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蘭斯頓·休斯是美國歷史上著名的黑人詩人之一。作為哈萊姆桂冠詩人,休斯的詩歌滲透著他對黑人的深厚感情。《疲憊的布魯斯》作為休斯早期詩歌的代表作,其藝術創(chuàng)新體現(xiàn)在他將美國黑人音樂形式及方言巧妙地融入詩歌創(chuàng)作中。本文圍繞文體學中的一個重要概念——前景化,對休斯詩歌《疲憊的布魯斯》中的語言變異現(xiàn)象進行簡要分析,使讀者可以更好地體會休斯詩歌所展現(xiàn)的藝術價值,并且更深刻地體會休斯在詩歌中所傳達的對黑人的熱愛之情。
關鍵詞: 詩歌《疲憊的布魯斯》 前景化 語言變異
1.引言
蘭斯頓·休斯是美國歷史上著名的黑人詩人之一。作為哈萊姆文藝復興運動中一顆閃亮的新星,休斯的詩歌深深植根于豐厚的美國黑人文化土壤,最重要的藝術創(chuàng)新體現(xiàn)在他將美國黑人音樂形式及方言巧妙地融入詩歌創(chuàng)作之中。而要欣賞一首詩歌的獨特魅力,從某種程度上說,從前景化角度進行賞析不失為一個最佳選擇。因此,本文圍繞前景化理論,對休斯詩歌《疲憊的布魯斯》中重要的前景化技巧——變異進行簡要分析。
2.前景化的概念
“前景化”一詞源于繪畫藝術?!耙环嬛锌傆幸粋€人或物處于前景或突出的位置,其他的人或物構成背景。將同樣的道理運用于文學語言,則可以說正常的語言好像是背景,變異的語言現(xiàn)象便好像是突出的部分。讀者在看到某種不尋常的語言現(xiàn)象時總被它吸引,給予它較多的注意,甚至進而揣摩和玩味它的涵義”(王佐良、丁往道,1987:418)。前景化是在俄國形式主義思潮中誕生的,并得到了Mukarovsky、Leech和Halliday等人的發(fā)展和完善,已成為文體分析中重要的理論和有效的方法。相對而言,前景化在詩歌語言中體現(xiàn)最為明顯。Leech指出,詩歌語言中的“前景化”蘊藏著作家的動機,而讀者需要對其作出解釋(2001:58)。這樣,語言分析與文學理解之間的鴻溝能夠得到填補,也就是說,前景化理論在相對客觀的語言描述和相對主觀的文學評論之間架起了一座橋梁。正如秦秀白指出的,運用語言學理論和方法分析文本的語用特征,不僅能夠幫助我們深入領會文本的意義,而且可以為我們挖掘文本的美學價值提供比較客觀的(而不是主觀臆測的)依據(jù)(2002:6)。
一般說來,為達到前景化的效果,可以采用兩種手段,一種是偏離正常語言規(guī)則的運用,這稱之為變異(Deviation),另一種則是對語言現(xiàn)象的過分規(guī)則使用,這稱之為平行結構(Parallelism)。而本文將對詩歌《疲憊的布魯斯》中體現(xiàn)的語言變異現(xiàn)象進行分析。
3.《疲憊的布魯斯》中的語言變異
作為前景化的手段之一,Leech(2001)在A Linguistic Guide to English Poetry一書中將變異劃分為8種形式:詞匯變異、語音變異、語法變異、書寫變異、語義變異、方言變異、語域變異和歷史時代的變異。本文對休斯詩歌《疲憊的布魯斯》中的四種變異及其作用進行分析。
3.1語音變異
語音是語言的表層結構和外在形式,語音層面上的變異不如語音層面上的平行結構的前景化效果明顯,雖然如此,在詩歌賞析中,但一些語音變異現(xiàn)象仍值得我們研究和探討。
3.1.1尾音脫落
尾音脫落作為一種傳統(tǒng)的詩歌創(chuàng)作技巧,是將單詞詞尾的字母或音節(jié)脫落,這樣易于詩人靈活地處理詩歌的節(jié)奏和韻律,達到詩人所需要的音韻效果,如在本詩中,詩人以“o”代替了“of”,“frowin”代替了“frowing”,“mo”代替了“more”。由于尾音脫落,“o”,“frowin”和“mo”的讀音比它們原本的完整形式聽上去更短、更急、更快,這樣就增強了詩歌的音樂效果,使之節(jié)奏緊湊,讀起來朗朗上口。
3.1.2不規(guī)則發(fā)音
在《疲憊的布魯斯》中,主人公——一位黑人歌者所唱的布魯斯歌詞就是典型的黑人英語。與標準英語相比,其中的一些詞語的發(fā)音是“不規(guī)則”的,如,“gwine”(“going”),“ma”(“my”)等,而這恰恰是黑人日常生活用語的真實反映,通過這些不規(guī)則發(fā)音的運用,詩人形象地展示了黑人語言的獨特魅力,也使得讀者對歌者的黑人身份和社會背景有了更深層的認識。
3.2語法變異
語法變異具體說來包括詞法和句法兩方面。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詩人不再恪守而是違背傳統(tǒng)的語法規(guī)范以取得前景化的表達效果,于是詩歌中擁有了許多結構靈活、形態(tài)多變、表述新穎的詩行。在《疲憊的布魯斯》中,語法變異主要體現(xiàn)在兩點上。
3.2.1懸垂修飾
懸垂修飾在傳統(tǒng)語法中被認為是一種不正確的語法結構,分詞結構的邏輯主語并不是主句的主語,因而會在理解上引起歧義或在表意上引起混亂,但是本詩的前三行(“Droning a drowsy syncopated tune/ Rocking back and forth to a mellow croon/I heard a Negro play.”)中,詩人有意采用懸垂修飾這一語法變異手法來“突出歌者與聽者之間的隔閡,暗示著存在于部分黑人心中的對黑人文化的地位的疑惑”(楊新宇,2008:62)。
詩歌前兩行中分詞結構的邏輯主語事實上是歌手,而并不是主句中的主語“我”,這種懸垂修飾所帶來的邏輯問題正是詩人所要傳達的表現(xiàn)效果——凸顯黑人歌者的孤獨與哀愁,“我”作為詩歌的敘述者,也是黑人歌手唯一的聽眾,當黑人歌手緩緩拉開演奏的序幕時,聽者“我”只是在一旁靜靜聆聽,雖然也可能感受到歌者歌聲里的悲傷與無助,但是聽者“我”卻是無能為力的,無法真正走進黑人歌者的世界。
3.2.2雙重否定
雙重否定是黑人方言的一大顯著特點。本詩歌詞所用的語言正是黑人現(xiàn)實生活中所說的方言,里面就有雙重否定的使用。如“Ain’t got nobody in all this world,/Ain’t got nobody but ma self.”這一句,用標準語言表達則是:“Haven’t had anybody in all this word, / Haven’t had anybody but my self.”這一雙重否定的運用,一方面彰顯了布魯斯音樂中帶有的黑人方言特色,另一方面突出了黑人歌者心底孤獨的吶喊:“這個世界里沒有任何人而只剩下我一個人!”因而,在黑人歌手的歌聲中,讀者能受到一種悲涼無奈情緒的感染,不禁為黑人的境遇感到黯然神傷。
3.3 語義變異
簡單而言,語義變異就是指語義邏輯上的不合理。具體說來,在本詩當中,主要體現(xiàn)在矛盾修飾和歧義兩方面。
3.3.1 矛盾修飾
矛盾修飾是一種較為常見的語義偏離現(xiàn)象,它指“將意義互斥的兩種表述強行組合在一起”(Leech,2001:132)。本詩中的“Sweet Blues” 就是很好的一個例子。布魯斯是一種抒發(fā)傷感情緒的音樂形式,而此處詩人卻用表達快樂意義的“甜蜜的”這個詞語來修飾它,這是為什么呢?一種解釋可能是悲傷的布魯斯音樂代表著黑人歌手悲傷的心情,他對現(xiàn)實生活感到失望沮喪,情緒低落,只好借用布魯斯音樂來抒發(fā)心中的不滿與傷感。布魯斯音樂是悲涼、憂傷的,同時,布魯斯音樂起源于黑人民族,是黑人民族的代表音樂,是黑人文化重要的組成部分和生動體現(xiàn),因而黑人歌手為他能在民族的音樂文化中找到些許心靈安慰感到一絲欣喜和慶幸。從這個角度上可以說,布魯斯又是帶有甜蜜和愉悅色彩的。
3.3.2 歧義
歧義指對同一語塊有著多種不同認知意義的解釋,在非文學語篇中,歧義通常被認為是表達不清、意義模糊的,因而是不受歡迎、需要避免的,但是在文學作品中,特別是在詩歌中,歧義有著獨特的前景化功用。雙關就是一種前景化的詞匯歧義現(xiàn)象,它與同音同形異義和一詞多義現(xiàn)象有淵源 (Leech, 2001:209)。本詩中的 “Blues”(“布魯斯”)一詞就是一個典型的雙關,它包含兩層基本意思,既可以指悲傷的布魯斯音樂,又可以指歌手悲傷的心情。當然,在這首詩中,詩人賦予布魯斯更深層次的含義,“布魯斯更多地是以一種文化符號出現(xiàn)的,它承載了黑人對其社會地位的不懈抗爭,代表了黑人文化的精髓”(楊新宇,2008:62)。就如Steven C. Tracy 在Langston Hughes and the Blues中所總結的那樣:歌者所擁有的一切不過是那悲鳴的布魯斯——一個黑人靈魂的展現(xiàn),而正是這些布魯斯幫他得以生存下去。他能夠生存下來很大一部分是由于布魯斯幫助他維持了黑人身份的認同感,甚至可以這樣說,他所吟唱的布魯斯,就是在吟唱他自己的生活,吟唱他和其他黑人同胞如何在與白人社會的抗爭中生存下來(Tracy, 1988:63)。
3.4書寫變異
書寫變異是一種視覺上的前景化,包括特殊的文字排列形式、大小寫字母形式和標點符號的應用等。詩歌中的書寫變異通常與詩人所要取得的表達效果和所要傳達的主題相關,所以,書寫變異是值得我們思考與分析的。
3.4.1詩行結構
詩歌《疲憊的布魯斯》共有35行,就全詩的詩行排列而言,它模仿了傳統(tǒng)的布魯斯歌詞的形式,但又有所創(chuàng)新。從詩行結構看,前景化效果體現(xiàn)在兩方面。一方面,詩人將兩段布魯斯歌詞直接插入詩歌當中,在視覺上凸顯了本詩的音樂性特征,使得讀者一看到這些歌詞就有了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仿佛自己就處在當時布魯斯音樂的哀傷氛圍中,與黑人歌者一同吟唱,一同搖擺。另一方面,該詩視覺上的顯著特點是長短句錯落有致地排列組合,使得全詩的節(jié)奏和韻律富于變化。長詩句就像是在緩緩敘述故事,而短詩句則像發(fā)自心底悲憤的控訴和無助的感嘆,這種長短句的任意組合使得該詩節(jié)奏時而舒緩,時而急促,恰好反映了詩人既憂傷郁悶又憤慨感嘆的矛盾情緒。
3.4.2大寫字母和標點符號
大寫字母和一些標點符號在詩歌中的使用上看似普通,卻有著不可忽視的前景化效果。大寫字母在視覺上能吸引讀者的注意,引導讀者深入思考。不難看出,全詩中的 “weary”和 “blues” 的首字母都是大寫形式,詩人旨在渲染“疲憊倦怠”這一詩歌基調,深化“布魯斯”在全詩中所表達的主題和意象。
至于標點符號,在這首詩里,“O Blues!”和 “Sweet Blues!”中的感嘆號的運用增強了詩人感嘆與呼喊的力度,并在視覺上營造了一種緊張感,加快了詩歌的節(jié)奏,與全詩整體慵懶緩慢的氛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 “moan—”和“more—”這兩處破折號的使用,在視覺上和聽覺上拉長了韻腳,給讀者以緩慢疲憊之感,與詩歌的主題相呼應。
4.結語
總之,前景化是一種有效的詩歌賞析方法,為詩歌主題欣賞注入了新的活力,通過采用前景化理論對詩歌《疲憊的布魯斯》中的語言變異現(xiàn)象進行分析,有助于讀者把握暗含其中的詩人的創(chuàng)作意圖,更好地品味休斯詩歌獨特的布魯斯音樂特點和黑人方言魅力,并且有助于讀者深入挖掘詩歌所要表達的主題,理解與尊重黑人民族及其文化。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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