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72年的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第十七屆會議上產生了《世界遺產公約》,提出了“世界遺產”的概念,并啟動了對有特殊世界意義的文化和自然遺產進行保護的工程。這使各國的文化遺產和自然遺產跨越了國家和民族的界限,成為全人類聯(lián)合保護的稀缺資源,成為全人類的共同財富。1998年,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頒布了《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產代表作條例》,正式提出了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產的概念。關于口頭和非物質遺產的內涵,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強我國口頭和非物質遺產保護工作的意見》是這樣定義的:口頭和非物質遺產是指各族人民世代相傳的,與群眾生活密切相關的各種傳統(tǒng)文化表現(xiàn)形式和文化空間。根據這一概念可把口頭和非物質遺產大致分為四類:(一)口頭遺產,包括作為文化載體的語言,如謎語、諺語、民謠、神話、傳說;(二)民間藝術,如傳統(tǒng)的音樂、舞蹈、美術、戲曲、曲藝、雜技;(三)工藝技藝,如民族民間的建筑技藝、烹調技藝、服飾工藝、工匠技藝、民間醫(yī)術;(四)風俗習慣,如節(jié)慶、禮儀、行業(yè)習慣、游藝競技以及與各類傳統(tǒng)的文化表現(xiàn)形式相關的文化空間。口頭和非物質的特點是口頭的、行為的、民眾的、源遠流長的,它既是文化的一種分類,又是觀察民族文化的一個全新視角。新疆是我國少數民族聚集區(qū),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形成了獨具魅力而又豐富多樣的文化,口頭和非物質文化是其不可缺少的重要組成部分,但由于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這一無形的遺產正面臨著逐漸消失的窘境。所以,我們在努力保護新疆物質文化遺產的同時,也應盡力保護新疆各民族的口頭和非物質遺產。
新疆口頭和非物質遺產的文化內涵及類型
一、新疆各民族口頭遺產的分類
新疆的口頭遺產包括神話傳說、民間傳說與故事、英雄史詩、民間敘事詩、民間諺語和謎語等,它們是中國文化寶庫中璀璨的明珠。
神話是先民認識世界和自然的一種方式,新疆的神話是我國昆侖神話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是新疆各少數民族先民對世界起源、人類始祖、自然現(xiàn)象及古代社會生活的原始理解的最早記錄。其類型大致可分為:創(chuàng)世神話、人類起源神話、抗爭自然的神話、動物神話、英雄神話、飲食神話等。
創(chuàng)世神話主要解釋天地的形成,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是維吾爾族的《頂地球的公?!贰⒐_克族的《迦薩甘創(chuàng)世》等;人類起源神話大多是關于新疆各族人民的始祖神話,其中既包含一個民族的起源,又包含原始的記憶及民族風俗,如維吾爾族的《狼的后代》、柯爾克孜族的《鹿媽媽》等;抗爭自然的神話是先民在與自然抗爭的過程中產生的,反映了在生產力水平還不高及科學技術還不發(fā)達的情況下,人們對自然的認識,如塔吉克族的神話《花的傳說》;由于新疆民族的祖先以游牧民族為主,因此有關動物的傳說頗多,且富有情感色彩,如塔吉克族的《鷹笛》表現(xiàn)出對鷹的喜愛,而《狐貍遭詛咒》則是表現(xiàn)對禍害家禽的狐貍的討厭;英雄神話產生于西域早期社會的“英雄時代”,它是原始社會末期到奴隸社會這一階段的英雄文化的結晶,如柯爾克孜族的《瑪納斯》、蒙古族衛(wèi)拉特人的《江格爾》、維吾爾族的《烏古斯可汗》等;飲食神話主要闡述了新疆獨特的飲食的形成,如《馕的形成》等。
二、新疆不同民族音樂舞蹈的特色
新疆古稱西域,音樂舞蹈藝術都很發(fā)達,龜茲樂、疏勒樂、高昌樂、于闐樂、悅般樂以及康國樂、安國樂等都曾經風靡東方,對東方藝術的發(fā)展有著十分深遠的影響。以維吾爾族的木卡姆最具代表性,它是流傳于維吾爾聚集區(qū)的各種木卡姆的總稱,是集歌、舞、樂于一體的大型綜合藝術形式?!靶陆S吾爾木卡姆藝術中的歌唱內容,包含了哲人箴言、文人詩作、先知告誡、民間故事、地方傳說,更有普通百姓對美好愛情的贊美追求,對艱虞苦境的生命嘆息,是反映維吾爾族人民生活和社會風貌的百科全書。歌曲體裁既有徐詠歌,又有敘事歌;演唱方式既有合唱,又有齊唱、獨唱;唱詞格律與押韻方式奇巧多樣。歷史上著名的維吾爾木卡姆大師大多是身兼文學家美譽的藝術家,這使維吾爾木卡姆的歌唱內容,沉淀下深厚的歷史文化內涵?!盵1]木卡姆是維吾爾族人民不可缺少的精神食糧,可以說哪里有維吾爾族人,哪里就有木卡姆。流傳至今的木卡姆在共性中又有差異,形成了“十二木卡姆”、“刀郎木卡姆”、“吐魯番木卡姆”和“哈密木卡姆”幾種不同的樣式。多種律制、調式、節(jié)奏、節(jié)拍并存,曲式龐大,結構復雜是其音樂形態(tài)的突出特征。新疆的民族民間歌舞是一個綜合性的、文化交融的歷史發(fā)展的產物,它反映了新疆的藝術發(fā)展史和東西文化交流史的大致脈絡。
三、新疆民間工藝的種類
新疆的民族民間工藝美術種類多,民族特點鮮明,多為在長期生產生活中為了方便或審美需求而制造出來的。比如遠近馳名的新疆地毯,歷史悠久,據《漢書》記載:漢武帝時期,長安宮苑里狗馬等動物都披有紋飾的毯子。那時期的公侯官爵按其品級,冬天都要配置毯墊以顯示其尊榮。從上述資料來看,地毯的初創(chuàng)年代可能早于西漢。東漢永元年間(公元89—104年)班超出使西域,他哥哥班固曾寫信讓班超以絲綢三百匹來換取西域地毯,證明了新疆古代地毯生產、流通、使用的悠久歷史。[2]新疆地毯的編織工藝歷史悠久,早在兩千余年前即發(fā)明出獨特的絨頭結扣法,即所謂的單經扣,為世界上最早織毯法之一。以后又發(fā)明出馬蹄扣法,亦稱劂扣法,為當今世界上編織地毯的主要結扣法之一,故新疆被認為是世界上編織地毯的起源地。長久以來,地毯作為優(yōu)雅的地面飾品,一直被用來加強室內的裝飾美感。它們不是普通的編織品,而是靈感在一時間凝結而成的藝術品,體現(xiàn)了編織者的藝術靈感和想象力,承載著一個民族悠久的歷史和傳統(tǒng)文化。
新疆獨具特色的女性民族服飾是用“艾得萊斯”制作的連衣裙,極富浪漫色彩。在印歐語系中“艾得萊斯”有錦緞或有紋飾的棉毛制品的意思,在維吾爾語中“艾得”有“肉身”的意思,“萊斯”有“飄逸不沾身體”的意思,生動形象地說明了“艾得萊斯”的特點。黑艾得萊斯,被稱為“安集延式”,即安集延人所創(chuàng),特點是以黑白為主色彩,另雜糅些許寶藍色,紋理以巴旦木為主要紋樣,配以植物的花、葉等簡單紋樣,在紋樣邊沿垂以倒掛的流蘇紋,在空白處加入寶藍點或寶藍色流蘇紋作裝飾,整體顯得莊嚴而大方,適于年齡稍大的婦女穿著。紅艾得萊斯多以白色為底色,紅色為花色,花紋多以巴旦木加流蘇紋,石榴紋、橢圓形果狀紋加流蘇紋,空白處點綴些黑色流蘇紋,此種面料端莊而穩(wěn)重,適于中年婦女穿著。黃艾得萊斯以黃色為底色,紅色為紋飾,以石榴紋加流蘇文為主,顯得熱情而奔放,適于少婦及姑娘穿著。彩色艾得萊斯又名拜蘭西曼式,此種艾得萊斯以十條分垅經線織造,顏色有黃、 紅、 黑、 金、藍等,此種艾得萊斯適合年輕姑娘穿著,顯得活潑而歡快。在新疆獨具特色的男性民族服飾則用“拜合散姆”,是男性制作袷袢的衣料。這種織錦不采用扎染經線織造的方法,常見的顏色有深藍色和藍綠色,在織造方法上經線密而緯線疏,并采用帶漿織造,最后砸出暗花,這樣經線能被砸得反光,穿在身上會隨著轉動而變換。
新疆英吉沙小刀既是新疆各族人民常用的工具,又是人們喜愛的飾品。英吉沙小刀造型獨特,工藝精美,品種繁多,有彎形、箭式、直式,刀柄用銀、銅、玉、骨、寶石材料打造成獨具民族風味的圖案,刀選用上等的鋼材,在制造中三淬火相當重要。新疆的冷作加工銅的工藝水平在清朝已經享譽全國,在各種形狀的銅壺、銅盤、銅碗等日常用品上,進行契花、鑲嵌、鏤空、婆金,是維吾爾工匠的傳統(tǒng)技藝。做出的花紋繁復細膩,線條流暢,做工精良,整個器物熠熠生輝,顯得6VXzxYCBnZxLqB8xsQuKvqDMFcUQHLGS1TzdHPGX5II=十分富貴華麗。新疆各民族的樂器更是琳瑯滿目,弦樂器、吹奏樂器、彈撥樂器、打擊樂器的種類有數十種之多,充分表現(xiàn)了新疆民族樂器的多樣性,它們既是音樂的載體,又是精美的手工藝品。
四、新疆各民族風俗習慣的分類
風俗習慣是民族在一定地區(qū)所特有的心理素質、價值標準及審美意識的外在表現(xiàn)形式,風俗習慣既有延續(xù)性,又有變異性。風俗習慣的形成過程漫長,一旦形成又不會輕易改變,所以它是一個民族社會各方面的綜合反映。
新疆地區(qū)的少數民族喜歡戴各種帽子。維吾爾族男性一年四季都要戴帽子,其帽子種類分為皮帽、單帽和花帽,總稱為“巴西克依木”。根據帽子的特色可大致辨別出地區(qū)、年齡和職業(yè)。如吐魯番地區(qū)的花帽顏色鮮艷,以各類花草圖案為主,南疆維吾爾族喜歡戴巴旦木圖案的“巴旦多帕”等,阿訇、布維等宗教人士常戴“賽勒布西吐瑪克”的皮帽。
飲食文化是每一個民族文化重要的內容之一,它能最直接地反映一個民族的生活方式和文化特征。維吾爾族的飲食結構中以馕、拉面、烤包子、抓飯為主,兼羊、牛肉等肉食和豐富的水果。從維吾爾族的飲食文化中可以體會到濃郁的伊斯蘭教宗教色彩,如飯后維吾爾族人都必須進行都瓦(向真主謝恩)后才能散席,維吾爾族人嚴禁食豬肉,還禁食狗肉、驢肉,禁食動物血。
此外,還有社交習俗、家庭習俗、人生習俗、歲時節(jié)慶習俗等風俗習慣。各民族的社交習俗,包括見面、稱呼、祝賀、請客、戰(zhàn)斗、通信、拜訪等個人或集團交往方面的全部習俗和禮儀。研究新疆各民族人民社交習俗的變化過程,對了解其民族交流及心理歷程有所幫助。家庭習俗指的是家庭及成員間存在的全部習俗和禮節(jié),包括稱謂、輩分、敬老、回避習俗等,是研究新疆各民族婚姻、家庭、親屬制度及其變遷史的最主要方面。人生習俗是指一個人從生到死的整個生命歷程中主要階段上全部的生活習俗,是體現(xiàn)個人在社會上的認可程度,反映了社會認同性,體現(xiàn)一個民族的特色,包括出生禮俗、生日禮俗、成人禮俗、結婚禮俗、喪葬禮俗等。歲時節(jié)慶習俗是民族文化生活直接而又全面的表現(xiàn)形式,最能全面或比較全面地反映一個民族的歷史、經濟、物質生活、宗教、道德、審美觀、禁忌等各種文化現(xiàn)象及其變遷的過程。
新疆各民族生活習俗包含面很廣,能夠反映民族生存狀態(tài)、心理狀態(tài)、價值觀念和審美意識,因此要大力保護其特有的民族風貌。
新疆口頭和非物質遺產的價值分析
口頭和非物質遺產中含有豐富的歷史資源、文化資源、審美資源等多方面的價值,這些價值既有歷史縱深性,又有世代共時性,形成一個立體的價值體系。其歷史縱深性表現(xiàn)為它是一定歷史條件下產生的人類社會的歷史遺存,是某一個地區(qū)、某一民族在長期發(fā)展演變過程中流傳和保存下來的一種特殊的文化,它是認識一個民族、了解一段歷史、理解一種文化的方式和手段。它鮮活地再現(xiàn)了特定人群的生存狀態(tài)、生活風俗和倫理觀念,具有歷史價值、文化價值、精神價值和現(xiàn)實價值。
一、新疆口頭和非物質遺產的歷史價值
一個民族和地區(qū)的口頭與非物質遺產是在特定的歷史條件下產生的,我們可以通過它了解到特定歷史時期的生產發(fā)展水平、社會組織結構和生活方式。
維吾爾族先民歌謠和民間故事給我們描繪了當時的生活圖景及先民對自然和社會的原始意識,反映了人類在遠古時代同大自然做斗爭的古老話題?!肚亍よF木爾巴特爾》故事講述秦·鐵木爾兄妹為尋找火種而與掌火女妖展開殊死斗爭,并最終取得勝利的故事。這個故事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維吾爾先民狩獵時期與自然的關系及其社會狀態(tài)。鐵木爾戰(zhàn)勝掌火女妖的主題,揭示出先民對火的原始觀念及對神話英雄的崇拜,表現(xiàn)了先民對自然及社會的原始觀念。作為口頭和非物質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的民間文學由歷代民眾口頭創(chuàng)作而成,在廣大民眾中世代口耳相傳,反映著廣大民眾的生活、思想、情感和文化,具有極高的、豐富的歷史價值。
二、新疆口頭和非物質遺產的文化價值
口頭和非物質遺產中都蘊涵著民族傳統(tǒng)文化,折射出該民族的思維方式、審美方式,體現(xiàn)出該民族獨具特色的文化。文化的多樣性是人類文化的特色之一,文化的多樣性也是人類社會發(fā)展的保障。每個民族、種群文化都有其獨特的創(chuàng)造性和迥異于其他民族的價值,都是不可重復、不可替代的體系,都是具有獨特價值的獨特文化傳統(tǒng),因此保護、傳承口頭和非物質遺產,就是保護和發(fā)展文化的多樣性,就是在促進人類文化的發(fā)展。
三、新疆口頭和非物質遺產的精神價值
民族精神是民族特性的顯現(xiàn),是民族生命的外射,而民族精神則是以各種形式的文化為載體進行傳承的,它是在社會文化的環(huán)境和氛圍下繼承與發(fā)展的。例如,從瑪納斯、江格爾這些民族英雄身上表現(xiàn)了本民族的民族性格和品格,代表著本民族特殊的心理、氣質和感情。阿凡提的故事反映了維吾爾族人民機智、幽默,追求平等、富于正義感、善于斗爭的民族性格,歌頌一切美好的事物。維吾爾民族以好客著稱,在許多熟語中都反映出這一傳統(tǒng)美德,如“不請自來的客人,是胡大的安排。特意請來的客人,是需要費心款待”、“貧困的客人登門求助,款待現(xiàn)成飲食勿令等”、“要請客人入上坐”等。因此確保民族特性、民族精神的延續(xù)性,是每一個民族的歷史任務,對口頭和非物質遺產的保護、研究、發(fā)展,就是喚醒民族記憶、凝聚向心力的重要措施。
四、新疆口頭和非物質遺產的現(xiàn)實價值
口頭和非物質遺產保護工作方針就是:保護為主,搶救第一,合理利用,傳承發(fā)展。因此在做好搶救與保護的前提下,對口頭和非物質遺產加以合理利用,并將其轉化為文化生產力并帶來經濟效益,才會為口頭和非物質遺產帶來持久的、基礎深厚的傳承。我們要觀念正確、措施得當,把保護和開發(fā)結合起來,把文化和經濟聯(lián)系起來,在優(yōu)先保證口頭和非物質遺產的文化遺存的情況下,將其轉化為經濟收入。
在進行新疆口頭和非物質遺產保護的過程中要充分認識到新疆在我國政治、經濟、文化上的重要地位。新疆自古以來就是中國領土,現(xiàn)在是中國實施歐亞戰(zhàn)略的主要平臺,甚至是地緣政治的中心,是亞洲的地理中心,也是亞洲的經濟文化中心。古代世界幾大文明在此融匯,現(xiàn)代的新疆也會繼續(xù)成為世界文明關注的焦點。爭取實現(xiàn)新疆口頭和非物質遺產的保護與利用的良性互動,以有效保護保證遺產的可持續(xù)利用,以合理利用促進遺產的進一步保護。在市場經濟的體制下,新疆文化遺產的合理利用要逐漸走向產業(yè)化之路,并形成文化遺產產業(yè)化的鏈條化開發(fā)模式。文化部目前研究制定的《關于貫徹落實中央新疆工作座談會精神實施方案》中特別提到實施新疆文化遺產保護工程,加大對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也表明國家對新疆文化遺產的高度重視,體現(xiàn)出在新疆地區(qū),口頭和非物質遺產是一個民族精神的體現(xiàn),是中華民族凝聚力的所在,它不僅僅是新疆的,更是世界的寶貴財富。
基金項目:2011年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城鎮(zhèn)化建設中新疆本土文化的吸收和利用”(11XJJC850001)。
參考文獻:
[1]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文化廳.中國新疆維吾爾木卡姆藝術[M].新疆:新疆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