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米團

尕朵覺沃位于青海玉樹州稱多縣扎多鎮(zhèn)（另譯：扎朵），由主峰及幾十座環(huán)繞的山峰組成，其中主峰海拔5395米—并不算高，但卻尖峭險峻。尕朵覺沃傳說是一位智勇雙全的將軍，而周圍的28座山峰分別是他的七位戰(zhàn)將、七位神醫(yī)、七位鑄劍師和七位裁縫，以及他的奶奶、子女。

佛教經(jīng)典《甘珠爾》曾記述尕朵覺沃神山有關(guān)悟道成佛的功德。遠在吐蕃時期，吐蕃的贊普就將此山奉為藏區(qū)的主要圣山之一朝拜供奉。尕朵覺沃濃烈的宗教色彩，讓當?shù)厝罕妼λ次非覑圩o有加，因此相對而言，在生態(tài)上，這里比其他三座神山保護得更好。旅游團幾乎從未到過此地，背包客都鮮有行蹤，更沒有人想要來征服它。

尕朵覺沃轉(zhuǎn)山路線分為三種：“內(nèi)轉(zhuǎn)”即主峰的轉(zhuǎn)游，以陡而著稱，路途最近，到神山主峰前僅用半天就可轉(zhuǎn)完，但只有高僧大德和出家人才可走這條道，尤其禁止女人走此道；“外轉(zhuǎn)”即大轉(zhuǎn)，最少需要九天時間，需轉(zhuǎn)過通天河，平時人畜難過，只有在冬季通天河結(jié)冰時才可實現(xiàn)；“中轉(zhuǎn)”是最通常的一條線路，也是我們所走的路線，需要兩天一夜，一般安排三天兩夜會走得比較輕松。也有當?shù)厝藭惶熳咄辏?4小時不打烊地拼命走。每年7月或8月賽康寺的活佛們會帶領(lǐng)喇嘛和信徒去轉(zhuǎn)山，如碰巧遇見，可隨隊而去。

預備—起！

從結(jié)古鎮(zhèn)到尕朵覺沃神山的所在地扎多鎮(zhèn)還有近200公里，我們起了個大早，連人帶包一起擠進了去扎多鎮(zhèn)的小巴。車很快進入稱多地域，平坦的道路向著地平線的那端無限伸展，兩旁不斷倒退的雪山在湛藍天空的映襯下，顏色濃烈得像是會流動的巨幅3D油畫；空闊的大地寂靜無聲，只有我們這一輛塞滿了人和行李的小破車在卯足了勁奔跑。

司機尕瑪是地道的扎多人，熱情友善，索性帶著我們?nèi)ニ页院?，并答?yīng)幫我們?nèi)フ肄D(zhuǎn)山的向?qū)?。很快，尕瑪幫我們找到了向?qū)В心岚畹倪@位藏族人看起來非常老實誠懇，尕瑪說他經(jīng)常去山里挖蟲草，對路況很熟悉，而更重要的是，尼邦的漢語非常好，這在當?shù)厥芙逃潭冗€較低的藏族人中是不多見的。我們順帶談下了他家的一頭老牦牛，用來馱我們巨大的物資包。

尼邦的家位于扎多鎮(zhèn)郊外，一個可容納一家?guī)卓谌俗〉拇蠛趲づ瘢锩孀≈岚詈退睦掀?，以及他的三個女兒和小兒子。我突然發(fā)現(xiàn)尼邦的二女兒長得非常漂亮，長長睫毛覆蓋著，眨眼的時候似乎都能扇出微風。尼邦六歲的小兒子也參與到我們的轉(zhuǎn)山隊伍中來，做他爹的副手，趕著牛走在了最后面。尼邦則不緊不慢，時不時到隊伍后面看看兒子，又往前來和我們聊聊天。選擇尼邦做向?qū)敲髦堑?，他的漢語水平不僅能和我們做流暢的日常交流，還能在沿途給我們講關(guān)于尕朵覺沃神山的故事，路上還使出極佳準頭的扔石頭絕招，趕跑了追著美玲汪汪亂叫的兩條野狗。

埡口驚魂

轉(zhuǎn)山的開始是平坦的砂石路，不寬的道路兩旁有草原和幾間零星房舍出現(xiàn)，輕緩的節(jié)奏讓人放肆起來。美玲甚至笑著表示，還以為轉(zhuǎn)山有多難，如果全程都是這樣的路，看來也不過爾爾。

尼邦笑笑，沒說什么，只是讓我們節(jié)省點體力，今天要走很久。平坦的大路漸漸被崎嶇不平的碎石所代替，路的跡象越來越模糊。尼邦說，這才是正式的轉(zhuǎn)山路。緩和上升的碎石路看似毫無難度，可由于海拔的不斷升高，我們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呼吸聲越來越重，腳步卻越走越慢，反倒是馱著所有人物資的老牛很淡定，一踏一個蹄印，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貜暮蟀叩搅岁犖樽钋懊?。尼邦的兒子篤定地甩著小鞭子跟在旁邊。

突然老天變了臉，從四方涌來的云填滿了山崖與山崖之間的縫隙，陽光被厚重的云嚴嚴實實地堵在了身后。這是下大雪的前兆。在藏族人的傳統(tǒng)里，下白色的雪是表示歡迎遠方來的貴客。尼邦說：“山里的天氣就是這樣，下一陣就會好，你們一上山就下雪了，說明是神山在歡迎你們呢?！笔聦嵤巧裆降臍g迎方式越來越激烈，雪花由最初稀松的點狀變?yōu)槊芗钠瑺?，最后還變成了歡樂的小冰雹，打得四周圍一片噼里啪啦響，連抬頭看路都很困難。

馬超山埡口幾乎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出現(xiàn)在了我們面前。這時的冰雹又轉(zhuǎn)化成了風雪，洋洋灑灑從空中落下，迷了雙眼。從谷底向埡口最高處望去，一路都是走過的人用石片堆砌而成的瑪尼堆，被雪水浸潤得發(fā)黑，這些小小的、密集的瑪尼石堆記錄了他們足跡的同時，也留下他們的虔誠。

老牛和小孩早已在前面變成了兩個小黑點，尼邦顯得很焦慮，因為山里沒有草，又下大雪，老牛必須在天黑前翻過埡口，否則一旦它又冷又餓不想走了，誰都別想拉動它。

且行且珍惜

馬超山埡口的高度約4700米，四周圍除了隨風擺動的經(jīng)幡和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滄海桑田的石頭外，空無一物。每個抵達埡口的人，都帶著痛苦而絕望的表情，頹然坐在地上。遠處空闊天際邊緣的地平線，一束金光正透過厚重的云層灑落在埡口上方，那一刻我整個人都松垮下來，并輕微顫栗，仿佛前面艱辛黑暗的長路就是為了這一瞬間。尼邦在一旁望著我們淡淡地笑著，他整個人都籠罩在光里，好似長出了一層金色的茸毛。

下了埡口，在一塊臨溪的草坡上生火扎營。第二天走出帳篷后第一眼的景致令我忍不住驚呼起來。原來神山對我們的熱情還沒有結(jié)束：由于下了整晚的雪，現(xiàn)在每頂帳篷頂上都積滿了白色的雪，同時每個山頭都在發(fā)出耀眼的光，讓人無法直視，這里是冷酷仙境抑或是世界的盡頭嗎？我想尼邦一定會說—這一切都是神山的旨意—但他沒有。

到達藏匿著主峰山谷的草甸時正值中午，一對藏族夫妻正在那里用餐，一問，居然是從曲瑪萊過來轉(zhuǎn)山的。難得見到活人，忍不住交談起來，我問道：

“你們轉(zhuǎn)了幾天了？”

“就今天一天?！闭煞蛐邼鼗卮?。

“那打算轉(zhuǎn)幾天呢？”

“就今天一天?！逼拮咏又a上。

“什么？一天？能轉(zhuǎn)完嗎？！”我以為自己聽錯了。

“可以，不睡覺，24小時就轉(zhuǎn)完啦。”說完夫妻倆開始收拾細軟，理了理坐皺的衣服，重又上路。

我問尼邦：“這是藏民轉(zhuǎn)山的規(guī)定嗎？24小時？”尼邦說：“不，其實大多數(shù)藏民一生中都很難有機會去朝拜神山，一旦來到就會讓自己在最短時間里完成轉(zhuǎn)山，既是身體的挑戰(zhàn)，也是精神的修行。珍惜?！?/p>

尼邦最后的兩個字像是一句話沒說完，在我聽來卻是最簡潔有力的句子。珍惜。

這座神山很愛美

過了最難的埡口，后面的路顯得容易了許多，包括在轉(zhuǎn)山后段翻另外兩個埡口時，都不再這么痛苦和艱難。崔發(fā)了一晚上高燒，但好在吃藥之后退燒很快，到了清早起床時整個人已精神煥發(fā)。我們向尕朵覺沃的主峰行去。

尕朵覺沃神山的主峰隱藏在一群山峰之中，他不像別的神山要么險峻、要么亭亭玉立，如果不是有向?qū)ьI(lǐng)，我想我很難從一堆長得都差不多的雪峰里辨認出他來。他光禿禿紅褐色的巖石顯得很詭異，峰頂不是整塊的巖石山體，而是叢叢直指向天的齒狀小石柱，可能由于千百年的巖溶腐蝕和雨水沖刷而成，形如扭曲的鐘乳石。既然是神山，我權(quán)且把它們看作是將軍的發(fā)髻吧。

美玲和崔跪?qū)χ@些發(fā)髻許了愿，我們其他人也是有愿的許愿，無愿的靜默仰望。山腳下的石碑上篆刻著這位愛美的、常備七個裁縫在身旁的將軍的傳說。它那么美，那么溫柔，帶著亙古的溫度。

下了埡口，后面的路雖然依舊漫漫，卻因為風景秀麗、地勢平緩而讓人省力很多，在過最后一個埡口“亞瑪蓋朗”的時候又遭遇了一次大雪，這一次，我愿意相信，是神山在用自己的方式向我們道別。呼嘯而過的風里夾雜著幾聲雪雞的長啼，鷹隼撲騰著翅膀掠過長空，偶然有幾只藏原羚會在遠遠的山頭向我們眺望。這些珍稀動物在神山的保護下，還得以幸存。這一次，我寧愿相信，這座神山不像它看上去那么冷。

賽康寺—岔路口（一小時）—吾賽姆乃山腳下—攀升的碎石路（約兩小時）—馬超山埡口（4780米）一下山路，順著河谷踩著草甸（兩小時下降至4020米）—再過一小時到溝口，溝口前散落著三戶牧民的帳篷—掛滿了經(jīng)幡的山包和瑪尼堆，從這進去兩小時可到神山腳下—逆著河流走一小時到分岔口—右轉(zhuǎn)上山（兩小時）一亞瑪蓋朗埡口（4720米），下山后從一條細細窄窄的小路直下—沿著近70度的坡下到河谷（4510米）—沿著河谷繼續(xù)走兩小時到賽康寺。徒步全程約25公里。

注意事項：

·如果打算租?；蝰R代馱行李的，防潮墊甚至可以帶雙份，山上睡覺實在太潮冷；御寒衣服要帶夠，萬一淋濕還能換。

·帶上紅糖可以泡紅糖水預防低血糖，可口可樂、百事可樂一定要帶！

·如果只喝水，基本路上都有河水溪水。沿途的牧民都很友善，要水要奶茶要炒面甚至酸奶都會給。錢他們不會要，可以友好地回贈些實用物品。

·狗非常多，路上石頭足夠應(yīng)付它們，但是只身上路或人少的還是要多加小心。

·記得把所有垃圾都帶走，否則就什么都不要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