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麗 周冬梅 孫麗蘊 王莒生

首都醫(yī)科大學附屬北京中醫(yī)醫(yī)院皮膚科，北京 100010

我國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開始普遍外用激素制劑，特別是強效激素類制劑及含激素成分的化妝品，激素制劑的使用范圍逐漸擴大，不合理的應用也愈發(fā)凸顯，導致醫(yī)源性或非醫(yī)源性激素依賴性皮炎的發(fā)生率呈逐年上升趨勢，現(xiàn)已成為繼濕疹、銀屑病、痤瘡、蕁麻疹之后的第五大門診皮膚病[1]。而人體面部附屬器較豐富，激素靶細胞多，角質(zhì)層薄，皮膚柔嫩，血運豐富，特殊的部位和生理構造決定了其對于糖皮質(zhì)激素具有較高的吸收系數(shù)，因而更易出現(xiàn)激素依賴性皮炎[2]，且一般病程較長，病情反復難愈，大大降低了患者的生活質(zhì)量，臨床治療較為棘手。因此，尋找有效的藥物防治激素依賴性皮炎，成為皮膚科醫(yī)生的又一項重要任務。

目前西醫(yī)常采用的治療方法有激素遞減法和停用激素法：前者一般指外涂不含氟的丁酸氫化可的松，并逐漸減少使用劑量和次數(shù)，直至停藥，但可控性較差，難以掌握，療效緩慢；后者一般指外敷硼酸液、口服抗組胺藥如氯雷他啶和賽庚啶，但較費時，病情易反復，甚至有的患者對硼酸液敏感又可加重皮炎的發(fā)生。而祖國醫(yī)學將面部糖皮質(zhì)激素依賴性皮炎歸屬于“藥毒”范疇，采用中醫(yī)藥外治具有療效好、副作用小、不易復發(fā)等優(yōu)勢，有獨到之處。為尋求更好的治療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的藥物，故綜述如下：

1 中藥外用

1.1 中藥提取物外用

彭紅領[3]根據(jù)外治宗師吳師機“外治之理，即內(nèi)治之理；外治之藥，即內(nèi)治之藥”的理論，結(jié)合甘草制劑具有激素樣作用，而無激素樣不良反應的西醫(yī)藥理研究，采用中藥甘草的提取物——復方甘草酸苷注射液（美能）冷噴治療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40例，顯效率為80%。卓英等[4]外用丹皮酚軟膏治療100例，2個月后觀察總有效率為89%，不良反應發(fā)生率為5%。

丹皮酚是常用中藥徐長卿和牡丹皮的主要揮發(fā)性成分之一，在臨床應用中發(fā)現(xiàn)丹皮酚軟膏能抑制細胞內(nèi)自由基的產(chǎn)生，使皮膚增白，并有消炎、消腫止痛、抗過敏（對Ⅱ、Ⅲ、Ⅳ型變態(tài)反應均有抑制作用）、抗病毒以及增強免疫功能等作用。

查閱近年來中醫(yī)藥外用為主治療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的文獻共69篇，其中采用中藥提取物外治的文獻有6篇，總有效率最高為98.2%，最低為80.0%，平均90.2%。

1.2 單味中藥外用

戴麗[5]將60 g甘草水煎后冷濕敷治療90例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對照組50例用3%硼酸水溶液濕敷，4周后治療組有效率為93.3%，與對照組有效率（92%）無明顯差異，且治療組未見不良反應。現(xiàn)代藥理研究表明，甘草中的主要成分甘草酸、甘草次酸具有促腎上腺皮質(zhì)激素作用，可用于解毒、抗炎、抗菌等；甘草甜素[6]成分有抗變態(tài)反應和抑制過敏反應等作用；甘草次酸脂肪酸酯、多元醇酯、肉桂酯等成分易為皮膚黏膜吸收[7]；整體具有類固醇樣協(xié)同作用，能進一步減輕局部炎癥反應[8]。

查閱近年來中醫(yī)藥外用為主治療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的文獻共69篇，其中采用單味中藥外治的文獻僅有上述1篇，總有效率為93.3%。

1.3 中藥復方外用

1.3.1 中藥湯劑外用 趙延海等[9]認為本病系毒熱之邪蘊結(jié)面部，日久毒熱邪氣進入營血熏蒸面部肌膚而致，治宜清熱祛風、涼血解毒，采用中藥（桑葉、枇杷葉、丹皮、生地榆各30 g）煎液冷濕敷面部治療108例，對照組60例采用3%硼酸冷濕敷治療，5周后觀察，治療組有效率為83.33%，對照組有效率為61.67%，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治療組僅有8例于治療初期出現(xiàn)反跳現(xiàn)象，對照組有13例出現(xiàn)反跳現(xiàn)象。余冰[10]給予脫敏煎（黃芩、黃連、黃柏、白鮮皮、徐長卿、蜀羊泉、側(cè)柏葉、蛇床子、地膚子、苦參各20 g）外敷治療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80例，藥液用完后去紗布，立即倒醫(yī)用冷模，20 min后去冷模，隔日或每日1次，10次為1個療程，2個療程后發(fā)現(xiàn)有效率為98%。石新榮[11]用中藥生地粉、當歸粉、黃芩粉、黃柏粉、苦參粉各等份煎液濕敷治療146例，有效率為100%。

查閱近年來中醫(yī)藥外用為主治療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的文獻共69篇，其中采用中藥湯劑外治的文獻有11篇，總有效率最高100.00%，最低72.50%，平均90.94%。

1.3.2 其他中藥劑型外用 翟軍俊[12]間斷外用除濕止癢軟膏（黃連、黃柏、苦參、虎杖、紫花地丁、蛇床子、白鮮皮、地膚子、萹蓄、茵陳、蒼術）治療94例，4周后有效率為95.7%。張磊等[13]以金黃散加味入水包油霜劑制成金黃散霜（天花粉、大黃、白芷、黃柏、姜黃、陳皮、厚樸、蒼術、天南星、甘草、冰片、薄荷腦）外用治療50例，總有效率為82%。黃磊等[14]外用青鵬軟膏遞減替代丁酸氫化可的松乳膏法治療45例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對照組外用氟芬那酸丁酯軟膏治療42例，結(jié)果治療組有效率為77.78%，對照組有效率為50.00%，兩組臨床療效比較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一般臨床中藥外用治療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多采用冷處理，但楊新偉等[15]認為本病纏綿難愈、愈后復發(fā)的根本原因是面部氣血瘀滯、毒邪不能透泄，不應過度使用寒涼藥物，治宜使氣血流通、汗孔開闔，驅(qū)邪外出，采用一涼一熱、一開一闔的方法——黛柏膏（青黛、黃柏、滑石、石膏、凡士林等）外涂加艾灸治療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患者42例，4周后的總有效率為95.24%。

查閱近年來中醫(yī)藥外用為主治療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的文獻共69篇，其中采用其他中藥劑型外治的文獻有12篇，總有效率最高為100.00%，最低為77.78%，平均89.10%。

2 中藥外用聯(lián)合中藥內(nèi)服

2.1 口服后濕敷相同的中藥

李會申等[16]認為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因血熱蘊毒，熏蒸于面部肌膚所致，采用具有清熱解毒、利濕止癢的茵陳蒿湯加味口服，并用藥液濕敷患處，治療96例，1個月后總有效率為97.92%。郭亞萍[17]認為本病多在痤瘡、脂溢性皮炎、酒糟鼻等原發(fā)病的基礎上，因長期使用藥物不當，不僅未消除內(nèi)蘊之熱毒，反而使藥毒蓄積，病入血絡，溢于肌表，日久血熱生風化燥所致，并將其分為初期和后期，分別采用化斑湯（生地、知母、生石膏、丹皮、茜草、連翹、菊花、金銀花、赤芍、防風、荊芥、蟬蛻、牛蒡子、生甘草等）和潤膚飲（生地、元參、當歸、沙參、麥冬、丹皮、連翹、杏仁、蟬脫等），早晚分服并于每晚敷面治療38例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1個月后總有效率為84.21%，愈顯率為65.79%。蔡希[18]采用口服清熱養(yǎng)陰為法的中藥煎劑[金銀花15 g、連翹9 g、蒲公英 20 g、黃芩 9 g、生地黃 30 g、玄參 9 g、麥冬 9 g、桑白皮 12 g、地骨皮 10 g、青蒿 12 g、生石膏（先煎）15 g]并用藥液濕敷面部治療50例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3個月后總有效率為92%。

查閱近年來中醫(yī)藥外用為主治療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的文獻共69篇，其中采用口服后濕敷相同中藥治療的文獻有10篇，總有效率最高100.00%，最低81.67%，平均92.98%。

2.2 口服聯(lián)合外用不同的中藥

隋亞楠等[19]采用口服潤燥止癢膠囊聯(lián)合中藥（透骨草6 g、防風 5 g、生艾葉 6 g、羌活 5 g、獨活 5 g、馬齒莧 10 g、黃芩10 g、生地榆10 g、甘草6 g）煎煮冷卻后濕敷面部治療58例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患者，對照組口服左西替利嗪分散片，外用生理鹽水冷濕敷面部治療58例，4周后治療組治療前后臨床癥狀積分差值較對照組差值下降更快，總有效率（81.03%）明顯高于對照組（41.38%），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兩組的皮膚病生活質(zhì)量指數(shù)（DLQI）相比，治療組治療前后DLQI評分存在差異，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較對照組改善明顯，而且治療組DLQI評分與臨床評分隨療程變化呈正相關。治療組僅有2例出現(xiàn)藥物不良反應，對照組有8例出現(xiàn)藥物不良反應。孫永建[20]采用中藥湯劑內(nèi)服聯(lián)合冷噴加中藥面膜（大青葉、青黛、黃芩、黃連各等）治療45例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具體方法為用離子噴霧器加蒸餾水冷噴10 min后，取中藥面膜與等量醫(yī)用石膏粉混勻30 g，以蜂蜜1勺加水適量調(diào)糊外涂，厚約2 mm，40 min后揭下洗凈，每日1次，2個月后總有效率為95.6%。錢昇[21]認為本病因風熱毒邪阻滯面部、蘊結(jié)肌膚，治宜疏風清熱解毒，外用具有疏風止癢、宣毒透疹的中藥薄荷煎液冷噴，結(jié)合普濟消毒飲加減湯藥口服治療59例，對照組54例口服左旋西替利嗪、維生素C、E，外用生理鹽水冷噴并冷濕敷，20 d后發(fā)現(xiàn)治療組有效率為94.9%，對照組有效率為88.9%，差異有統(tǒng)計學意義。

查閱近年來中醫(yī)藥外用為主治療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的文獻共69篇，其中采用口服聯(lián)合外用不同中藥治療的文獻有12篇，總有效率最高為98.39%，最低為75%，平均87.02%。

3 中西醫(yī)結(jié)合治療

張小青[22]認為本病病機主要為熱毒夾瘀，采用清熱解毒、活血化瘀的中藥（菊花20 g、生黃芩20 g、生大黃20 g、板藍根20 g、白蘚皮20 g）水煎冷濕敷后外用肝素鈉軟膏，聯(lián)合口服復方甘草甜素片治療55例，對照組56例口服復方甘草甜素片，0.04%苯海拉明溶液濕敷后外用肝素鈉軟膏1個月后，治療組有效率為96%，對照組有效率為84%，有統(tǒng)計學意義。王六銀[23]認為長期外用糖皮質(zhì)激素于面部，使藥毒之邪日久滯留皮膚，破壞了顏面表皮的屏障功能，導致衛(wèi)外失固，腠理不密，外風乘襲，挾其藥毒浸淫血脈，采用清熱祛風止癢的除濕止癢軟膏外用及自擬清熱涼血解毒湯口服，聯(lián)合依巴斯汀片、西咪替丁片口服治療有效率為91.7%，未見復發(fā)。張彥秀[24]以中藥（黃芩、黃柏、大青葉、生地黃、金銀花、白菊花、馬齒莧、生石膏各20 g）水煎后冷濕敷加冷凍面膜（海洋礦物石粉及珍珠粉制作）的方法治療本病，治療組和對照組有效率分別為76.5%和38.3%。彭才智等[25]用復方黃柏液濕敷聯(lián)合1%吡美莫司乳膏外涂治療30例，對照組30例選用維生素B6軟膏外涂及3%硼酸溶液濕敷，4周后治療組有效率為86.67%，遠高于對照組16.67%的有效率。而且不同皮膚表現(xiàn)的患者對治療反應不一，觀察顯示：以紅斑、丘疹、膿皰、脫屑為突出臨床表現(xiàn)者癥狀消退時間快，皮膚屏障恢復好。而以皮膚萎縮、色素沉著及毛細血管擴張為臨床表現(xiàn)的患者炎癥消退慢，皮膚屏障恢復亦較慢。有研究表明[26]，中藥復方黃柏液具有清熱解毒、燥濕、消腫祛腐之功，可明顯改善炎性丘疹和膿皰，對毛細血管擴張、色素沉著和皮膚萎縮也獲得滿意效果。

查閱近年來中醫(yī)藥外用為主治療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的文獻共69篇，其中采用中西醫(yī)結(jié)合外治的文獻有17篇，總有效率最高為100.00%，最低為68.4%，平均89.36%。

4 結(jié)語

面部皮質(zhì)類固醇激素依賴性皮炎簡稱激素依賴性皮炎是一組對激素依賴且又有特定臨床表現(xiàn)的皮膚疾病，具有多形態(tài)損害、對皮質(zhì)激素依賴、反復發(fā)作等特點，嚴重影響患者的容貌及身心健康，屬于難治性皮膚病的新病種[27]。該病主要因濫用和（或）誤用激素所致，使用次數(shù)愈多、時間愈長、激素效力愈強，就愈容易發(fā)生激素依賴[28]?，F(xiàn)代醫(yī)學認為[29]，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的發(fā)病機制是由于皮質(zhì)激素的血管收縮作用使局部代謝產(chǎn)物堆積，造成停藥后毛細血管擴張；皮質(zhì)激素的免疫抑制作用促使皮膚微生物過度繁殖，并作為超抗原介導免疫反應，釋放炎癥介質(zhì)；長期外用激素制劑，抑制表皮細胞的遷移和繁殖，使皮膚變薄，敏感度增高。

筆者通過對這69篇外用中藥的頻次分析得知，排在前10位的中藥有黃柏25次，黃芩24次，甘草23次，苦參20次，生地19次，白鮮皮18次，金銀花17次，丹皮15次，蒲公英15次，黃連10次，以清熱解毒燥濕、涼血滋陰、祛風止癢作用為主。而且現(xiàn)代藥理研究認為，上述中藥具有抗細菌、真菌、病毒及其他病原微生物的作用，黃柏、黃連、苦參等具有抑制免疫反應、減輕炎癥損傷的作用[30-31]。通過上述中醫(yī)藥的外治法分析可看出，平均有效率較高的使用方法是單味中藥外用，為93.3%，而且中藥外用結(jié)合濕敷、霧化、熏蒸、冷噴等多種給藥方法，可大大減輕皮膚的炎癥狀態(tài)，緩解停用激素后的不適和戒斷癥狀，加快皮膚屏障功能的恢復，肯定了中藥在治療面部激素依賴性皮炎中的積極作用。因此，今后應加大科研力度，積極尋找出有效的中藥復方，為中醫(yī)外治開闊一個新的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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