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

回形針

我用它別過一疊

愛過你的信箋

它什么時候

生銹的？

翻飛的蝴蝶

已成殘頁

點(diǎn)點(diǎn)淚痕

已不能還原成珍珠

我已經(jīng)老眼昏花

不能穿針引線

不能把回形針別過的斷章

裝訂成冊

理由，或告別儀式

風(fēng)尚未卷起殘?jiān)?/p>

水尚未蕩起漣漪

紫外線被玻璃窗阻擋

鳥唿哨一聲飛過——

炊煙有不再愛煙囪的理由

火焰有不再愛灰燼的理由

靈魂有不再愛肉體的理由

子彈唿哨一聲別過——

早春啊

去歲的動蕩之水

今日結(jié)成這暗綠的玻璃

天空、小鳥和柳葉兒

仍自梳妝

綠芽兒寫字

句子里一列慢火車——叫醒萬籟

為了雨，云盡力了

為了蕩漾，風(fēng)盡力了

為了傳奇，石頭盡力了

為了穿石，滴水盡力了……

為了手暖心熱，太陽盡力了

慈悲的人盡力了

冷嗖嗖的早春啊

你讓人躡手躡腳，不敢放肆

忍 住

我站在風(fēng)口

風(fēng)車在風(fēng)中旋轉(zhuǎn)

世界是不完美的

它的愛里有針，眼里有沙

我不管流水了

我要管好這些落花

用剪刀

對付一團(tuán)亂麻

光陰無情啊

必須忍住對它的思念

必須忍住

用詩句戳中暗傷的想法

忍住眼中的淚水

莫讓它，匯成流水，照落花

悼逝者

我不能寫字，也不能看書

太多的逝者在書頁間——

“披巾上滿是白雪

睡夢里盡是鄉(xiāng)愁?！?/p>

陪伴的雨點(diǎn)，和火焰

徹夜舞蹈，徹夜燃燒

夜色里的身體熄滅一噸煙：

“疼痛翻一下身，還是疼痛！”

飲者，倘若這是最后一杯

詩者，倘若這是最后一首

——最后一杯，是第一杯的異域

——最后一首，是第一首的墓地

所謂浮生

烏發(fā)——銅鏡

白發(fā)——銀盤

早間是青枝，晚間是枯藤

喪宴替下

喜宴的酒盅

眾生無語。一溜車開進(jìn)煙塵

我——愛——

我愛沒完沒了的雨

甚過急躁的陣雨

我愛雨中的佇立

甚過雨中的奔跑

我愛雨后

櫻桃花樹的頹勢——

褐底白色的碎花裙

滴落的眼淚與鄉(xiāng)愁

我愛一步三回首

甚過等身長叩

我愛臨別的不舍

甚于臨盆的喜悅

……像從沒愛過一樣——

愛所有舊的或消失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