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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元任三段同音字“奇文”的語言學闡釋

2013-04-29 00:44:03王開揚
現(xiàn)代語文 2013年1期
關(guān)鍵詞:奇文闡釋同音字

摘要:20世紀50年代末,趙元任編了三段全用同音字寫成的故事。有人據(jù)此認為趙元任反對拼音,保衛(wèi)漢字。這是誤解、曲解。趙元任創(chuàng)作這三段“奇文”,是為了說明文言單音節(jié)詞多,今音同音詞多,是不能擔負口語交際職能的、有重大缺陷的語言。趙元任早年研制國語羅馬拼音文字,在以后的學術(shù)生涯中也堅持認為,“在多數(shù)文字用處的場合”,“現(xiàn)在就可以用國語羅馬拼音文字”。趙元任用“打電話原理”說明,凡是“聽得懂”的語言,寫成拼音文字,也能“看得懂”。實行國語羅馬拼音文字的困難,不在于“文字學的技術(shù)上的問題”,而在于文言成份沒有完全退出語文生活,和社會在“心理上還沒有進展到相當?shù)某潭取薄Zw元任是漢字拼音化的先驅(qū)之一,他的語文改革思想對新世紀中國的語文建設(shè)有重要的指導(dǎo)價值。漢字能否拼音化和趙元任是否反對拼音是兩個問題,即便不搞漢字拼音化,趙元任的學術(shù)思想也不容誤解和曲解。

關(guān)鍵詞:趙元任 同音字 奇文 語言學 闡釋

一、趙元任三段“奇文”原文

趙元任(1892~1982)是國際知名的語言學家,是中國語文改革的先驅(qū)。如果說王力先生是中國現(xiàn)代意義的漢語語言學的奠基人,那么趙元任則是中國現(xiàn)代意義的漢語語言學研究的揭幕人。他的語言學思想和語文改革思想哺育出王力這樣的一代宗師,更惠及語言學界一代又一代學人。無論誰總結(jié)20世紀的中國語言學和語文改革,都是要為趙元任建立一座巍巍豐碑的。

趙元任生前以高超的智慧創(chuàng)作了三段全用同音字寫成的小故事,被學界稱為“天才奇文”。在商務(wù)印書館1980年出版的趙氏的《語言問題》中,我們可以完整地讀到這三段“奇文”。這本書是趙元任50年代末在臺灣大學文學院中文系的演講記錄,集中反映了趙氏的語言學觀點和語文改革思想。全書共十六講。在第十講“語言跟文字”里,趙元任編了三段全用同音字寫成的故事,第一段為全是shi音節(jié)的《施氏食獅史》,第二段為全是yi音節(jié)的《漪姨》,第三段為全是ji音節(jié)的《饑雞集機記》;從語體上講,三段全是文言。

趙元任三段全用同音字寫成的故事如下:

1.施氏食獅史 (《語言問題》第149頁。以下凡引自該書,均直接注出頁碼)

石室詩士施氏,嗜獅,誓食十獅。氏時時適市視獅。十時,適十獅適市。是時,適施氏適市。氏視是十獅,恃矢勢,使是十獅逝世。氏拾是十獅尸,適石室。石室濕,氏使侍拭石室。石室拭,氏始試食是十獅尸。食時,始識是十獅尸,實十石獅尸。試釋是事。

2.漪姨 (第149~150頁)

漪姨倚椅,悒悒,疑異疫,宜詣醫(yī)。醫(yī)以宜以蟻胰醫(yī)姨。醫(yī)以億弋弋億蟻。億蟻殪,蟻胰溢。醫(yī)以億蟻溢胰醫(yī)姨,姨疫以醫(yī)。姨怡怡,以夷衣貽醫(yī)。醫(yī)衣夷衣,亦怡怡。噫!醫(yī)以蟻胰醫(yī)姨疫,亦異矣;姨以夷衣貽醫(yī),亦益異已矣!

3.饑雞集機記(第150頁)

唧唧雞,雞唧唧。幾雞擠擠集機脊。機極疾,雞饑極,雞冀己技擊及鯽。機既濟薊畿,雞計疾機激幾鯽。機疾極,鯽極悸,急急擠集磯級際。繼即鯽跡極寂寂。繼即幾雞既饑即唧唧。

這里的“全用同音字”有兩點需要說明:第一,以現(xiàn)代北京音讀,僅僅是聲母韻母相同,聲調(diào)并不相同。聲調(diào)是音位,有區(qū)別意義的作用。第二,用古音或者江淮官話以南的方言音讀,并非聲韻母都相同——聲母可能有清濁的差異,韻母上存在入聲韻,聲調(diào)上存在入聲。例如第一段里“石室食十適拾濕拭識實釋”、第二段里“悒殪溢疫亦益”、第三段里“集脊極疾擊及鯽激急級即跡寂”都是促聲調(diào)、入聲韻(有塞音韻尾或者喉塞音韻尾),其他的字都是舒聲調(diào)、陰聲韻(無韻尾或者是元音韻尾)。這里的“同音字”并非百分之百完全同音,只是寬式同音。

二、對這三段“奇文”的截然相反的解讀

趙元任為什么要編這三段“奇文”,或者說這三段“奇文”說明了什么問題?有意思的是,這三段“奇文”在面世時就出現(xiàn)了截然相反的兩種理解,并一直延續(xù)至今。

趙元任在第十講“語言跟文字”里,在這三篇“奇文”后面說:“不久以前,《今日世界》(第168期)載了一段我的談話,大部分都登得對,就最后幾句話,說我說關(guān)于羅馬字的拼音文字的用處是很有限制,那大概是訪問的時候,時間匆促了,沒有弄清楚,結(jié)果登出來的那個說法,跟我的意見剛剛相反。登出來的說法是:羅馬字的拼音用處很有限制。其實我是說呀,在有限的某種用文字的場合里頭,是非用漢字不行。比方你要是研究文字本身吶,當然不能不寫你所研究的文字。就是研究中國文學史跟中國歷史當然也非用中國漢字不可??墒窃诙鄶?shù)——剛剛是‘有限的反面兒——在多數(shù)文字用處的場合,比方說是自然科學啊、工啊、農(nóng)啊、商啊、軍事啊、普及教育啊,我覺得現(xiàn)在就可以用國語羅馬字拼音文字?!保ǖ?50~151頁)

1983年,上海市心理學會理事長、博士生導(dǎo)師、華東師范大學心理學系教授曾性初在《教育研究》雜志第1、2期發(fā)表兩萬多字、十四個小標題的長文《漢字好學好用證》,在第六個小標題《漢字比漢語拼音易解好懂》引用了趙元任的《施氏食獅史》一段,說:“趙元任教授寫的《施氏食獅史》,一般大學生是看得懂的,如果用漢語拼音來表示,就無人能懂了?!敝袊淖指母镂瘑T會(1986年改為“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的鄭林曦教授在《教育研究》1983年第11期發(fā)表回應(yīng)文章《<漢字好學好用證>的一些論據(jù)不合事實》,批評了曾性初的這個觀點。

1989年9月8日,《漢字文化》雜志在北京國際飯店舉行“漢字落后論時代結(jié)束,21世紀是漢語漢字發(fā)揮威力的時代”座談會,自然科學家錢偉長發(fā)表《振興中華,漢字大有可為》的講話,在第一個小標題“漢語拉丁化不符合中國國情”下,說:“趙元任是很反對拼音的,寫了兩篇文章。我這里弄到一篇,都是在西北亞的地方發(fā)表的。一篇叫‘施氏食獅史,全文四百多個字,全部是shí、shí、shì、shì……。念起來根本不懂,寫出來才懂。因為我們同音字太多,所以不適合于搞拼音?!保ā稘h字文化》1989年第4期第15頁)北京市語文現(xiàn)代化學會理事劉澤先先生寫了《評錢偉長同志的一個錯誤》;鄭林曦針對錢偉長此說再次著文批評這個觀點,在香港《語文建設(shè)通訊》第35期(1992年3月出版)發(fā)表《同音字不是同音詞,趙元任從不“很反對拼音”》;該刊為鄭林曦的文章加的“編者按”說:“趙元任先生‘施氏食獅史,從誕生之日起就引起誤會,至今不絕,并成為‘各取所需的絕好材料。反對中文拼音化的人們見了如獲至寶,他們得出結(jié)論:趙元任反對拼音,保衛(wèi)漢字,因為拼音不能區(qū)別意義,只有通過漢字字形的分辨才能區(qū)別意義。贊成拼音化的人們——例如鄭林曦先生說,趙元任‘是要證明漢字不中用,用漢字硬湊成假古文而又用今音來讀,是沒法讓人聽懂的?!?/p>

1993年,中國語文現(xiàn)代化研究的集大成者、語文現(xiàn)代化運動的學術(shù)領(lǐng)袖周有光《漢語拼音方案基礎(chǔ)知識》在語文出版社出版。該書第16頁說漢語拼音方案有三個“不是”、三個“是”:“第一,它不是漢字的拼形方案,而是漢語的拼音方案;第二,它不是方言的拼音方案,而是普通話的拼音方案;第三,它不是文言的拼音方案,而是白話的拼音方案?!苯又f:“有人說,拼音不能區(qū)別同音字,遇到“‘施氏食獅史竟然束手無策,可見拼音無用!這是不了解第一個‘不是。……有人說,拼音拼寫出來的唐詩宋詞難于叫人看得懂,可見方案大有問題。這是不了解第三個不是。”該書第108頁注解[8]:“‘施氏食獅史(全讀shi)是趙元任編寫的游戲文字,目的是說明‘拼音的用途雖然很廣,但是不能拼寫文言,不能區(qū)分。趙氏一生提倡拼音文字,‘國語羅馬字主要是他的創(chuàng)作,他晚年又設(shè)計‘拼音通字??墒呛髞砣藗円谩┦鲜唱{史作為否定和詆毀‘拼音的資料,完全違反了趙氏的原意?!?/p>

國家語委機關(guān)報《語言文字報》2000年1月16日“語文人物欄”發(fā)表席加宏的文章《趙元任奇文衛(wèi)漢字》。文中說“本世紀被(此處誤加一“被”字——王)語言學家趙元任在一場有關(guān)漢字存廢的論爭中為了駁斥當時有人提出廢除漢字的主張,戲作一奇文,題為《石(原文如此,當為“施”——王)氏食獅史》”,在文章結(jié)尾,作者總結(jié)說“末句的言外之意是:請你用漢語拼音字母拼寫這段文字,看看有誰不是莫名其妙?確實,如果不靠視覺,不管用方言還是普通話,拼音寫出,讀起來都是如聞天書。趙元任以此荒誕奇文攻其認為荒誕主張,其深厚的學力和過人的智巧令人嘆為觀止”。該報2000年9月17日第2版發(fā)表吉林北華大學陳永舜教授的反駁文章《趙元任主張拼音化》,文章最后一段:“半個多世紀以來,時不時就有人引用趙先生的‘硬造的極端的例子,把與先生‘剛好相反意思的帽子扣在他的頭上,實在是天大的冤枉?!?/p>

《中文》2009年第2期第87頁發(fā)表江蘇技術(shù)師范學院馮壽忠教授的短文,文章引用《施氏食獅史》一段,介紹引申出的不同觀點:1.證明漢字拼音化荒謬;2.說明拉丁化不適合文言文?!冬F(xiàn)代語文》雜志2009年12月發(fā)表湖南師范大學彭澤潤教授的文章《趙元任的“獅子”不能亂“吃”——文言文可以看不能聽的原理》,對馮壽忠文作出既有理論深度又形象生動的回應(yīng)。

歷史在延伸。2006年,首都師范大學的劉慶俄教授編了762頁、將近65萬字的多名作者論文集《漢字新論》(北京,同心出版社),又收錄了曾性初的那篇文章和錢偉長的那篇講話;北京國際漢字研究會會刊《漢字文化》在2010年第5期的封二、封三、封四、插頁用彩頁推出“沉痛悼念北京國際漢字研究會名譽會長錢偉長”專欄,在卷首重新發(fā)表錢偉長的那篇講話。

同一份材料,從中引申出的結(jié)論截然相反,誰是誰非?這簡直成了中國語言文字學說史上的“一段公案”“斯芬克斯之謎”“哥德巴赫猜想”“趙元任悖論”“一千個人眼里有一千個哈姆萊特”!

三、解開三段“奇文”之謎

現(xiàn)在筆者“試釋是事”——試著解釋這件事情:

第一個問題,趙氏這三篇“奇文”說明什么問題?在這三篇“奇文”的上文,趙元任說:文字“可能會離開了活的語言走得很遠”;漢語從古到今,語音發(fā)展的總趨勢是簡化;“同時口語里頭么,用復(fù)音詞的時候多,所以說話時候,并沒有感到什么說話不懂的困難??墒悄阋展盼?,多數(shù)一個單音詞素就是一個獨立詞,在那種情形啊,照現(xiàn)在的古文今讀,不但同音字多,連同音詞也多了。所以結(jié)果就有光聽聲音不夠分辨的問題”(第149頁)。在三篇“奇文”的下文,趙元任說:“不過平常寫文言你本來也不一定預(yù)備說得能夠聽得懂。如果你要是寫語言(趙元任這里的“語言”指的是白話。因為是演講實錄,不像寫文章一樣字斟句酌——王按),當然不會有問題。”(150頁)在第十六講,趙元任說《廣韻》有3877個音節(jié),而今國音只有1279個音節(jié)(第219頁)。顯然,趙元任旨在說明漢語從中古到現(xiàn)代,音系簡化,音節(jié)數(shù)目減少,造成單音節(jié)詞和語素同音現(xiàn)象大量增加,在書面上同音字大量增多;文言單音節(jié)詞多,帶來同音詞多,造成口耳交際“聽不懂”,只有通過漢字才能“看得懂”,因而文言是不能擔負口語交際職能的有重大缺陷的語言;而白話的詞向著復(fù)音方向擴展,一個復(fù)音詞中,可能每個單音節(jié)語素另都有大量的同音詞和同音語素,但是這些復(fù)音詞中的若干單音節(jié)語素借助于此同彼不同,或彼同此不同,就把這個復(fù)音詞和那個復(fù)音詞區(qū)別開來。例如“行”“形”“型”“刑”作為單音節(jié)詞,都是xing,在語音形象上區(qū)分不開,看不懂,但是擴展成為復(fù)音詞“行走”“形式”“模型”“刑罰”以后,借助于另一個語音形象的不同,就不再是同音詞了,這樣就彌補了由音系簡化引起的同音詞和同音語素增多的缺陷。因此,白話能“聽得懂”,白話文能“看得懂”,同時擔負起口語交際和書面交際的職能,“不會有問題”,這才是健康的語言。

第二個問題,這三篇“奇文”作為例證具有何種程度的代表性?首先,白話因為復(fù)音詞多,同音詞少,基本不存在“聽不懂”的問題,所以這三篇“奇文”與白話無關(guān)。其次,就是文言文,因為同音詞比例高而讓人聽不懂(當然“聽不懂”的原因除此以外,還有別的諸如詞義、語法、修辭等方面的原因),但其同音率也絕沒有高到100%的程度。筆者執(zhí)教“古代漢語”課程30多年,還沒有碰到一段像這種全由同音詞(字)組成的古文,不知道那些說拼音不中用的先生們能不能、肯不肯告訴我?guī)锥??趙元任這三篇同音字小故事之所以叫“奇文”,“奇”就“奇”在極少——甚至是沒有。趙元任先生在這三篇“奇文”的上文說,“在極端的例,當然可以有些很怪的”(第149頁);在下文說,“這些當然是硬造的極端的例子”(150頁)。博學如趙元任居然也沒有從古文中舉出實際例子,而要自己親自動手去“硬造”,可見,文言文雖然單音詞、同音詞比例高,但同音率100%卻只是一個可能存在的極限,語言實踐上是難以做到的——甚至是根本不可能的。讓我們來看看趙元任創(chuàng)作這三篇“奇文”面臨的困難:一方面,全文必須用同一個音節(jié)的字,另一方面,所編的故事要盡量符合常理和邏輯。這可是一條處在夾縫中的不能算路的路——簡直是走鋼絲的絕活!當“同音”和“合理”兩方面不能兼顧時,趙元任不得不舍棄“合理”而遷就“同音”,用席加宏的話說就是“荒誕奇文”。試問:有幾個人吃過獅子肉?哪個國家有像賣豬肉一樣的獅子市場?有多大的勁兒能“拾”起十個獅子的尸體?用弓箭射死的獅子怎么又成了石頭獅子(以上《施氏食獅史》)?古今中外,有誰用箭來射螞蟻?那螞蟻的身體該有多大(以上《漪姨》)?那試圖拍打到幾條鯽魚來解除饑餓的雞兒是不是基因產(chǎn)生了變異(以上《饑雞集機記》)?這些違背常理的地方,編童話都不會這樣編。這說明,正常的語言表達要合乎情理和邏輯,是根本不可能全部使用同音詞(字)的;而違背常理和邏輯去“硬造”,自然就“很怪”,也只能“很怪”。

既然這三篇“奇文”是“很怪的”“硬造的極端的例子”,不是應(yīng)用自然語言的實際語料,那么用這樣的論據(jù)去論證語言文字問題,在邏輯上就犯了“使用預(yù)期理由”“前提虛假”的錯誤,得出的結(jié)論——對于白話文來說,基本上是虛假的;對于文言文來說,也是要大打折扣的。當然,趙元任自己對這一點很清楚,他一再申明這些是“極端的”“很怪的”“硬造的”例子,他的意圖只是在論證“文言文同音率高”的同時,也以其“深厚的學力和過人的智巧”使演講盡可能地生動些,通俗地說是“露一手兒”,用這些年剛產(chǎn)生的說法表達,就是——“搞笑”(咱們可以想象當時聽眾的笑聲);然而有些先生卻信以為真,把這種“戲作”的“奇文”當成語言事實去論述問題,并且把得出的結(jié)論嫁接到現(xiàn)代漢語的白話上,在方法上就是錯誤的——再用這些年流行的話語說就是“很傻、很天真”,套用席加宏的話說就是“荒誕邏輯”。

第三個問題,趙元任對漢語拼音文字是什么態(tài)度?席加宏先生說趙元任作此“奇文”是“為了駁斥當時有人提出的廢除漢字的主張”“以此荒誕奇文攻其認為荒誕主張”。這真讓筆者大吃一驚——趙元任是“以此荒誕奇文攻其認為荒誕主張”的嗎?!席先生文中的“當時”“有人”指代不明。據(jù)筆者所知,“提出廢除漢字的主張”的人是“五四”前后的北京大學教授錢玄同。1918年,錢玄同在《新青年》第4卷第4期上發(fā)表《中國今后的文字問題》一文,明確提出要“廢漢文”;在“五四”新文化運動“文學革命”口號的影響下,1923年,錢玄同又在《國語月刊》的“特刊”《漢字改革號》上發(fā)表《漢字革命》的長文(另有當時在巴黎的中國留學生吳稚暉在《新世紀》發(fā)文主張改用“萬國新語”,即世界語。這是語言、文字替換,和用拼音寫漢語是兩回事,這里不予討論)趙元任的態(tài)度如何呢?他也在這一期的“特刊”上,與錢玄同、黎錦熙(文章題目:《漢字革命軍前進的一條大路》)同時發(fā)表他的研究成果——題為《國語羅馬字的研究》的長文,提出詳細的“國語羅馬字的草稿”;1925年9月,在趙元任家里,經(jīng)劉復(fù)(劉半農(nóng))提議,由劉、趙、錢、黎和林語堂、汪怡組成“數(shù)人會”,此后一年間,“數(shù)人會”開了二十二次討論會,終于議決了一份《國語羅馬字拼音法式》。請注意,“國語羅馬字”有三要素:“國語”指的是記錄的對象——現(xiàn)代漢民族共同語(北京音),區(qū)別于現(xiàn)代漢語的“方言”;“羅馬”指的是所采用的字母形式——也就是拉丁字母,區(qū)別于民族字母或者斯拉夫字母或者個人自創(chuàng)字母;“字”指的是自身的屬性——表明它是記錄漢語的拼音文字方案,而不是作為給漢字注音的工具。為了區(qū)分同音詞,倡導(dǎo)“國語羅馬字”的先驅(qū)們提出用“詞類連書”(20世紀50年代之后稱“分詞連寫”)來克服同音混淆的毛病。知人論世,趙元任明明是主張“廢除漢字”的錢玄同的“同一戰(zhàn)壕里”的戰(zhàn)友,何嘗“駁斥”過錢玄同或者另一位“有人”的“荒誕主張”(本文不打算評析“廢除漢字”的主張)?莫非趙元任認為自己參與制定的《國語羅馬字拼音法式》就是“荒誕主張”?一方面參與制定國語羅馬字,一方面又著“奇文”駁斥自己的“荒誕主張”,世界上有這樣的“荒誕邏輯”、這樣的雙面人嗎?難道趙元任先生患了人格分裂癥?可見曾性初、錢偉長、席加宏三位的論點、論據(jù)和論證三者之間“荒誕”到何等地步!到了50年代末,趙元任在這次演講的三篇“奇文”后面用一句“現(xiàn)在就可以用國語羅馬字拼音文字”把他的拼音化的主張說得何等清楚明白!方案可以各異,但這段話就是趙元任對漢語拼音文字的宣言書!

第四個問題,拼音中文能不能讓人看得懂?《語言問題》第十六講是“從信號學的立場看中國的語文”,趙元任在開講之前先回答了五個提問,其中第四個提問是“問:用國語羅馬字對于同音字問題怎么辦法”,趙元任答:“這就要問你目的是要用拼音文字把語言(這里的“語言”指的是言語,即“話語”;原因同上——王按)寫出來,還是要翻譯漢字,使一個漢字對照一個什么東西?如果要一個漢字對照一個什么,就是電報書里頭少數(shù)的一萬個字啊,那個字都要一定的拼音,那也就相當復(fù)雜了。如果要是光拼到聽得懂的程度,那么凡是成文的東西,只要說得懂就拼得懂,這同音字的問題就少多了。”(第218~219頁)趙元任并且要求聽眾(讀者)參看含有三篇“奇文”的第十講。在第十六講的正式開講中,趙元任再次談到這個問題,講得更為精辟透徹。他說:“至于用拼音文字打電報問題,如果遇到同音字,怎么辦法子吶?就要問你打電報,是什么目的?你是要傳達消息,還是要漢字對照?要漢字對照啊,那你就用電報號碼,一個字一個字第幾號、第幾號,或者什么字什么偏旁打過去就是了。你要是傳達消息,那么你平常可以不可以打電話,傳達同樣的消息?如果打電話傳達得了,那么用拼音文字也傳達得了。如果用拼音文字傳達不了,那么或者你這個拼音文字沒有把音拼全,或者你本來措辭不好,因而對方聽不清楚或是聽錯了。如果你措詞確當,那么用了拼音文字應(yīng)該也可以打過去?!保ǖ?24~225頁)趙元任的這個“打電話原理”真是太精彩了!這一原理把那些說漢字中用、拼音不中用的人的口堵得嚴嚴實實。打電話傳來傳去的可不是漢字,而是借助于現(xiàn)代科技,以“語音—電訊號—語音”的方式雙向傳遞——雙方聽清了“音”,同時也就明白了“義”。拼音文字傳遞語音的物質(zhì)材料是語音符號——字母,發(fā)出者由語義自然生成語音,把語音轉(zhuǎn)換為字母,傳遞,接收方把字母還原為語音,“看”(聽)清了“音”,再自然轉(zhuǎn)化成“義”。這好像有點玄乎,其實是建立在科學的語言理論基礎(chǔ)上的。被稱為“現(xiàn)代語言學之父”瑞士語言學家德·索緒爾有一段名言:“語言還可以比作一張紙:思想是正面,聲音是反面。我們不能切開正面而不同時切開反面,在語言里,我們不能使聲音離開思想,也不能使思想離開聲音?!保ā镀胀ㄕZ言學教程》第158頁,高名凱譯,商務(wù)印書館,1985)趙元任的“打電話原理”的底層有索緒爾的“一張紙原理”支持!例如《施氏食獅史》的題目依照文言,再依照現(xiàn)代北京音寫成shī shì shí shī shǐ,當然是看不懂的;但是如果改成白話“施先生吃獅子的歷史(或“故事”)”,再按照“詞”的單位連寫,寫成Shī Xiānsheng Chī Shīzi de Lìshǐ(或Gùshi),又哪里看不懂呢?當然,趙元任的這個“打電話原理”是從宏觀的、動態(tài)的角度看問題,如果從微觀的、靜態(tài)的角度看問題——譬如編詞典,同音字的問題還需要深入研究;但是總的說來,語言是語音和語義的結(jié)合體,拼音文字直接表現(xiàn)語音間接表現(xiàn)語義,這些基本原理是不會錯的。退一步說,即使拼音中文有少量地方看不懂,那也首先得從語言上找原因。例如“期中”和“期終”依靠漢字是區(qū)分開來了,可是口語中仍然分不開,把“期終”改為“期末”,解決了口語交際的問題,同時也就解決了拼音中文的區(qū)別問題——qīzhōng與qīmò就區(qū)別開來了,再和kǎoshì組合,表意就更加明確了。

第五個問題,實行拼音文字的困難是什么?趙元任認為有兩個困難。第一個困難是文風上的,一些文言成份還沒有退出現(xiàn)代的語文生活,例如像“等因奉此”之類的公文語言。他主張“給他制成現(xiàn)代化的一種語言,能夠說了就可以聽得懂的”,也就是“改成聽得清楚的白話”。他根據(jù)三四十年代的廣播新聞?wù)Z言得出結(jié)論“可見得你用普通半文半白的報上的文體,已經(jīng)達到幾乎能用聲音去傳達的程度了”(第151頁,225頁)。這就告訴我們:文言離不開漢字,漢字支持文言;白話可以拼音,拼音只能拼寫白話;要想改用拼音文字,就要清理殘存的文言;殘存的文言因為“向來沿用”(第151頁)、“平常用慣”(第225頁),不肯退出歷史舞臺,就阻礙拼音文字登上歷史舞臺。席先生譯文前兩句“石室詩人施氏,嗜好食獅”就不是純粹的白話,純粹的白話應(yīng)該是這樣:“(有一個)住在石屋子里的姓施的詩人,喜歡吃獅子”。趙元任認為的第二個困難是心理上的。他說:“所以現(xiàn)在如果說,取用國語羅馬字的時期,還沒有成熟,那是一般的社會——我說一般的社會就是指整個兒社會咯,……‘一般的社會,是連一般人,連政府都在內(nèi)——心理上還沒有進展到相當?shù)某潭?,完全不是文字學的技術(shù)上的問題。”(第151頁)

提到“心理上還沒有進展到相當?shù)某潭取?,這真是我們民族的源遠流長、根深蒂固、令人痛心疾首的老問題了,可謂沉疴頑疾。說來話長——孔子老人家言必稱“三代”,“信而好古”,到了晚年,竟然衰老得不能夢見周公了。從漢武帝劉徹接受大儒董仲舒的建議,“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到宋元明清時代,孔子先后榮膺“大成至圣文宣王”“至圣先師”等“闊得可怕的頭銜”(魯迅語),在儒家思想的長期統(tǒng)治下,中國知識分子乃至一般民眾的崇古、保守、自大、排外的觀念簡直深入到了骨髓。魯迅說:猴子不肯變化,也許曾有一個猴子站起來,試用兩腳走路,但眾猴子說,“我們的祖先一向是爬的,不許你站”!咬死了;魯迅問:從來如此,便對么?七八十年過去了,我們?nèi)匀豢梢韵胂螽斈牯斞改潜瘧嵉男那椋?0年代末,趙元任面對“一般的社會心理上還沒有進展到相當?shù)某潭取?,定然也是一臉的無奈;直到現(xiàn)在,中國語文改革的倡導(dǎo)者仍然在忍受著同胞的指責——什么“崇洋媚外”“全盤西化”““民族虛無主義”,什么“外國的月亮比中國的圓”“亞當和夏娃的后代比盤古氏的后代聰明”,什么“如果拼音文字絕對先進,我們的祖先早在甲骨文以前就實現(xiàn)拼音化了”,什么“沒有漢字,中國早就不復(fù)存在了”,等等。筆者絕不是說漢字拼音化在必要性、可行性上沒有討論的余地了,事實上拼音化的困難還不止趙元任先生所說的兩個原因,筆者只是堅決反對一些同胞離開科學的軌道,情緒化地、“想當然”地胡亂“開炮”,盲目地、頑固地排斥外來文化。

四、解開三段“奇文”之謎的現(xiàn)實意義

筆者并非存心在這里咬文嚼字,鉆牛角尖,玩文字游戲,而是要解決中國語文改革的重大理論與實踐問題,和破解趙元任語言學思想中的重大疑難問題。

以1892年福建人盧戇章出版《一目了然初階》為標志,今年恰巧也是中國人漢字拼音化運動120周年。120年來,中國語文改革的先驅(qū)們認為與拼音文字相比,漢字難讀、難寫、難記、難查、難用(本文不打算論述此問題),掀起了一波接一波的漢字改革——漢字拼音化運動。

反對漢字拼音化的人提出了三大質(zhì)疑:漢字能區(qū)別同音詞,漢語拼音文字不能區(qū)別同音詞,同音混淆是漢語拼音文字無法越過的障礙;方言分歧會使得各個方言區(qū)的人寫的拼音文字互相看不懂,無法完成交際任務(wù);漢語拼音文字使得文字斷層,繼而出現(xiàn)文化繼承的斷層。

針對反對人士對漢語拼音文字的質(zhì)疑,周有光先生提出著名的漢語拼音“三不是”“三是”理論(見本文第二節(jié);又見周有光《中國語文縱橫談》第222~223頁,人民教育出版社,1992年)。周有光先生概括得非常精辟、全面,明確了漢語拼音有所為、有所不為的范圍。

第一和第三個“不是”“是”緊密關(guān)聯(lián)。這兩條理論的含義是:漢語拼音文字的拼寫不是對應(yīng)于漢字的“字”,而是對應(yīng)于漢語的“詞”;文言文的單音詞占絕對優(yōu)勢,現(xiàn)代漢語的復(fù)音詞已占到80%以上,復(fù)音詞的同音比例極小,同音詞基本都是單音詞。筆者的研究生做過統(tǒng)計:《漢語拼音詞匯》(語文出版社,1991年)共有詞語60157個,其中同音同形詞2040組5601個,大約占9.31%,其中絕大多數(shù)是單音節(jié)詞?!冬F(xiàn)代漢語詞典》(1997年版)用漢字也有同音同形詞,共有同音同形詞740組、1794個,大約占全部詞語的3.2%。例如:“開花”的“花”與“花錢”的“花”;用于機器的“儀表”和用于人的外貌的“儀表”。英文也有同音詞。《現(xiàn)代英漢詞典》(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1990年)共有25463個詞,其中同音異形詞和同音同形詞613組1357個,大約占5.33%,例如同音異形詞two-too、write—right、see-sea,同音同形詞“spring:①春天;②彈簧;③泉水”“right:①正確的;②權(quán)利;③右邊的”(劉文濤《信息處理用同音同形詞研究》,山東師范大學,2004年碩士論文)。從這里引申出三點:第一,各種語言、各個時代都可能存在和能夠容忍一定數(shù)量的同音詞,但必定數(shù)量較少、比例較低;第二,確定漢語同音詞的原則必須跳出漢字的“字”的界面,必須以漢語中的“詞”為單位;第三,確定漢語同音詞的對象不是古代文言的“詞”,而是現(xiàn)代白話的“詞”。后二者的內(nèi)容絕不可以混淆和移花接木。

關(guān)于漢語拼音文字的同音混淆問題,筆者早先也認為是重大缺陷。20世紀80年代,在一次學術(shù)年會上,筆者向南京大學陳建文先生請教這個問題,他回答(大意):“這都是知識分子受了漢字的束縛而虛構(gòu)出來的問題;文盲、幼兒頭腦里沒有漢字字形,他一天到晚說話、聽別人講話,你聽說過有哪個文盲、幼兒說過因為同音詞混淆而聽不明白的情形嗎?”“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筆者聞之真是醍醐灌頂,恍然大悟!

當然,漢語同音詞的比例比英語高,漢語拼音文字如果不在分化同音詞上下大工夫,同音混淆的比例也會比英文高;但是,同音混淆問題是被某些反對人士盲目過高估計的,甚至是夸大的、虛幻的,他們的錯誤就在于混淆了漢字的“字”和漢語的“詞”、文言的“詞”和白話的“詞”這兩對概念,并由此對漢語拼音文字作出推論和結(jié)論。他們也不知道克服同音混淆問題是有解決辦法的,不會成為漢字拼音化的“瓶頸”和不可逾越的障礙,更不知道克服同音混淆最有效、最根本的解決途徑是從語音上分化同音詞。解決了“說—聽”的混淆,自然就解決了漢語拼音“寫—看”的混淆,這才是健康的語言、文字;而“說—聽”的混淆不解決,只依賴“寫—看”來區(qū)別,這只能解決書面語的問題,不能解決口語的問題,這樣的語言、文字絕不是健康的語言、文字。反對漢字拼音化實質(zhì)上是反對漢語、漢字健康化、健全化。

趙元任前輩一生研究和倡導(dǎo)漢語拼音文字,他早年設(shè)計的國語羅馬字是清末切音字運動以來眾多漢語拼音文字方案中的一種。他的《施氏食獅史》等三則全用同音字的小故事,是用來證明文言文的“中看不中聽”的,絕不是用來證明國語羅馬字等漢語拼音文字“中寫不中看”的。他1982年逝世后,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出版了他的遺著《通字方案》(A PROJECT FOR GENERAL CHINESE),這是關(guān)于漢字通字和羅馬拼音通字“一語雙文”對照的個人方案,充分顯現(xiàn)了他倡導(dǎo)、研究漢語羅馬拼音文字的學術(shù)取向,是他為此奮斗一生的真實寫照,真是鞠躬盡瘁,死而不已!他的個人方案的科學性、可行性另作一談,但是本文批評的列位先生卻無中生有,弄“出來的那個說法”,恰恰是“跟我(趙元任自謂)的意見剛剛相反”,強加在他老人家身上,這是人為制造的中國語言學說史上一大錯案!這哪里是什么學術(shù)討論,不是誤解,就是曲解。倘屬無知、誤解,尚有可原;若是蓄意把水攪渾,給逝世者編造謊言,這是欺負逝世者不能講話,就屬于學術(shù)道德范疇了。漢字要不要、能不能實現(xiàn)拼音化,什么時候?qū)崿F(xiàn)拼音化,拼音化是否“荒誕”,這些問題盡可以充分討論和再研究,盡可以充分發(fā)表否定、反對意見;但是趙元任前輩究竟反不反對拼音化,卻是另外一個層面的問題,必須搞清楚,不可以給他老人家制造錯案冤案;退一萬步說,漢字拼音化可以不搞,但是趙元任的學術(shù)思想不容誤解和曲解!趙元任前輩生前很可能就已經(jīng)后悔不已,仙逝后其靈魂也不得安息——早知如此引起誤解、曲解,反復(fù)解釋以至于沒完沒了,倒不如當初不“硬造”這些“極端”的“很怪”的段子。人死不能復(fù)生。今日筆者、本文,就是要把抹在他老人家身上的油彩統(tǒng)統(tǒng)沖洗干凈,徹底糾正中國語言學說史上的這個錯案,還他老人家學術(shù)思想的真實面貌,讓他老人家在天之靈得以安息。

讓趙元任前輩感到欣慰的是,漢語拼音在目前雖然還不是拼音文字,但是她的使用范圍在擴大,她的文字性能在增長,除注音識字、標出普通話讀音兩項基本功能以外,她還在索引、代號、特殊語文(盲文、手語、旗語、燈語)、人名地名轉(zhuǎn)寫、信息處理、網(wǎng)絡(luò)語文、華裔的華文教育的初期、漢語國際傳播的初級班、短期來華者的漢語口語教學等領(lǐng)域廣泛、頻繁地發(fā)揮著文字功能——盡管不全面、不成熟,但可以肯定,她是“潛力股”,其“成長性”特別好!

五、關(guān)于此熱點的冷思考

《韓非子·外儲說左上》中有一則“郢書燕說”的故事(譯文):楚國的郢都有一個人給燕國的宰相寫信,晚上寫信,嫌燭光不夠明亮,就對拿蠟燭的人說:“舉燭”,說著便在信上誤寫上“舉燭”?!芭e燭”,并不是他信里的意思。燕國的宰相收到信后卻解釋說:“舉燭”就是“崇尚光明”,“崇尚光明”就是選拔有德才的人加以任用。燕國的宰相把這意思告訴國君,國君非常高興,國家因此得到了治理。國家是治理好了,但并不是楚人信里原來的意思。那些引用趙元任三段奇文來證明趙元任反對漢字拼音化的說法,就是這樣的“郢書燕說”。

由本文第三部分可知,趙元任先生的三段“天才奇文”其實并不是“斯芬克斯之謎”“哥德巴赫猜想”,趙元任先生作為國語羅馬字的“主創(chuàng)人員”之一,生前就明確破了“謎底”,讀者只要認真讀一讀這三段奇文的上下文,再稍微了解一點趙氏一貫的文字學觀點、主張,和語文改革的實踐,是不難領(lǐng)會趙元任的本意的。五十多年過去了,趙元任的演講記錄在大陸出版發(fā)行也三十多年了,許多先生完全有時間把趙元任的思想“弄清楚”,可是他們偏不去弄清楚,偏要“弄”出跟趙元任的意見“剛剛相反”的“那個說法”,奈何!

上引曾性初的文章,引用趙元任的《施氏食獅史》一段,參考文獻注明出處是“Chao,Yuan Ren(趙元任).meaning in languiage and how it is acguiseed in heinz von toerster(ed);Cybernetics,Trens,Tenth Conf.New York,Josiah macy,gr.toundation,1953,p65.”,版本也有個別字出入。限于資料條件,筆者沒看到這份資料。

錢偉長1989年的講話《振興中華,漢字大有可為》交代材料出處全無科學家的嚴謹。他說:“趙元任是很反對拼音的,寫了兩篇(兩篇還是三篇?——王開揚按)文章。筆者這里弄到一篇(有這么費勁兒嗎?才弄到一篇?——王按),都是在西北亞的地方(哪個國家、哪個城市?哪個雜志?哪本書?哪家出版社?哪個國際會議?哪一年?——王按)發(fā)表的。一篇叫‘施氏食獅史,全文四百多個字(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0年版《語言問題》的此段93個字,21個標點;即使不同版本,也不過104個字——王按),……”這怎不讓人一頭霧水,疑竇叢生?

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0年版《語言問題》不是太好找了嗎?而且是完整版三段,曾性初、錢偉長何至于這樣地如獲至寶?何至于舍近求遠呢?即使曾性初和錢偉長的引用皆有所本,那也不該不看看趙元任《語言問題》第十講“語言跟文字”三段同音字故事的上下文、全文;更進一步,古人說“知人論世”,還應(yīng)該了解趙元任的學術(shù)史,怎么能“聽風就是雨”,輕而易舉弄出來個恰恰“跟我(趙元任自謂)的意見剛剛相反”的說法?可能這兩位其他領(lǐng)域的專家壓根兒就不知道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0年出版趙氏《語言問題》,更遑論知曉其中有完整三段!

曾性初在上引文中還介紹他用操作條件反射的方法教不到周歲、尚不會說話的嬰兒辨認漢字(用圖或?qū)嵨锱渥郑犚糁缸?,動作表字),用以證明漢字比字母好學。作為哥倫比亞大學心理學博士、中國名校著名教授,他竟然在本學科領(lǐng)域留下笑柄,他居然弄不清巴甫洛夫的“兩個信號系統(tǒng)”學說(這對于高中生都屬于常識了),把屬于第一信號系統(tǒng)的條件反射的實驗(其實驗跟馴獸表演沒有兩樣)移花接木到屬于第二信號系統(tǒng)的語言、文字領(lǐng)域來證明問題,能有什么科學性可言!如果硬要說這個實驗?zāi)茏C明什么問題,那也只能證明漢字的原始性和幼稚性,而這恰恰是曾性初們深惡痛絕、絕對不能接受的結(jié)論。這種水平,連在心理學系本科畢業(yè)恐怕都是要經(jīng)過補考的,這位心理學老專家竟糊涂到如此地步,豈不讓人又好氣又好笑?哥倫比亞大學、華東師大、上海市心理學會顏面何在?老先生如此不愛惜自己的晚節(jié),著實令人嘆惋。

錢偉長1989年講話的題目“振興中華,漢字大有可為”也是毫無立論根據(jù)。中國從3300年前一直到公元1840年,又從公元1840年到1937年,不是用的漢字——而且是奧妙無窮的古文字、好得不得了的繁體字嗎?它怎么“振興中華”了?不就把“中華”“振興”得割地賠款、喪權(quán)辱國、“量中華之物力,結(jié)與國之歡心”、生靈涂炭嗎?不是淪落成了“半封建半殖民地社會”嗎?1921年以后,不是馬列主義在救中華、“振興中華”嗎?何以見得1937年前漢字不“大有可為”,把“中華”“振興”到瀕臨亡國滅種的地步,而從今往后“振興中華”,漢字又“大有可為”了?這不是望梅止渴嗎?當然,錢的講話很可能本無題目,是《漢字文化》編輯部代擬的,但也想必經(jīng)過錢本人認可、同意的。

其實,錢偉長和《漢字文化》編輯部都混淆了漢字、漢語本身和漢字、漢語所負載的思想。從1840年到1949年,漢字、漢語并沒有多大變化,問題是漢字記錄漢語、漢語負載的思想變化了,漢字、漢語負載的思想中正確的部分振興了中華,而不是漢字、漢語本身。李鴻章、汪精衛(wèi)、蔣介石也是用漢字、漢語,他們“振興中華”了嗎?

作為中國著名心理學家的曾性初,作為著名物理學家、數(shù)學家的錢偉長,我們并無意抹煞他們的全部成就;但是他們都過于輕率地踏入自己一無所知的語言文字學領(lǐng)域,自以為是地胡亂發(fā)表感想,闖了禍、貽笑大方、留下永久笑柄,竟渾然不知!這種行為嚴重損害了他們在自己的專業(yè)領(lǐng)域建立起來的形象。也許他們壓根就不認為語言文字學跟心理學、數(shù)學、物理學一樣也是專門的學問,以為凡會說漢語、認識漢字就是天然的語言文字學家。英國經(jīng)濟學家、諾貝爾獎獲得者(1974年)哈耶克主張“每位研究者立志成為經(jīng)濟學家之時必須宣誓,承諾對自己專業(yè)以外的一切議題保持沉默”(轉(zhuǎn)引自《光明日報》2005年7月5日張宇燕文《關(guān)于“經(jīng)濟學大家”的斷想》)。曾性初、錢偉長都是英語、英文國度培養(yǎng)的人才,何以不知道這“哈耶克誓言”?他們又那么熱愛漢字承載的中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又何以茫然不知圣人孔子“君子于其所不知,蓋闕如也”“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的遺訓(xùn),道統(tǒng)先生韓愈韓老夫子“術(shù)業(yè)有專攻”的名言和中國老百姓“隔行如隔山”的俗話?

席加宏把題目都錯為《石(當為“施”——王)氏食獅史》”,還居然翻譯為“石室詩人施氏”;他所翻譯的“嗜好食獅”根本不是典范的白話文,白話文是“喜歡吃獅子”,他根本就不知道趙元任、葉圣陶、王力、呂叔湘、周有光這些大師從來都反對新文言、半文不白,一直都提倡寫典范的、純粹的白話文,并且都是身體力行的,賣弄文言的人倒往往是些個“半瓶醋”。

從上述分析可見,用趙元任三段同音字“奇文”弄出“跟我(趙元任自謂)的意見剛剛相反”的說法的這些人哪里是探討什么學術(shù),分明是捕風捉影,信口開河,以這種浮躁學風去探求真知,那簡直是童話故事“猴子撈月亮”!如果將這樣的學風用于“神九”、天宮一號,那飛船、“天宮”上了天是回不來的。人們又常說,偏見比無知離真理更遠。筆者補充:如果既無知而又偏見,那簡直就是可怕!上述諸人以及和他們持同樣觀點的人,在他們的浮躁學風的底層,有他們根深蒂固的先入為主——他們是先定下結(jié)論,回過頭來找論據(jù)。這又是由他們的堅定的立場決定的,他們中的許多人是把漢字拼音化一會兒當作“極左”,一會兒又當作“極右”來反對的,真所謂“立場問題是個根本的問題”“巴掌山擋住了他們的雙眼”!

然而,個人方面的原因還不是最深層、最根本的原因,比這更為根本的是三十多年來廣闊的社會背景方面的原因——關(guān)于這方面的內(nèi)容,本人擬另撰文,本文不再枝蔓。

附錄一:趙元任三段“奇文”的漢字白話文和改寫的漢語拼音白話文

漢語拼音還不是漢語拼音文字,這里用以說明問題。第一段改寫為漢字白話文和漢語拼音,第二、三段未繼續(xù)改寫成漢語拼音,因為其道理、原理是一樣的,為節(jié)省篇幅,就從略了。應(yīng)該承認,認慣漢字的人閱讀拼音速度是較慢的,這不但是因為認讀習慣問題,還有在心理上把漢語拼音轉(zhuǎn)換為漢字去進行理解的問題,這就必然需要浪費一些時間;對于六七歲的學齡兒童來說,如果他學會了漢語拼音,還沒有學漢字,那么他讀拼音的速度是很快的,遠遠高于成年人,因為他沒有漢字認讀的習慣,也不存在把漢語拼音轉(zhuǎn)換為漢字去進行理解的心理過程。

漢字白話文《施先生吃獅子的故事(歷史)》

住在石頭房子里的詩人施先生喜歡吃獅子,發(fā)出誓言要吃十只獅子。施先生經(jīng)常到市場上查看獅子。有一天,十點鐘的時候,正好有十只獅子被運到了市場上。這時候,恰好施先生也來到了市場上。施先生觀察這十只獅子,依仗弓箭的力量,把這十只獅子射死。他拾起這十只獅子的尸體,回到石頭房子里。石頭房子里很潮濕,他吩咐仆人擦拭石頭房子。石頭房子被擦干凈了,他開始試著吃這十只獅子的尸體。吃的時候,才知道這十只獅子的尸體,實際上是十個石頭獅子的尸體。請嘗試解釋這件事情。

漢語拼音白話文 Shī Xiānsheng Chī Shīzi de Gùshi(Lìshǐ)

Zhù zai shítou fángzi lǐ de shīren Shī xiānsheng xǐhuān chī shīzi,fāchū shìyán yào chī shí(10) zhī shīzi. Shī xiānsheng jīngcháng dào shìchǎng shang chákàn shīzi.yǒu yì tiān, 10 diǎnzhōng de shíhou,zhènghǎo yǒu 10 zhī shīzi bèi yùn dào le shìchǎng shang.zhè shíhou,qiàhǎo Shī xiānsheng yě láidào le shìchàng shang , Shī xiānsheng guānchá zhè 10 zhī shīzi ,yǐzhàng gōngjiàn de lìliang,bǎ zhè 10 zhī shīzi shè sǐ.Tā shí qǐ zhè 10 zhī shīzi de shītǐ, huídào shítou fángzi lǐ. Shítou fángzi lǐ hěn cháoshī,tā fēnfù pǔrén cāshì shítou fángzi . Shítou fángzi bèi cā gānjìng le,ta kāishǐ chángshì zhe chī zhè 10 zhī shīzi de shītǐ.Chī de shíhou,cái zhīdao zhè 10 zhī shīzi de shītǐ,shíjì shang shì10 ge shítou shīzi de shītǐ.Qǐng chángshì jiěshì zhè jiàn shìqing.

漢字白話文《漪小姐(漪女士)》

漪小姐倚在椅子上,悶悶不樂,懷疑自己生了奇怪的病,應(yīng)該到醫(yī)生那里去。醫(yī)生認為應(yīng)該用螞蟻的分泌液來治療漪小姐。醫(yī)生用上億支帶著繩子的箭射上億只螞蟻。上億只螞蟻死了,螞蟻的分泌液流淌出來了。醫(yī)生用上億只螞蟻流淌出來的分泌液治療漪小姐,漪小姐的病因而治好了。漪小姐喜氣洋洋,把外國的服裝贈送給醫(yī)生。醫(yī)生穿上外國的服裝,也喜氣洋洋。哈哈!醫(yī)生用螞蟻的分泌液治療漪小姐的病,是奇怪的事情;漪小姐用外國的服裝贈送給醫(yī)生,也更加奇怪呀!

漢字白話文《饑餓的雞兒聚集在機器上的故事》

唧唧叫的雞兒,雞兒唧唧地叫。幾只雞兒擁擠地聚集在機器的脊背上。機器轉(zhuǎn)動很快,雞兒饑餓極了,雞兒試圖憑自己的本領(lǐng)拍打到鯽魚。機器不久在薊都郊區(qū)渡過河流,雞兒考慮用快速轉(zhuǎn)動的機器嚇唬幾條鯽魚。機器轉(zhuǎn)動飛快,鯽魚非常害怕,急急忙忙擁擠地躲藏水邊石頭上的臺階中間。過了一會兒,鯽魚的蹤跡全部消失;過了一會兒,幾只雞兒餓著肚皮兒唧唧地叫。

附錄二:曾性初文章發(fā)表經(jīng)過及其影響力

曾性初教授運用信息論開創(chuàng)了一門“漢字漢語心理學”。關(guān)于這項研究的性質(zhì)和成果,在楊桂欣(《中國教育報》1995年11月22日第2版)的紀念廖一帆的文章中做了評估:“表揚他貫徹執(zhí)行黨的‘雙百方針,為辦好《教育研究》而努力工作。1982年下半年,刊物收到自發(fā)來稿《漢字好學好用證》,稿子長達兩萬余字,即用豐富的科學實驗材料,又同多種拼音文字進行認真的比較,非常充分地認證了‘漢字是歷史悠久、字型優(yōu)美、易學、易寫、經(jīng)濟有效的文字,根本不應(yīng)當廢除它而走什么拼音化道路。事關(guān)重大,作者曾性初曾被錯劃為右派,怎么辦?發(fā)表還是不發(fā)表?編輯們把這篇稿子交給一帆同志,他認真閱讀之后,毫不猶豫地予以簽發(fā),并立即向編輯們布置任務(wù):多方面組織爭鳴稿件,尤其要組織文改工作和語言文字專家們的稿件,認真討論一番。1983年伊始,《教育研究》分兩期連載了《漢字好學好用證》,引起國內(nèi)外的強烈反響,說是“轟動效應(yīng)”也不為過分。后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鄭重決定將國家文字改革委員會更名為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不再提漢字走拼音化道路了,這同《教育研究》發(fā)表曾性初《漢字好學好用證》,有著重要的關(guān)系?!?——《百度百科·曾性初》

附錄三:呂叔湘先生《奇文共欣賞》文節(jié)錄

寫這篇文章(指《光明日報》1988年2月16日第3版“語言文字”副刊上的一篇題為《中華母語及其教育科學化》的文章——王開揚按)的人當然是個知識分子,很可能還是“高知”,可是寫出來的文章叫人無法理解。說實在的,在我們的知識分子中間,對語言文字缺少常識性理解是并不少見的。這是非常不幸的事情,因為對合理的語文政策的阻撓常常來自他們。有人會說,不是現(xiàn)在的中學課本里隔三間五有“語文知識”課嗎?以后的情形會好起來的??墒枪P者不敢這樣想。因為那些“語文知識”課都講的是某些詞語的意義和用法,某些句子格式的分析和運用,是筆者稱之為微觀語文知識的東西。至于宏觀語文知識,這些課本里是不談的。什么叫做宏觀語文知識呢?我以為至少應(yīng)該包括:語言是怎么回事?文字是怎么回事?文字和語言之間是什么關(guān)系?是不是有的語言能用拼音文字來書寫,有的語言不能?漢語除了能用漢字書寫外,是不是也能用拼音字書寫?為什么直到大約七八十年前,中國人的語言生活是這樣一種畸形現(xiàn)象:嘴里說的是方言,筆底下寫的是文言,兩不相干?這種情形是怎么形成的?為什么這種情況不能適應(yīng)現(xiàn)代中國人的生活需要,因而要進行改革?哪些方面的改革已經(jīng)成功或正在推進?哪些方面的改革還遲疑不決,止步不前?漢字要使用打字機,以及通過打字機使用電腦,是不是必須經(jīng)過漢字形體的分析編成號碼?因而不能脫離專業(yè)化,即限于一批以此為職業(yè)的打字員,不能通過拼音打字,打成漢字,使電腦這個一切現(xiàn)代化的關(guān)鍵手段普及到每一個會說漢語普通話的人?這一系列問題,其中的是是非非,都可以通過觀察和實驗得出答案。(請看《語文建設(shè)》1990年第2期第64頁《受留學生青睞的中文信息處理課》)這就是我所說的宏觀的語文知識。這樣的語文知識,筆者認為每一個受過中等教育的中國人都應(yīng)該具備,正如他應(yīng)該知道他的身體里有腦、心、肺、胃、腸、肝、腎等器官,各自起什么作用一樣。這樣,像前面轉(zhuǎn)錄的那種莫名其妙的文章就永遠不會出現(xiàn)了。(呂叔湘《未晚齋語文漫談》第41~43頁,語文出版社,1992年版)

作者附言:

本人曾著文《從趙元任的三段奇文論趙元任的語文改革思想》,發(fā)表在曲阜師范大學《現(xiàn)代語文》雜志2001年第7期;2012年,為向中國語文現(xiàn)代化學會第十屆年會暨首屆漢語國際傳播學術(shù)研討會(2012年10月13日-15日,上海)提交論文,為紀念趙元任先生誕辰120周年,為補充我10年間對此問題的持續(xù)不斷的追蹤和思索,我對10年前那篇舊作做了改題、改寫(重新組織結(jié)構(gòu))和擴寫(舊文大約7000字,現(xiàn)此文兩萬多字);在參加上海會議之后,又略有修改。感謝吉林北華大學陳永舜教授和湖南師范大學彭澤潤教授提供相關(guān)資料和提出寶貴意見!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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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趙元任.通字方案[M].北京:商務(wù)印書館,1983.

[3]趙元任.趙元任語言學論文選[C].葉蜚聲譯,伍鐵平校.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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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鄭林曦.同音字不是同音詞,趙元任從不“很反對拼音”[J].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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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錢玄同.錢玄同文集(第三卷)[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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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蘇培成.當代中國的語文改革和語文規(guī)范[M].北京:商務(wù)印書

館,2010.

[8]陳永舜.語文現(xiàn)代化文集[C].長春:吉林大學出版社,2006.

(王開揚 濟南 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 25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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