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夏(張蓓)
“薄雪草少年”大熱《花火》后,桃子夏真誠歸來
魅麗文化最強大的治愈能量正在注入,閱讀前請微笑深呼吸。
難過時,我不需要虛假的眼淚。
難過時,我不需要同情的眼神。
難過時,我不需要空洞的勸慰。
難過時,我只需要你的擁抱
難過時,哪怕你僅給我一個微笑。
——親愛的你,好嗎?
楔子
3月11日。
下午兩點五十八分。靜海市遭遇地獄般的九級地震。
震后的這一兩分鐘里,世界像一部驟然被摁下暫停鍵的黑白片,毫無生氣也悄無聲息。
她被壓在家里的書柜和墻壁之間,左邊的身子毫無知覺。她脆弱地轉(zhuǎn)頭找爸媽。爸爸一動不動地躺在地板上,媽媽也離得不遠,匍匐在門邊。她望著媽媽的背影,啞著嗓子喊:“媽……媽媽……”
媽媽沒有回答,爸媽身下的地板上,深紅的血跡像一片悄然漸長的小小海洋,吞噬著生命。她一直死死盯住爸媽的背影,多希望他們只是暫時昏迷,稍稍等一會兒就都會悠悠地醒轉(zhuǎn),幫她挪去壓在身上的書柜,安慰她說,別怕,別怕,至少還有媽媽在——可是沒有。爸媽的背影一直都只是背影,一直沒有回頭。
五分鐘前,他們一家人還在書房里討論,爸媽為了她爭得面紅耳赤。一轉(zhuǎn)眼地震來到,什么都沒了,前途、未來,都成了泡影,連這世上她最親的兩人也……她無力地躺在地板上,書柜太沉,她根本推不動,要么等死,要么運氣好等來救援。她瞧著窗外的天空,陰郁又灰沉,云層一層層地凝成旋渦,直逼往這座海邊小城,像是要把這座城里的所有人都毀滅。
實際上,這些被毀滅的人又做過什么壞事呢?
媽媽善良得近乎軟弱,連一只螞蟻也不忍心踩死,助養(yǎng)了小區(qū)里好多只流浪貓。小區(qū)漸漸嘈雜起來,幸存者在廢墟里哭泣著尋找親人。再次聽到人聲,讓她燃起了強烈的求生欲望,她虛弱極了,盡了所有的力氣喊。
“救……命……救命……”
可惜聲音太小太小,也不知過了多久,每一分每一秒對現(xiàn)在的她都是折磨,漫長的折磨,小區(qū)里拉響了刺耳的警報。
“海嘯預(yù)警!海嘯預(yù)警!五分鐘后將會有海嘯登陸,預(yù)計浪高十米!請小區(qū)里所有低樓層馬上轉(zhuǎn)移到高處,馬上轉(zhuǎn)移到高處!”僥幸在地震里逃出生路的人們,又要面對緊隨而來的第二次災(zāi)難,一時哭聲四起,到處都是慌亂的腳步聲。更不會有人顧得上她了。
這里是二樓,不跑高一點,她只有死路一條。窗外的人聲漸漸消失了,一種猶如巨龍匍匐而行的隆隆聲漸漸逼近,是海嘯——是海嘯。她頭皮發(fā)麻,恐懼催生了所有的力氣,書柜開始搖晃,出現(xiàn)了希望之光。廣播里的倒計時數(shù)到了:
“十三,十二,十一……八,七,六……”
沉重的書柜終于在最后一刻倒往另一邊,潮水也在這一刻破窗而入,沉重的窗架,破碎的玻璃渣,夾在潮水里一躍到她的頭頂上,巨大的沖擊力將房間里的一切瞬間摧毀。
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家。
親人。
甜蜜的片段和溫暖的回憶。都消失了。
世界只剩下裝滿了潮水和悲傷的房間,抓也不抓不住的求生欲,和嗆辣得快要燒起來的肺,還有漸漸消失的眼淚和意識。
不。
我還不想死。
我要活。
最后的最后,在意識的臨界點里,她聽見自己的心在祈求生命之光。
【1】
“媽媽!”
她赫然睜開眼睛,大口大口驚魂未定地喘氣,幸好,幸好。眼前不是淹到頭頂?shù)某彼亲约业奶旎ò濉3抗庾源昂熆p隙里斜斜地照進來,現(xiàn)世安好。
一年了,距那場地震和海嘯,她還會做這樣的舊夢,還會夢見爸媽的身影。那也是她最后一次見到爸媽,后來他們被海嘯卷走了,至今也尋不著。
想起昨晚的夢心跳快得不行,她一掀被子下床,床單上的貓貓們受到驚嚇紛紛作鳥獸散。這些貓都是海嘯后,她收養(yǎng)回來的。兩只純白,一只花貍,還有一只麻不溜秋的雜毛貓,多是她從前見媽媽助養(yǎng)過的流浪貓,海嘯后,她遇見了一只,就抱回家一只。媽媽去世了,好像能收養(yǎng)媽媽救助過的流浪貓,也會讓她的心覺得溫暖一點,找回一絲絲母親存在過的氣息。家里在那一場海嘯后變得破敗不堪,她租了一間新房子,積蓄和父母的遺產(chǎn)也夠花,一年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漸漸復(fù)原。城市。街道。失落的愛情和失去的親情。
唯獨孤獨,一直沒有辦法從她的心里走遠。
對,她開始極度害怕孤獨,在那一場災(zāi)難以后。從前她不知有多獨立,不愛跟父母撒嬌,也不像妹妹那樣會討爸媽的歡心,更不會把自己想象成公主,她一直喜歡獨處,喜歡一個人睡一間大大的房間,喜歡獨自旅行去遙遠的地方看風(fēng)景。無論她孤身走多遠,這世界的某一個角落,有一對骨血相連的血親會無條件地等著她,無條件地歡迎她回家。他們是她的底牌。
父母去世后,這張唯一的底牌消失了。
尤其是后來,妹妹的工作越來越忙,與她的聯(lián)系越來越少。只要她一個人睡在這個空蕩蕩的家里,就會尤為孤獨。每一個毛細孔里都寫著濃濃的失落感,這世上,似乎不再有人與她骨血相連,與她同心同德,與她溫暖與共,與她不離不棄。她是一個孤獨的個體,一個沒有歸屬感的孤兒。
震后的這一年里,她再沒有踏出過靜海市半步,因為她知道,哪怕她走到天涯海角,去得多遠多久,也不會——永遠也不會,再有人等她回家。
好在可以畫畫。小時候爸媽逼著她們姐妹倆選擇興趣班,妹妹報了唱歌跳舞班,她不愛表現(xiàn),就學(xué)了畫畫。媽媽說,不指望你畫出個什么名堂,人生在世,有個愛好寄托情懷總是好的。媽媽說得對。如今,想念的時候,她就畫畫,孤獨的時候,她也畫畫。
刷牙的時候,她看著自己的臉想。
“是不是該談個戀愛?”
正想著,門鈴?fù)蝗豁懥似饋怼KB忙擦了擦臉,在右小腿上纏好一圈圈的紗布,又坐上那輛特別訂制的輪椅,等完成這一切去開了門,師父安森已經(jīng)倚在門邊等了好半會兒了。
“顏清酒,我的大明星!準備好了嗎?說好了的,今天我們?nèi)|星衛(wèi)視談你的主持人合約。不是又忘記了吧!”
她這才從冗長的夢里乍然驚醒,緩過神笑說:“對哦,差點忘了。”她常常忘記自己要扮演的角色,一年前她是大地震里僥幸逃生的十八歲女孩。一年后的現(xiàn)在,她的身份是急劇躥紅的新生代藝人,顏清酒。而門口這個年輕男子是一手帶她進娛樂圈的師父,也是她的經(jīng)紀人,安森。
兩年前,清酒就有拍一些廣告和平面照,客串客串電視劇。海嘯后,她雖然僥幸逃生,右小腿卻落下了殘疾,沒有辦法走路,只能靠輪椅出行。師父曾算準了徒兒發(fā)展道路上的每一個岔路口,卻偏偏算不準這未知的災(zāi)難,會讓徒兒落下殘疾。但他更沒算準,因為清酒在采訪和出席活動中均積極面對,她的微笑通過網(wǎng)絡(luò)以及媒體鼓舞了太多震后傷痛的人民,反而引起了引起了民眾的極大熱捧,有了更高的人氣,這才有了急速躥紅之勢。引得一向大牌的東星衛(wèi)視也對她格外關(guān)注,拋出了橄欖枝,力邀她主持節(jié)目。
清酒為他的人生真是帶來了太多的意外。
安森帶著清酒簡單的上了個淡妝,師徒倆便急匆匆地趕到東星衛(wèi)視,一路上師傅微鎖的眉頭大有嚴陣以待之勢,讓清酒不由得也緊張忐忑起來。聽說要接手的這檔主持節(jié)目偏嚴肅,制片人顏澤出了名的鐵血,之前談的好幾個主持人都是一言不和就兩散了——加上昨晚那個電話,逼她來的那個人,在電話里不斷提醒她今天來談這檔節(jié)目的注意事項,說得特嚴重,好像哪兒說錯了一句話,只要一句,就會被這個叫顏澤的人給抓住把柄。
他們到早了一點,制片人還沒有來。
師父捻著嬌俏的蘭花指,在節(jié)目策劃書上指指點點,挑了不少錯。接洽他們的節(jié)目編導(dǎo)丁柔,人如其名的好脾氣,她一邊安慰他們說只要等制片人來了,什么都好商量,另一邊悄聲吩咐工作人員買了不少點心,讓他們先吃點東西充充饑。
東星衛(wèi)視行事大氣,隨便買買的點心都極盡豐盛,可師父不許她多吃,做藝人就是辛苦,吃不飽幾頓飯。趁師父上洗手間,清酒藏了塊抹茶味蛋糕出門了,裝作去走廊上看資料。
這條走廊的盡頭正面對著大海,碧空之上全是棉花朵兒似的白云,她緊張的情緒稍稍放松一點,拿出蛋糕打算一口咬下去。
等等,旁邊好像有什么東西在看著她。
輪椅邊正蹲著一只胖乎乎的大白貓,一邊做“好貓蹲”,一邊用星星眼望著她手里的蛋糕。
“你也想吃?”她問它。
胖貓討好地搖尾巴。
清酒笑瞇瞇地把蛋糕遞到它眼前:“你真的想吃?”
大胖貓死死盯住蛋糕,咯噔咽了口口水。
“嘖嘖嘖,那可沒辦法,這是我的蛋糕。”清酒壞笑著收回了蛋糕作勢要放進自己的嘴里。
大胖貓怨念地斜了她一眼,不搖尾巴了……那怨念的模樣瞧得她好笑,掰下一小塊給它。吃完了蛋糕,也不見師父來喊她回會議室,她也不想回去。會議室太壓抑,不僅僅是氣氛,還有這節(jié)目選題,海嘯遺物?探尋海嘯背后的故事?
這也太沉重了吧?
清酒無聊得翻起丁柔給她的節(jié)目資料,一張張細細地看。
這檔東星衛(wèi)視重點打造的訪談類節(jié)目,主題是“海嘯遺物”,每期節(jié)目的委托人帶著一件遇難者的遺物來到節(jié)目里,講述遺物主人的故事。只要故事夠真摯,一旦采用,節(jié)目組就會幫委托人完成一個心愿。
陽光正好,落在她的側(cè)臉上,把清酒的睫毛染成了溫暖的金色。瀏覽一遍后,她還是無法融入到這檔節(jié)目的本子里。
只要一想到海嘯,她就想到爸媽的模樣,想到他們躺在地上的模樣——她連想都不要再想起,何況是上一檔節(jié)目把好不容易愈合的傷疤,重新撕開給所有人看呢?
“這節(jié)目策劃也太想當(dāng)然了?!彼铝硕ㄕ摚耙痪褪菫榱耸找暵?,故意找些托兒來虐觀眾?走煽情路線?”
清酒沒興趣看下去了。反正她也是個半調(diào)子的主持人,犯不著太用心。這么想立時輕松了不少,她把剩下的一頁策劃書折了折,不消一分鐘,一只清清爽爽的白色紙飛機停在了她手里。
咻。
一只只紙飛機乘著輕快的風(fēng),朝沙灘和遠處的大海飛去.
很快她手里的策劃書,就一張也不剩了。
“你很討厭這策劃?”
有人在身后語帶慍怒地問。這聲音卻讓她有片刻的恍神,真的,這說話的嗓音太熟悉,像極了她心里的某個故人。清酒循聲望去,卻見是一個穿襯衫的男人,正一臉如冰的冷漠,站在那里瞧著她。
“為什么把策劃一頁頁都扔了?”他很不爽。
“哦。沒扔呢,都折成紙飛機了?!?/p>
“好吧。小朋友,這策劃是我寫的,你有什么意見?”男人盛氣凌人地說,居然叫她小朋友。清酒不由得仔細瞧他,他戴著一副霧蒙蒙沒怎么擦的眼鏡,霧得連他眼睛的模樣都瞧不清楚了,至少有兩三天沒刮過胡子了吧?胡楂亂亂地布滿下巴,把好端端俊秀的臉蛋襯出了一股滄桑的味道。年紀也不算小了,二十七?二十八?
她瞥了一眼他襯衣胸前的圓珠筆劃痕,說了句客氣話:“不不,我沒意見哪,不是挺好的策劃嗎?呵呵?!?/p>
男人明顯不相信。
他不說話的時候有種不怒而威的神情。
“行。”
說完轉(zhuǎn)背就走了,也不說句再見,儼然一副大忙人的派頭,清酒腳邊蜷成的小貓動了動身子,也竄上去跟他一塊走了,跟前跟后殷勤的模樣。
原來這是他的貓。
清酒望著那一人一貓遠去的背影,忽然有點失落,為著腳邊消失的一小團萌萌的溫暖,也為著剛才那個人。她連樣子都沒瞧清楚,更不認識他??伤嫦矚g聽他說話的聲音,像極了她爸爸年輕的時候。她稍有記憶的時候,爸爸已經(jīng)三十多歲了,正是事業(yè)上最忙的時候。她和妹妹每晚聽到爸爸用鑰匙開門的聲音,就一前一后雙雙跑上去大喊。
“爸爸!”
“爸爸!”
爸爸就會一手一個抱起她倆,用滿是胡楂的下巴蹭蹭妹妹的臉蛋,又蹭蹭她的臉頰。那時候她們最喜歡爸爸啦,爸爸無論忙到多晚回家,都會記得在樓下的便利店里買兩支棒棒糖帶給女兒。
有老爸的女兒多幸福,連懷念起爸爸下巴上的胡楂,都滿是幸福的味道。
可這些都成了回憶。
清酒扶住輪椅的邊,坐在這一片陽光里沉默。
旋即無聲地推著輪椅回到了會議室。
半小時后,丁柔帶進來這檔節(jié)目的制片人。
“安先生,清酒,這是我們節(jié)目組的制片人顏澤先生。顏老師,這是清酒和她的經(jīng)紀人安先生?!?/p>
清酒腿腳不方便沒起身。她看著師父和制片人是握手寒暄,驚訝得連眼睛眨也沒眨,原來在走廊上遇見的那個頭發(fā)亂糟糟、眼鏡霧氣蒙蒙的男人,就是他們今天來見的節(jié)目制片人,顏澤。
顏澤摘掉了大殺風(fēng)景的眼鏡,刮干凈胡子吹了頭發(fā),又換了一身清爽的商務(wù)裝,去除了滄桑和熬夜痕跡的臉龐,顯露出原本俊秀的輪廓。這一回,清酒看清楚了他的眼睛。那是一雙幽深如海的眸子,近乎黑暗的濃郁底色,輕易不會映出喜怒哀樂,叫人生出一股看不透的距離感。雖然五官俊秀,但是氣場強大,并不令人覺得親近。
清酒悄悄打量他的下巴,胡楂真的刮掉啦,一點都沒有啦?,F(xiàn)在他看上去就二十五六歲,其實不止吧。師父說,這檔節(jié)目是金牌制片人,在業(yè)界混了許多年,那么算上去他至少有三十出頭了?她打著小算盤,一抬頭發(fā)現(xiàn)這下巴的主人,正冷眼看著她。清酒心虛得連忙低頭,裝作認真看策劃書的樣子。
這間會議室是隔出來的玻璃間,大約五十多平方米,坐著他們四人。隔音效果極好,聽不到外面辦公室的一丁點嘈雜。所有人都似上了發(fā)條的娃娃,女職員們踩著高跟鞋咯咯噔噔一路小跑,各色文件如紙片,飛滿了天。
玻璃間里的氣氛更緊張,從節(jié)目流程到主持人臺詞,師父與顏澤的意見,處處爭鋒相對。世界這么大,能找到兩個三觀完全不一致的人坐在一塊討論節(jié)目,想來也是不容易。
顏澤問清酒:“去看了海嘯博物館吧?說說感想,還有,你對這檔節(jié)目的看法和建議。”
清酒給問住了。
當(dāng)初節(jié)目組確實有提到,開碰頭會之前,希望清酒和經(jīng)紀人去一趟海嘯博物館,那兒最能直接調(diào)動起人們的情緒??赏ǜ嫣嗔耍瑤煾刚f還是先保證通告的質(zhì)量,賺錢才是正經(jīng)事。一天推一天,這海嘯博物館終是沒去成。
安森岔開話題:“如果要清酒唱節(jié)目主題曲,也可以,那主持費得調(diào)整一下。”他伸出五個手指,“這個數(shù)?!?/p>
“這個我們等會兒談,顏小姐,我很想聽聽,你對這檔節(jié)目的看法和建議?!?/p>
安森不滿了:“她是我手里的藝人,節(jié)目所有相關(guān)的事情,你都問我就好了。我們來溝通?!?/p>
“但上臺主持的是她,不是你?!鳖仢善查_安森,“顏小姐,看完策劃書后,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清酒本來就緊張,一下子坐得更直了,磕磕巴巴地說:“我……我覺得,這……這檔節(jié)目……”顏澤打斷她,轉(zhuǎn)頭交代丁柔:“上次那個教臺詞的老師,你去聯(lián)系一下。給她補補?!?/p>
丁柔看了清酒一眼,點點頭,把這條記在本子上。清酒的臉紅到了脖子根。安森說:“找什么老師?我們家清酒臺詞很好。她只是有點緊張,誰讓你遲到了半小時,一來就訓(xùn)話似的盤問一個小姑娘,有的人啊……真是……”
“這確實是我們這方的失誤,對不起?!倍∪彷p聲賠著不是,“本來約好的商談時間是昨天,我們也特意留出了檔期,但安先生你們昨天沒來,我們只好把今天的工作挪過去先做了,制片人更是加班到凌晨四點……這才來晚了?!?/p>
往后顏澤再問清酒任何問題,她都先看看師父的臉色,看師父是讓她自己答,還是他代勞。大部分時候,安森已經(jīng)搶先發(fā)話了。清酒老老實實地坐在安森身邊,像被母雞護住的幼雛。
來電視臺的路上,師父再三交代,清酒,我知道你在主持上就是一白癡,但在外人面前,絕不能讓人給看低了。對你不利的問話,我來擋,對你不利的節(jié)目流程,我?guī)湍銊h掉??傊懵犖业脑捑蛯α恕?/p>
熬到休息時間。
清酒對師父說,制片人貌似不滿意她。
“那當(dāng)然。”師父不在乎地翻了個白眼,每一根眉毛里都翻滾著得意,“但我們是太上皇指定的,他拿我們沒轍!”
原本,東星衛(wèi)視的臺領(lǐng)導(dǎo),根本不會管手下節(jié)目的具體問題,但清酒的人氣太高了,傳到了某領(lǐng)導(dǎo)的耳朵里。領(lǐng)導(dǎo)一拍腦袋,“就找這個小丫頭來主持我們的強檔節(jié)目”,于是,清酒硬生生擠掉了顏澤原來的人選,空降到了節(jié)目組。顏澤可不好惹,今早那火藥味十足的會議,沒準就是給他們師徒倆一個下馬威。
師父說到這里,清酒的思緒回到今早在走廊上初遇的剎那,她讀懂了顏澤當(dāng)時盛氣凌人的眼神,昨晚他一定睡在臺里了,熬夜趕了一晚上的策劃,今天爬起來胡子都沒刮,就見新來的主持人把他辛辛苦苦寫的策劃書,一頁頁地折成了紙飛機往海里扔,他當(dāng)然惱火死了。
想起他胸前白襯衣上的圓珠筆印,她撲哧笑出聲來。
“你笑什么?”師父問,“你吃的那藥,沒什么副作用吧?”
“什么藥?”
“醫(yī)生給你開的新藥,昨天我放在柜子上,特意要你記得吃的?!睅煾笖Q一擰眉毛,“你啊!今天真是不對勁,吃藥這樣的事也可以忘?!跟節(jié)目組討論的時候,我就覺得你今天特別緊張,說話吐詞不利索,待人接物也比從前呆,哪里像個出道一兩年的人?!”
他慎重地說:“你的手術(shù)耽誤了這么久的時間,幾個月都沒作品出來了,地震后微笑視頻的熱度也褪得差不多了,清酒,你要快點把狀態(tài)調(diào)回來,不然大家很快就把你忘記了?!?/p>
“嗯。”清酒攢出一個笑容。雖然每天都看見她,這笑容還是好看得讓安森恍了一恍神,他由衷地嘆了口氣,說:“我終于明白葉彌生為什么偏偏喜歡上你了?!?/p>
葉彌生。
聽到這名字,她臉色黯了黯,覺得該說點什么,又遲疑了半會兒不知道如何開口,終于還是什么也沒說,神色黯然地坐在輪椅上,輕蹙著眉。
“好吧,我不該提他的名字?!卑采掳驼f,“不過他也真是,說走就走,之前我還以為你們會一路奔教堂去呢,感情那么好。清酒,你少了葉彌生,通往天后寶座的路上就少了個最重要的貴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