年海灣戰(zhàn)爭時印度派軍艦從海灣地區(qū)撤僑;2006年印度海軍從黎巴嫩撤僑;2011年，印度從利比亞撤僑。(3)人道主義救援。2004年印度洋海嘯發(fā)生后，印度海軍派出艦船和海軍官兵解救受災者，并向斯里蘭卡、馬爾代夫、印尼、泰國和馬來西亞的受災人民提供緊急電力和淡水援助。①Walter C．Ladwig III，“India and Military Power Projection:Will the Land of Gandhi Become a Conventional Great Power?”Asian Survey，Vol．50，Number 6，2010，pp．1162－1183．(4)參加聯(lián)合國維和行動。印度參加維和行動的重要考慮之一就是維護海外利益。近年來，印度在非洲的維和行動就有維護能源安全、商品市場和在非印度人利益的考慮。截至2011年10月，有8093名印度軍人和警察部署在民主剛果、科特迪瓦、利比里亞、蘇丹、南蘇丹等非洲國家和世界其他地區(qū)。②UN Mission's Summary detailed by Country，Month of Report:31－Oct－11，http://www．un．org/en/peacekeeping/contributors/2011/oct11_3．pdf(上網(wǎng)時間:2011年12月9日);“正在進行的維和行動”，http://www．un．org/zh/peacekeeping/operations/current．shtml．(上網(wǎng)時間:2011年12月9日)

二是“硬軍事力量”的投放，包括:(1)炫耀武力。在某個地區(qū)進行象征性軍事部署，以表明其政治利益所在，或進一步采取軍事行動的決心和意向。最近幾年，印度在印度洋、南中國海和波斯灣進行過幾次高調的軍事部署和演習。③Walter C．Ladwig III，“India and Military Power Projection:Will the Land of Gandhi Become a Conventional Great Power?”Asian Survey，Vol．50，Number 6，2010，pp．1162–1183．(2)施加壓力和威懾。2009年，印度與馬爾代夫達成協(xié)議，馬爾代夫允許印度海軍在其境內建立26座海岸雷達，與印度海岸雷達系統(tǒng)聯(lián)網(wǎng)，監(jiān)控往來于印度洋的各國船只，印度海岸警衛(wèi)隊對馬爾代夫進行定期巡航，以提防可疑活動及船只。④Vijay Sakhuja，“India and Maldives:Exploring Newer Vista for Cooperation”，Indian Council of World Affairs，New Delhi，August 19，2009．(3)軍事懲罰。2008年11月18日，在亞丁灣護航的印度軍艦擊沉海盜船。(4)武裝干預。印度曾在1971年出兵肢解巴基斯坦;在1988年武裝干預過馬爾代夫政變。(5)征服。1975年，印度吞并了錫金。雖然后兩種“硬軍事力量”投放形式在冷戰(zhàn)后沒有出現(xiàn)過，但在印度獨立后的歷史中卻不止一次發(fā)生過。冷戰(zhàn)后之所以沒有出現(xiàn)后兩種情況，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其軍事能力不足。⑤Walter C．Ladwig III，“India and Military Power Projection:Will the Land of Gandhi Become a Conventional Great Power?”Asian Survey，Vol．50，Number 6，2010，pp．1162–1183．

第五，運用民主價值觀等觀念性力量。冷戰(zhàn)后，印度開始有意識地向國際社會展示其作為多元化民主大國的形象，在國際舞臺上標榜自己是多元的民主社會。在西方和印度媒體熱炒所謂“龍象之爭”的背景下，印度這一做法顯得尤其詭異。印度在海外利益保護中凸顯民主價值觀作用，可能不僅是出于現(xiàn)實利益競爭的需要，更有可能著眼于長遠戰(zhàn)略考慮。首先，印度將推廣民主視為深化與美國和日本關系的外交資源。⑥Christian Wagner，“Promotion of Democracy and Foreign Policy in India”，SWP Research Paper，RP 13，October 2009，Berlin．印度總理辛格與美國總統(tǒng)布什于2005年建立了印美“全球伙伴關系”，并就“全球民主倡議”取得一致，兩國每年拿出1000萬美元在全球范圍內推動第三世界國家的民主化建設。同年，印度加入聯(lián)合國民主基金(UN Democracy Fund)，這是一個促進建設民主框架和保護人權的機構。到目前，印度已經(jīng)向這個基金支付了2500萬美元，是僅次于美國的第二大捐助國。⑦“Donor contributions to UNDEF”，http://www．un．org/democracyfund/Donors/donors_index．html．(上網(wǎng)時間:2011年10月1日)其次，印度所采取的推廣民主措施，不僅是要向發(fā)達國家展示它對推廣民主的興趣，而且還要向發(fā)展中國家輸出其多元民主治理模式。印度通過一些經(jīng)濟、教育和外援手段向一些國家灌輸民主和人權觀念。最近幾年，它在ITEC等援助項目中嵌入民主推廣項目，向非洲等地區(qū)的發(fā)展中國家提供諸如組織選舉、獨立司法、出版自由，以及人權保護等方面的幫助，⑧Christian Wagner，“Promotion of Democracy and Foreign Policy in India”，SWP Research Paper，RP 13，October 2009，Berlin．以擴大其發(fā)展模式的影響力。但與西方國家不同，到目前為止，印度在向其他國家推廣作為一種意識形態(tài)的民主方面非?？酥?，不像西方國家那樣咄咄逼人。與其安全關切、經(jīng)濟與貿(mào)易問題以及能源供給安全在外交政策中所占的位置相比，推廣民主還處于相當?shù)偷奈恢谩＂貱hristian Wagner，“Promotion of Democracy and Foreign Policy in India”，SWP Research Paper，RP 13，October 2009，Berlin;Second Africa－India Forum Summit 2011，Africa－India Framework for Enhanced Cooperation，Addis Ababa．在決定是否支持發(fā)展中國家的民主運動問題上，印度總是以其戰(zhàn)略和安全利益為準繩，而不是根據(jù)民主情感決定。②Arvind Gupta，“Stability or Democracy?”December 20，2011，http://idsa．in/bookreview/StabilityorDemocracy．(上網(wǎng)時間:2011年12月25日)

第六，發(fā)揮民間力量的作用。印度公民社會發(fā)展比較成熟，存在大量的非政府組織(NGO)、行業(yè)協(xié)會、智庫等非政府行為體，它們中的很多都與國際社會建立了緊密的聯(lián)系，同時與印度政府各部委之間也關系密切，因此成為印度政府保護海外利益的得力工具。比如印度工業(yè)聯(lián)合會(CII)積極促進印度私營企業(yè)與非洲企業(yè)建立機制性關系;而印度—非洲工商會(Indo－African Chamber of Commerce＆Industries)是與非洲具有密切聯(lián)系的印度商人組織的一個論壇，為推進印度和非洲的商業(yè)和經(jīng)濟關系提供了一個高效的機制性紐帶。③Indo－African Chamber of Commerce＆Industries，http://www．indoafrican．org/．(上網(wǎng)時間:2011年9月1日)印度政府非常支持非政府行為體之間的聯(lián)系，如印度外交部和商工部都曾經(jīng)支持舉辦印度智庫與外國智庫之間的國際會議，或者印度工商聯(lián)合會舉辦的促進印度企業(yè)與非洲國家開展合作的國際會議。④Emma Mawdsley and Gerard McCann，“The Elephant in the Corner?Reviewing India－Africa Relations in the New Millennium”，Geography Compass，4/2，2010，pp．81－93．印度將商會和智庫作為外交機制的延伸，一定程度上彌補了政府部門功能的不足，在開展“二軌”對話、減少外國對印度企業(yè)實施經(jīng)濟懲罰等方面都發(fā)揮著作用。印度前大使基尚·拉納(Kishan S．Rana)認為，印度這種“印度公司現(xiàn)象”的傳統(tǒng)是獨特的，印度外交部門應加以機制化并大力推廣。⑤Kishan S Rana，“Economic diplomacy:making the most of success”，June 23，2003，http://www．rediff．com/money/2003/jun/23spec1．htm．(上網(wǎng)時間:2011年5月1日)

此外，印度還善于利用國際非政府組織來維護其海外利益。全球各地有許多NGO是為印度的利益服務的，有些NGO與印度政府有種外界說不清的關系，比如全球海外印度人組織(GOPIO)。從2003年9月22日GOPIO致時任印度外長辛哈的信中可以看出，印度政府與GOPIO之間關系密切。印度政府非常清楚GOPIO的活動對印度是有利的，印度前總統(tǒng)納拉亞南曾為GOPIO為印度和海外印度人所做的卓越貢獻鼓掌叫好。⑥“GOPIO Belgium Memorandum to the External Affairs Minister of India”，http://www．gopio－belgium．be/demo/news/GOPIO%20Belgium%20Memorandum%20to%20the%20External%20Affairs%20Minister%20of%20India．htm．(上網(wǎng)時間:2010年8月1日)正是這個GOPIO，在斐濟政變問題上曾積極游說聯(lián)合國人權委員會和“英聯(lián)邦”對斐濟采取行動。⑦“NRIOL．COM－Articles of NRI relevance”，http://www．nriol．com/content/articles/article74．a(chǎn)sp．(上網(wǎng)時間:2010年8月1日)

二、對印度海外利益保護的綜合評估

總體上看，印度采取的海外利益保護措施和手段所產(chǎn)生的結果對印度具有積極意義。首先，印度的海外利益保護推動了印度海外戰(zhàn)略和政治利益的擴展。在南亞地區(qū)，20世紀90年代中期，印度推出“古吉拉爾主義”，并大力推動南亞區(qū)域合作聯(lián)盟的發(fā)展，以改善與南亞鄰國關系，展示“大哥”形象。⑧Uma Purushothaman，“Shifting Perceptions of Power:Soft Power and India’s Foreign Policy”，Journal of Peace Studies，Vol．17，Issue 2＆3，April－September，2010．2001年后，借助美國的反恐戰(zhàn)爭，印度將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作為重點戰(zhàn)略關注對象，在阿富汗全面增強印度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文化影響力，以對巴基斯坦形成戰(zhàn)略包圍。現(xiàn)在，阿富汗成為接受印度對外援助最多的國家，阿富汗總統(tǒng)卡爾扎伊與印度總理辛格簽署了“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協(xié)定，使巴基斯坦自感被“兩個敵人”夾在了中間。⑨Shamshad A．Khan，“The India－Afghanistan Strategic Partnership Through the Eyes of the Pakistani Urdu Media”，http://www．idsa．in/idsacomments/TheIndiaAfghanistanStrategic-PartnershipThroughtheEyesofthePakistaniUrduMedia_sakhan_171011．(上網(wǎng)時間:2011年12月21日)在印度洋和大周邊地區(qū)，印度除大力發(fā)展海軍，在印度洋及周邊海域頻繁進行軍事部署，以保護航道安全和加強戰(zhàn)略威懾外，還通過“印度洋海軍論壇”等國際組織鞏固其在印度洋的戰(zhàn)略地位。美國、日本、中國等區(qū)域外大國都不是“印度洋海軍論壇”的成員國，中國甚至連觀察員都不是。無論“印度洋海軍論壇”最終成效如何，印度的行為至少表明了它要成為印度洋地區(qū)“不引人注目的支點”，扮演“權力平衡者”角色。⑩P K Ghosh，“Indian Ocean dynamics:An Indian perspective”，http://www．eastasiaforum．org/2011/04/05/indian－ocean－dynamics－an－indian－perspective/．(上網(wǎng)時間:2011年12月21日)在東南亞和東亞地區(qū)，印度通過“東向”政策，并通過強調其“世界上最大的民主國家”身份，與美日等國構建戰(zhàn)略合作伙伴關系，從而介入東南亞和東亞地區(qū)事務，成為東盟全面對話伙伴國和東亞峰會成員。此外，印度還通過上海合作組織、海合會、非洲聯(lián)盟、印度—巴西—南非三邊對話論壇等地區(qū)性或跨地區(qū)性國際組織，與中亞、中東、非洲、拉美等地區(qū)的國家建立了密切的戰(zhàn)略合作關系，在反恐、能源、貿(mào)易，以及聯(lián)合國改革等領域開展合作。在全球層面，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之后，印度成為二十國集團(G20)峰會和“金磚國家”的成員，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和世界銀行中的話語權得到提升。印度認為這是國際社會對其大國地位的確認，由此進一步激發(fā)了它成為安理會常任理事國的雄心。

其次，促進了印度海外經(jīng)濟利益的發(fā)展。在貿(mào)易進出口方面，印度通過簽訂雙邊和多邊貿(mào)易協(xié)定、與地區(qū)性經(jīng)濟合作組織開展合作、對外援助，以及利用民間力量積極開拓國際市場，保障對外貿(mào)易安全，使印度對外貿(mào)易獲得長足發(fā)展。以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區(qū)為例，根據(jù)統(tǒng)計，2000－2001年度印度對該地區(qū)貿(mào)易額約為34．35億美元，其中出口18．22億美元，進口16．13億美元;到2010－2011年度，貿(mào)易額升至423．43億美元，其中出口162．81億美元，進口260．62億美元，10年增長10多倍。①數(shù)據(jù)是筆者計算得出，原始數(shù)據(jù)來自Government of India，Ministry of Commerce＆Industry，Export Import Data Bank，http://commerce．nic．in/eidb/default．a(chǎn)sp．(上網(wǎng)時間:2012年1月9日)

在獲取能源方面，2010年，印度已經(jīng)成為世界第五大石油進口國。②“US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EIA):India Analysis”，http://www．eia．gov/countries/cab．cfm?fips=IN．(上網(wǎng)時間:2012年1月9日)從中東的石油進口占印度進口石油總量的70%以上，印度積極發(fā)展同海合會等中東產(chǎn)油國的關系，并采取措施確保印度洋航道安全。伊拉克戰(zhàn)爭后，印度著重推行能源來源多元化政策，非洲成為繼中東之后的印度第二大能源來源地。2010年印度從非洲進口的石油約占其進口總額的22%。③“US Energy Information Administration(EIA):India Analysis”，http://www．eia．gov/countries/cab．cfm?fips=IN．(上網(wǎng)時間:2012年1月9日)此外，印度還從俄羅斯、里海地區(qū)、東南亞、澳大利亞和拉美獲取能源。印度通過提供低息貸款、發(fā)展援助、武器裝備和政治支持等形式換取對能源項目的投資?，F(xiàn)在，印度國有石油公司的海外投資額超過130億美元。④Government of India，Ministry of Finance，Union Budget＆E-conomic Survey(2010－11):Energy，Infrastructure and Communications，p．268，http://indiabudget．nic．in．(上網(wǎng)時間:2012年1月9日)為避免石油進口國之間的激烈競爭，印度與中國在蘇丹、敘利亞、哥倫比亞等地還開展過能源合作。

在對外投資方面，印度對外直接投資從2005年左右迅速增加，從2004－2005年度的26億美元⑤Prema－chandra Athukorala，“Outward Foreign Direct Investment from India”，Asian Development Review，Vol．26，No．2，p．132．迅速增加到2008－2009年度的179億美元，2009－2010年度受國際金融危機影響降為144億美元，⑥Government of India，Ministry of Finance，Union Budget＆Economic Survey(2010－11):Balance of Payments，p．141，http://indiabudget．nic．in．(上網(wǎng)時間:2012年1月9日)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以海外并購的形式出現(xiàn)的。著名的案例有塔塔鋼鐵收購“康力斯”，塔塔汽車收購“捷豹”和“路虎”等。印度海外并購主要是在美國、加拿大、英國和歐洲其他國家，當然，也有許多投資流向亞非拉地區(qū)，如印度企業(yè)對非洲進行直接投資的興趣就很大，投資額從2000年的2．43億美元增加到2008年的24億美元。⑦Habiba Ben Barka＆Kupukile Mlambo，“India’s Economic Engagement with Africa”，Africa Economic Brief，Volume 2，Issue 6，May 11，2011，p．4．印度所采取的海外利益保護措施為印度海外投資鋪設了道路，提供了保障。

第三，印度的海外利益保護增強了海外印度人對印度的認同感。隨著印度國際化程度越來越高，印度人出國經(jīng)商、旅游、考察、交流日益增多，由此帶來許多利益保護問題。此外，印度還有2700萬印僑(NRI)或印裔(PIO)散布在世界130多個國家。印度的海外勞工大約有500萬人，其中90%在海灣國家和東南亞工作，⑧Government of India，Ministry of Overseas Indian Affairs，Annual Report:2010－2011，Delhi，2011．這些人的合法權益也要求印度政府給予保障。印度保護海外印度人的措施使他們對印度產(chǎn)生了強烈的認同感，印度從經(jīng)濟和政治方面都由此得到了明顯的好處:首先是海外印度人僑匯和對印度國內投資的增加。2010年印度的僑匯收入達550億美元，⑨見“2010年全球僑匯收入將達3250億美元”，http://www．chinanews．com/cj/2010/11－22/2673066．shtml．(上網(wǎng)時間:2011年5月1日)約占其2800億美元外匯儲備的1/5，為全球僑匯收入最高的國家。2000－2009年，海外印度人對印度國內投資規(guī)模擴大，投資約40．88億美元，占同期印度外商直接投資額的4．77%，比1991－2000年間有所上升。①李濤:“中、印海外移民與母國經(jīng)濟聯(lián)系的比較研究”，《世界民族》，2011年，第3期，第68頁。

除投資和匯款外，海外印度人對印度經(jīng)濟還有更大、更直接的貢獻，其主力軍是在歐美的新移民和高科技“勞工”。印度軟件業(yè)的迅速崛起主要得益于他們的貢獻。現(xiàn)在，印度軟件產(chǎn)業(yè)占GDP的比重達到5%以上，占出口的比重達到16%以上。印度軟件外包業(yè)的蓬勃發(fā)展推動了印度經(jīng)濟的騰飛。②見“2010年中國服務外包行業(yè)研究報告(四)”，http://www．wuxisourcing．gov．cn/newsdetail．a(chǎn)spx?id=369．(上網(wǎng)時間:2011年5月1日)再則，海外印度人成為印度一項重要的軟實力資產(chǎn)。他們不僅在當?shù)乇Ａ艉蛡鞑ビ《任幕妥诮?，而且許多海外印度人在所在國家已經(jīng)擁有一定的政治和經(jīng)濟影響力。在斐濟和毛里求斯等國，印裔占據(jù)了重要的政治地位。在美國，印裔美國人在美印關系的發(fā)展中發(fā)揮了強大的游說作用。這對印度在全球擴展政治影響力具有重要價值。

第四，印度的海外利益保護向世界展現(xiàn)了印度的新興大國形象。在印度采取的保護其海外利益的措施和手段中，民主價值觀等觀念性力量一直貫穿其中。有學者認為，印度在聯(lián)合國所采取的推廣民主措施非常符合其外交形象及其多邊主義傳統(tǒng)。③Christian Wagner，Promotion of Democracy and Foreign Policy in India，SWP Research Paper，RP 13，October 2009，Berlin．在對外援助方面，印度將民主、人權等價值觀融入對外援助項目之中，這既可以潛移默化地推廣其發(fā)展模式，還可堵住西方國家之口。印度還善于利用民間力量來維護和擴展其海外利益，這也是印度在海外投資和并購時沒有遇到像中國所受到的所謂“新殖民主義”指責和政治歧視的重要原因。此外，印度的人道主義救援和參加聯(lián)合國維和等一些海外利益保護行為也贏得了很多國家人民的尊重。

印度海外利益保護措施和手段的不足之處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首先，印度在海外戰(zhàn)略和政治利益的保護方面具有強烈的排他性，由此造成海外利益受損。比如印度企圖通過對阿富汗進行全面滲透，從戰(zhàn)略上包圍巴基斯坦，但它在阿富汗的滲透引起了一些當?shù)貏萘Φ牟粷M。2010年2月26日，恐怖分子在喀布爾發(fā)動了一次針對印度人的襲擊。④VK Shashikumar，“Indian Built Zaranj－Delaram Highway under Taliban Control”，Indian Defense Review，October 1，2011，http://www．indiandefencereview．com/IDR－Updates/Indian－built－Zaranj－Delaram－Highway－under－Taliban－Control．html．(上網(wǎng)時間:2011年10月3日);邱永崢、郝洲:“印度悄悄滲透阿富汗，耗費巨資修建戰(zhàn)略公路”，《環(huán)球時報》，2010年3月7日，http://world．huanqiu．com/roll/2010－03/736232．html．(上網(wǎng)時間:2011年10月3日)再如在印度洋安全問題上，印度對區(qū)域外大國的排斥不僅不利于打擊海盜，保護印度洋航道安全，而且容易引發(fā)軍備競賽，使印度洋安全局勢惡化。其次，印度雖然建立了海外利益保護高層協(xié)調機制，但印度政府官僚主義和民主政治所造成的弊端，使得印度在海外利益保護方面行動遲緩。在2011年2月的利比亞撤僑行動中，雖然海外印度人部、外交部等各部委協(xié)調合作撤僑1．8萬人，但印度政府因未能像中國那樣迅速撤僑而在國內面臨批評。⑤見“印度政府因從利比亞撤僑不力面臨國內批評”，http://cn．reuters．com/article/asiaNews/idCNnCN164374320110303．(上網(wǎng)時間:2011年12月21日)

三、印度海外利益保護對中國的啟示

雖然從利比亞撤僑等海外利益保護案例看，印度在處理突發(fā)海外利益保護事件中的反應和動員能力已經(jīng)落后于中國，但總體看，印度所采取的一些海外利益保護手段對于中國還是具有一定啟示意義。首先，從措施和手段看，印度的海外利益保護不僅著眼于具體海外利益，如海外經(jīng)濟利益、海外印度人的權益、海上貿(mào)易通道安全等，而且著眼于戰(zhàn)略利益和安全利益，即印度在地區(qū)和全球國際體系中的優(yōu)勢地位，因此可以說，印度的海外利益保護措施和手段是其全球戰(zhàn)略的一部分。現(xiàn)在中國海外利益也在向全球擴展，涵蓋的領域越來越多，在海外利益保護方面也面臨著越來越多的全球性、地區(qū)性和領域性挑戰(zhàn)，如果沒有一個全球戰(zhàn)略作為指導，中國海外利益保護將陷入頭疼醫(yī)頭、腳疼醫(yī)腳的雜亂狀態(tài)。同時，這也意味著海外利益保護需要國內各部門之間繼續(xù)加強協(xié)調，向協(xié)調機構機制化和對外決策科學化方向前進。另外，國內一些學者在界定中國國家利益時強調其國際合約屬性，這樣界定的海外利益涵蓋范圍過于狹隘，顯然不符合中國海外利益迅速發(fā)展的現(xiàn)狀和未來發(fā)展的要求。這么講并不是說中國不需要遵守國際合約、不需要開展國際合作。中國當然還要奉行和平發(fā)展戰(zhàn)略，遵守國際法、國際規(guī)則，但鑒于中國發(fā)展之快與世界形勢變化之快，加上許多國際機制和國際規(guī)則已經(jīng)不能反映當今國際格局的現(xiàn)實，我們在界定海外利益及發(fā)展海外利益保護手段時，需要具有系統(tǒng)性、戰(zhàn)略性和前瞻性的眼光。

其次，在印度保護海外利益的諸多手段中，對軍事手段的運用以及利用國際機制和通過對外援助、民間力量維護和拓展其海外利益的一些做法，對中國具有借鑒或者警示意義。

注重軍事和國防是印度崛起之路的重要特點，利用武力維護國家利益是印度對外政策的傳統(tǒng)，尤其是在其周邊地區(qū)。今后在其海外利益保護問題上，印度仍將會運用軍事手段。中國一向奉行和平發(fā)展戰(zhàn)略，將不使用武力或以武力相威脅作為國際交往的準則之一，但這并不意味著中國不需要發(fā)展軍事力量作為保護海外利益的必備手段。中國能源通道、貿(mào)易通道、海外人員都受到過海盜、劫匪、國際恐怖主義、極端民族主義甚至軍事強權的威脅，建設一支強大的軍事力量將對上述國際不法勢力形成威懾，必要時至少能夠保護本國公民不受傷害和向他國人民提供人道主義救援。為避免“中國軍事威脅論”和類似印度在保護海外戰(zhàn)略和安全利益時缺乏包容性的麻煩，中國可以采取與其他國家開展軍事和警務合作的方式。事實證明，只有中國擁有了一定的軍事實力，具備了可以單獨保護海外利益的能力時，有關國家才愿意與中國合作。中國尤其需要與周邊國家和處于重要戰(zhàn)略通道的國家進行安全合作，共同保護能源通道、貿(mào)易通道的安全。湄公河護航行動就是此類國際合作的最新嘗試。

與中國相比，印度在海外利益保護中比較重視全球性和地區(qū)性國際組織的作用，其特點主要體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印度是對聯(lián)合國維和行動貢獻人員最多的國家之一;二是印度非常重視與一些重點地區(qū)的地區(qū)組織和次地區(qū)組織發(fā)展關系。中國雖然也將多邊國際機制作為重要的外交舞臺，但相對而言，在海外利益保護中更加重視雙邊作用。在聯(lián)合國維和方面，中國迄今為止主要提供一些民事、醫(yī)療和工程建設人員，還沒有派出戰(zhàn)斗部隊，今后應適當考慮在此方面有所進展，尤其要多參與在非洲和中國周邊地區(qū)的維和行動。

在與地區(qū)組織發(fā)展關系方面，中國并不比印度落后，但側重點不同。中國重視加強經(jīng)濟聯(lián)系，而印度相對而言比較強調價值觀念、歷史文化傳統(tǒng)、人文聯(lián)系等方面的作用，更加重視與區(qū)域和次區(qū)域組織內大國的互動。通過經(jīng)濟紐帶開展的國際合作可以結成利益共同體，但通過價值觀念、人文傳統(tǒng)等紐帶可以結成價值觀共同體。利益共同體將隨著共同利益的消失而解體，而價值觀共同體則可長久存在。

印度還善于利用民間力量來維護其海外利益，這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政府力量的不足。中國私營部門的社會組織程度遠遠不如印度，公民社會發(fā)展不足，公共外交尚處于起步階段，因此政府還無法將民間力量作為維護海外利益的一個重要手段。

對外援助也是印度維護其海外利益的有效途徑之一。在印度對非合作項目中，教育和培訓占據(jù)重要地位。中國的對非援助雖然也有大量的教育和培訓內容，甚至數(shù)量和投入不少于印度，但效果并不突出。中國主要還是以基礎設施建設和物資援助為主。教育和培訓傳輸?shù)牟粌H僅是技能和知識，還有理念和價值觀，以及人脈資源儲備，這對于中非長遠關系的發(fā)展和中國海外利益的保護是有利的。

最后，印度的海外利益保護中有一點應當引起中國的警惕，那就是將來民主價值觀在印度海外利益中的重要性可能會上升。隨著中印兩國同步崛起的趨勢增強，將來印度可能會從地區(qū)戰(zhàn)略和全球戰(zhàn)略的高度來看待和處理推廣民主問題，這將對中印關系和中國海外利益產(chǎn)生重大影響，它不僅會影響中國海外政治和戰(zhàn)略利益，而且會影響中國海外經(jīng)濟和文化利益。這要求我們不僅要發(fā)展硬實力來維護國家利益，還需要發(fā)展軟實力來吸引別人，以及高舉道義的旗幟來證明自己的正義性。在融入國際社會的過程中，中國不僅應成為“大國畏其力，小邦懷其德”的楷模，也必須成為各國人民心向往之的理想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