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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市驚旅

2013-05-14 10:13何人
花火A 2013年7期
關(guān)鍵詞:靈犀眼眸

【靈市】

空蕩蕩的街頭,破敗的店鋪與滿地狼籍的煙塵,整座清風鎮(zhèn)顯得無限凄涼頹敗。仔細看去,雖是光天白日,鎮(zhèn)上卻無半個人影。明明幾個時辰前,這里還是人流熙攘,買賣吆喝。上千鎮(zhèn)民上街置買貨物,在此休養(yǎng)生息。

而這些男女老少,在日出后卻都通通消失不見了。

杜靈犀謹慎地打量著四下,別說是人了,連貓狗都未遇上一只。人人都說這清風鎮(zhèn)是座妖靈鎮(zhèn),明明白日里冷清無人,夜半時卻又偏是人滿為患,喧鬧鼎沸聲百里可聞。據(jù)說每年因好奇來這的人上百千,卻很少有人能活著回去。杜靈犀撅了撅嘴,正想隨意尋間客棧歇息,卻猛地聽見身側(cè)傳來輕微響動。

警覺地側(cè)過身,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俊美分明的臉,一個黑衣男子叼著根稻穗,此時正得意地看著她。

“你跟蹤我?!”杜靈犀惱羞成怒道。

男子輕蔑地搖了搖頭,順口吐掉稻穗立起身,快步走至她跟前負手道:“少自作多情,我不過也要來此罷了?!?/p>

杜靈犀氣惱地抬腿即走,急速走出幾步后一扭頭,那黑衣男子卻依舊如影隨形地跟在身后。她心下惱火,不由得御起輕功又全力飛奔出幾步,不想一回頭,那張好看卻討厭的臉竟是依舊半步不離。

“你說你功夫又不行,聰明又不夠,我該拿你怎辦是好?”男子故作嫌棄地瞧著杜靈犀,雙眸里卻是藏不住的滿足得意。

杜靈犀深吸了口氣,終耐下性子問:“既然如此,那又何必跟我到這里?”

男子皺著眉看著她,眼里滿是輕蔑:“你還真當自己是回事?!彼垌缧?,刀削般深刻的臉頰略凹陷,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調(diào)侃嘲弄的模樣與尋常富家公子無異,可就是這樣一個干凈少年,卻在幾年里殺得江湖腥風血雨,多少人恨不得飲他血,食他肉。

二人目光較量了許久,杜靈犀終敗下陣來,泄氣地轉(zhuǎn)身去找尋客棧。黑衣男子無比自然地緊隨著她,二人穿梭在無人的街巷,直到日暮西沉,終尋到間干凈的客棧住了進去。

男子全名顧銘心,仗著一身過硬的功夫游走江湖,向來喜怒隨心。興致來了劫富濟貧懲惡揚善,若是心情壞了,濫殺無辜也不是做不到。

清風鎮(zhèn)的古怪之處,正在于白日無人,而每逢夜晚則買賣不斷。傳說凡來此的人,都能用極其低廉的價格買到在外頭價值千金的貨品。哪怕豪宅良田,瓊脂美玉,甚至是稀世珍品也僅幾文錢罷了。

而傳聞的可怖之處,卻是凡入內(nèi)的人都無法判斷光陰的流逝。入市后,若是一炷香之內(nèi)未及時離開,就將永遠困在集市,成為萬千攤販中的一人,直到接連拖延得百人誤了時辰受困于此,自己才能重返人世。

只可惜來此的凡人大多受不得價廉物美的誘惑,受困集市的越來越多,能夠脫險離開的卻越來越少,以至于每晚喧鬧聲聞百里。外頭的人絞盡腦汁想進來,里頭的人卻是費盡心機想出去,傳得多了,這間集市便被稱為靈市。

杜靈犀放置好隨身行李,望著窗外越發(fā)暗淡的天空,不由得瞧得出神。她心里明了,等太陽完全消失,黑夜徹底降臨之時,便是時候可以入市了。

兩年來她上天入地打聽進入靈市的方法,只可惜毫無所獲。因為即使能僥幸從靈市出來,也必定是拖了無數(shù)替死鬼留在里頭。這事多少不光彩,因此出來的人紛紛裝瘋賣傻,誰也不肯說明里頭到底有些什么。好不容易讓她尋到了這里,卻是太多的情緒與心情,到了此刻反倒萬語千言不知從何說起。

人人來此都為一滿貪欲,只有她自始至終不過為見一人。兩年前,那人只因她隨口一言,義無反顧轉(zhuǎn)身踏入靈市,為她找尋罕見的碧血瑪瑙。兩年中多少個濕漉漉的夢里,她都能見到他幽深的眼眸與柔軟的笑意,仿佛流光入夢,而他從不曾遠離。縱使光陰流轉(zhuǎn),物是人非,她卻依然想救他出去,或是陪他永遠留在那里。奇珍異寶還是瑞獸神兵,終不如三千繁華,你在我身邊而已。

【故人】

夜空清亮,一輪圓月如明鏡高懸。

清風鎮(zhèn)上逐漸開始有人流涌動,紅艷艷的燈籠從街頭一路亮到了街尾,買賣吆喝聲不絕于耳。細看之下,卻是賣家眾多,吆喝不止費盡唇舌,只是任憑舌燦蓮花卻無奈買客稀少。極少數(shù)的幾個買客,此刻真如沖昏了頭腦般,雙眼放著光懷抱著滿滿的各色珠寶。

而真正雙眼放光的,其實是滿街形形色色的賣家,盯著稀少的幾個客人猶如饑餓的狼群般貪婪迫切。

杜靈犀皺著眉撥開人群,任憑幾個小販喊破了喉嚨也不扭頭多看一眼。她知道自己不過凡人,若多看一眼那些明玉琉璃,胭脂水粉,怕是也會忍不住挑揀上一番。一炷香的時間說短不短,卻無幾人能在貪欲沖昏頭的情況下保持清醒冷靜。

“你在找什么?”冷不丁身后傳來一個冰涼的聲音,杜靈犀嚇了一跳,扭頭一看,果然又是顧銘心這個討厭鬼。

“不用你管!”沒好氣地回過身,卻發(fā)現(xiàn)顧銘心已眨眼間走至了跟前。只見他微瞇著雙眼,雙臂抱肘,說不出的輕佻好看。“若是要找碧血瑪瑙,那可惜了,它只能是我的?!?/p>

杜靈犀一怔,隨即失笑著搖了搖頭。她著急時間,不想與他再費唇舌。碧血瑪瑙幾年前或許還能引她出手一爭,如今于她卻與尋常石頭無異。

“既然不為此而來,那又是為何?”顧銘心不依不饒地追問道。他雙眸晶亮,兩眼的睫毛細密纖長,細細打量起來,五官竟是比女子還精致。他深深凝視著杜靈犀,那雙往日里滿是殺意的眼眸,此時竟奇跡般平和沉靜。

杜靈犀并未回答,而是神情凝滯,癡癡地瞧著遠處。顧銘心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穿過熙攘的人群攤販,靈市的盡頭立著一名白衣男子。只見他面龐的線條剛毅深刻,一雙幽深的眼眸如晨霧般濃厚,此刻也是眉目深鎖,目光跨越重重人群,最后只牢牢落在他二人身上。

忘了有多久,顧銘心第一次看到杜靈犀如此失神地望著一個人,直到她緩緩地朝那人走去,他才想起時辰已所剩不多。幾乎是下意識地拉住杜靈犀,卻不想被她一個反手大力甩開。

“你瘋了嗎?再不走就會被永遠困在這里!”聲音焦灼,卻是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為何往日殺人不眨眼,此刻卻要在意區(qū)區(qū)一個她的安危。

杜靈犀似未聽到一般,依舊一步步朝那白衣男子走去。她雙眼迷茫,目露癡迷之色,仿佛外界再如何也與她無關(guān),一心一意只看得見那男子而已。而靈市那頭的白衣男子,也是滿臉復雜茫然之色,只怔怔望著她出神。

光陰一寸寸流逝,濃云翻滾,月輪也似垂眉冷笑,撲通一聲葬身云腹。雖喧鬧依舊,周遭的攤販眼里的光芒卻是越來越盛。顧銘心終忍不住,自后一把攬過杜靈犀,不顧她踢打撕咬得厲害,強行拖著她撤回到了客棧。

“你看到美男子就暈了頭吧?是不是可以連命都一并給他了!”望著月光下杜靈犀瘦削的背影,顧銘心氣極道。慘淡的月光下,她頭一次沒頂嘴羞辱回來,而是靜靜地望著遠方靈市波光明滅的燈火。

“若能換他一世安康無憂,用我的性命去交換又有何不可?”杜靈犀轉(zhuǎn)過身,望著顧銘心的眼眸輕輕道。夜風拂亂了她鬢角青絲,她晶瑩的眼眸中似也泛著月華之光。顧銘心瞧得出神,良久才怔怔問道:“他可是你相識的故人?”

“他是我這一生至愛之人?!倍澎`犀一字一句道。

顧銘心一愣,竟忘記了該說些什么,只是沒來由感到低落憤怒。沉默片刻,終不愿再見她冰涼的眼眸,拖著麻木的步子轉(zhuǎn)身離去。

每走幾步,眼里的殺意便重上幾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失落至此。一路來雖總也欺她惹她,要緊關(guān)頭卻也非要救她護她,而這些,他通通未想過緣由。難不成,他會對她動心不成?

還記得半年前初次相遇,那日也逢他心情極壞,恰巧遇見盜匪劫鏢,一怒之下便將強盜一行人殺了個干凈。他殺人向來不問對錯,只是殺得多了,偶爾也會扮上幾次英雄的角色。也是在那日遇見的杜靈犀,她卻不似其他人般對他磕頭致謝,而是振振有詞地指責他不該濫殺無辜。她道劫匪再兇悍,終也只是劫財,不過是世道所迫。她一板一眼地斥責著他,他聽著只覺好笑。

這江湖中人人都愛指責他,連莫名其妙死的人到頭來也能算到他頭上,卻只有她一人敢當面討伐。瞧著她較真的模樣,他不由得暗生捉弄之心,以至于后來她走到哪兒便跟至哪兒,總也出其不意地惹怒她。起初只覺她氣惱的模樣很是有趣,后來卻是不愿走了。

她實在笨得可以功夫又差勁,還自以為是又愛大道理批評人,難不成,他會對她動心不成?

正在心里頭與自己較著勁,目光中卻突兀盛下一抹白衣。顧銘心抬起頭,淡淡月光下,跟前赫然正是起先靈市盡頭的那人。只見他眼神溫和,緩緩露出的笑容稚氣柔軟,似對他沒有絲毫戒心敵意。

“你可是靈犀的朋友?”那人微笑著問道。

顧銘心猶豫地點了點頭,卻見對方自顧自說道:“我知她遲早會來,好在兩年其實也不過眨眼罷了?!?/p>

男子神情輕松,一雙幽深的眼如海洋般濃郁不見底,顧銘心盯著他友好和氣的眉眼,卻只覺有說不出的厭惡。這世間怎么會有人長得如此討厭?他就是橫豎看不順眼。

那男子顯然不知他的想法,竟似老友相逢般與他談起與杜靈犀的往事煙云。他道他全名百溪生,因恰巧出生在百溪交匯的江河口而得此名,與杜靈犀打小一塊兒長大。海誓山盟,天涯海角自不在話下。他本想尋了碧血瑪瑙好正式向她提親,卻無奈被困靈市不得出。靈市的規(guī)矩是以人易人,他想走就得拖延他人留下。他不想如此,因此打算在這兒老死終生。

“我從來不心急也不自艾,因為我知道,縱使上窮碧落下黃泉,她也會尋到我永遠留在我身邊?!卑傧琅f是溫和的笑容,眼眸里卻逐漸浮現(xiàn)一層層鋒利的刀芒。他盯著顧銘心精致好看的臉,眼眸深處戒備提防之意漸起。

“除了她自己,任何人都不能將她從我身邊帶走?!卑傧掌鹦θ?,面無表情地望著顧銘心,冰冷道。

【情深】

東方天際處一點點染出光亮來,夜幕如綢布般被人猛地拽了下去。

杜靈犀出神地望著窗外,遠處的靈市所有叫賣的小販在日出的那刻瞬間消失了蹤影,而昨夜那幾個買昏頭的客人,此時也隨之一并消失在清風鎮(zhèn)里。

她的溪生,自然也不見了。

光陰似仍還停駐在很久以前,他軟軟喊她靈犀,凡是她喜歡的,他翻天覆地也要為她得到手。她愛明月光卻無奈那陣子總也陰云密布,他便為她捕上一夜的螢火蟲。她聽說碧血瑪瑙是修煉之人夢寐以求之物,得之可十倍百倍地助長功力,因此也隨口說想要,怎知他竟獨自去了靈市。

靈市是所有凡人渴慕之地,卻無幾人真的敢去。它最神奇卻也最可怖,最迷人卻也最危險。人的貪欲平常藏于骨血深處,習以為常便也無人看得清它的龐大。杜靈犀怔怔地合上窗,撫著木桌坐了下來。

她與百溪生打小一同長大,這份感情究竟源自于何,恐怕連她自己都不清楚。自爹娘走后,他便是她唯一的親人,朋友,抑或說心上人。這兩年來自己從未停止過找他,與其說思念,倒不妨說是一種習慣本能。

正想著,猛聽見叩門之聲,門外是面色陰沉的顧銘心。

“來得正好?!倍澎`犀冷冷道,她直視著顧銘心的雙眼,“我知道你是救我,可我心甘情愿留在靈市。”

顧銘心似對她的話毫不意外,顧自進屋坐下,為自己砌好茶水。盯了她良久,這才悠然道:“你若敢留在這里,我就抓一千個人丟進去。就算送全天下人下地獄,我也一定要救你出來?!彼裆匀?,仿佛閑談般不經(jīng)意。

杜靈犀一怔,下意識凝神望他,見他神色自若反倒像是自己想得太多。也對,他不準她稱心如意,如此喜怒無常一人,大費周章捉弄她卻也不是不可能。想到這里,杜靈犀翻了個白眼,便置氣不再搭理他。

這一日過得平淡無奇,杜靈犀一連打了數(shù)十個哈欠,卻就是不敢合眼,生怕一不留神便睡到了下一個天明。好不容易挨得天地再一次暗去,遠方靈市的燈籠終又開始一盞一盞亮了起來。

她翻身離開客棧,獨自向靈市走去。

今夜靈市顯然無客,一眾小販原本耷拉無生氣的臉,在看到她后都剎那變得神采奕奕。賣珠玉的,賣綢緞的紛紛攔街而立,直恨不得動手拉她留下。杜靈犀卻是對滿街珍奇看也未看一眼,只快步向前走著。

近了,近在眼前的是那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依舊是那雙千萬次出現(xiàn)在她夢中的幽深雙眼。杜靈犀頓住了身,癡癡凝望著跟前之人,直到整個人被對方猛地摁入胸膛,眼淚這才洶涌而出。

是有多久了呢,都忘記有多久沒感受到如此真實的心跳之聲,杜靈犀輕合上眼,任對方同樣濕熱的淚水打濕背脊。滿街滿市的嘈雜之聲仿佛都隔離于外,再聽不見任何多余之聲,只記得對方胸膛溫暖,他摟著自己的臂膀也同樣微微顫抖。

“我有多害怕,總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見到你。”百溪生聲音溫柔低沉,摟著杜靈犀的手又加重幾分力道,似生怕她再次離去一般。

杜靈犀掙開他的懷抱,凝望著他海洋般濃郁的雙眸,良久才歉疚道:“我來晚了?!?/p>

百溪生卻是一刮她鼻尖,愛寵地搖了搖頭。他深深望著她,似要將兩年的分離一次補足。直過了許久,他這才似想起什么般,從懷內(nèi)掏出一物放入杜靈犀的掌心。

“你喜歡的,我便是豁出性命不要,也要為你尋來?!彼曇魷嘏σ馊谌?。杜靈犀攤開掌心,是一枚如玉般翠綠明艷的石頭,恰是名動江湖的碧血瑪瑙。

失神地望著跟前人,下一瞬重又被他摟入懷中。只聽他心跳如鼓擂,話語如三冬暖流。他說不盡的沉沉思念,月光如霧氣濃厚,染得他一襲白衣出塵若仙。她靜靜聽著,萬語千言終化為無聲淚水,打濕了身下塵土。

只是他二人不知,靈市的那一頭,在無數(shù)攤販吆喝聲的包圍中卻還立著一黑衣男子。他無言地看完發(fā)生在這頭的一切,眼眸暗淡,終默默轉(zhuǎn)身離去,身形寂寥,孤影也是傷心色。

平凡的塵世,說愛說痛都太惹人動容,說怨說怪都太言不由衷。我不怪你心里始終無我,恨只恨,在故事的最初,先遇見你的不是我。

【算計】

圓月將逝,天光又再一次點亮了萬水千山。

天還未完全亮透,杜靈犀滿懷心事地走在回客棧的路上。原本今夜便打算留在靈市不走的,百溪生卻道想她再看一眼日出之色。因為受困靈市之后,每逢日出一切便會消失,兩年里他都快忘記了天亮是如何模樣。

她也曾問他,受困靈市是何種感受。他只說白日里毫無記憶,只記得每個夜晚擺攤販賣。因他無心引人入局,因此兩年來倒也樂得清閑。倒是周遭其他商販,費盡唇舌留客,只求早日脫身離開。

她乖巧聽著不作他言,只是慢慢地,她卻看不清自己的心了。明明尋了一路,見到他應是無比歡喜的??蔀楹我幌氲揭K生留在這里,留在他身邊,她便會不由自主想逃離呢?他一直都是支撐她一路走來的緣由,而今心事沉沉卻又是為何。

客棧里依舊是空無一人,不僅如此,整座清風鎮(zhèn)天亮后便皆陷入恐怖的寧靜。杜靈犀心事重重地繞過大堂,正欲上樓,卻猛發(fā)現(xiàn)樓梯口坐著一人。衣衫不整,周遭酒壺橫七豎八,目光渾濁無光,除了顧銘心又還能有誰。

“你這是做什么?”杜靈犀蹲下身,盯著他無神的眼問道。顧銘心似用心在思索她這個深奧的問題,良久才咧開嘴沖她笑了一笑,繼續(xù)沉默啞巴狀。

“你是不是很討厭我?”片刻后,顧銘心突然開口問道。只見他神情凝固,竟不似醉酒之態(tài)。

杜靈犀一愣,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你濫殺無辜喜怒無常,是個人都討厭你!”她一口氣說道,方出口又后悔了起來。他確實殺人無數(shù)死有余辜,可她其實一點也不討厭他。甚至,甚至還覺得與他在一起的時光是她生命中最自在、最快活的日子。他與百溪生不同,他沒有那么多情義千斤,沒心沒肺有時未嘗不好。

顧銘心癡癡凝望著她,似對她的回答啞口無言。自嘲般一笑,便扭過頭合上了眼。

杜靈犀無奈地嘆了口氣,架起他的胳膊,打算攙他回房,卻不想他身子竟沉得出奇。她深吸一口氣,用盡全力拖著他搖搖晃晃走上樓梯。好不容易扶他回到客房,勉強將他拖至床沿,替他掖好被褥。正欲走時,冷不丁被他一只手拽住了胳膊。

“不要……不要留下?!鳖欍懶拿悦芍硌?,口齒不清道。

杜靈犀簡直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嚷道:“誰要留下了!”話音剛落,又心軟他此刻無依無靠的模樣。卻不想他閉著眼斷斷續(xù)續(xù)道:“不要……留在靈市,好嗎?”

杜靈犀只覺心跳剎那就停住了,眼中只剩他蒼白的臉上哀求的神色,仿佛胸腔內(nèi)一個小小的家伙,在片刻間被震懾得四分五裂。他……會在乎她?半年來他一路捉弄欺負,似乎只要她生氣便是他最大的喜悅,而這樣的他,竟會在乎她?

再定睛看他,顧銘心已醉得不省人事,先前發(fā)生的仿佛盡皆南柯夢一場。杜靈犀怔怔地轉(zhuǎn)過身,若有所思地朝門走去,猛然間又似想起什么匆忙轉(zhuǎn)身。望著顧銘心沉睡中安詳?shù)纳袂?,她兀自嘆了口氣。

也罷,也罷。她既已答應了溪生將永遠留在他身邊,又有何必要再顧慮其他?

已有兩日未睡,杜靈犀只覺頭暈腦脹,當下也回到自己的房間迷糊睡去。

這一日在昏昏沉沉中過得極快,半晌后便又見日西墜,夜幽深。清風鎮(zhèn)的寧靜又消散在暮色里,大紅燈籠刺破蒼茫夜空,喧鬧鼎沸聲跳躍而起。

顧銘心醒來時只覺得頭疼腦熱,若不是睡在床上,只怕此刻定還肩骨酸痛不止。望了眼窗外,又是明月高懸的一夜,猛然間想起杜靈犀,立馬從床上躍起。不知為何,他總有說不出的焦慮。仿佛這靈市的熱鬧與人間煙火,都像在有意遮掩些什么。

他御功飛奔至靈市,卻不見杜靈犀與百溪生的蹤影。靈市一眾攤販已對他有些熟悉,見是他來也不再熱情激動,好似料定了他不會買他們的貨物,也斜著眼打量起他來。

只是今日顧銘心卻破天荒停了下來,環(huán)顧周遭攤販,良久才挑了間藥材鋪子湊了上去。鋪子里的藥材俱是稀世珍品,人參鹿茸何首烏,雪蓮靈芝蟲草滿堂,藥鋪老板是個肥厚的中年男人,此刻望著他笑逐顏開。

“公子,本鋪的藥材樣樣都是價值連城,但這些通通加起來,也只不過要你半兩紋銀。”老板豎起厚實的食指,一雙肥手皮糙肉厚。

顧銘心不為所動,只冷冷盯著他道:“我可以抓一百個人送到你這里,助你早日重返人世?!?/p>

老板圓睜著眼,似不相信般半張開嘴,使得整個人顯得滑稽不堪。良久,他才回過神來,笑著搖頭道:“小子,莫拿這事開玩笑。”

卻不想顧銘心的手在電光石火間扼住他喉嚨,只略一用力,便疼得他五臟六腑如火燒火燎般難受?!澳阋詾槲易霾坏絾幔俊彼曇舯鶝?,一雙眼殺意騰騰,片刻后卻又猛地松開了手。

藥鋪老板剛一緩過氣來,便噗的一聲跪在地上,直沖他磕頭不止?!靶〉囊央x家十年,至今尚只拖得五十人留在這里,還差百人方能離開。想來家中兒子早已成人自立,做夢都想回家團圓,只求公子成全?!?/p>

顧銘心盯了他許久,這才慢悠悠道:“你可對靈市口的百溪生有所了解?”

藥鋪老板立時點頭如搗蒜:“了解,了解,他是兩年前來的,專賣碧血瑪瑙。他這人城府極深,僅兩年便拖延了一百四十八人留在這里,平日怪異,不愛同旁人說話?!?/p>

顧銘心一怔,剎那只想仰頭冷笑。好一個百溪生,原來打的是如此算盤。若湊滿一百五十人才得以離開,那只要留住他和杜靈犀,他自己便可重返人世。用心還真夠歹毒,好一副情深似海的樣子,倒是騙得靈犀夠慘啊。

只聽藥鋪老板還在顧自念叨著,他道這靈市其實是真正的人間煉獄。每晚他們吆喝賣貨,天亮便從這世間消失,齊聚在一漆黑不明處受盡剝皮拔舌之苦。到底都是因一時貪欲而墮入此間,從此永世不見光明天日。

還未等他說完,顧銘心早已閃電般消失蹤影。他步下生風,只想快一點見著杜靈犀,縱使她恨他一生都要強行帶她離開這里。他可以不要什么碧血瑪瑙,可以乖乖一輩子不再殺人,只要她平平安安,好好活著。他可以對全天下鐵血手腕,偏只她一人,能讓他鐵骨柔腸,以命護命。

【葬身】

靈市的喧鬧聲皆已仿若隔世,杜靈犀望著百溪生溫柔的笑意,心知一炷香的時辰已流逝得差不多。心下雖遲疑,卻也知走至今日這一步是如何也不能回頭了。

來時百溪生便問了她不少關(guān)于顧銘心的事,瞧他的意思,竟是想將顧銘心也留下。她猜不透他的心意,索性也不去深究,只等東方光亮,而她永葬其中。

不知為何,在今時今刻,她腦海里反倒皆是顧銘心的笑與好。還記得初見那日,他手染血腥,赫然是江湖聞名的嗜血魔頭。也不知是哪兒來的勇氣,她竟敢上前當面斥責他的過失。后來半年的朝夕相處,他極少再當著她的面殺人。興許是被她念得煩了吧,也興許,他本性從來便不壞。

“在想些什么呢?”身側(cè)百溪生輕柔地將她額角一綹碎發(fā)攏于耳后,他眼里是沉醉的笑意,好似她愿意留下便是他此生最大的欣喜。“靈犀,你真的不后悔嗎?留在靈市雖日日有我相伴,可多少還是無聊了些。這兩年來我無意拖留替死鬼,便都是如此無意識地度過,而你以后也要過這樣的日子了?!彼粺o擔憂道。

杜靈犀仰頭望著他幽深的眼眸,良久才輕輕搖了搖頭。命運終將她帶到了這里,后悔又如何,她已是回不了頭。兩年前若不是為她找尋碧血瑪瑙,他也不至于受困于此。這都是她欠他的,自當傾力償還。

她唯一難過的,只是再也見不著那個討厭鬼,再也不能受他欺侮,再也聽不著他嬉皮笑臉喊她白癡。原來半年之久,她已在乎他如此之深。

“時辰差不多了,我們上路吧?!卑傧鷾厝岬卮驍嗨乃季w,沖著她伸出手來。杜靈犀垂下頭,遲疑地將手伸了出去。

“慢著!”一聲爆喝自遠處傳來,杜靈犀一怔,猛地將手縮了回去。數(shù)丈外所立之人正是顧銘心,只見他黑著張臉,面無表情地盯著百溪生。百溪生非但不怒,反倒對他的到來頗為激動。

“顧公子,你來得正好?!卑傧χ鴵u扇,身姿翩翩。杜靈犀不解地看著他,卻見他得意地笑道,“一百五十人,這個數(shù)字可著實難湊?!?/p>

“你不是我的對手。”顧銘心冷聲道,右手掌心無聲地凝聚起一股渾圓內(nèi)力。

“可你也不是時間的對手?!卑傧琅f是溫和的笑容,仿佛萬年不變的好脾氣?!皟赡昵拔襾泶苏覍け萄旇?,其實只用了一眨眼便到手了。可這里的誘惑著實太多,豪宅萬頃,黃金白玉,最終竟誘使我受困于此?!彼曇舨患膊恍?,似在傾訴一個甜美的故事。

“不過你們放心,以后我還是會來置辦貨物的。一炷香的時辰雖是短了些,不過應來得及照看你們一眼?!卑傧此脐P(guān)懷地說道,搖扇的模樣風流俊逸。

杜靈犀只剎那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瞬間只覺憤怒失望齊齊涌上心頭。兩年來究竟發(fā)生了些什么,竟將當初那個同她一起長大的柔軟少年變成如今這副樣子。先前的柔情萬種,癡情模樣,原來皆是惺惺作態(tài),只為拖她留下而已。

“時間到了。”百溪生突然大笑著說道,眉目間是瘋狂至極的得意。

“你以為我會那么容易讓你如愿嗎?”顧銘心狠狠說道,他右手出拳,凝聚的內(nèi)力卻不是沖著百溪生。杜靈犀只覺身前大力,繼而身子不由自主飛了出去,直飛出數(shù)丈,猛地擊在一堵石墻上。剎那只覺脊骨似寸寸俱斷,疼得她眼淚流淌不止。

而下一刻,東方一個萬丈金光之物猛地躍出地平線,天地霎時明亮了。她能聽見百溪生錯愕的呼聲,以及能看見顧銘心深邃通透的眼眸,仿佛凝了萬種情緒,終收起不舍,平靜地與她道別。

“靈犀,你終于永遠擺脫了這個討厭的我?!痹谒У淖詈笠豢?,自口中吐出的卻是這樣一句話。

杜靈犀茫然地望著消失一空的街道,先前掛滿的大紅燈籠與熙攘人群頃刻間原地蒸發(fā)。四下靜悄悄,靜得仿佛針落可聞。她茫然地望著,眼淚竟是不聽使喚地打在手背上,同時伴隨著脊背撕心裂肺的疼。

支撐了良久,她終也失去了知覺,沉沉昏睡而去。

【后記】

日墜星沉,年年月月花相似。靈市依舊夜夜流光,大紅燈籠明艷如新。

顧銘心百無聊賴地蹲坐在路旁,口中叼著根稻穗,盯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出神。若沒記錯,已經(jīng)至少過了兩三年了吧?很久前百溪生便湊齊了人數(shù)離開了這里,只是說來萬分好笑,他到底貪念不死,沒過幾月便又折了回來。他以為自己心中自有明鏡,卻不想還是迷失在了靈市溫柔的夜色里。

而他顧銘心,只折騰賣些陳年佳釀,到底無心招攬客人。白日里受那萬箭穿心之苦,拔舌剝皮之痛,而每逢夜晚,他便時常痛揍百溪生出氣,直揍得他每每痛哭求饒不止。他猜百溪生最后悔的事情,應該就是當初招惹上他這么個祖宗。

而杜靈犀……他不敢想,怕一旦想起便會忍不住心痛。她或許已早早忘了他,所以幾年中都未曾來看上一眼。也是,他如此一個混賬,又怎會令她以身犯險,再度來到這迷人卻可怕的靈市呢?

正想著,卻意外發(fā)現(xiàn)今夜的靈市熱鬧非凡。數(shù)百人瘋了般涌入這里,沒命地撕搶著滿街珍奇,所有攤販老板俱是眉笑顏開,直恨不得跪地歡笑打滾。而靈市盡頭,有一人緩緩走來,眉眼竟是刻骨銘心的熟悉。

顧銘心瞧得癡了,只見那人徐徐走至跟前,一切依舊是從前模樣。

“費心抓齊這些死囚犯可耽誤了我不少工夫,你可不要太感動?!迸友廴缫粚陟谛浅?,沖著他得意邀功道。

“你……為什么要這樣做?”顧銘心望著她,怔怔道,聲音竟是抑制不住地顫抖。

“因為若換了是我被困這里,你也一樣會如此。”女子大眼一眨,眼里滿是頑皮之意。細看之下,她面龐略有消瘦,而一對水靈靈的眸子里卻是情誼深沉?!拔疫@一生,不想竟會為了個討厭鬼,去費如此周章?!?/p>

月光如水,映得天階流螢如火,滿塵滿世的光陰盡皆凝在了這一刻。顧銘心口中的稻穗無聲掉落在地,雙眼只深深望著她,良久才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起來。

編輯/眸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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