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麥爾維爾的《白鯨》與村上春樹的小說創(chuàng)作

2013-03-18 20:39李曉娜
外語學刊 2013年1期
關鍵詞:白鯨村上春樹悲劇

李曉娜

(吉林大學,長春130012;黑龍江大學,哈爾濱 150080)

1 引言

村上春樹是一位享有世界聲譽的日本作家,他的作品超越了民族和國界,掀起了世界范圍的“村上春樹現(xiàn)象”研究風潮?!斑@種在商業(yè)上的成功掩蓋了‘村上春樹現(xiàn)象’的高度復雜性:他的聲譽的到來是源于他一貫傾向于和日本文學界保持距離,并且(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和作為‘社會評論家’)他的創(chuàng)作本質難以被歸類。”(Seats 2006:3)村上春樹在藝術創(chuàng)作中進行了獨特的嘗試,他的作品描述都市青年孤獨、絕望的精神狀態(tài)。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受到了西方文化尤其是美國文學精神的深刻影響,他通過原創(chuàng)性的審美想象來避免囿于日本本土文學的束縛,其作品在一定程度上體現(xiàn)出美日文化的結構性趨同造成的文化親和關系。但是,“村上春樹既沒有在作品中以現(xiàn)實主義的方式展現(xiàn)西方的影響,也沒有把它描繪成為危險或者腐敗的,相反,他把其作為他的作品戲劇和諷刺效果的基礎,構建出多維度的現(xiàn)實”(Suter 2008:133)。美國文學中究竟哪些美學追求比較深地影響了村上春樹的小說創(chuàng)作?如何用一種跨文化的視角來闡釋村上文學精神中的人類性問題?針對這些疑問,本文將以村上春樹的小說作為參照系,通過分析這位日本作家推崇的美國文學作品《白鯨》中幾項藝術特征的價值蘊含,來探索二者的共相審美追求,由此討論這些特征的文學價值和意義指向。

2 《白鯨》的“高貴”、“滑稽”與“悲劇”

村上春樹一直對美國文學表現(xiàn)出濃厚的興趣,在一次采訪中他說道,“一個人在房間里時,我就聽美國的爵士樂和搖滾,看美國電視節(jié)目,讀美國小說……他們(美國作家)在我房間的墻上為我提供了一扇可以看到外國風光、奇幻的世界小窗”(Walley 1997:41)。在眾多美國文學作品中,村上春樹認為麥爾維爾的《白鯨》是最具美國特色的3部小說之一,并概括他眼中的“美國式劇作法”的特征為:高貴、滑稽和悲劇。(徐谷芃2006:119)在村上春樹看來,“高貴”是一種高貴的志向,喻示著人類被偶然地擲入到自然規(guī)律鐵一般的網(wǎng)罟中,在被規(guī)定的同時卻在尋找存在的價值和生命的意義,文學的“高貴”精神詮釋了人性的自由訴求,揭示了人類的普遍罪性以及對這罪性的悲憫與救贖。美國現(xiàn)代文學精神的“滑稽”之維,具有“反諷”之意。主人公在生活中發(fā)現(xiàn)了“惡”與“虛無”,墜入到存在的深淵之中,面對黑暗虛無的力量,主人公無論采用怎樣的行動都顯得荒誕而無實際意義。“悲劇”則通過刻畫個體心靈之痛以及特殊意象的營造,建構起深湛的美學之維,暗含了對人類生存困境的思考,它是對人類在困境中展示出精神力量的偉大詮釋。

在《白鯨》中,我們可以看到村上春樹心目中這些特征的表現(xiàn)。村上本人對《白鯨》十分推崇,他的小說《尋羊冒險記》和《舞!舞!舞!》中的海豚賓館就是受到了《白鯨》的啟發(fā)而命名,因為“尋覓什么是很有趣的作業(yè)……我所以給這里取名為DOLPHIN HOTEL,其實就是因為麥爾維爾的《白鯨》里有海豚出現(xiàn)的場面”(村上春樹2007c:203)。由此可見,村上對這部小說的熟悉和喜愛。麥爾維爾在小說中刻畫了名叫莫比·迪克的“白色巨鯨”,這個“意象”具有深奧的哲學內涵,在小說里,雖然一般水手把它看成是海怪,船長把它當成是自己的仇敵,但小說中的敘事者以實瑪利卻把它看成是宇宙本質的體現(xiàn),在它身上兼具空虛與殘酷的性質?!鞍做L”作為無形的權威和不可撼動的力量而存在,是宇宙“惡”的化身。這是超越物理世界以及時空限制的象征物,是對人類懷有敵意、人類卻難以將其征服的力量。圍繞著這樣的意象,一幕幕體現(xiàn)著“高貴”、“滑稽”、“悲劇”特征的戲劇展開了。

2.1 高貴

麥爾維爾通過《白鯨》闡釋了神秘性的主題,暗含了人與命運關系的思考,村上也是不憚于在小說中表現(xiàn)命運之謎的作家,他和麥爾維爾一樣,喜歡刻畫世界的“不固定”和人心的“不可測”。麥爾維爾的“白鯨”把讀者引領到黑暗悸怖的潛意識世界。對人的潛意識中黑暗王國的揭示,在文化史家看來這或許是西方人文理想沉落的預言。這種隕落是工業(yè)文明的發(fā)展帶來的精神危機,是技術理性統(tǒng)治一切的時代中人們失去精神家園的美學認知。卓越的文化心靈把長期壓抑在內心深處的恐懼、不安、顫栗等非理性沖動喚醒,并把它提高到了極其重要的地位。激蕩古希臘心靈的深刻主題似乎被重新奏響。在希臘神話中,就連宙斯都無法逃脫冥冥之中被稱為“命運”的力量,他無法從普羅米修斯的口中獲得自己將被推翻的秘密。而驅使正直的俄狄浦斯走上弒父娶母道路的力量更是神秘莫測。任憑你如何掙扎反抗,都無法逃出這個黑暗的深坑。然而,在麥爾維爾筆下,處于如此處境中的人類,呈現(xiàn)給讀者的形象不是壓抑,而是昂揚,不是卑微和絕望,而是理智與信念的高貴。同樣地,村上春樹也在自己的作品中,歌頌著人在難以把握的時空變幻中,對自心信念的堅守。

文學精神的“高貴”詮釋了人性的尊嚴,因為意義的問題折磨著那些最敏感的心靈,對“非存在”的焦慮成為主導趨勢,也成為村上春樹和麥爾維爾心智結構中同源性的意識體系。

在麥爾維爾的《白鯨》里,莫比·迪克喻示著不可預見性的力量?!八橇?,它是神,它是人類殘殺手段的反抗者,他的形象正是整個大自然偉大的化身!”(毛信德2004:59)面對這種巨大的神秘力量,船長亞哈懷著高貴的志向與之決斗,而作家懷著深沉的感傷咀嚼著人生的苦難,在生命的廢墟上尋找存在的意義和活著的“價值”,這種尋覓是一種高貴的使命感。村上小說的主角,在頹廢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卻認真地傾聽自己心中若隱若現(xiàn)的聲音,承受著自我的拷問與質疑。他們或許既無宗教的虔誠也無亞哈船長那樣強烈的執(zhí)念,然而他們都是一些自己負起心靈的十字架,即使累得難以顧及表情、支撐不住,也不肯放下的人?!栋做L》里的亞哈船長既不能說是一個典型的好人,也不能說是一個足夠明智的人,然而這個形象卻無疑閃現(xiàn)著“英雄”的光輝。亞哈尋找白鯨與其決斗的行為,宛如俄狄浦斯永恒的話語,天意難違但可抉擇。命運的詭計和定數(shù)必須予以挑戰(zhàn),與其等待皆有一死的命運,還不如主動抉擇,走上精神上的反抗之路。生存的“悖論”在于無法和解的緊張與矛盾,面對荒謬和非存在,具有主體精神的人必須予以抉擇。

村上對于那些始終堅持自己理想的人物有著深深的敬佩,他之所以喜愛另一位美國作家菲茨杰拉德的代表作《了不起的蓋茨比》,正是因為:“雖然蓋茨比意識到自己的雄心壯志的虛假性并死去,但他劃著他的小船持續(xù)地朝著夢想駛去”(Miyawaki 2003:271)。村上筆下的那些少年男子,也在他們的生活中遙映著這樣的英雄光輝。所以,村上傾心的“高貴”,不是完美,不是高高在上,而是承受世界的無常與自我的缺陷,在無常與缺陷中執(zhí)著于內心的真誠、不屈。

2.2 滑稽

村上春樹概括美國現(xiàn)代文學的“滑稽”,有“反諷”之意,暗指充滿絕望感的主人公在生活中發(fā)現(xiàn)“邪惡”與“恐怖”,墜入到存在的深淵中。“生存還是毀滅”,對于哈姆雷特而言是思想的問題,而對于麥爾維爾筆下的主人公而言,則是行動的問題?!盎本哂刑眉X德式的精神特質,是焦慮與勇氣合一的精神特征。作為存在的“騎士”,既可以說是恐懼和焦慮的守護者,又需要時時刻刻防范著非存在對于自我的威脅,并且要對這種威脅做出抵抗的反應。“滑稽”首先是對“勇氣”的肯定,主人公欣然承擔了在潛意識深處感到的否定性,然后達到更高層面的生命肯定性。這種自我肯定對于亞哈來說,就是對于匱乏、辛勞、不安全、痛苦以及可能遭到的毀滅的接受。同時,主人公越是生命力頑強,越是能從恐懼和焦慮的危險中肯定自我的生命存在和精神價值。所以,在麥爾維爾的筆下,亞哈船長被刻畫成一位“頭發(fā)灰白、不敬畏神靈的老人,他滿懷著詛咒也要滿世界地追逐這條約伯的大鯨”(Melville 1981:177)。面對神秘莫測的巨大力量,一切反抗行為都顯得“滑稽”與“荒誕”?!蚌L”的強大與不可戰(zhàn)勝映照出了人類身軀的渺小與脆弱,但是由此也為強大的精神提供了自我詮釋的可能。亞哈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與白鯨決斗的結果。但他的可貴之處在于以自我力量征服了對死亡的焦慮,成為敢于承擔死亡的勇氣的象征。在村上看來,面對死亡的恐怖與“白鯨力量”的神秘之時,只有去坦然面對才能維護人性的尊嚴,也才能在內在本質上保持對自我的肯定。其結果是失敗的、沒有希望的,但因為具有參與到精神的自我建構以及承擔死亡與命運的勇氣,從而具有超越時間的哲學意義。

美國小說中的“滑稽”和“反諷”的背后是一種用勇氣去印證生命不朽的信念,很大程度上取代(或重新詮釋)了基督教復活象征。《白鯨》的敘事語調中,始終有著調侃的調式與節(jié)奏,無論是寫庸凡生活中的困窘,還是寫冒險生活中的絕境,即使在面對死亡的恐怖與神秘的“白鯨力量”之時,敘事者也總會運用他機智的、甚至在當時人看來頗褻瀆神圣的俏皮話,來形容或評論當時的狀況。村上的小說也以機智的妙語著稱,在他的第一人稱小說里,主人公內心的隱痛,常常是以令人發(fā)笑的語言或敘述,輕描淡寫進行表達的。而越是表達得輕描淡寫,讀者對他們的隱痛的體會就越深,讀過也之后也越難忘懷。這正是村上得益于《白鯨》等美國經典文學的藝術造詣。

2.3 悲劇

所謂“悲劇”,往往和“災難”聯(lián)系在一起。暗含了主人公拒絕世界和生活的設置,拒不接受這個被規(guī)定的殘缺世界,因為在人類生存的局限性和自然規(guī)律鐵一般法則之間毫無調和的余地。在《白鯨》中,亞哈船長是一位神秘而具有悲劇意識的人物?!鞍做L意識”實際上是內在心理倍受罪惡感的折磨,在亞哈神秘的體驗中感覺到有主宰一切的至高無上的力量獨立存在著,他感到自己是惟一有資格同白鯨較量的人?!氨瘎∫庾R”在文本中體現(xiàn)為對某種能夠引起憐憫和恐懼且神秘莫測東西的描摹,它的存在讓主體心靈始終感到壓抑、不服和絕望。小說的結局是亞哈和“裴廓德號”船只及成員幾乎都消失殆盡。這個小說的悲劇主題構件是死亡、罪惡與毀滅,亞哈的消失意在說明人類追求真理的絕對意志,它代表了人類存在的終極不和諧。亞哈的崇高性格及悲劇意識在于,面對邪惡與痛苦,面對命運的限制,能夠徹底追究自己的可能性。正是對自由意志的可能性追求,讓我們感受到悲劇精神所具有的深刻性。

在《白鯨》中,麥爾維爾通過對悲劇人物形象的塑造,不僅富于美學意義,而且很具有哲理性。美國現(xiàn)代文學中涉及到“高貴”、“滑稽”、“悲劇”所具有的美學內涵,也正契合了村上春樹小說的美學主題。這種“美國式劇作法”在村上小說中集中體現(xiàn)為:對“暴力”的書寫、對“荒誕性”的書寫,和對悲劇意識的刻畫。

3 對生存本質的思考:村上春樹對“暴力”的書寫

村上春樹是一位有著高貴使命感的作家,他在作品中對“暴力”以及“暴力”的肇因進行了深入的思考。這種針對“暴力”的思考,反映的是“白鯨”式的自然力量,是人的潛意識中緊張不安的因素所致,是對彼岸王國絕望與恐懼的情感凝結。村上說:“在某種情況下,我不得不投入戰(zhàn)斗”(轉引自林少華2010:276)。這種戰(zhàn)斗本身沒有對象,不是一個關于國家、社會的問題,而是一種個性的、個體的最迫切的是否“存在”的問題,與其價值關聯(lián)的則是心靈的救贖與避免沉淪的渴望。村上春樹“在這現(xiàn)實的空氣里感受到了暴力性”,認為自己作為一個小說家“有責任思考該怎么處理自己感覺到的東西”(河合隼雄 村上春樹2011:138)。村上小說深入到現(xiàn)代心靈的“黑暗森林”,追問“人為什么活著”的意義,思考人與命運的關系。

村上在小說中創(chuàng)造了大量獨具特色的心理意象,比如動物、數(shù)字等。在眾多的意象中,“地震”一詞極具概括力和象征性,代表了“白鯨”式的自然力量,是大自然強加給人類的“暴力”,反映了村上的內心焦慮。“地震”不僅是日本作為島國隨時都要面臨的天災,而且是作為“形而上的幻覺”存在于他的生命體驗之中,并在文學中予以積極救贖的現(xiàn)實需求。他正是通過地震給人類帶來的災難出發(fā),反思人類自身所具有的危機和局限?!暗卣稹毕笳髦环N“廢墟體驗”,而這種虛無的廢墟體驗成為他審美想象的底蘊所在。村上不斷追問,哪里才能尋找新的價值?這里的“地震”猶如兩次世界大戰(zhàn)給西方知識分子內心帶來的巨大沖擊一樣,不僅僅摧毀了城市和家園,不僅僅是對自己信守的文化信念的喪失,更重要的是象征著死亡和黑暗的魔影,無法擺脫,成為壓在幾代知識分子心靈上的夢魘所在。面對“地震”,“我們”應該做些什么呢?我們的行動在自然力量面前顯得那么的渺小,我們的反抗顯得那么的無力與滑稽。這是亞哈面對白鯨的精神命題,也是村上在小說中提出的問題核心。小說里隱含著一種救贖的倫理,是將神圣從黑暗中分離出來,超驗從塵世中分離出來,回歸某種宗教和傳統(tǒng)的價值觀,是根治斷裂帶來的巨大創(chuàng)傷的良藥所在。對于村上來說,只有通過對黑暗與死亡體驗的審美表達,才能超越自然法則的奴役與控制。對死亡暴力與黑暗世界的心靈體驗,能夠代表著人類對塵世生活的超越。命運通向死亡,死亡不是懲罰而是贖罪。也許只有具有罪責意識的心靈,才能超越廢墟意識,進入救贖領域。對于深諳美國文化精神的村上來說,這種不妥協(xié)的“硬漢性格”或“反抗絕望”的精神,成為其完成靈魂救贖的出口所在。

村上春樹對“暴力”的描寫還體現(xiàn)在對戰(zhàn)爭場面的刻畫。在《奇鳥形狀錄》中,村上通過對戰(zhàn)爭場面的描寫,意在揭示其嗜血本質,象征著命運的不可改變以及定數(shù)的威力。發(fā)生在諾門坎的暴力描寫是通過“間宮中尉”的話加以表現(xiàn),描述了戰(zhàn)爭的恐怖以及心靈的顫栗,成為作者深入思考“暴力”實質的文學修辭所在。特別是作者對其中一段剝人皮的描寫,更是把戰(zhàn)爭的暴力場面推向了極致:“熊一般的外蒙軍官最后把利利索索剝下的山本胴體的皮整張打開,那上面甚至連著乳頭,那股慘不忍睹的東西那以前那以后我都沒見過。一個人拿起來像晾床單一樣晾在一邊……”(村上春樹2009:180)類似這樣令人驚駭血污的場面比比皆是。經歷了令人恐懼顫栗的死亡暴力,不能作為空殼被黑暗吞噬而徹底消失,要把暴力的黑暗與殘忍說出來,才是真正的勇氣。這區(qū)別于傳統(tǒng)的日本“恥感文化”:“在以‘恥’作為主要約束力的社會,人們在公開自己的錯誤時,即使是向神父懺悔的信徒,也無法體驗到解脫。只要不良行為未‘公之于眾’,他就不必懊喪,懺悔對于他來說只是平添煩惱”(本尼迪克特2007:165)。面對“惡”與“暴力”,村上選擇的不是回避,而是勇于“公之于眾”,進行深刻地反思。這樣的“暴力”認知,超出單純的“歷史性”的經驗層面,上升到超驗性的無形暴力,也就是對“自然暴力”的隱喻刻畫,把生存的殘酷性、荒謬性和虛空性揭示出來,是潛伏于作家內心深處對世界可怕性的美學表達。

村上曾說,“對我而言,一個故事就是一輛將讀者帶往某處的車子”(魯賓2006:90)。當我們踏上這輛“車子”時,會逐步感受到恐懼顫栗的情感以及可怕的“死亡暴力”。作為現(xiàn)代作家的村上春樹,在藝術生活中揭示罪惡與深淵體驗,將惡視為靈魂之景象,這種風格是絕對的超驗式的觀物形式??梢钥闯?,村上小說對歷史理性主義持厭惡態(tài)度,在追溯“惡”與“暴力”的根源上,顯然具有“美國式劇作法”所擁有的哲學深度和生命高度。村上認為這部作品的基本主題就4個字:“戰(zhàn)斗”和“救贖”。理解《奇鳥行狀錄》里的“暴力”傾向,不能僅限于現(xiàn)實語境的戰(zhàn)爭反思,必須上升到超自然的層面。對生命存在有了整體性的觀照之后,方能深刻領悟作者的美學隱喻。

4 村上春樹對“荒誕性”的書寫

荒誕感、滑稽感是切入村上小說藝術很重要的價值范疇。這是村上春樹在汲取美國文學傳統(tǒng)資源的同時,對生存現(xiàn)實和時代精神的敏銳體驗和深刻把握。所謂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fā)笑,暗含了人類心靈殫精竭慮為之懊惱的生存困境和生命難題,猶如一堵堅硬的墻壁,永遠都不可穿越。人性之謎、生存之謎永遠都是藝術的思想主題。加繆筆下的西西弗斯,推著巨石艱難前行,然后聽任巨石一次又一次的落下,這種可笑但是執(zhí)著的存在姿態(tài)震撼了藝術家的心靈?,F(xiàn)實如此荒謬,像村上春樹這樣追逐生命意義的藝術家們就在文學審美中去表達自己存在的思考。在《挪威的森林》、《海邊的卡夫卡》、《舞!舞!舞!》、《螢》等作品中,主人公流露出對孤獨的無奈、對生的煩惱、對死的恐懼。對于村上來說,文字和想象之間的互動就是一切,即是生命存在的真實。

“荒誕”感來源于生存的無意義。現(xiàn)代科學的發(fā)展不僅破壞了人們得以休養(yǎng)生息的星球,而且把人們終極的關懷也一并摧毀,只有虛無和死亡相陪伴。19世紀以來的美國文學體現(xiàn)出對失落的價值觀的悵惘和痛苦地尋求人類出路的審美表達。對美國文化相當熟稔的村上春樹,對“荒誕”主題也有著深入的思考。在村上的小說中,主人公大都無聊,他們的生活、學習、工作、甚至性愛都毫無意義,“局外人”一般的冷漠和無熱情。在《尋羊冒險記》中,主人公這樣說,“車開得再快,也沒辦法甩掉這單調和無聊。相反,車開得越快我越是快步踏入無聊的中央。所謂無聊便是這么一種東西”(村上春樹2007c:99)。主人公的“黑色幽默”反映出特殊的心理掙扎,在荒誕的社會中,既然人們無法擺脫物欲的壓榨,也不愿自我的人格在現(xiàn)實中消隱,那么只能對現(xiàn)實予以特殊的反抗。既然無法擺脫無聊與乏味,那就深入到“無聊的深處”,用“無聊的態(tài)度”對待現(xiàn)實的無趣,這種清醒地安然接受外部現(xiàn)實強加給自己的痛苦,是一種特殊的人生態(tài)度和看待世界的方式,具有“絞刑架下的幽默”效果,主人公貌似滑稽的舉動實際上是對現(xiàn)實荒誕的深度揭示,反映出現(xiàn)代世界的荒唐、麻木、殘酷和病態(tài)。

村上小說中對世界荒誕感的描述,還體現(xiàn)在對人物孤獨心靈的描述上。孤獨來源于人類心靈深處的絕望,來源于人與人之間交情的淡漠,來源于人類心靈對自己生存無根的反思。《挪威的森林》中的主人公木月和直子都是被孤獨感侵擾著、在極為抑郁的狀態(tài)下走向死亡的,“我”、綠子、永澤等人雖然活在人世間,但是依然活在自己灰暗的、絕望痛苦之中,背著沉重的幻滅感在苦苦掙扎。玲子一語道破玄機“我們遲早都要那樣死的,你也好我也好”(村上春樹2007a:369)。正如林少華總結的那樣:“村上的孤獨并不僅僅出自小市民式的廉價的感傷主義,不單單是對個人心境漣漪的反復咀嚼。更多的是源于對人的本質、生命的本質以及社會體制,人類走向、自身處境的批判性審視和深層次質疑”(林少華2010:267)。

村上小說的主人公總在傳達一些什么,但是似乎又很難用語言來表達。所以主人公經常用自言自語的方式來審視自己荒誕而病態(tài)的處境,刻畫出人世間的滑稽,達到憤怒而辛辣的藝術效果。面對荒誕的現(xiàn)實,人們痛心疾首但是又無能為力,只有玩世不恭的生存,以某種喜劇的方式承載著悲劇生活的內涵,尋求現(xiàn)實的麻痹與忘卻。這是上帝死了的時代,沒有信仰,一切皆是可能的。因為沒有終極真理,也就沒有是非評判,只有在荒誕的世界中展現(xiàn)消極的人生觀。這種悲觀、消極、無聊與荒誕的描述,是村上春樹小說中很重要的文學基調,縈繞不去又很容易體會。

5 村上春樹對悲劇意識的刻畫

雅斯貝爾斯曾經說,“悲劇氣氛的出現(xiàn),就像我們被棄置其中的陌生而險惡的命運。敵對的事物威脅著我們,有一些我們無法逃脫。無論我們走到哪里,也無論我們看到什么,聽到什么,冥冥之中總有某些東西會摧毀我們,不管我們做什么或期望什么”(雅斯貝爾斯1988:30-31)。麥爾維爾善于營造這樣一種悲劇性氛圍,他是一位敏銳地洞察了人性癥結的文學家,他深入思考人類生存的困境及偶然性、悲劇性,在審美想象中摹繪人類生存的極端不確定性。麥爾維爾在描寫海上冒險、水手的日常生活背后,發(fā)現(xiàn)了隱藏在“大?!鄙钐幍目膳?,人類對于孤獨的恐懼、失落感、虛無皆是由此而衍生。同樣,村上春樹以悲劇意識作為創(chuàng)作的底蘊,不斷地探究、思索并建構一個“陌生化”的世界,反映了村上對精神之謎和人類存在困境的深刻反思。“憂郁”、甚至走向自殺是村上小說主人公精神品格的重要構成,凸顯了在特定的社會環(huán)境中感性的真實。

村上的小說反映了生活在追求物質享受時代中的年輕人的世界,著重描繪他們失落而迷惘的世界。冥思“死亡”是村上春樹在現(xiàn)代生活中意識到的“危機”的體現(xiàn)。村上的很多小說都在描述自殺或與死亡有關的故事。例如,《且聽風吟》中這樣描述戀人出其不意的自殺:“第三個是在大學圖書館認識的法文專業(yè)女生。次年春假她在網(wǎng)球場旁邊一處好不凄涼的雜木林里上吊死了,尸體直到開學才被發(fā)現(xiàn),整整在風中搖擺了兩個星期”(村上春樹2007b:67-68)。死亡的夢魘是世間萬物都要面對的話題。

在《挪威的森林》的扉頁上寫著“獻給許許多多的祭日”,彌漫著悲愴感的同時,實際上作者不斷淵深自己的“悲劇”意識。在村上筆下,人物的悲劇意識體現(xiàn)為一種特別尖銳化的生活感受。女主人公“直子”一直生活在戀人自殺的陰影中,家人和朋友都盡了最大的努力,希望她能夠擺脫精神上的重負。但是,她雖然做了種種掙扎,仍然無法消除死亡與悲劇的困擾,最終走上了和情人同樣的自殺之途。村上小說描寫了現(xiàn)代人掙扎在愛欲與死亡泥淖中的過程,其目的在于喚醒麻木的心靈。也許只有通過死亡意識的震顫才能啟明通向自我認識、走向自由的路徑。最高的生命必須為死獻祭,因為這是在生命過程中克服時間性困擾的審美純凈形式,是生命本身形式化的永恒象征?!杜餐纳帧纺苋绱说卮騽用恳晃蛔x者,就在于讓我們看到了自己的“生存原型”,透過這些人物,依稀看到我們的悲哀與無助。

黑古一夫指出,“人,無論是誰,都會有一生也無法消除的心靈創(chuàng)傷。或者說,不管表面上看起來,言行舉止多么健康、陽光,人其實都是懷著內心深處不斷滴血的創(chuàng)傷而生活著的……可以說,村上春樹正是以這種人所共通的心靈傷痛及青春感傷為基調,去創(chuàng)作他自己的故事的”(黑古一夫2008:72)。黑古對于村上小說的評價極具眼光,可以說人類性的心靈傷痛存在于這種生死兩元的掙扎中。偉大的文學家,擔荷的痛苦尤為深重。村上的小說描摹出這種生存的必然性,表達了對人類生存困境的關注。

悲劇的目的在于揭示人生中可怕的一面,并由此向我們暗示世界和存在的本質,悲劇使我們從痛苦的人生束縛中解脫出來。在村上看來,憂郁是悲劇意識很重要的表現(xiàn)之一,憂郁來源于直面死亡后內心的覺醒以及恐懼不安無以言說的痛苦。村上的小說把死亡看成重大的悲劇事實,正是通過對命運的殘酷性描述,升華出自由精神的可貴,達到其對心靈救贖的渴望,成就人類想象力對不朽的渴望。村上的渴望體現(xiàn)在對超驗的異質空間建構中,體現(xiàn)在他對穿越死亡、遐想彼岸世界的美學譜圖上。正因為村上的小說擔荷著人類的“痛苦呻吟”,所以他的小說具有痛苦深度及融匯的神圣感和崇高感,激起廣大讀者的共鳴。

6 結束語

《白鯨》中體現(xiàn)出的“高貴”、“滑稽”與“悲劇”這些特征,對村上春樹創(chuàng)作的影響并不是微觀上的,而是一種寫作姿態(tài),一種審美追求。村上小說中蘊含著“心靈的辯證法”,一般意義上的孤獨與苦悶,都被賦予積極閃光的性質,從而走上更高意義的肯定自我、超越自我的生存之路。這也正契合了美國文學傳統(tǒng)中“高貴”、“滑稽”與“悲劇”的背后都是自我療救、自我肯定的救贖精神。村上對生命的反思中種種焦慮與悲哀的描述,喻示著精神中永恒的自由向往以及對靈魂救贖的不竭動力。因此,村上文學中的人道倫理為其獲得跨越民族、跨越時空的人類性價值提供了可靠的保證。

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a.

村上春樹.且聽風吟[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b.

村上春樹.尋羊冒險記[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c.

村上春樹.奇鳥行狀錄[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9.

河合隼雄村上春樹.村上春樹,去見河合隼雄[Z].上海:東方出版中心,2011.

黑古一夫.村上春樹:轉換中的迷失[M].北京: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2008.

杰·魯賓.傾聽村上春樹:村上春樹的藝術世界[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6.

卡爾·雅斯貝爾斯.悲劇的超越[M].北京:工人出版社,1988.

林少華.為了靈魂的自由:村上春樹的文學世界[M].北京: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10.

魯思·本尼迪克特.菊與刀[M].武漢:長江文藝出版社,2007.

毛信德.美國小說發(fā)展史[M].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04.

徐谷芃.村上春樹與菲茨杰拉德——《挪威的森林》與《了不起的蓋茨比》的比較[J].華東師范大學學報,2006(7).

Melville,H.Moby-Dick[M].New York,NY:Bantam Books,1981.

Miyawaki,T.“A Writer for Myself”:F.Scott Fitzgerald and Haruki Murakami[A].In Bryer,Jackson R.,Prigozy,Ruth.,Stern,Milton R.(eds.).F.Scott Fitzgerald in the Twenty-First Century[C].Tuscaloosa,AL:University of Alabama Press,2003.

Seats,M.Murakami Haruki:the Simulacrum in Contemporary Japanese Culture[M].Lanham,MD:Lexington Books,2006.

Suter,R.Japanization of Modernity:Murakami Haruki Between Japan and the United States[M].Cambridge,Mass.:Harvard University Asian Center,2008.

Walley,G.Two Murakamis and Their American Influence[J].Japan Quarterly,1997(1).

猜你喜歡
白鯨村上春樹悲劇
偉大的悲劇
長大的瞬間
泄洪的悲劇不能一再上演
我的白鯨朋友
海豚VS白鯨,誰更聰明
白鯨
空中“大白鯨”
近視的悲劇
一曲悲劇英雄的贊歌——《偉大的悲劇》解讀
村上春樹和他的貓
陇川县| 沾益县| 三明市| 象山县| 双辽市| 库车县| 大渡口区| 浦城县| 汉阴县| 大冶市| 西宁市| 新巴尔虎右旗| 会同县| 仲巴县| 贵南县| 达尔| 普安县| 库车县| 天全县| 阳朔县| 无为县| 呼和浩特市| 集贤县| 黄大仙区| 哈巴河县| 施秉县| 光泽县| 东辽县| 会泽县| 宿松县| 昌都县| 沁阳市| 卢龙县| 阳山县| 涞源县| 罗源县| 汝州市| 湘潭县| 浦城县| 桐乡市| 福建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