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日韩欧美一区二区三区三州_亚洲少妇熟女av_久久久久亚洲av国产精品_波多野结衣网站一区二区_亚洲欧美色片在线91_国产亚洲精品精品国产优播av_日本一区二区三区波多野结衣 _久久国产av不卡

?

地域文化背景與作家的文學個性差異
——吳越文化視域中的魯迅與茅盾

2013-04-11 08:51:41魯雪莉王嘉良
關(guān)鍵詞:浙西浙東茅盾

魯雪莉 王嘉良

(1.紹興文理學院 人文學院,浙江 紹興312000;2.浙江師范大學 江南文化研究中心,浙江 金華321004)

地域文化作為作家的生成背景與最初的文化接受源頭,對作家文化人格、文化個性的養(yǎng)成產(chǎn)生或深或淺的作用。共同來自于浙江這片傳統(tǒng)文化積淀深厚的土地,從這里走出的新文學大家魯迅和茅盾,便同生養(yǎng)他們的文化母體——兩浙文化傳統(tǒng)有著無法割斷的精神聯(lián)系,于是就使他們在承續(xù)傳統(tǒng)、領(lǐng)銜建構(gòu)新文學輝煌“浙軍”中有所作為[1]。但如所周知,魯迅與茅盾的文化個性反差很大,他們的文化選擇與文學關(guān)注點很不相同,對新文學做出的貢獻也各自有異,因而籠統(tǒng)地說他們受兩浙文化傳統(tǒng)的影響還不能窮盡對作家個體的認知,他們的文化差異性似更值得深究。這當然可以做出多種向度的探究,筆者認為,若是從地域文化背景而造成的文化差異去看,則主要源于兩浙文化圈內(nèi)含吳文化與越文化兩個范疇,由此產(chǎn)生不同的文化質(zhì)地,而魯迅與茅盾恰是這兩個文化圈的典型代表,于是他們的文化個性就會呈現(xiàn)出很不相同的特質(zhì)。

從區(qū)域文化視角考察作家個性氣質(zhì)、文化人格的生成,地理環(huán)境應是一個可以觀照的角度。地理環(huán)境(包括山川、氣候、物象)對于人格的養(yǎng)成,并不是決定性因素,卻也是一個重要因素。近代劉師培在《南北文學不同論》[2]中曾從山川、地形、風情、民俗、語言等不同文化生態(tài)元素闡釋南北文學之異同,對體認不同地域作家生就不同氣質(zhì)、稟賦乃至文化個性就頗有啟迪。魯迅亦有論述:“中國的人們,不但南北,每省也有些不同的”,“我還能看出浙西人和浙東人的不同”[3]。魯迅的這個判斷,主要是從地域民性、風情、語言習慣等造就不同文化品性做出的,此說頗能區(qū)分“兩浙”人的不同文化性格。

史上所說的“兩浙”——浙東和浙西,為吳越文化不同的區(qū)域,兩地地理環(huán)境迥異。浙東屬越文化區(qū)域,域內(nèi)群山環(huán)繞,“土性”特征顯著;浙西杭嘉湖地區(qū)屬吳文化區(qū)域,域內(nèi)水網(wǎng)密布,“水性”特征明顯。受此地理環(huán)境影響,這兩地人們的生活方式、行為習慣乃至人的秉性氣質(zhì)都會有很大的差異。一般而言,“近于山者其人質(zhì)而強,近于水者其人文以弱”[4]。明代王士性的《廣志繹》說到,因地域差異,影響到兩地生活習性、民風民俗的不同:“兩浙東、西以江為界而風俗因之:浙西俗繁華,人性纖巧,雅文物……浙東俗敦樸,人性儉嗇椎魯,尚古淳風”[5]。20世紀初創(chuàng)刊的《浙江潮》刊載論“浙風”的文章也有如此論說:“浙西以文,浙東以武,浙西之人多活潑,浙東之人多厚重”[6]。由是,浙東堅硬勁直之土性與浙西溫婉秀美之水性差異鮮明,兩相對照。此種不同地域的民風民性,便衍生出相異的文化人格。

浙東“尚古淳風,重節(jié)慨”[5],使文人也常帶有幾分剛硬之氣。所謂“銳兵任死,越之常性也”[7],以會稽為中心的古越歷史上堅實厚重、勇武善戰(zhàn)的人物比比皆是,大禹、勾踐等是典型例證。魯迅在其早期著述中曾作過如是描述:“于越古稱無敵于天下,海岳精液,善生俊異,后現(xiàn)絡驛,展其殊才;其民復存大禹卓苦勤勞之風,同勾踐堅確慷慨之志”[8],從中不掩其對越地民風的激賞之情。

魯迅的文化個性顯出一種堅硬勁直的氣質(zhì)特征,就如其稱道柔石具有“臺州人的硬氣”那樣一種“硬氣”的特質(zhì)。由此,可以推衍出“魯迅的骨頭是最硬的”經(jīng)典論斷。這種人格力量來源于深厚的“土性”積淀,也來源于越地相沿成習的剛烈民風的承傳。固然,“會稽乃報仇雪恥之鄉(xiāng)”已積淀在越人的集體無意識中,使魯迅頗有“身為越人,未忘斯義”之感興[9];然而作為知識分子的魯迅更多的是從諸如信念、理想、道德、倫理等思想文化層面接受傳統(tǒng)影響,故而,浙東先賢提供的精神范式之于魯迅顯然具有更為直接的借鑒意義。越地歷史造就的文化性格,在后來的晚近歷史中得到明顯的傳承。兩浙士人中剛勇節(jié)烈之士,浙東多于浙西,文化變革思潮的濃烈程度亦然。明清以降尤其是近代以來越中先賢血戰(zhàn)前行、無畏叛逆的傳統(tǒng),素來為人所稱道。王思任、劉宗周、黃宗羲、朱舜水,直至近代的秋瑾、徐錫麟,無疑是越地一方水土所孕育出的“硬氣”人格形象。此種現(xiàn)象也多顯現(xiàn)于“文人”知識者中。如魯迅經(jīng)常提到且極為尊敬的諸位越中文人,有“非湯武而薄周孔”的嵇康,特立獨行、憤世嫉俗的徐文長,日記中“上自朝章,中至學問,下訖相罵”議論臧否、棱角分明的李慈銘等,無一不是剛直不阿之士。由對前賢精神的推崇,可以看出:魯迅的“硬氣”文化人格與“硬骨頭”精神的生成,在很大程度上是緣于對浙東人文精神和勇于對抗舊傳統(tǒng)的叛逆性格的承傳。置身于浙東近代以降濃厚而富于變革的人文環(huán)境,就思想發(fā)生學意義說,魯迅關(guān)于“我以我血薦軒轅”的民主思想的發(fā)端,以及之后成為獨標高格的文學家、思想家、革命家,無疑與接受越地人文傳統(tǒng)的影響是分不開的。

與魯迅的剛硬文化個性相比較,茅盾的文化性格,受到浙西儒雅風尚的浸淫,明顯烙有浙西文人的印記?!罢阄饕晕摹钡奶攸c,造就此地“慕文儒,不憂凍餒”,“好讀書,雖三家之村必儲經(jīng)籍”[10]的崇文傳統(tǒng),于是在“儒雅”風尚浸淫下,浙西獨多“清流美士”,當然也不乏對我國的文化和文學做出重要建樹的飽學之士與詩文大家,例如晚近文學史上名重一時的浙西詞派便出于此地。

茅盾置身于崇文的文化氛圍中,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從小學、中學到大學,一路走來,頗為順暢,由此成就了他地道的“文人”知識者的角色。從現(xiàn)象上看,他當然并非傳統(tǒng)浙西文人中的“清流美士”,恰恰相反,其人生經(jīng)歷中曾充滿濃厚的革命色彩,政治參與意識也很強烈。但也正因來自于浙西杭嘉湖地區(qū),其文化個性自不可能不受浙西水鄉(xiāng)文化的浸淫。也正以此故,其性格上體現(xiàn)出諸多復雜性矛盾性恰恰能得到合理的解釋。茅盾一生充滿“矛盾”,其人及其構(gòu)筑的文本世界“并不像有人說的是簡而明的理性圖式”,而是“各種矛盾沖突錯綜地交織在一起”[11]。綜觀其一生,他是以“文人”的獨特方式參與政治,有著中國傳統(tǒng)文人對于國家與歷史的擔當意識,然而文人本色又使他對政治、對革命力不從心,而更多地表現(xiàn)出對文學的牽掛。這是由“革命家”的“沈雁冰”立即轉(zhuǎn)化為“小說家”的“茅盾”的直接動因,由此也造成了他思想的復雜性與“矛盾”性。其自名“茅盾”,實非一時之念,相當程度取決于茅盾的個性、氣質(zhì)與稟賦?!爸斏鳌笔敲┒茏铛r明的性格特征,他曾反復申述:他自小“秉承慈訓”,以“謹言慎行”為處世準則[12],這集中反映在他于大革命失敗后的角色轉(zhuǎn)換上?!皬年魩X到東京”、從職業(yè)革命家到職業(yè)文學家的轉(zhuǎn)變,這是他對自己人生的一次全面和理智的估衡。他審度自己的性格、個性,深知自己并非“一個慷慨激昂之士”,“素來不善于痛哭流涕劍拔弩張的那一套志士氣概”[13],適合擔當?shù)倪€是作家“文人”的角色。于是從革命戰(zhàn)場上退下來后,他就把自己牢牢固定在文學崗位上,小說創(chuàng)作便成了他溝通文學與政治的有效手段,沉迷于小說虛幻世界的建構(gòu),宣泄自我心靈的痛苦和創(chuàng)傷,他獲得了前此未曾有過的創(chuàng)作快感,同時也造就了他遠比“革命家”更為出色的“文學家”的地位與價值。茅盾的這種謹慎、平和的姿態(tài),并非只表現(xiàn)在革命形勢劇變期,而是貫穿其一生行止中。他的“儒雅”風尚和并不激進的文學態(tài)度,顯現(xiàn)著他為文不忘“救亡”的文人士大夫精神,但也不會扮演一個唱著革命高調(diào)的“極左”革命家的形象。左翼文學時期曾對激進的“革命文學家”的創(chuàng)作提出嚴厲批評,新中國成立以后因提倡“中間人物論”而獲罪,便都是適例。茅盾為人熱情而不激進,積極參與各種論爭,但為文并不劍拔弩張,更沒有“金剛怒目”式的一面。心境平和的他即使面對大波大瀾,也并未大喜大悲,只是默默地承受挫折,在“文革”中保持了“十年沉默”[14],并不如有些文化人那樣亂了方寸。這一切,都同浙西文人的“儒雅”風尚較為接近,而“儒雅”風尚正構(gòu)成作家間的諧調(diào)關(guān)系。茅盾作為中國新文學的引領(lǐng)者之一而常贏得人們的敬重,追憶茅盾的《憶茅公》[15]一書,收錄了與茅盾同時代的113位著名文化人對“一代文學宗師”表達的“高山仰止”的欽敬之情,留下了文壇的佳話。

論及地域文化對作家文學個性生成和文學選擇的影響,自覺承傳本地域歷史積淀的文化傳統(tǒng),也是一個重要方面。因為“地域?qū)ξ膶W的影響是一種綜合性的影響,決不僅止于地形、氣候等自然條件,更包括歷史形成的人文環(huán)境的種種因素”,“而且越到后來,人文因素所起的作用也越大”[16]。探究魯迅與茅盾的文化接受來源,就與本地的“人文因素”所構(gòu)成的文化傳統(tǒng)有著密切的聯(lián)系,而吸納不同的地域傳統(tǒng)內(nèi)涵就會引向并不相同的文化選擇途徑。

基于一種自覺的傳統(tǒng)接受意識,魯迅在1908年發(fā)表的《文化偏至論》中就表達了他重視承傳地域文化的觀念。在他筆下能夠“匡救”國家的“明哲之士”,“必洞達世界之大勢”,“外之既不后于世界之思潮,內(nèi)之仍弗失固有之血脈”。“固有之血脈”是中華民族的精神文化積淀,也同樣包含了兩浙文化,尤其是浙東越文化的“血脈”。這集中體現(xiàn)在他對越地文人知識精英的推崇上。古越之地,文化積淀深厚,紹興城幾乎是“十步之內(nèi),必有先賢遺跡”。這一直觸動著魯迅去發(fā)掘這份文化遺產(chǎn)。他于“五四”新文化運動以前,有所謂“十年沉默”時期 (1908—1918)。這一時期,對于魯迅至關(guān)重要。他以自己的堅韌孤獨地體驗著黑暗,沉浸在抄古碑、輯古書,鉆研魏晉玄學,甚至讀佛經(jīng)之中,而首先浮上他心頭的是他對故土文化遺產(chǎn)的記憶,著力于對“越中先賢”文化遺產(chǎn)的發(fā)掘。在此期間,魯迅共計收錄整理越地古籍22部,包括《會稽記》《會稽典錄》《會稽先賢傳》《會稽后賢傳記》《會稽先賢象贊》《會稽土地記》《會稽地志》等[17],舉凡會稽的歷史、人文、地理、故實,盡收其中。他對故土文化遺產(chǎn)作如此用力地開掘,并非為發(fā)思古之幽情,而是在于張揚越地“先賢”的文化精神,“用遺邦人,庶幾供其景行,不忘于故”[18],即希望越地文化遺產(chǎn)、文學精神有惠于后人,歷史積淀的鄉(xiāng)賢精神能夠世代相傳。當然,探究魯迅文化人格的成因與本地文化傳統(tǒng)的關(guān)系,其對于越地“近傳統(tǒng)”的承傳,是尤為重要的。宋明以來越地叛逆封建道統(tǒng)的人文主義思潮和啟蒙文化精神,曾在中國文化思想史上寫下過輝煌的篇章,加以時間上的晚近,它對魯迅更具親和力和感召力是順理成章的,由此也賦予魯迅文化人格更鮮明的時代色彩和現(xiàn)代內(nèi)涵。這可以在魯迅與浙東“鄉(xiāng)先賢”的精神交流中一一找到對應。魯迅對起于越地的“浙東學派”的諸位先賢,始終敬仰有加,推崇備至,如將客死日本的明末“遺民”朱舜水引作楷模[19],竭力推崇拒不降清、絕食而亡的明末文學家王思任,將其“吾越乃報仇雪恥之國,非藏垢納污之區(qū)也”之言銘記于心[20]。魯迅在五四時期便張揚啟蒙精神,創(chuàng)作中凸顯出鮮明的啟蒙主題,無疑同承續(xù)“鄉(xiāng)先賢”的啟蒙文化精神有著直接的關(guān)聯(lián)。

處于不同的歷史時期,魯迅和茅盾盡管都曾受到兩浙文化傳統(tǒng)的熏陶,但卻情狀有別。19世紀末期,已經(jīng)成人的魯迅對兩浙人文傳統(tǒng)的探索深至更遠歷史中“鄉(xiāng)先賢”的文化遺產(chǎn),文化思想中“固有之血脈”印跡更為濃厚;而晚于魯迅15年出生的茅盾,在其童年與少年時代即受影響于20世紀初的文化大潮。顯然,在吸收外來思潮方面,茅盾甚于其前輩作家。他對吳文化傳統(tǒng)的承傳也有著異于魯迅的特色。

觀照茅盾文化思想的形成,傳統(tǒng)文化的承傳與接受是一個重要側(cè)面,這是沒有疑義的。他自小飽讀詩書,對先秦諸子、《十三經(jīng)注疏》《史記》《漢書》《后漢書》《漢魏六朝百三家集》《昭明文選》《資治通鑒》等文史巨著爛熟于胸[12]114,表明其曾接受良好的儒學傳統(tǒng)教育。傳統(tǒng)文化中的儒學文化,其核心內(nèi)容是經(jīng)世致用,講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對茅盾成年以后形成強烈的社會參與意識產(chǎn)生潛在的影響。而就接受地域文化傳統(tǒng)言,茅盾步入學校時進的已是“中西學堂”,既讀“詩曰子云”,又學“聲光化電”,接受的文化已在相當程度上體現(xiàn)出中西文化交融的特點,他本人也沒有像魯迅關(guān)注越文化那樣對本地的吳文化有很多論述,卻在接受本地頗為興盛的維新文化思潮影響方面見出特色,“維新”文化遂成其文化思想中的第一道底色。茅盾的故鄉(xiāng)烏鎮(zhèn)地處交通要道,“鎮(zhèn)雖一隅,實三郡六邑之屏藩也”,加以文人匯集,文化氛圍濃厚,崇尚實業(yè),號召富國強兵的維新運動必然會在這里引起熱烈的回響;烏鎮(zhèn)就曾聚集過一個青年維新文化群體,他們無心于舉業(yè),傾向新學,鼓吹維新,推崇“康梁倡導新政”[21],造成濃烈的維新文化氛圍。茅盾于此受教,又有“維新派”父親的督勵,其受教的“第一課”便是維新文化思想教育,對其文化思想的形成產(chǎn)生極大的影響力是不言而喻的。中國20世紀文化同近代文化思潮有著密切聯(lián)系,茅盾承續(xù)本地人文傳統(tǒng)從濃烈的維新文化氛圍中走出,并以此作為文化思想起點,實有無可漠視的意義。這也正是茅盾青年時期便顯示了開放的文化視野,并敢于在中國文化現(xiàn)代化之路上大膽求索的因由所在,并由此成就了茅盾日后成為革命文學家 (其革命色彩的濃重顯然甚于魯迅)。如果說,在新文學啟蒙與救亡的雙重變奏中,魯迅等前輩作家大抵有過探索啟蒙思潮的濃厚興趣,那么在“五四”救亡熱潮中走向文學的茅盾,顯然會選擇偏重“救亡”的一面。關(guān)注現(xiàn)實、關(guān)注國家和民族的前途、命運,強化了知識分子對社會現(xiàn)實的參與意識,使他們的社會實踐活動、文學觀念總是顯示出緊隨時代潮流的趨向。就此而言,茅盾此時的文化/文學選擇便顯現(xiàn)出與時代主潮的契合性,這并非其弱點,恰恰是一種優(yōu)勢,一個亮點。

作家的文化個性也與藝術(shù)趣味有關(guān),不同的文化個性往往決定了相應的思維方式與審美追求,折射出人的文化心理結(jié)構(gòu)中更為深層的意味?!罢銝|以武”與“浙西以文”大致勾畫出兩地人文的不同品性,同時也蘊含著兩地文人藝術(shù)追求與創(chuàng)作文風的不同。周作人在《地方與文藝》一文中,將明末以降的兩浙文風類型概括為“飄逸與深刻”:飄逸“如名士清談,莊諧雜出,或清麗,或幽玄,或奔放,不必定含妙理而自覺可喜”;深刻“如老吏斷獄,下筆辛辣,其特色不在詞華,在其著眼的洞徹與措辭的犀利”。雖然周作人并未明確說明其各自的源地,但從兩浙作家的創(chuàng)作實踐與審美傾向看,可以見出以清麗、幽玄見長的“飄逸”文風多出于浙西,以辛辣、犀利取勝的“深刻”文風多出于浙東,此種情形在現(xiàn)代作家中也有或隱或顯的延續(xù)。

作為文學家的魯迅,其藝術(shù)思維顯然刻有更多傳統(tǒng)浙東文人的印記:文字犀利如“老吏斷獄”,世事洞徹遂有文章的“深刻”。魯迅的氣質(zhì)頗不同于“才子”型作家,或者說他對“才子”是頗不以為然的,從其在《上海文藝之一瞥》一文中對“才子+流氓”型文人的反感即可看出。魯迅的藝術(shù)思維以厚重與深刻見長,這種剛性的性格質(zhì)素來自于浙東文化傳統(tǒng)。他的文字的犀利 (或者說帶有些“尖刻”)甚至甚于他的鄉(xiāng)先賢徐文長、李莼客。由此,便形成他獨特的審美偏好與藝術(shù)趣味。他不喜小巧玲瓏,而偏好雄渾闊大,充分凸顯在他對浙西風尚的看法中,鮮明顯現(xiàn)出浙東人的脾性。譬如他對位處浙西的杭州、西湖并無好感,認為其格局太小,“總顯得小家小氣,氣派不大”;而“西子”的湖光山色之美,“只會消磨人的志氣”[22],這顯然取決于他浙東人的“土性”思維。在藝術(shù)創(chuàng)作上,他亦抱如是觀念。他鐘情于格調(diào)粗獷的浙東紹劇與“目連戲”,對表現(xiàn)厲鬼精魂的劇作《女吊》情有獨鐘,極為激賞。與之相反的是,他頗為反感體現(xiàn)“吳地”風尚的文藝作品。如“五四”時期,他對鴛鴦蝴蝶派創(chuàng)作的抨擊[23];30年代,他對“鴛鴦蝴蝶式文學”及“新才子佳人小說”的批評[24]。在對“吳人”梅蘭芳戲曲藝術(shù)的批評上,盡管有著較為復雜的因素,但依然體現(xiàn)出他一以貫之的“土性”審美趣味。他對梅蘭芳多持批評態(tài)度,認為其故作風雅,他反感于“緩緩的《天女散花》,扭扭的《黛玉葬花》”,認為“看一位不死不活的天女或林妹妹,我想,大多數(shù)人是倒不如看一個漂亮活動的村女的”[25]。魯迅的審美眼光是獨到的,在雅俗、柔剛、女性氣質(zhì)與男性質(zhì)素之間,他以后者為選擇。這種以深厚“土性”為底蘊的審美眼光,與魯迅剛性質(zhì)素的創(chuàng)作互為表里,共同造就了魯迅式的剛烈、深刻文風,遂有其創(chuàng)作 (無論是小說或雜文)對舊世界以犀利的批判和強大的殺傷力。

與浙東文人之“土性”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浙西人之溫婉秀美 (水性)。所謂“吳興山水發(fā)秀,人文自江右而后,清流美士,余風遺韻相續(xù)”[26]之說者是。與此相應的是浙西文人“尚儒雅”的獨特審美傾向與思維特質(zhì)。晚近的鴛鴦蝴蝶派產(chǎn)生于吳文化區(qū)域 (主要在江蘇、上海,也包括浙西的杭嘉湖地區(qū))絕非偶然。由是,浙西文人的文風中顯出更多“飄逸”的特質(zhì)。

有意思的是,在新文學“浙軍”這里也部分的印證了吳文化的“余風遺韻”。浙西文人的文風在這個地域的新文學作家那里有程度不同的傳承與延伸。一個再明顯不過的證據(jù)是:以“水性”文化為底色的作家的文風大都趨于清秀、飄逸、婉麗,在創(chuàng)作風格上傾向于唯美和浪漫主義。最典型的如徐志摩、郁達夫、施蟄存、戴望舒等作家,以及以“情詩”創(chuàng)作聞名的諸位“湖畔詩人”。這些具有濃烈的“現(xiàn)代”質(zhì)素的作家絕非傳統(tǒng)意義上的“清流美士”,但其人格氣質(zhì)中的飄逸儒雅,審美追求上的詩意靈動,顯然都烙印上了浙西傳統(tǒng)文化背景中的文人印痕。

與此形成獨特個案的是茅盾。茅盾一生致力于“政治與文學”的雙重糾葛。其濃烈的革命色彩使他迥異于其他浙西作家。然而,來自杭嘉湖地區(qū)的出身使他的創(chuàng)作中浸淫水鄉(xiāng)文化的痕跡不可避免,這在他的創(chuàng)作中顯而易見。如其在作品中溫婉而細膩的文風,時代風云與社會變動大背景下對現(xiàn)實的敏于觀察與細膩分析,在人物心理刻畫上的細致入微,以及長于分析、思考、批判的創(chuàng)作風格。事實上,正是浙西的水性文化影響了他,使其“社會剖析小說”別具一格。這無疑印證了地域文化與作家創(chuàng)作之間無法忽視的緊密聯(lián)系性。特別值得提及的是:在茅盾的創(chuàng)作中關(guān)于女性世界的熱衷表現(xiàn)以及女性心理的細致描摹是一個不可忽視的特色,似乎也印證了其受水鄉(xiāng)文化浸淫的特質(zhì)。試看其創(chuàng)造大量的“時代女性”形象便可知端倪,從中顯示的不僅是茅盾的細膩委婉品性,甚至還能看出其不乏多情、浪漫的一面。對此,美國學者夏志清曾有一段啟示性的論述。夏志清以文學的“地理區(qū)分概念”比較了南北兩地的代表作家茅盾與老舍的創(chuàng)作風格,“在許多方面,他們兩人恰恰形成一種有趣的對照。茅盾用的是經(jīng)過潤飾的文學辭藻;老舍擅長純粹的北京土話。借用歷來對南北兩地不同感受的說法,我們可以說,老舍代表北方,重個人,直截了當,幽默;茅盾則代表較為女性的南方,浪漫、多情、憂郁。茅盾以其女性畫廊而聞名;老舍的主角卻幾乎全是男子,盡可能避免浪漫的主題。”[27]可以說這段話非常精要地論述了茅盾創(chuàng)作與地域即江南水性文化之間的關(guān)聯(lián)性,也說明了地域傳統(tǒng)文化作為一種精神積淀之于作家文化人格的滲透性與創(chuàng)作品格的影響性。革命作家的身份與具有“水性”文化性格作家的身份和諧地統(tǒng)一在茅盾身上,也許并非特例,卻是一種值得研究的文化現(xiàn)象。

[1]王嘉良.兩浙人文傳統(tǒng)與浙江新文學作家群體的建構(gòu)[J].中國社會科學,2009(4).

[2]劉師培.南北文學不同論[M]//勞舒,雪克.劉師培學術(shù)論著.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8:162.

[3]魯迅.致蕭軍、蕭紅(1935年3月13日)[M]//魯迅全集:第13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407.

[4]蔣百里.《浙江潮》發(fā)刊詞[J].浙江潮,1903(1).

[5]王士性.江南諸省·浙江[M]//廣志繹:卷四.北京:中華書局,1981.

[6]匪石.浙風發(fā)刊詞[J].浙江潮,1903(4).

[7]袁康.越絕書(卷八)[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8]魯迅.《越鐸》出世辭[M]//魯迅全集:第8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41.

[9]魯迅.致黃萍蓀(1936年2月10日)[M]//魯迅全集:第14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24.

[10]朱立喬,吳騫.嘉興文杰[M].北京:當代中國出版社,2005:1.

[11]朱德發(fā).茅盾研究的思索[C]//吳福輝,李頻.茅盾研究與我.北京:華夏出版社,1997:12.

[12]茅盾.我走過的道路·序[M]//我走過的道路:上.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1.

[13]茅盾.從牯嶺到東京[M]//茅盾全集:第19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91:180.

[14]韋韜,陳小曼.我的父親茅盾[M].沈陽:遼寧人民出版社,2004:57.

[15]憶茅公[M].北京: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1982.

[16]嚴家炎.20世紀中國文學與區(qū)域文化叢書·總序[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5:2.

[17]魯迅.古籍序跋集[M]//魯迅全集:第10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3—158.

[18]魯迅.古籍序跋集·《會稽郡故書襍集》序[M]//魯迅全集:第10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35.

[19]魯迅.華蓋集·這回是“多數(shù)”的把戲[M]//魯迅全集:第3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185.

[20]魯迅.且介亭雜文末集·女吊[M]//魯迅全集:第6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637.

[21]盧學溥.烏青鎮(zhèn)志[M].民國25年(1936)刻本.

[22]川島.和魯迅相處的日子[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58:52.

[23]魯迅.集外集拾遺補編·名字[M]//魯迅全集:第8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123.魯迅.熱風·“以震其艱深”[M]//魯迅全集:第8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123:407.

[24]魯迅.二心集·上海文藝之一瞥[M]//魯迅全集:第4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301.

[25]魯迅:花邊文學·略論梅蘭芳及其他:上[M]//魯迅全集:第5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609、610.

[26]浙江通史卷九十九·風俗上·湖州府[M].四庫全書(文淵閣版).

[27]西方關(guān)于中國現(xiàn)代文學的一場重要論爭.尹慧珉,尹宣,譯.[C]//李岫.茅盾研究在國外.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4:735.

猜你喜歡
浙西浙東茅盾
清代浙東曲家補考
戲曲研究(2022年2期)2022-10-24 01:53:30
茅盾的較真
做人與處世(2022年2期)2022-05-26 22:34:53
茅盾不怕被騙
濮禮建
浙東沿海地區(qū)臺風脈動風速時程模擬研究
浙西屋脊清涼峰
茅盾手稿管窺
小說評論(2017年1期)2017-02-08 09:10:54
茅盾文革期間撰寫回憶錄
文學教育(2016年27期)2016-02-28 02:35:06
溪洛渡-浙西±800kV特高壓直流輸電工程浙西換流站絕緣配合
浙西葬禮中買地券書寫與使用習俗調(diào)查
黄石市| 吴旗县| 封开县| 正安县| 晴隆县| 凤庆县| 鱼台县| 新乡市| 合阳县| 嘉荫县| 肇庆市| 宝丰县| 虞城县| 丰原市| 青铜峡市| 昌乐县| 綦江县| 韶关市| 安化县| 长沙县| 和龙市| 尼勒克县| 建昌县| 交口县| 和田市| 潍坊市| 西青区| 双柏县| 泰兴市| 石阡县| 长春市| 梁河县| 逊克县| 云安县| 云林县| 呼和浩特市| 浪卡子县| 鄂伦春自治旗| 崇阳县| 靖安县| 五莲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