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婧
生命流于歲歲,逝于年年,在我看來,死是生的一部分,生如夏花死如秋葉,死也意味著生。雨果的名言“心靈比大海更寬廣”,可以理解為對這部小說以及所有以此為藍本的作品最好的注解。
一部作品的偉大,在于它歷經(jīng)百年卻依然能給人帶來全新的時空,且充滿強烈的審美愉悅與倫理美感。電影《悲慘世界》給人帶來的巨大驚喜,除了本屆奧斯卡最佳女配角安妮·海瑟薇之外,當然也包含上述這些。
百度百科顯示,《悲慘世界》是由法國大作家維克多·雨果于1862年所發(fā)表的一部長篇小說,涵蓋了拿破侖戰(zhàn)爭和之后的十幾年的時間,是十九世紀最著名的小說之一。
法國激蕩更迭的政權與蓬勃的資產(chǎn)階級革命給文學藝術灌注了無窮養(yǎng)分,以拿破侖戰(zhàn)爭、波旁王朝復辟、二月革命、七月革命為題材的佳作不斷,其中就有另一部我非常喜歡的小說——《紅與黑》。順便提一句,中國貴圈推崇的《舊制度與大革命》,也產(chǎn)生于這樣的時代背景之中。
但《悲慘世界》無疑是被表現(xiàn)得最充分的。因為原著的遼闊,這部作品被拍成過動畫片、電影、音樂劇、音樂劇電影版等等。悲苦的芳汀,少女珂賽特,甚至“反派”賈維爾的故事也都適合講給小朋友聽,讓他們在生命中第一次開始思考一種宏大的世界觀。電影就不用說了,名著多半被翻拍成過電影,沒被翻拍的也多是如《百年孤獨》那樣的,當下技術無法表現(xiàn)。但毫無疑問,時代是文學的營養(yǎng),而文學自然是電影工業(yè)的營養(yǎng)。
更久以前,小說會被音樂家創(chuàng)作成歌劇,比如《卡門》和《茶花女》。音樂家賦予文學新的生命,也許許多人沒看過作家梅里美筆下的《卡門》,但估計沒幾個人沒聽過卡門唱的“哈巴涅拉”。由于表現(xiàn)形式各有所長,小仲馬的《茶花女》與威爾第的《茶花女》已然不是同—個故事了。
《悲慘世界》在1985年被改編成音樂劇,此后便經(jīng)久不衰,與《西貢小姐》、《貓》、《劇院魅影》并稱為“四大名劇”。2012年被再度拍成電影后,不同的表現(xiàn)形式再次展現(xiàn)出這部偉大作品的時空感。參照1995年倫敦艾伯特音樂廳的十周年版,舞臺劇與電影聲光電藝術在表現(xiàn)上各有所長,美感上無法彼此覆蓋。音樂劇的演員都是專業(yè)聲樂演員,唱腔華麗,對人物性格也有著充分的理解,觀眾很快便會進入劇情。而電影更擅長使用道具,如馬車傾覆,青年學生在街壘里的戰(zhàn)斗,直至影片最后,群眾加入了戰(zhàn)斗,芳汀與冉阿讓一起站在綿延無盡的街壘上,革命的激情也讓觀眾熱血沸騰。
無論歌劇、話劇還是音樂劇,都是時空同步的藝術,中國觀眾想看現(xiàn)場版,要么去倫敦,要么請全體演職人員來國內演出;而電影這種時空不同步的藝術大大降低了觀看成本,觀眾只需花少量費用去當?shù)赜霸嚎措娮涌截?。這樣的局面一定是雨果本人樂意看到的,他在《巴黎圣母院》里批判了教會壟斷印刷權,底層人民因不會讀寫而喪失政治權利。
個人認為,除詠嘆調外,歌劇和音樂劇最有觀賞價值的是二重唱。冉阿讓與賈維爾有三場二重唱,一次在芳汀病重的醫(yī)院里,一次在街壘中冉阿讓放走了被俘的賈維爾,一次在冉阿讓救馬呂斯的下水道中。這樣的場景展現(xiàn)出了冉阿讓的慈悲與神性,更表現(xiàn)出賈維爾的忠誠與正義:他生于底層,一生的目標在于捍衛(wèi)法律與道德,他堅信壞人不可能向善,所以執(zhí)法絕不憐憫。但冉阿讓的神性讓他開始懷疑自己所捍衛(wèi)的制度(其實就是王權),賈維爾在橋上一番獨白后選擇了自戕。
賈維爾的獨白都在高處——教堂樓頂,大橋上——俯視權力,自省的他感到孤獨和絕望。無論是音樂劇,還是電影,賈維爾的扮演者都表現(xiàn)得精彩至極。一定不是巧合,表現(xiàn)冉阿讓與賈維爾的內心斗爭用的是相似的旋律,冉阿讓受主教感化,在斗爭中發(fā)出了“Who am I”的嘶吼,賈維爾拷問自己:“冉阿讓的罪行該被寬宥嗎?”答案是,賈維爾不能原諒的人是自己?!懊裰?,可在你心?”這句歌詞并非沒有打動賈維爾,他以毀滅自己加入了戰(zhàn)斗。
生命流于歲歲,逝于年年,在我看來,死是生的一部分,生如夏花死如秋葉,死也意味著生。雨果的名言“心靈比大海更寬廣”,可以理解為對這部小說以及所有以此為藍本的作品最好的注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