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960年正月初一,陳橋兵變,后周大將趙匡胤黃袍加身,進軍開封,建立宋朝。武將出身的趙匡胤也在戰(zhàn)爭中見識了軍隊統(tǒng)帥在戰(zhàn)爭中的巨大號召力。即位后的趙匡胤不僅以很快的速度“杯酒釋兵權(quán)”,解除武將對朝廷的威脅,更是將“偃武修文”作為了一項基本國策。
《淳化閣帖》的修成,既有北宋君臣的情愫,也是“偃武修文”的基本國策所致。北宋的文化工程包括一千卷的《太平御覽》,野史小說五百卷的《太平廣記》,詩文一千卷的《文苑英華》,歷代群臣事跡一千卷的《冊府元龜》等。這些作品工程浩大,耗時費力,一方面磨滅了當(dāng)朝“遺臣”的憂憤,將他們的精力和才華施展在碑拓的收集整理和描摹當(dāng)中,另一方面,這些集大成的作品在中華文化傳承上起到了無可替代的作用。
皇帝的心思
趙炅(趙匡義,因避兄長諱,改名趙光義,即位后改名趙炅),北宋第二個皇帝。趙炅是“陳橋兵變”的參與者,他上臺后,一面繼續(xù)發(fā)動戰(zhàn)爭,結(jié)束了五代十國的分裂局面,一面“偃武修文”,文治天下。
“文治”對武將管制的效果十分明顯,對文臣卻力有不逮。文臣心機很重、情感很豐沛,加上北宋有名望的文臣大多是南唐、后周等國的“遺臣”。思念舊國故土成了一種群體情節(jié)。
淳化三年,大臣徐鉉(南唐遺臣)向趙炅進獻(xiàn)《江南錄》。文中寫到:南唐被毀滅,絕非南唐皇帝無能昏腐,實在是氣數(shù)已盡,非人力能挽回。言辭當(dāng)中,流有無限惆悵與懷念。原本帶著欣賞書法的心情閱讀《江南錄》的趙炅讀到最后,猶如武則天讀到駱賓王的《討武檄文》中“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兩句時的情形一般,頓時龍顏大怒,拂袖而去。
好在趙炅不是頭腦簡單的皇帝,左思右想之后,他決定主動出擊,整治局面。次日,他招來了大臣,也是自己的書法老師王著。
王著,成都人,他是一流的書法家,也是一流的帝王師?!端问贰酚浲踔腾w炅?xí)ǎ骸暗酃P法精絕,超越前古,世以為由(王)著之規(guī)益也?!壁w炅師承王著,欲拜王著為相,但王著生性嗜酒,趙炅只好棄而不用,只是跟他學(xué)習(xí)書法。
趙炅召見翰林院侍書王著,宣布了一項任命,令他從宮廷內(nèi)府秘閣所藏的歷代名家書法中挑選出精品,經(jīng)雙勾描摹后,鐫刻在原石上,拓印成冊,共十卷。趙炅的做法,旨在讓感情充沛的文人們從此專心致志,專研書法打發(fā)時間,再無憂憤的心思,但客觀上,被譽為“法帖鼻祖”“眾帖始祖”“中國法帖之冠”的《淳化閣帖》藉此產(chǎn)生,甚至主宰了中國書法千年的發(fā)展方向。
浩大工程
這是一場大規(guī)模且曠日持久的文化工程,當(dāng)時的“遺臣”和較有影響力的臣子、書法家,大多參與其中,整理、編纂、描摹、篆刻,聲勢頗大。
《淳化閣帖》收錄了先秦至隋唐共一千余年歷代帝王、臣子和書法名家共105人(可考證已有103人)的420帖書法墨跡,行楷草隸篆俱全,倉頡、大禹、孔子、李斯、鐘繇、衛(wèi)夫人、王羲之、王獻(xiàn)之、唐太宗、虞世南、儲遂良、歐陽洵、柳公叔等古代歷史頂級的大名頭書法家全部在內(nèi)?!洞净w帖》采用當(dāng)時最為名貴的“輕似蟬翼白如雪”的澄心堂紙和李延圭墨,《淳化閣帖》是一本拓精墨本,也是中國第一部匯集各家書法墨跡的法帖,宋太宗只賜給部分親王大臣,即便在當(dāng)時也極為難得。
在歷代累累的書法墨跡中,“二王”書法因“和諧中庸”“柔媚順和”“不激不厲”得到趙炅的推崇,在十卷《淳化閣帖》中,第六、七、八為王羲之作品,第九、十卷為王獻(xiàn)之作品,占去整部法帖的一半篇幅。在當(dāng)時幾個主要善書者中,徐鉉主要以篆書聞名,李建中取法唐書,只有王著研習(xí)“二王”,深得其精髓,被趙炅重用。
王著雖為主持者,但他圄于自身鑒定知識和法帖的選用標(biāo)準(zhǔn),《淳化閣帖》“采擇未精”,甚至選了一些他自己無法分辨的偽作。歷代不少研究者已經(jīng)做了此類鑒別,下過定論。但它對我國書法流傳,尤其是宋代行書的發(fā)展起到的推動作用,實在功不可沒。
《淳化閣帖》出現(xiàn)以后,廣為翻刻,宋代已經(jīng)有30種以上的翻刻本,有直接翻刻《淳化閣帖》者,如《二王府帖》、南宋《紹興國子監(jiān)帖》、《淳熙修內(nèi)司帖》、《賈似道刻本》、《泉州本》、《肅府本》、與清內(nèi)府重刻《淳化閣帖》等。除直接按照《淳化》摹刻外,另有兩種情形,一種是以淳化為本,加以增減重編者,如《慶歷長沙帖》、《大觀帖》;一種是《淳化》的續(xù)編者,如《元祐秘閣續(xù)法帖》、《淳熙秘閣續(xù)法帖》《絳帖》等。其中,最為著名的有宋代翻刻《泉州本淳化閣帖》,明代上海人潘氏(潘祖純),顧氏本及肅王府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