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 車
老劉面館!這兒就是老劉面館?一個中年人站在門口神神叨叨問道。
大鳳伸直胳膊,上身盡可能地往前傾,她拿掃帚去勾桌子角落一個瓶蓋。門口咋有人這么大喊一聲,剛憋足的勁一下子泄了,掃帚落到地上。大鳳應(yīng)了句,啊,可不是老劉面館,門口不是有寫嗎?
哦,人呢?怎么沒人吃面?中年人雙手插在兜里,兩眼滴溜溜打量大鳳,你在干什么?
時辰還早呢,再過半個鐘頭吃面的就多了。大鳳撿起掃帚,指著桌腳笑著說,桌腳縫有個瓶蓋,先生,你吃點什么?
瓶蓋?中年人好像不信,他走到大鳳跟前雙手搭在桌沿上,嗨的一聲桌子四腳一下子騰空了。大鳳拿掃帚尖一撥瓶蓋,瓶蓋叮當(dāng)滾到中年人腳邊。
先生,趕緊把桌子放下來,瓶蓋出來了!大鳳尷尬朝中年人說,謝謝喲!謝謝喲,先生,是過來吃面的吧?
中年人放下桌子,朝店里打量一番,然后就坐下來。大鳳跟緊給中年人倒茶,小心翼翼地介紹道,我們這兒有牛肉面、羊肉面、雞蛋肉、排骨面、雪菜肉絲面……
牛肉面!就牛肉面!中年人大手一抬,啪地拍在桌子上,震得醋瓶醬油瓶亂顫。
大鳳開店快三年了,還頭次遇到這樣的客人,她緊張地朝中年人掃了眼。中年人剪個平頭,不難猜出這頭應(yīng)就是這兩天剛剪的,耳根還落有幾根碎發(fā)沒有洗掉;額角一塊傷疤有小拇指那般長,可能傷著有些年頭了,瞧上去光溜溜的,都淺褐色了;中年人穿件淺藍(lán)色的襯褂,頸脖上那個扣子沒扣上,從張口的脖領(lǐng)隱約可以看見一簇蓬松的胸毛。大鳳眼光最后落在中年人前襟上,她呆住了,倒茶的手甚至有點顫抖了。大鳳看見中年人前胸衣服染有鮮紅的血跡,并且血液還沒凝固,導(dǎo)致中年人剛才搬動的那張桌子也粘有血跡。
大鳳回到廚房間。老劉往熱水瓶里灌水,他見大鳳神情慌張,便問道,你這是怎么啦,遇到鬼了還是咋的?大鳳抿了抿嘴,她朝軟簾看了眼,壓低嗓音,她告訴老劉店里來了個怪人,有可能是個殺人犯。
老劉不信,他要出去看一眼。大鳳不讓,她說,萬一殺人犯腦子一使壞,把你傷了么辦?不行,還是讓我出去應(yīng)付。老劉說,我是個男人,還有一點勁,遇到事情還能攔一會兒,你一個女人,怎么能讓你出去呀。大鳳說,正因為我是女的,殺人犯可能會心軟一點,不會對我使壞的,他要牛肉面,牛肉你給人家多加一點,或許吃得高興,啥事就沒有了?
老板,老板!
大鳳聽見中年人在外面喊,朝老劉使了個眼神就出去了。
先生,你還要點什么嗎?
你這兒有銼么,就是那種磨刀的家什?有么?中年人的眼光盯在大鳳身上,大鳳打了個冷顫。大鳳覺得中年人的眼神跟雪一樣的,白白的,盯在她哪兒,哪兒就起雞皮疙瘩。
有,先生,你要那家什干什么?大鳳話剛吐出來,就后悔了,自己為什么要說有呢,還要問他干什么用!做了一輩子老實人,有什么就說什么,想說回謊吧,舌頭還背叛了自己,想到這,大鳳暗地里咬了咬舌頭,她要懲罰背叛自己的舌頭。舌頭咬得很痛,大鳳一哽咽,險些要哭出聲來。
中年人說,把銼拿過來,我這刀好像不快了!
中年人漫不經(jīng)心地從腰間抽出一把刀來。刀柄還粘有血液。刀不長,跟水果刀差不多,刀面還刻有幾個字,大鳳沒有瞧清楚。但這一次大鳳瞧見中年人的手有血痕,特別是左手背,兩三道血痕很深,不住地往外滲血。而中年人好像全然不知,他把刀橫在鼻子上,微瞇著從左到右慢慢嗅著刀,中年人那么投入,擺在他跟前的好像是一盤美食,而不是血腥味的刀;中年人最后伸出舌頭,居然舔了舔刀背。
大鳳一陣暈眩,兩腿發(fā)顫。回到廚房間她好像用盡畢生的力氣。這時,老劉已下好了面,他端著面說要去會會殺人犯。大鳳再次覺得腦門錐心地痛,她拼足渾身的勁,死活不讓老劉跨出廚房間一步。
大鳳說,你就呆在這里,哪里也別去!家里不能沒有你!
大鳳頓了一下,問道,那把銼擱哪了,找給我?
銼?要那家什干啥?
那人要磨刀!
叮叮?!?/p>
刀與銼的叮叮聲從前廳一聲一聲往廚房間涌。
昨天就聽小蔡說過,城南有一個男的讓人殺了,據(jù)說殺人犯還躲在城里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咱店里那個?大鳳嘆了口氣,接著說,你說我們多虧呀,老實本分做個小生意,末了還攤這樁事,這可怎么辦呀?
我記得昨天在哪份報紙看到過這樣的新聞!老劉蹲在矮柜灶頭找了找,那張報紙還真讓他找到了。不過那張報紙讓他撕半邊包了肉,一些字讓肉血泡得模糊不清,就連犯人的頭像也被撕了半張臉。老劉對著燈光瞅了半天,問大鳳,那人是不是留著八字胡子?
沒留胡子,平頭,我猜胡子八成讓他給刮了!
老劉說,那我撥110報案!
大鳳說,你傻呀,電話就擱在吧臺上,正對著那殺人犯,你一動電話,人家還不動刀子,給你一刀呀,哎喲,我的老天爺呀,大清早的,咋碰見這么倒霉的事喲!
現(xiàn)在,怨天怨地有球用呀,我得想個法子,我要想個法子……老劉抱著頭蹲在灶臺旁。
我最擔(dān)心的是怕等會兒,吃面的客人來了,那殺人犯要是一動怒,怕要傷到吃面的人喲!
是呀,老李怕一會兒就要過來了,他每天是頭個過來吃面的。
老李是老劉面館的???,住在附近。老李估摸著也有六十七八了,是個退休工人,靠退休金過日子,老伴去年就去世了,有個兒子聽說前幾年因為什么事情受到刺激,腦子出問題了。老李孤單一人過日子,冷清!有時懶得煮飯,就到老劉這里吃三餐面條。時間久了,老李跟老劉成為老朋友,他們無話不說,就連兒子今年填志愿這樣的大事,也是老李幫著出點子的。城里人腦子靈活,見的世面也多,出的點子肯定金貴,老劉按老李說的讓兒子念了金融管理專業(yè),拿老李的話說,這專業(yè)出來能賺大錢!現(xiàn)在老劉就盼著兒子快點畢業(yè)呢,畢業(yè)了老劉就可以回老家過好日子了!
老劉也問過老李兒子的事,老李說得很少。老李只是說,兒子命苦,中專畢業(yè)進(jìn)工廠沒干幾年,遇到下崗,再上崗吧,干沒人愿意干的活兒,就是討媳婦也只能討個城郊的;好不容易結(jié)了婚,等老婆變成城里人,沒過一年又跟人跑了,兒子癡情接受不了現(xiàn)實,腦子病了……
老劉覺得老李雖然不愁吃喝,但日子過得苦。老劉還聽說老李用退休金在大西北供一個娃念書,那娃感恩遇到過年過節(jié),總會給老李寄一包兩包土特產(chǎn),什么棗呀花生呀。老李每次從郵局取回包裹,直接拿到老劉這里說一個人吃不完那些,讓老劉他們一起吃。
一提到老李,大鳳就急了。是呀,我估計這會兒老李在路上了。要是殺人犯鬧起事來,老李手腳還不好使,要是給碰著可是要出大問題的。大鳳一拍大腿,一鼓勁站起來,說,不行,決不能讓殺人犯在咱店犯事。
老劉這次死活也要跟著大鳳一起出去。老劉說,要死也要死得光明磊落,砍頭才碗大的疤呢,刀子有什么可怕的!老劉胸口拍得呯呯響,大鳳心痛地握住老劉的手說,出去可以,但一定要隨機(jī)應(yīng)變,千萬不能蠻干!
中年人用大拇指輕輕刮刮刀鋒,滿意地笑了。他把刀擱在桌子上,開始吃面。
老劉點根煙,深深吸了口氣,硬著頭皮坐在中年人對面,說,先生,這面還可以吧?
嗯,好吃好吃!中年人的臉從碗上挪開,死死盯著老劉,突然伸手把刀抓起來,指著老劉問道,你是誰,你怎么是個男的?
他、他是這老劉面館的老板呀,老劉,他就是老劉,我家男人!大鳳驚惶失措地伸出雙手?jǐn)r在刀鋒前頭,先生,你吃完面,行行好,趕緊走吧,求你了!
中年人咧嘴笑,哦,男人呀,你男人!老劉,嗯,面好吃!說完,中年人接著哧溜吃面,剛才那一幕跟沒發(fā)生似的。
老劉抹了一下額頭,他撣落煙灰,笑著說,先生,面好吃,要不要來點酒呀?
酒?中年人遲鈍地翻著眼白,說,好,來酒!
大鳳,給先生來瓶酒!老劉趁中年人低頭瞬間,他給大鳳扮個手勢。大鳳心領(lǐng)神會從吧臺下摸出一瓶洋河大曲。
你也喝!
不了,我不會喝,先生你一個人喝吧!
你喝!中年人盯著老劉,兩眼射出的眼光好似兩把刀,一下子捅到老劉兩肋間。
先生,我真的不會喝酒!
你喝,喝喝喝!中年人的手指摸到刀柄了。大鳳捅捅老劉的后腰,說,喝就喝一點吧,別讓先生不高興!
老劉擰開酒瓶,說,好,那我就陪先生喝兩盅!
中年人問,你真是老劉?
是呀,我就是老劉。
老劉不是死了嗎?中年人喝干杯中酒,接著說,怎么你又活過來了?
你認(rèn)識老劉?老劉一頭霧水。
當(dāng)然認(rèn)識呀,我殺了他,該死的老劉怎么又活過來了呢?中年人盯著老劉,你說這是怎么回事呢?
老劉舌頭哆嗦起來,他結(jié)結(jié)巴巴說,先生,你、你肯定認(rèn)錯人了,我根本不認(rèn)識你呀,你、你認(rèn)識的那個老劉肯定跟我不一樣,是吧?
中年人盯老劉分把鐘,像是想什么事情。
外面已蒙蒙透亮了,大街偶爾傳來幾聲車?yán)嚷?。大鳳緊張地朝門口瞅了眼,她思量老李差不多要過來吃面了,可中年人還沒有要走的意思。現(xiàn)在,中年人一臉茫然盯著老伴,嘴巴不知在念叨什么。
你是另一個老劉,是吧?中年人好像想通了,一拍桌子,來,喝酒!
老劉趁給中年人斟酒的時候,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先生,你認(rèn)識的那個老劉肯定很壞吧?
壞,壞死了!中年人兩眼通紅,一提到老劉中年人就會去摸那把刀。
不過,他死了,我殺的!中年人補充了一句,說完一仰脖子喝完杯中酒,見老劉直直地盯著自己,就說,怎么的,你不信?
我信,我肯定信!
我就知道你不信,我跟你說說,你就信了。老劉他是人事局的副局長,有大房子住,有小車子開,還有個漂亮的女兒,幸福吧,可老劉偏偏不知足,他勾引我老婆,童如花,你認(rèn)識不?我老婆,長得漂亮,見過她的人都這么說,雙眼皮,團(tuán)臉,跟你老婆一樣的臉型,可要比你老婆白凈紅潤許多!
大鳳踩了踩老劉的腳尖,干咳一聲,老劉看見大鳳暗中指著他跟前的酒,他明白大鳳的意思,就抬起杯子勸中年人喝酒。中年人倒也爽快,喝完酒,他接著講:
我老婆咋就看上老劉了呢?中年人又把眼光盯在老劉臉上,盯得老劉灼灼生痛,老劉隨著中年人的思路往下說了句,是呀,童如花,你老婆怎么就跟老劉了呢?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聽我爸跟我說,人家老劉有權(quán)有錢,我啥也沒有,我就會燒鍋爐。我爸還說當(dāng)初我要是不找老劉,托他給我老婆找個工作,我老婆還是我老婆,人家老劉還是老劉,也不會死!你說,我托老劉找個工作就把老婆找丟了,我是不是很傻!
聽到這里,老劉似乎聽明白了一點什么。他遞根煙給中年人,安慰道,先生,你不傻,那老劉該死,他不應(yīng)該勾引你老婆,來,我敬你一杯。
干!
先生,什么事情你都要想開一點,你可以去告老劉,你不應(yīng)該動刀子,這個不、不好吧!這、這樣好像是犯法的。老劉小心翼翼地說出來,然后留心中年人的表情。
中年人目光呆滯,他嘴巴又開始哆嗦起來。大鳳這時已把“今天面條供應(yīng)”的招牌反了個面,反面寫著四個大字“暫停營業(yè)”。大鳳在弄招牌的時候,想過跑到對面小崔包子店借個電話報警的。大鳳突然就聽見中年人抱頭痛哭,她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又趕緊回到店里,看見老劉輕輕拍著中年人的肩膀。
先生,你也莫太傷心,我、我勸你自首吧!
大鳳悄悄問老劉咋回事。老劉嘆口氣說,人家搶了他的媳婦,他呢,一時氣急就動了刀子,我看他也是一時生了錯事,他本性還是好的!
大鳳哦了一聲,她像是想起什么。先生,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你能告訴我,你在哪殺老劉的?中年人擤了鼻涕,抬起頭嘿嘿地朝大鳳傻笑。笑得大鳳發(fā)怵,她緊緊貼著老劉,斗膽又問了句,先生,你別光顧著笑呀,能不能告訴我,你剛才從哪來的?
中年人根本不理睬大鳳,他繼而盯著老劉說,你知道吧,我一點兒也不恨童如花,她長得漂亮,像個演員怎么會沒有工作呢,她跟人家老劉在一起,坐小車子,有工作了,這會兒肯定是出差去了!我要去車站接她去!中年人說著要站出來,可心有余而力不足,沒等他站直,屁股又粘到板凳了。啪!刀子從桌子掉到地上,中年人“噫”的一聲,哈腰去拾刀子。
你,你們真是夫妻?中年人握著刀子在大鳳跟前比劃,燈光明晃晃地從刀上反折出寒光,晃得大鳳睜不開眼。
老劉也不知從哪來的勇氣,他一把捏住中年人手腕,抽出左手用勁一掰居然把中年人的刀子給奪了過來。中年人對老劉奪他的刀居然不生氣,他甩開老劉的手,哈哈笑了。
好、好,真正夫妻好!中年人說完趴在桌子上不動了,過了一會兒,居然打起呼嚕起來。老劉長長出了口氣,他揩揩額頭的汗,問大鳳有沒有傷著?
大鳳莞爾一笑,嘴角挑起幾絲溫柔的魚紋,她說,你說呢,剛才你搶人家刀子,可把我嚇壞了,我的心跟要蹦出來似的,這會兒還在怦怦亂跳呢!
我不信!
不信,你摸,像一窩青蛙在亂蹦亂跳!
哎,你還真摸呀,你輕點。大鳳幸福地閉上了眼睛,她全然忘記跟前還有個陌生人呼呼酣睡。老劉從大鳳背后緊緊地?fù)е?,貼著大鳳的臉,他閉上眼憋足了勁兒,他使勁吸,使勁嗅大鳳身上的味兒,蔥香味、面粉味、雅霜味、還有一些說不名的味兒,這些香味一股腦子讓老劉吸到肚子里,漲得他不得不輕輕吐出來。大鳳輕輕地說,大民,這一輩子你不能離開我!
老劉用鼻子嗯了一聲,將大鳳摟得更緊了。
咳、咳咳——不做生意了呀,還暫停營業(yè)呢,我以為出了什么事呢,原來為這事呢,呵呵,親熱夠了沒!我肚子可老早就餓了喲!老李站門口發(fā)出一串咳咳聲來。
李叔過來了呀,現(xiàn)在沒事了,你趕緊進(jìn)來吧!老劉松開大鳳,搓著雙手不知所措。還是大鳳做事得體,她解開圍裙,一撩額角垂下來的頭發(fā),說道,李叔,凌晨三點多還落雨了,路滑你還趕早,改天要是遇到落雨,你往我這兒摁個電話,我讓老劉把面給你送去!
哈哈,吃剛起鍋的面條有嚼勁,久了就沒了那個味喲!老李照舊坐在左手邊的桌子上,他問道,一屋子的酒味,這么早誰喝酒了?
哦,老劉,趕緊報警呀,怎么一說話把這么重要的事給忘了呢!
報什么警呀?老李不解地問道。
大鳳給老李倒茶,她說,今天差點就出大事了,你瞧見頭張桌子趴那個人沒有?
老李扶扶眼鏡,兩盞日光燈這會兒已讓大鳳拉熄了一盞,光線不是很充足,但老李還能看清楚,頭張桌子是有個人趴著,還打呼嚕呢。老李說酒是不是那人喝的,醉了呀?
大鳳說,醉是醉了,不過那人可不是一般的人,他是個殺人犯!
殺人犯?老李聽說是個殺人犯,起身就要到那人跟前瞧個明白。
李叔,你還是不要去看了,我怕驚醒了人家,好不容易把他灌醉了,要是醒了怕要出大事的。
不要緊,我輕手輕腳走近看一眼,不會驚醒他的。老李躡手躡腳湊到中年人跟前打量一番,大鳳看見老李摘下眼鏡,那臉?biāo)⒌匾幌伦兊蒙n白。老李最后跟大鳳說,那電話我來打吧!大鳳想人家老李畢竟是城里人,見過世面,她剛才還擔(dān)心老劉報警還說不清事呢,這下可好,有老李幫助打這個電話,那再好不過了。
打完電話,老李面條也沒吃,匆匆走了。
老李走后十幾分鐘,開來一輛救護(hù)車,從車子里跳下來幾個穿白大褂的男人,三下兩下把中年人架走了。大鳳看不明白,報警應(yīng)來警察才對呀,為什么來輛救護(hù)車呢?旁邊有人說,那救護(hù)車是三醫(yī)院的。大鳳還是不懂。那人又說,三醫(yī)院是精神病醫(yī)院!這么一說,大鳳好像明白了一點。
忙完早市,大鳳突然想到老李,她跟老劉說,收拾完了,我們?nèi)タ匆幌吕侠畎?。老劉眨巴眼說,老李有什么好看的,忙大半天了,你不困呀,我們歇個午覺吧!
要不是老李,我們今天可能要犯大錯了!
對,要不是老李,我們哪曉得要往醫(yī)院打電話呀?你說,人家老李咋曉得那人是精神病呢?老劉一提起早晨那事,精神勁就上來了,大鳳,你說那人會不會真殺人了,我看那人衣服都是血,還有刀,是不是精神病人殺了人不用坐牢,要真是那樣,早上我們險是刀鋒上走了一遭啊!
老劉還要繼續(xù)往下說,看見大鳳不吭聲,低頭往面碗加牛肉,以為大鳳還在為早上的事揪心呢,就安慰道,大鳳,都怪那該死的神經(jīng)病,攪得我們虛驚一場!
老劉,你給我閉嘴!大鳳眼睛通紅,淚水沿著鼻梁往下淌,她擤完鼻子接著說,老劉,你真是個木頭疙瘩,難道你沒看出來,早上那個中年人其實就是老李兒子……老劉聽罷,腦袋“嗡”的一聲響,像是炸開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