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 梅 許 宏
(1.中國海洋大學 外國語學院,山東 青島 266100; 2.解放軍外國語學院,河南 洛陽 471003)
林紓的兒童文學翻譯*
滕 梅1許 宏2
(1.中國海洋大學 外國語學院,山東 青島 266100; 2.解放軍外國語學院,河南 洛陽 471003)
從鴉片戰(zhàn)爭以后到五四運動以前這一時期,是中國現(xiàn)代兒童文學產(chǎn)生的萌芽期,其中翻譯文學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在林紓一生翻譯的一百多部文學作品中,有十四部是兒童文學作品,對中國現(xiàn)代文學,尤其是中國現(xiàn)代兒童文學的萌芽和發(fā)展做出了巨大貢獻。不過,林紓當時所處的歷史時代和社會文化背景,決定了其與現(xiàn)在不同的兒童觀、翻譯觀和文學觀。
林紓;兒童文學;翻譯
林紓,中國近代著名翻譯家,是我國晚清時期最早開始翻譯外國文學作品的人。作為中國翻譯事業(yè)的先驅(qū),他譯筆流暢,文字雅俗皆宜,深受讀者喜愛。他翻譯的《巴黎茶花女遺事》出版后,轟動全國,一時洛陽紙貴,康有為亦曾對其高度評價:“譯才并世數(shù)嚴(復)林(紓)”。
由于林紓本人不懂外文,只能通過口譯人員的口述來進行翻譯,加上其作品增譯刪譯之處比較多,所以也遭到了不少非議,被認為不忠不信。但是,無可否認的是,林紓翻譯的作品深受當時的讀者喜愛,為打開國人眼界,幫助中國讀者了解西方、了解西方文學做出了巨大貢獻。
關(guān)于林紓及其翻譯,一直是我國翻譯研究的熱點話題之一,但是對于林紓翻譯的兒童文學作品,則沒有受到應(yīng)有的關(guān)注。事實上,林紓翻譯的兒童文學作品,為中國現(xiàn)代兒童文學的萌芽,以及對當時的少年兒童所產(chǎn)生的作用巨大,影響也十分深遠。
本文旨在根據(jù)林紓當時所處的歷史時代和哲學背景,以及當時的兒童觀、翻譯觀和文學觀,來解讀林紓的兒童文學翻譯觀,并肯定林紓對中國兒童文學發(fā)展所做出的貢獻。
林譯小說不僅“用實例打破中國人傳統(tǒng)的謬見,給外國文學奠定基礎(chǔ)”(鄭振鐸語),而且對晚清少年兒童的影響十分巨大。
根據(jù)統(tǒng)計,林紓從事外國文學翻譯始于光緒十九年(1893年),止于民國十三年(1924年),共翻譯了一百七十余種,其中兒童文學十四種,按出版的時間順序分別為《英國詩人吟邊燕語》(1904年)、《撒克遜劫后英雄略》(1905年)、《美洲童子萬里尋親記》(1905年)、《英孝子火山報仇錄》(1905年)、《海外軒渠錄》(1906年)、《希臘名士伊索寓言》(1906年)、《雙孝子喋血酬恩錄》(1907年)、《愛國二童子傳》(1907年)、《塊肉余生述》(1908年)、《賊史》(1908年)、《魯濱孫漂流記》(1914年)、《鷹梯小豪杰》(1916年)、《秋燈譚屑》(1916年)(故事集)、《詩人解頤錄》(1916年)(故事集)。這些小說和故事或以兒童生活為題材,或以兒童讀者為對象,或其結(jié)構(gòu)、情節(jié)、筆調(diào)富有兒童特色,大致可以勾勒林譯小說中屬于兒童文學范疇的一個輪廓。
林紓所處的那個時代,外國列強的堅船利炮已經(jīng)轟開了中國閉關(guān)自守的大門,清政府的昏庸無能使得帝國主義長驅(qū)直入,社會各界都在呼吁救國圖存。但是,大家所持的觀點并不完全相同。
主要的思想流派大概有三種:一種是以張之洞為首的“新舊兼學:中學為體,西學為用”,雖然承認西方的自然科學和軍事比中國的先進,應(yīng)該向其學習,但同時又深信文學和哲學還是中國的更高明,不必向外國學習,因此他們根本就無意于外國文學的翻譯。第二種是以嚴復為首的“天演哲學”,即運用達爾文的進化論學說,當中華民族面臨危亡之時,用“物競天擇,適者生存”的思想來激勵中國人“自強保種”,但是,嚴復們把挽救中國的理想寄托于所謂“士大夫”階層,根本無視占社會大多數(shù)的下層人民,所以他們對西方思想的翻譯選擇用純正的古文。第三種則是以康有為、梁啟超為首的資產(chǎn)階級改良派,提倡翻譯為“啟迪民智”,而且梁啟超早在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就在其《譯印政治小說序》中強調(diào):“小說為國民之魂”,提倡創(chuàng)作與翻譯小說為“變革”服務(wù)。[1](P9)
林紓的觀念,在很大程度上與改良派不謀而合,因此林譯小說“恰恰成為對梁氏言論最有力的支持——如果沒有大量的林譯小說向人們展現(xiàn)小說本身的豐富美感,僅僅靠梁啟超等數(shù)量有限而美感不足的政論文式的‘政治小說’、‘科學小說’,很難想象現(xiàn)代小說真的會在很短時間內(nèi)征服傳統(tǒng)文人,由‘小道’、‘下流’躍升為‘上乘’,導致傳統(tǒng)小說觀念根本改變?!盵2]
作為資產(chǎn)階級改良派的代表人物,梁啟超本人就大力倡導為兒童著譯小說,而且身體力行,翻譯了法國作家焦士威爾奴(今通譯儒勒·凡爾納――筆者)的“科學小說”《十五小豪杰》,欲借他山之石以攻玉。
而作為專業(yè)譯者的林紓,選擇翻譯兒童文學也是十分自然的了。出于“啟迪民智”的目的,他在《塊肉余生述·譯序》中呼吁:“英倫半開化時民間弊俗、亦皎然揭諸眉睫之下,使吾中國人觀之,但實力加以教育,則社會亦足改良,不必心醉西風,謂歐人盡勝于亞。似皆生知良能之彥,則鄙之譯是書,為不負矣?!?/p>
也正是出于“啟迪民智”的目的,雖然林紓也用古文進行翻譯創(chuàng)作,但為了讓更多的民眾能夠看懂,卻也已經(jīng)是有別于“班馬文章”的新文言了,“不僅不理會‘古文’的約束,而且常常無視中國語文的習尚”。[3](P96)
從鴉片戰(zhàn)爭以后到五四運動以前這一近代史時期,是中國現(xiàn)代兒童文學產(chǎn)生的萌芽期,其中翻譯文學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在此之前,與世界兒童文學發(fā)達地區(qū)(歐美)的歷史相比,中國的兒童文學相對比較落后、單薄,主要形式為兩種:一是民間口耳相傳的適合兒童聽賞要求的口頭文學,如兒歌、寓言、神話傳說、笑話等;二是古代成人文學中某些適合兒童接受機制與審美情趣的作品,如《西游記》、《水滸傳》、《聊齋志異》、《鏡花緣》中的故事等。[4](P11)除此之外,當時我國幾乎沒有專門意義上的兒童文學。
我國傳統(tǒng)兒童文學發(fā)展的滯后、單薄現(xiàn)象與中國社會的歷史進程與傳統(tǒng)思想密切相關(guān),這種密切的關(guān)系在很大程度上受制于中國社會漫長的封建制度與占統(tǒng)治地位的儒家學說,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君為臣綱,夫為妻綱,父為子綱”的三綱之說。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結(jié)構(gòu)中,個人一直處于共性、皇權(quán)、夫權(quán)、父權(quán)的統(tǒng)治之下,作為個體的人的權(quán)利和尊嚴被完全抹殺,更何況作為成人的附屬品的兒童。周作人在《兒童的文學》中說過:“以前的人對于兒童多不能正當理解,不是將他當作縮小的成人,拿‘圣經(jīng)賢傳’盡量的灌下去,便將他看作不完全的小人,說小孩懂得甚么,一筆抹殺,不去理他?!盵5](P41)
在這種“兒童觀”的映照下,中國古代的所謂“兒童讀物”,極大多數(shù)是以成人心理取代兒童心理,以成人意志左右兒童意志,以成人文化代替兒童文化,以成人的閱讀經(jīng)驗支配兒童的閱讀經(jīng)驗,強調(diào)“文以載道”、“有助王化”,全然不顧及兒童的閱讀心理,除了曹沖稱象、岳母刺字、鑿壁偷光等歷史故事,就是像《三字經(jīng)》、《百家姓》、《千字文》、《神童詩》、《二十四孝》、《幼學瓊林》之類的書,這就算是那時最好的“兒童讀物”了。
19世紀末鴉片戰(zhàn)爭之后,中國不僅在軍事上、經(jīng)濟上都受到西方列強的重創(chuàng),在文化上也受到了西方的猛烈沖擊。在西方資產(chǎn)階級民主主義浪潮的激蕩下,中國也開始了新的啟蒙時期。中西文化的的撞擊與交融使近代中國文化發(fā)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婦女解放、個性解放初露端倪,對兒童的教育也開始受到以梁啟超為首的資產(chǎn)階級知識分子的重視,為兒童翻譯了大量外國文學作品,這在中國數(shù)千年的封建歷史中是史無前例的。
1906年,林紓與嚴培南、嚴璩合作,于光緒丙午年(1906年)十一月出版了《希臘名士伊索寓言》,并于該書譯后撰寫了《敘》言,申述了專為兒童譯述此書的目的:“蓋欲求寓言之專作,能使童蒙聞而笑樂,漸司乎人心之變幻,物理之歧出?!盵1](P181)正因為旨在提供兒童的文學讀物,所以譯者的文字一變夙來古拙的風格,而代之以流暢淺近的筆墨。另外恐幼年讀者不能領(lǐng)會寓言的涵意,還竭盡心力地在每則寓言末尾附上一段淺顯的按語,藉以詮釋與議論,旨在幫助兒童讀者更好地理解。這充分表明了林紓在翻譯時試圖為兒童讀者著想的兒童文學翻譯觀。
不過,應(yīng)該指出的一點是:當時林紓的譯介并不全是為了兒童的身心健康發(fā)展,也并不全是以兒童為中心,以兒童的需求為出發(fā)點,而在很大程度上只是為了成人的文化理想與功利主義的需要,旨在“開發(fā)民智”,“冀我同胞警醒”,培養(yǎng)兒童的愛國主義思想,激勵他們發(fā)奮圖強,其背后折射出來的依然是一種“成人本位”的兒童觀念。林紓在其《〈愛國二童子傳〉達旨》中清楚地闡明了他對兒童的期望:“強國者何恃?曰:恃學,恃學生,恃學生之有志于國,尤恃學生人人之精實業(yè)?!瓕W生基也,國家墉也,學生先為之基,墉何由顛?”[6]表明了林紓認為兒童文學可以幫助孩子養(yǎng)成愛國思想、陶冶優(yōu)良品性,這就是兒童文學的社會作用和功利目的。
清朝末年的大部分中國人雖然認識到了西方有比中國先進的自然科學和政治制度,但是沒有認識到西方文學的重要價值,而是普遍認為文學還是中國最好,外國的文學根本無法與中國的相提并論,仍然應(yīng)該“中學為體”。即使翻譯外國的文學,也是為了“同文遠被”,引誘和鼓勵外國人來學中國語文,接受中國文化,“夷而進于中國則中國之”,并非喚起國人的興趣去研究外國文學。用錢鐘書在《漢譯第一首英語詩〈人生頌〉及有關(guān)二三事》一文中的話說,就是中國的詩人文人仿佛“只掃自己門前雪”,把隔了一垛語言墻壁的西洋詩文看成“他家瓦上霜”,連撿起一點兒道聽途說的好奇心都沒有。[3](P151)
因此,林紓一方面通過譯著及其序跋等方式,呼吁國人改變對西方尤其是西方文學的偏見,積極向西方學習;另一方面,林紓在翻譯時也盡量采取了歸化的策略,使用一些國人樂于接受的詞匯和寫作方式,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對書名的翻譯,例如,本來是《老古玩店》,被他譯成了《孝女耐兒傳》;本來是《蒙特馬祖的女兒》,結(jié)果變成了《英孝子火山報仇錄》?!靶ⅰ笔侵袊鴤鹘y(tǒng)道德的重要內(nèi)容,林紓這樣處理書名主要是為了讓國人知道西方也有與中國一樣的道德標準和價值觀念,對書中的人物產(chǎn)生認同感,目的就是為了使譯文更能被中國讀者接受。
這里還要提一下晚清末年我國的翻譯慣例?!八^翻譯慣例,是指某一時期某一社會群體對翻譯概念的認識。具體說來,就是群體的成員們認為什么是翻譯,或者翻譯是什么樣子的”。[7]Theo Hermans在其名為“Translation As Institution”的論文中早就談到:
我們討論一種稱為“譯作”的社會實體,以及一種叫做“翻譯”的行為方式,利用這種方式,我們會注意到一些細微的差別,而這些細微的差別在我們自己的語言和文化里,會被認為是我們非常熟悉的……學習翻譯就是學習操作翻譯規(guī)范,即操作規(guī)范或遵守規(guī)范,預測、調(diào)整、規(guī)劃、協(xié)商別人對于翻譯這種約定俗成的預期。[8]
由此,我們可以知道,翻譯作為一種“約定俗成”(institution),它對譯者翻譯策略的選擇起著十分重要的指導和制約作用。如果一個社會認為好的翻譯應(yīng)該對原作“亦步亦趨”,那么譯者在翻譯時自然會比較小心地“直譯”;反之,譯者則可以獲得更多的再創(chuàng)造的“自由”。晚清的翻譯情況應(yīng)該是屬于后者。正是由于當時的人們對西方文化居高臨下的態(tài)度,導致了譯者可以十分自由地“操縱”原文,將其任意增刪,使之符合自己的價值觀念和審美要求,并且達到自己的翻譯目的。
這種情況與Edward Fitzgerald翻譯波斯詩人Omar Khayyam的詩作“The Rubaiyat”時采用的翻譯策略十分近似,F(xiàn)itzgerald將自己為什么改動原文的原因講得十分清楚:
這些個波斯人,我拿他們想怎么著就怎么著,實在是開心得很。他們雖說也是詩人,但(我認為)還沒到讓人不敢恣意妄為的地步,而且他們也確實缺乏一點藝術(shù)來塑造自身。[9]
同樣,林譯也向來以對原作多有增刪而出名。林紓以愛國主義思想陶冶“童蒙”的目的,在他的兒童文學翻譯中體現(xiàn)得十分明顯,如在其所譯的《希臘名士伊索寓言》中有這樣一個故事:
群獸野集,立獅為王。王獅自明性善不虐,且甚愛其類,猝攖之,亦勿怒。獅既即位,馳檄四方,群獸咸戾,約曰,今后羊也,隸狼;山羊也,隸豹;鹿也,隸虎;兔也,隸狗;并居無忤,若友焉。兔見而嘆曰:余之期此非一日矣,大王令果行,則弱者均足自保矣,其果然耶?
林紓在其以“畏廬”署名的按語中寫道:“今有盛強之國,以吞滅為性,一旦忽言弭兵,亦王獅之約眾耳!弱者國于其旁,果如兔之先見耶?!”這段按語的寫作時間距光緒庚子年(1900年)八國聯(lián)軍侵華戰(zhàn)爭之后不久,外國侵略者的殘暴貪婪為譯者林紓所耳聞目睹,因而能在籍發(fā)揮寓言本義的同時也指出:侵略者“吞滅為性”的本性是不會改變的,用以警醒少年,以使他們永志不忘,時刻保持警惕。
有時為了達到啟迪“童蒙”的目的,林紓的譯文甚至會故意與原文的本意背道而馳。如在其所譯的《希臘名士伊索寓言》中還有這樣一個故事:
牛飲于池,踐小蛙斃之。母蛙索子不得,問其他子。他子曰:“死矣!比有歧蹄巨獸,踐斃之。”母蛙吹氣而膨其腹,問其子曰:“彼獸之巨何如我?”其子曰:“止矣,母勿苦。母必如是者,移時將裂其腹。”
伊索寓言的本意在于諷誡那些不學無術(shù)、自以為是的人,而譯者林紓的按語卻相當出人意料:“母蛙固愚,勇氣足尚也;子蛙固智,學之適增長奴隸之性質(zhì)?!彼≌?,母蛙欲與牛相比者在于復仇,故贊其“勇氣”;反之,子蛙的崇大懼巨、自甘卑渺的奴隸性,倒是不足為訓的。[1](P183)林紓為了讓兒童讀者勇于與侵略者斗爭,竟然不惜完全更改了這一則寓言的本意。
“其實,林紓自己大概也沒有想到,中國新文化的誕生,他是其中的一位先驅(qū)。他的翻譯小說無異于一扇洞開的窗戶,晚清中國人首先從這里瞥見西方的文化與人生。林譯小說滋養(yǎng)了新文學的整整一代人,很多現(xiàn)代作家對西方文學的興趣,就是從讀林譯小說開始的;中國小說現(xiàn)代敘事話語的形成,林譯小說有開拓之功”。[2]錢鐘書先生在“林紓的翻譯”一文中,談到林紓的翻譯所起“媒”的作用時曾經(jīng)飽含感情地寫道:“我自己就是讀了林譯而增加學習外國語文的興趣的。商務(wù)印書館發(fā)行的的那兩小箱《林譯小說叢書》是我十一二歲時的大發(fā)現(xiàn),帶領(lǐng)我進了一個新天地,一個在《水滸》、《西游記》、《聊齋志異》以外另辟的世界?!佑|了林譯,我才知道西洋小說會那么迷人?!盵3](P82)
從林紓那個時代成長起來的中國作家,在回顧自己兒時所受的文學熏陶時,幾乎無一例外地也都提到了林紓和林譯小說。不僅魯迅兄弟、郭沫若等有所述及*周作人回憶說:“對于魯迅有很大影響的第三個人,不得不舉出林琴南來了?!覀儗τ诹肿g小說有那么的熱心,只要他印出一部,來到東京,便一定跑到神田中國書林,去把它買來,看過之后魯迅還拿到訂書店去,改裝硬紙版書面,背脊用的是青灰洋布。”周作人極其坦率地承認:“老實說,我們都因了林譯才知道外國有小說,引起一點對于外國文學的興味。我個人還曾經(jīng)模仿過他的譯文。”又說:“我從前翻譯小說,很受林琴南先生的影響?!?見謝天振,查明建主編《中國現(xiàn)代翻譯文學史》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3年第57頁)郭沫若最初也是從讀林紓譯的小說開始接觸外國文學的,他在所寫《少年時代》中記道:“林琴南譯的小說在當時是很流行的。那也是我最嗜好的一種讀物。我最初讀的是哈葛德的《迦茵小傳》,那女主人公的迦茵是怎樣的引起了我深厚的同情,誘出了我大量的眼淚喲?!?見郭沫若著《少年時代》,載《郭沫若文集》第六卷,人民文學出版社),連稍后一點的作家也都受到過他的影響,例如,冰心在其《小說集自序》中曾經(jīng)寫道:“我所得的大半是商務(wù)印書館出版的林譯說部。如《孝女耐兒傳》、《滑稽外史》、《塊肉余生述》之類?!搅耸粴q,我已看完了全部的《說部叢書》”。[10]丁玲也在《我的創(chuàng)作生活》中說過:“我小的時候,……幾乎把我舅舅家里的那些草本舊小說看完。而且商務(wù)印書館的《說部叢書》就是那些林譯的小說也看了不少”。[1](P161)
林紓的翻譯作品無論從體裁還是語言上都為中國文學的發(fā)展提供了全新的視角,也正是因為有了晚清時期對外國文學作品的譯介,才為幾十年后發(fā)生在中國的五四新文化運動奠定了基礎(chǔ),使其成為可能。
同時,林紓的翻譯也為上世紀20年代發(fā)起的“兒童文學運動”做了鋪墊。20世紀初的中國少年兒童,正是通過“林譯小說”開始接觸世界其它民族所創(chuàng)造的文學寶庫,從而步入了一個陌生而新奇的世界,林譯小說對他們的成長、尤其是思想方面的影響是十分巨大的。從歷史演進的角度考察,林紓兒童文學作品的翻譯雖然還處于嘗試和摸索階段,但它在一定程度上沖擊了當時的封建正統(tǒng)文化,也為五四時期起步的現(xiàn)代兒童文學作了醞釀與準備。以茅盾、鄭振鐸、葉圣陶、冰心等為代表的文學研究會諸作家發(fā)起的兒童文學運動,是現(xiàn)代中國重要的文化事件與文學現(xiàn)象,而這批當時十分年輕的作家都是在林譯小說的影響下成長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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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ShuandHisChildren'sLiteratureTranslation
Teng Mei1, Xu Hong2
(1.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Ocean University of China, Qingdao 266071,Shandong, China;2. PLA Foreign Languages University, Luoyang 471003, He'nan ,China)
It has always been controversial among researchers in translation studies concerning the translations of Lin Shu, the famous translator in the late Qing Dynasty. Some hail him as "the first to translate foreign literature into Chinese", while others tend to accuse him of his "disloyalty" to the original. However, there has not been due attention paid to Lin's translation of children's literature which, in fact, fascinates children readers. Based upon social-historical and philosophical backgrounds in China, this paper endeavors to interpret Lin's translation of children's literature by taking into consideration prevailing views upon children, translation and literature at that time. Nowadays, Lin's contribution to the development of children's literature in China should not be overlooked.
Lin Shu; children's literature; translation
H315.9
A
1672-335X(2013)01-0114-04
責任編輯:周延云
2011-12-10
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項目基金的階段性成果之一(09YJC740071)
滕梅(1969- ),女,山東青島人,中國海洋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翻譯理論與教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