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圖:古代仙俠稿,畫個憂傷的古代男人,上仙的感覺?;蛘弋媯€鯉魚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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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這個故事,不得不又想起《大話西游》里面經(jīng)典的一句:我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結(jié)局。
很多時候,你以為那個人對你有情,其實,你永遠也不懂他的心。
嫣然有話說:
寫完《夜宮天》之后,入戲太深,還沒有退散出來,于是連著幾期都交了很多古代稿,甚至還走火入魔拍了好幾套古裝寫真……希望大家上我微博@語笑嫣然yvette圍觀……
你永遠都不會心動。而我,卻永遠在為你心痛。
§心頭之血
你慌張地跑到我面前來的時候,我?guī)缀醣荒隳强∏蔚拿佳蹨×诵奶?/p>
滿山的燈火,溢彩的玉雕,那么多的巧奪天工,美輪美奐。
可都不如你,一眼就令我淪陷了一生。
那是我們云崖山妖族的采玉節(jié),賞玉雕,品美酒,夜觀花。年輕的男女,雙雙對對,也是濃情蜜意的好日子。
你撥開熙攘的人群跑到我面前,一把將我抱進了懷里:“含憂,你沒事,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我狡猾地笑了笑:“我沒事啊,我能有什么事?”你根本就不知道,被你抱著的我,其實根本不是你的妻子含憂。
我叫綾川。
鯉魚精綾川。
而你,則是深山里一棵千年不朽的楠竹。
片刻之前,我經(jīng)過一條僻靜的巷子,心里只掛著前方浮于半空的那座玉宮殿。聽說那是今年采玉節(jié)最大的觀賞點所在,是五角麋鹿家族的杰作。我便是奔著那座宮殿而來。
我連跑帶跳地前行,沒留神巷子里竟然有一攤血水。一腳踩上去,血珠四濺,有幾滴便沾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有一項全天下的鯉魚精都沒有的技能,那就是當(dāng)我沾到別人的鮮血的時候,不管對方是人是妖還是神魔鬼獸,我都可以變成對方的樣子,就連身上的氣味也能跟對方一樣,絲毫沒有破綻。
我當(dāng)時玩心頓起,搖身一變,沒想到就做了你的含憂。
你的懷抱驚得我面紅耳赤。
你原本帶著含憂來湊采玉節(jié)的熱鬧,中途走散了,卻突然聽見一道千里傳音,說含憂已遭挾持,你憂心忡忡之際,卻看到我從巷子里面走出來,懸著的心立刻放下了。
可是,我聽你說完,反倒憂心了。真的含憂被綁架,可是冒牌的我跟著你在這升平熱鬧的街市里穿行。我不免羞愧起來。
“那對方有沒有說,他擄走含憂是為了什么?”
我看你的眼中有一閃而過的尷尬:“嗯,別再提了,也許不過是一個惡作劇罷了?!?/p>
你笑著替我扶正歪了的珠花,又說:“他擄走含憂?呵呵,說得好像你不是含憂似的。”我心里更緊張了,小心翼翼地跟著你。你的手微涼,一直牽著我,我們穿過一叢叢的玉樹,燈影灑了滿身。
竊來的片刻歡愉,我想我是醉了。
采玉節(jié)到午夜才散,你帶我回了家?;亓四愀瑧n的綠影竹室。
我一路都在掙扎,究竟要怎么告訴你,我不是真的含憂。畢竟人命關(guān)天,我越是拖延,含憂或許就越危險。我猶豫地在梳妝鏡前站著,你把頭軟綿綿地搭在我的肩上:“含憂,我困了。”我險些被自己倒抽的一口氣嗆到:“咳咳,你困了啊,那就先睡吧?”你忽然賴皮得像個孩子:“含憂,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的?”
我六神無主地被你拉到床前,你忽然俯身下來,我慌得把眼睛一閉,頭一扭,雙手抵著你。
“唉,我……我也困了,唉,好困啊——嗚——”我打了個呵欠,把自己移到床的最角落里面。
你撲哧一聲笑了:“我知道了。含憂,那我就這樣抱著你可好?”
我緊張得點頭如搗蒜:“好好!”
你睡著的時候,唇邊仿佛是掛著笑的。
我知道我不應(yīng)該,可是,我還是忍不住偷偷地吻了你。一點溫?zé)?,一點甘芳,從嘴唇滲進了我的心里去。
我和你相擁而眠。
我也知道,我只能和你相擁而眠。只能有一個那樣如夢似幻的晚上。
我決定天亮以后就離開。
云崖山的拂曉總是來得特別早,我剛睜開眼睛就聽到竹室外面?zhèn)鱽硪魂嚦臭[。我出門一看,你站在人群當(dāng)中,神情異常肅殺。所有的人都盯著我,你也慢慢地回頭,肅殺的表情立刻轉(zhuǎn)為驚恐。
“你是誰?”
我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臉。糟糕!我必定是昨夜太過陶醉放松,竟然疏忽地忘了維持自己的法術(shù)。
我已經(jīng)變回我本來的樣子了!
你突然聲色俱厲:“你不是含憂?你是神族的奸細(xì)?仙氣是你散發(fā)出來的?”
我大吃一驚,抬頭一看,竹室的上空果然彌漫著一團純白的仙氣。竹室里那群前來興師問罪的妖族子民早就沉不住氣了,紛紛朝我攻擊過來。我根本來不及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就已經(jīng)挨了好幾道玄光。
我知道神族、妖族勢不兩立,他們說我是神族的奸細(xì),只怕是不把我剝來吃了,怎么也不會罷休!
我便沒命地狂逃,一邊奮力抵擋,最后當(dāng)我無路可逃,從云崖山頂跳下懸崖的時候,我傷重虛弱,險些斷掉了最后一口氣。
落到懸崖底,我便昏了過去。
我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竟然又看見了你。
你用一把長劍直抵我的心口:“你到底是誰?含憂在哪里?”
我想,我已經(jīng)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那些妖族子民是因為看到竹室彌漫著仙氣,所以才會沖進你家里的?”
你沒有吭聲,我繼續(xù)梳理說:“我自問絕非神族的奸細(xì),我只是云崖山洞庭河里面一條修煉成精的紅鯉。而竹室里只有你我二人,仙氣既然并非從我身上散發(fā)的,那便是——”我頓了頓,盯緊了你。
你接道:“沒錯,是我!”
此刻,你的仙氣早已經(jīng)被你收回了體內(nèi),你看起來便又只是你所偽裝的楠竹精了。歷來云崖山的妖族和九闕天宮的神族就明爭暗斗,紛擾不斷。神族是為正,妖族是為邪,神族想鏟平云崖山的愿望由來已久。你只要將你作為神族子民與生俱來的仙氣封在你體內(nèi)的某個角落里,再吸入楠竹精的元神在你體內(nèi),便跟任何一只楠竹精沒有兩樣,也就沒有人會識破你本來的真身了。
你的劍更近了一分,道:“一直以來我都隱藏得很好,為何我一接近你,仙氣竟然會不受控制,溢出了體外?普通的鯉魚精是不會有你這樣的本事的!”
我在心里暗暗嘆氣,我想我是知道原因的,可我不能告訴你。
我更加想到了一些事情,于是顫聲問你道:“泓天,你混入妖族,莫非是為了……”
你傲然地冷視著我:“近百年來神族和妖族最看重的是什么,你我心照不宣?!?/p>
我猜得沒錯,你果然是沖著萬妖之王的那滴心頭之血而來的。
九百多年以前,神妖兩族在龍池大戰(zhàn),由妖王和神君親自領(lǐng)兵。妖王大敗,被神君的仙鏡照得魂飛魄散。但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妖王的怨氣還在,他臨死之前割出了一滴心頭之血,就落在云崖山。
有了這滴心血,千年之后,他便會借助心血重生,向神族展開瘋狂的報復(fù)。
所以,九闕神族一直想在妖王重生之前找到那滴心血,并且將之銷毀。
我幽幽地望著你道:“既然我識穿了你的身份,你可以立刻殺了我滅口。又或者,留著我,幫你找到含憂?!?/p>
§海市云樓
你選擇了后者。
因為我沾過含憂的鮮血,那些鮮血想必是她被擄走的時候受傷留下的。而每個人的鮮血都會散發(fā)著不同的氣味,我有超出鯉魚精的法術(shù)之外的異能,可以追蹤那陣氣味,從而找到鮮血的主人。
我也是和你一起追蹤含憂的氣味時,才知道擄走她的,原來是夜剎。
夜剎是云崖山的守護者。他們和妖族在同一陣線,跟神族也是勢不兩立的。曾經(jīng)有一次夜剎無意當(dāng)中傷了你,而大凡是神族中人,被夜剎的戰(zhàn)斧所傷,傷口都會呈黑色,所以當(dāng)時你的身份便敗露了。
只不過夜剎并非你的對手,他被你重創(chuàng)而逃之夭夭,如今他傷愈回來,擄走了你身邊最親的人,他想逼你當(dāng)眾承認(rèn)自己是神族的奸細(xì)。所以我們必須趕在他失去耐性,傷害含憂之前,救出她。
那陣氣味,如一種水草的暗香。原來含憂和我一樣,也是鯉魚精。
我們循著她的氣味往東而行,穿過螢火漫天的古榕樹廊,到了五彩如綢的洞庭河畔。山川碧影,流霞浮光,我坐在巖石旁休息,托腮看著你,你被我盯得有點不自在:“你看著我干什么?”我說:“你生得好看,我喜歡看。”
你大概是被我的直白給噎了一下,沒再說什么,便走到河邊,低頭看了看,然后突然拔出寶劍,往水里扎去。
我大驚失色:“啊!不要傷我同類!”我縱身飛撲,就在你的劍將要殺進一條紅鯉的腹中時,我用雙手抱住了劍尖,掌心頃刻被勒出一道傷口,鮮血吧嗒吧嗒滑進水里。
你著急道:“你不要命了嗎?我不過是想捕魚吃而已?!?/p>
我忍著疼說:“我就是不想看著你吃我的同類,你大可以到那邊的樹林里摘些野果子來吃吧?”
我的勸阻還是奏效的。你白了我一眼,轉(zhuǎn)身便朝樹林走。我低頭本想催那條紅鯉趕緊游開,卻在那時,我發(fā)現(xiàn)我滴入河中的鮮血不但沒有被水化開,反而是凝聚成一顆一顆的,逆水向河的上游漂去。
洞庭河的源頭,是在云崖山之巔。
傳說中,那里也將是萬妖之王復(fù)生的地方。
我明白,妖王復(fù)生必然指日可待了,鮮血逆流就是最好的預(yù)兆。
你走了沒多遠就轉(zhuǎn)身來催我:“綾川,你還不走?”
我怕你會發(fā)現(xiàn)我的不尋常,心頭一緊,情急之下索性解了自己的腰帶,作勢便要寬衣:“呃,天氣太熱了,我想洗個澡?!?/p>
你果然驚得背過身不敢看我:“你……”
我看那幾滴鮮血終于漂遠,松了一口氣,竊笑著走到你背后。
“喂?昨天晚上的你可不是這樣的?”
你當(dāng)我是故意在戲弄你,怒然地將我推靠在巖石上。
“你想要我怎么對你?”你發(fā)狠地笑了笑。
可是,我對著你那張近在咫尺的臉,卻是心猿意馬,面泛紅潮傻傻地看定了你。你似乎也有瞬間的失神,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我,一陣風(fēng)過才吹醒了你,你的眼瞼一垂,便松開了我。
“走吧!”
我望著你的背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們又往東行了幾里,到了一片石灘的時候,我忽然看見半空之中隱約有一片厚重的色彩,被風(fēng)一吹,云霧散開,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竟然清晰起來。我激動得連聲音也變了:“泓天,你看,那是海市云樓?”
你卻只是淡淡地掃了一眼:“是。”
海市云樓永遠是我們這些小妖如夢似幻的向往。它懸于半空,飄移不定,時隱時現(xiàn),只有用飛仙石才能打開云樓的大門。聽說那里面鑲金嵌玉,富麗繁華無比,而且也沒有血腥殺戮,是一片桃源凈土。
最重要的是,海市云樓獨立于三界之外,對我而言,若是能進得那扇大門,或許我便可以逃脫我的宿命,茍且偷安了。
我望著那座云海里的宮殿,思緒如潮暗涌。你的表情卻寡淡得仿佛只是看尋常的花草。
我就是在那時忽然生出一個自私的念頭來的。
我站住不走了,還故作疑惑警覺朝四周掃視。你問我:“怎么了?”
我說:“含憂的氣味消失了。我剛剛分明已經(jīng)強烈的感覺她似乎就在這附近,可是氣味突然消失,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她進了海市云樓,只有那座獨立于三界之外的宮殿,才是我探尋不到的,我想她一定在那里面?!?/p>
——當(dāng)然,我說這番話只是為了騙你。
“飛仙石對你們神族的人來講并不是什么稀罕之物,想來你就算沒有,要弄一顆來也不是難事。我們或許真的要到云樓里一尋究竟了?”
你將信將疑地看著我,我有點緊張,手心里都微微滲出細(xì)汗來了。但好在你最后終于相信了我,并且很快就從神族借來了飛仙石。
我們終于進入了那座我夢寐以求的宮殿。大門敞開之后,一眼望去,都是玉臺階,琉璃瓦,瓊樓華殿,金雕銀砌,就連里面穿行著的人也都衣著華貴氣質(zhì)不俗。
但細(xì)看之后我們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些穿行著的,有凡人也有魔怪,更有許多是來自妖族或神族的。他們彼此包容,和平相處,造就了這片與世無爭的凈土。
還有人告訴我們,在海市云樓里,所有的武力都是無效的,刀劍觸人會彎折,內(nèi)勁玄光會消散,就連致命的毒藥吃進肚子里,也不過就像喝了一壺尋常的烈酒,頂多大醉一場。
在這里,死亡只有一種方式,那便是壽終正寢。
我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滿心都是如獲特赦的激動。
而你卻焦灼難耐:“綾川,含憂在不在這里?”我含混不清道:“在!我又能嗅到她的氣味了。喏,是從那個方向傳來的?!蔽液鷣y給你指路,領(lǐng)著你到處穿行。
走著走著我聽見路邊有人吆喝:“琳瑯石,賣琳瑯石的首飾掛佩喲!”
我心中大喜:“泓天,是琳瑯石精哎,我在云崖山找遍了都沒有看見一顆琳瑯石,沒想到在這兒竟然滿街叫賣了?!蔽艺f完立刻沖到攤前,選了一副琳瑯石的耳環(huán)。我將一只耳環(huán)伸到你面前,“喏,說幾句話吧?”
你皺眉:“說什么?”
我說:“你不會不知道琳瑯石可以記錄聲音吧?你對著它說話,它就會把你的聲音存下來,然后我只要搖一搖,聲音就會重放了?!?/p>
我頓了頓,又嘆氣說:“我知道你我終究會分開的,以后我若是想你了,就把耳環(huán)拿出來戴著,聽見你的聲音,或許還能幻想你站在我身邊的樣子?!?/p>
你輕蔑地將嘴角一勾,對著那只耳環(huán)說道:“你是妖,我是神,我跟你之間,根本就沒什么好說的!”你將耳環(huán)拋給了我,“滿意了嗎?”
我捧著那只冰涼的耳環(huán),愣愣地看了半晌:“也好,只要是你泓天所贈,再冷再無情,我也會惜如珍寶的?!蔽已劭粢患t,淚盈于睫,你看我那副樣子,似乎也有點于心不忍,便故意不耐煩地催問我:“到底含憂在哪里?”
我指了指前方:“應(yīng)該就在那一座宮殿里面了?!?/p>
§夜焰結(jié)界
當(dāng)你進入那座宮殿,遍尋也不見含憂的蹤影時,你也找不到我了。
其實我騙你帶我進海市云樓,就是想找機會擺脫你,然后一輩子都躲在這片凈土里面,再也不離開。我看著你憤怒著急,不斷地向別人打聽我的行蹤;我聽見你咬牙切齒地說信錯了我這個妖女,其實我真的很想告訴你,我這樣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因為,我只有在海市云樓里面,才能擺脫妖王的掌控。
因為,你要找的那滴心頭之血,它其實就在我的體內(nèi)。
我是萬妖之王的傀儡。
九百多年以前,當(dāng)我還是水中一尾紅鯉的時候,妖王的心血恰好落進了洞庭河,而我就在捕食的過程中無意將其吞吃了。從那一刻起,我便背負(fù)了一個不情愿的使命。那就是在千年期滿的時候,我即便再不情愿,也會難以自控地走向云崖山之巔,被妖王的怨氣吞食,從而令他復(fù)生。
而現(xiàn)在,離妖王的復(fù)生之期已經(jīng)越來越近。云崖山頂?shù)脑箽庠诓粩嗉又?,就連我滴入河中的鮮血也能感受到妖王的召喚,不由自主地逆流而上,涌向山巔。也正是因為我體內(nèi)有妖王的心血,所以當(dāng)你長時間的與我親密接觸時,心血便會侵入你的身體,和仙氣交戰(zhàn),仙氣才會被趕出體外。
而所有的這些我都不敢告訴你。
那只會加深你我之間的敵對。
我躲進海市云樓,并非是因為我有兼懷蒼生的大慈悲,我只不過是不想淪為妖王的腹中餐罷了。
最后,不管是我還是含憂,你在海市云樓里都遍尋不獲。你還向人打聽到,在我們到來之前,這里已經(jīng)整年沒有新人來過了。
時間對你而言是寶貴的,所以你只能放棄找我,離開了海市云樓。
我偷偷地看著你走,當(dāng)宮門閉合,這座桃源仿佛有一瞬間泯滅了所有的聲音。只有那副耳環(huán)還在風(fēng)里輕蕩:“你是妖,我是神,我跟你之間,根本就沒什么好說的?!?/p>
就這樣反反復(fù)復(fù),反反復(fù)復(fù)。
你離開以后我才知道,原來,每一個身在海市云樓的人都可以通過玄光之術(shù)來窺看三界之內(nèi)的人事。
原來世外桃源,逃也逃不出自己的心。
幾天之后,你終于在一座陰森的山洞里面找到了含憂。
她被夜剎鎮(zhèn)在巖石的縫隙里,那么嬌淚盈盈,憔悴可憐??匆娝也幻庥X得你這人大抵其實并不聰明,她那么嬌柔,我就算可以變成她的模樣,但那份氣質(zhì),是怎么也學(xué)不像的吧?可是,你那晚怎么沒有識穿我呢?
玄光鏡之中,兇惡的夜剎被你的突然出現(xiàn)打亂了陣腳,你們連番惡戰(zhàn),他的戰(zhàn)斧幾乎要將整座山洞都攔腰伐斷,我只是看著也覺得觸目驚心。幾個時辰過后,我看你掌中一道玄光呼嘯如龍,穩(wěn)穩(wěn)地穿進了夜剎的身體,夜剎慘叫一聲,四分五裂化作了黑色的煙霧,我頓時長舒了一口氣。
我以為你勝利了。
可是,那些煙霧瞬間爬滿了洞穴的四壁,一切似乎還沒有結(jié)束,而山洞的入口也正在急速地縮小。
你急忙拉著含憂往洞口跑,就在你們快要跑到洞口的時候,那些煙霧幾乎就要將洞口堵滿了,而剩下的縫隙,大概就只能供一個人穿行了!含憂驚恐不已:“泓天,這些到底是什么?”
你答她道:“這是夜焰結(jié)界!”
夜焰結(jié)界是戰(zhàn)敗的夜剎對敵人的最后一擊。夜剎死后他的亡靈會化成一個烈火與陰氣交織的結(jié)界。
如果被困在結(jié)界里,三天后,你體內(nèi)的仙氣就會開始燃燒,將你的身體由內(nèi)而外燒成灰燼。
匆忙間,你還沒有來得及完整地向含憂解釋,她卻在最后的一刻突然丟開了你的手,然后快你一步穿過了那道縫隙。
縫隙閉合了。
夜焰結(jié)界,有進難出,你被困在了一個烈焰熊熊的山洞里面。其實你的話還只說到了一半。
“夜剎一直都是神族的天敵,所以,會被困死在結(jié)界里燒成灰燼的,只會是神族的人。而妖族只要等十天以后結(jié)界消散,便可以輕松脫身,折損的頂多只是百年的修為而已?!?/p>
你盯著那閉合的洞口,眼神之中如有烈焰,卻也似藏著寒冰。
很久都回不過神來。
§無心之神
我向一只桃妖借了飛仙石,離開了海市云樓。
我要救你。
我在玄光之中看你痛苦難受,憔悴呻吟不止,我知道,我是根本無法袖手旁觀的。而夜焰結(jié)界能進不能出。
當(dāng)你看到我的時候,你似有驚訝,卻更多憤怒。我早已心急如焚,甚至不想跟你多解釋,便撲過去抱住了你。
是的,我們可以像在竹室里那樣,相擁靠攏,只需要一夜的時間,你體內(nèi)的仙氣就會再次逸出。上一次因為你及時醒來,離開了我,所以你的仙氣只是逸出了很少的一點,但如果這次我們不那么快分開,你的仙氣便會源源不斷涌出體外,直到全部散盡。那樣一來,夜焰結(jié)界便不會將你燒成灰燼了。
但是,你沒有了仙氣,就會跟我一樣,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妖孽。你便再不是神族的一分子了。
你掙扎著推開我,說無論如何都不能為求偷生而忘本??墒倾?,我也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的!
我不顧你的反對,再次撲向你。你頓時勃然大怒,運了幾分內(nèi)勁一掌打在我身上,將我掀飛了撞在洞壁上。
“綾川,你再靠近我,我會殺了你!”
我的耳環(huán)便再次因為晃動而重復(fù)起你的聲音來。
“你是妖,我是神,我跟你之間,根本就沒什么好說的!”
可是,泓天,我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跟你說。
我曾經(jīng)以為我貪戀的只是你的俊朗不凡,我曾經(jīng)以為,沒有什么比保住我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然而,我在海市云樓的太平繁華里,獨獨覺得寂寞。
那種寂寞,是因為想你。
我終日從玄光鏡里偷窺著你,心底早已魔障遍生。離開海市云樓之前,我設(shè)想過會有什么后果。我明知道妖王的召喚就會在這幾天里面發(fā)生,我明知道我可能終究還是逃不過,然而,從前的我即便再自私、再貪生,卻原來,怎么也不及現(xiàn)在的我那么貪戀你,貪戀你的安然無恙。
我擦了擦嘴角滲出的血漬,再次抱緊了你。
而你再次把我推開。
我始終不放棄,即便是爬也要爬到你面前,噙淚望著你:“求求你了,泓天!你為什么要那么執(zhí)著于做神還是做妖呢?你知不知道,有些人但求活命,卻連那樣的機會沒有??!”
你舉起來的手終于慢慢地垂了下去。
我倒進你懷里,片刻也不敢松懈地貼著你。受結(jié)界的影響,我們都在逐漸虛弱,意識也越發(fā)不清醒了。我聽得見你狂亂的心跳,還有你迷糊間有意無意用力回抱過我的那雙手,帶著滾燙的溫度,便深深地烙進了我的記憶里,也烙進了我的心底。
十天過后,我們都活著離開了那座山洞。
剛出山洞,我突然聽到耳畔似有一陣咆哮聲,緊接著就是地動山搖!云崖山就好像被連根拔起拋在了半空,又狠狠地砸落下來!周圍的飛禽走獸、花草蟲魚驚聲四起,可是,那種驚,不是一種驚嚇,而是一種驚喜。
我頓時冷汗頻頻,心痛無力,胸口還有一團閃爍的紅光。然而也只是那么一瞬間,紅光和心痛就消失了。
地動山搖也停止了。
抬頭時,便看到你的那雙眼睛里面滿是驚詫。
仿佛還有惋惜。
我們都知道,這一陣地動山搖,是妖王的怨氣在爆發(fā),因為千年之期屆滿,他在召喚他的心頭之血向他靠攏,助他重生。云崖山的妖孽們?nèi)家驗檠醯恼賳径d奮雀躍,而我的胸腔里面,卻有一股力量想搗碎我的身體,破殼而出,飛向云崖山之巔。
你終于什么都明白了,緩緩地說了四個字。
心頭之血。
我知道我無法再隱瞞你,卻還想乞求你的憐憫,更或者,我是想證明什么,證明你會否有一星半點對我的惻隱。
“泓天,現(xiàn)在還來得及,你放我回海市云樓吧?我保證此生再不踏出半步!”
你真的猶豫了。你原本已經(jīng)握住劍柄的手竟緩緩地松開了。
“綾川,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回海市云樓去吧。”
我頓時長舒了一口氣。夠了,真的夠了,我不能得到你的溫柔關(guān)懷,但能得到你的一點憐憫,也已經(jīng)夠了。
我掏出了飛仙石,可是,就在我掏出飛仙石的那一瞬間,我眼前忽然有一道光影彌了視線,周圍狂風(fēng)四起,草木震顫,與之同時地動山搖再次襲來,妖王的召喚聲音幾乎要震破我的耳膜!我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就看到你身影變幻,竟和別人交戰(zhàn)起來,而那個人,居然就是含憂。
含憂雖然逃出了夜焰結(jié)界,但她其實一直都在山洞外面并沒有離開。她心中對你總歸是有所愧疚的,她也想過到底要怎么樣才能救你。然而,因為我的出現(xiàn),我們的對話被她悉數(shù)聽見了。
她終于明白夜剎為什么要捉她,而我們離開山洞以后發(fā)生的事情她也都在暗地里窺看到了。
云崖山的妖族子民全都在盼著妖王的復(fù)活。含憂也不例外。
你有你的身份,她有她的立場,而此刻她要做的,就是趁著我們剛擺脫結(jié)界,尚在虛弱的時候,毀了我們的飛仙石,確保我無法再逃跑。
我看著你們交手,聽見你們彼此厲聲相爭,我心底竟不合時宜地涌出一陣感慨。
你轉(zhuǎn)頭呼喝我道:“走啊,綾川!你還站著干什么?”我木訥地點了點頭,正欲借助飛仙石的力量騰空,卻突然聽你低吼了一聲,我一看,含憂正抱著你,五指生出了尖刃,血淋淋地插進了你的腰間。
你跪倒在地,痛苦地望著她。你的眼神就跟幾天之前她棄你而離開山洞的時候一樣??晌铱偸怯X得,那種眼神仿佛是有哪里不對的。我說不出來,我卻已經(jīng)走不動路了,我不敢走了。
含憂狠笑著望著我:“你敢不交出飛仙石,我立刻就殺了他!別以為我做不到,我之前待他不如我自己的性命重要,我此刻也依然能待他不如云崖山的復(fù)興、不如我對妖王的忠心重要!”
你看,你到底娶了一個什么樣的女子呢?
她搜出你身上的飛仙石捏成了碎灰,再逼著我也要將飛仙石交給她。我猶猶豫豫,卻還是掏出了那塊石頭??墒?,也是在那個時候,你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綾川,別讓我的犧牲白費!”
你話音未落,長劍已斷,而斷掉的那截,便準(zhǔn)確無誤的插進了你的心臟。
你的元神頃刻四散崩塌。你倒在了含憂的腳邊。
我想撲過去抱你,就像在竹室,或者在山洞那樣,無間地?fù)碇愕纳眢w。
可是我根本沒有時間了。
在含憂發(fā)了瘋一般朝我撲過來的時候,在第三次地動山搖的召喚到來之前,我凌空飛進了云霧里。
回到了那片桃源凈土。
玄光鏡中,你似是一片薄薄的畫紙,躺在蒼茫的林海間。
后來含憂跌跌撞撞地跑回你身邊,對你責(zé)打、唾棄、謾罵,彷如失控,但最后,她還是跪在漫天的暴雨之中,號啕大哭了起來。
云崖山安靜了,妖王的復(fù)生成了空談。
甚至有一些妖族的子民開始懷疑到底有沒有心頭之血的存在。
然而,神族的百姓卻都對你的事跡津津樂道。
很多年以后,當(dāng)我遇到一位新來的神族花仙,從她那里我又聽到了一些關(guān)于你這位犧牲小我、力挽狂瀾的大英雄的事跡。
她說,你是為了掩飾身份,所以才跟含憂成親的。她還說,你是一位無心之神。
我問她何謂無心。她說,無心便是不懂情愛。唯有不懂情愛,才不會受羈絆,心無旁騖地履行你的使命。
你曾經(jīng)對含憂也有過歉意,所以你怕她會因為你的連累而遭夜剎迫害。但是,你對她有義無情。所以,當(dāng)她離棄你,和你為敵,你的眼神之中才會有所欠缺,原來,那欠的便是情愛,是心。
泓天,其實回到海市云樓以后,我再也沒有戴過那只耳環(huán)了。
因為我害怕聽到你冷漠無情的聲音??墒?,當(dāng)我聽完花仙說的那番話以后,我在記憶之中搜遍了你我之間相處的點點滴滴,我終于明白,其實那句話就已經(jīng)是你給我最溫柔、最慈悲的相贈了。
我愛了一個無心之神,我還能奢求什么?
你永遠都不會心動。
而我,卻永遠在為你心痛。
編輯/颯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