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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南華寺到光孝寺——劉承范《利瑪竇傳》讀后(三)

2013-08-15 00:44宋黎明
韶關(guān)學(xué)院學(xué)報 2013年9期
關(guān)鍵詞:六祖利瑪竇南華

宋黎明

(南京大學(xué) 思想史研究中心,江蘇 南京 210093)

從南華寺到光孝寺
——劉承范《利瑪竇傳》讀后(三)

宋黎明

(南京大學(xué) 思想史研究中心,江蘇 南京 210093)

敘述利瑪竇在南華寺居住兩天兩夜的經(jīng)過,探討利瑪竇回避南華寺的原因,并證明當(dāng)初兩廣總督劉節(jié)齋指定利瑪竇從肇慶前往南華寺,爾后允準他移居韶州光孝寺及在定居韶州的交涉中,與利瑪竇和兩廣總督打交道的始終是韶州代理知府劉承范,韶州知府陳奇謀當(dāng)時不在韶州,直到利瑪竇獲準定居韶州后才返回。

利瑪竇;南華寺;光孝寺;劉承范;劉節(jié)齋;陳奇謀

在華二十八年間,利瑪竇先后居住過的中國佛教寺廟計有:韶州南華寺和光孝寺,英德某佛寺①利瑪竇1589年底或1590年初訪問英德時,居住在英德一佛寺(un tempio de idoli),見《利瑪竇資料》[Fonti Ricciane:documenti originali concernenti Matteo Ricci e la storia delle prime relazioni tra l’Europa e la Cina(1579-1615),edite e commentate da Pasquale,南京承恩寺,丹陽某佛寺②1598年,利瑪竇從北京走陸路南下,前往丹陽拜訪瞿太素,時瞿太素旅居丹陽一和尚廟(un tempio de osciani),并安排病中的利瑪竇與之同房,以便照料;見《利瑪竇資料》,第2卷,第37頁。,天津某佛寺③1600年利瑪竇第二次進北京,一度居住在天津衛(wèi)一佛寺(un tempio d’idoli)中,見《1600年利瑪竇神父進京報告書》(1600 Relazione dell’entrata del P.Ricci nella corte di Pachino),羅馬耶穌會檔案館藏,ARSI,Iap.Sin.,I 198,第 5 頁。和北京某佛寺④利瑪竇本人從未提到曾在北京寓居佛寺,但《明史》卷三二六《列傳》二一四載,“及奉旨送部,乃不赴部審譯,而私寓僧舍,臣等不知其何意?!边@意味著在進入會同館之前,利瑪竇曾在北京“私寓佛寺”。此外,利瑪竇初到南昌,南昌知府王佐曾建議他寓居郊外佛寺(un tempio de idoli),利瑪竇堅拒,因為他認為這將讓他易服改名的努力前功盡棄;《利瑪竇資料》,第1卷,第376頁。。南華寺是利瑪竇居住的第一個中國佛寺,居住的時間也最短,只有兩天兩夜。利瑪竇為何小住南華寺?隨后又為何移居光孝寺?兩廣總督劉節(jié)齋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韶州知府陳奇謀為利瑪竇定居韶州是否起過作用?根據(jù)利瑪竇的有關(guān)敘述以及劉承范《利瑪竇傳》,本文試圖回答這些問題。

一、南華寺匆匆的過客

1589年8月15 日(圣母升天節(jié)),利瑪竇與麥安東等人離開肇慶,前往南華寺。他們所乘船只經(jīng)三水逆北江而上,途中發(fā)生了一場虛驚:一艘兵船形影不離,利瑪竇開始懷疑這是盜匪圖謀不軌,后來才知道這是廣州海道副使派遣的快船,追蹤查探他們一行的去向[1]280。經(jīng)過八天的航行,利瑪竇一行于8月24日抵達曹溪,岸上早有“兵備道”劉承范的一個仆人等候,要他們下船去南華寺安頓。利瑪竇希望先去韶州與劉承范交談后再入住南華寺,仆人則要他立即前往,因為這是劉承范的指示,利瑪竇遂與麥安東同往南華寺⑤《利瑪竇信函》(M.Ricci,Lettere,1580-1609,Macerata 2001),第132頁。利瑪竇信函中,該官員均寫為“兵備道”,晚年回憶錄中則寫為“劉三府”,而根據(jù)筆者的考證,“劉三府”當(dāng)為“劉二府”之誤,而“劉二府”即韶州同知劉承范,劉承范曾一度兼任兵備道;見宋黎明“Liusanfu:呂良佐還是劉承范—劉承范《利瑪竇傳》讀后(一)”,載《韶關(guān)學(xué)院學(xué)報》,2011年 第11期。。

南華寺是利瑪竇居住過的第一個佛寺,也是他所經(jīng)歷的最著名、最重要的佛寺。利瑪竇對它印象

M.D’Elia,Roma 1942-1949],第 1 卷,第 301 頁。深刻,時隔20年寫道:“南華寺位于山谷,兩邊排列著不太高的群山,到處是果樹,風(fēng)景美麗,四季常青。田里種的是水稻和其它莊稼,一道溪水從青山間流下,流經(jīng)山谷中央,水量充足,山谷潮濕,灌溉著田野。南華寺規(guī)模巨大,大約有一千僧人居住其中,他們是從祖先繼承過來的這個地區(qū)的主人。這始于成名于六百年前的六祖,因苦行和生活簡樸而具圣名。他總是鐵鏈鎖身,身體上滿是蛆蟲,如果一些蛆蟲掉在地上,他則將它們撿起來放在鐵鏈和肉上,并對它們說:‘這里還有你們可吃的東西,為什么要逃走?’為此,他的肉身保存至今,并為他建造了這個著名的寺廟,廟里到處都有他的遺物,人們從全國各地非常虔誠地前來朝拜。”①《利瑪竇資料》,第1卷,第281頁。利瑪竇在1589年致范禮安函:“這個地方如同我們想象的那樣,一個有許多房屋的城市,外面則有兩條街道,中有商人和商店。此地靠近一個涼爽宜人的山谷,中有一道溪流,谷地富庶,許多房屋散布其間,僧人種植稻米和茶葉,茶葉據(jù)說全廣東最佳;僧人人數(shù)超過一千?!薄独敻]信函》,第133頁。

利瑪竇一行在南華寺受到盛情款待。在1589年9月9日致范禮安函中,利瑪竇寫道:“我們到達南華寺,果然如官員仆人所言,方丈(也可以說是整個城市的市長)和其他要人接待我們,他們身著盛裝,熱情地迎接我們,打開眾多的廟門,只有六祖廟例外,因為他們知道我們吃了魚,而如果不吃齋則不能進入,因為這是六祖打坐和祈禱的地方,里面有六祖像,并布滿偶像,或鍍金,或彩塑,前所未見,其中一處有五百鍍金像,還有中國寶塔和鐘鼓,做工精致。方丈設(shè)盛宴招待我們,食物豐富,場面隆重……。僧人已經(jīng)知道我們將住在這里,為此給我們提供了兩三個相當(dāng)簡陋的住所。我到寺外尋找,沒有發(fā)現(xiàn)合適的居所。然而,如同其他寧愿居住外面而不與和尚住在一起的人一樣,我編造借口說,由于要做工作,我住在外面更為方便?!雹凇独敻]信函》,第133頁。晚年回憶錄中利瑪竇稱他和麥安東,去了山腳下一個村莊鎮(zhèn),并說“如果他們必須留在這里,他們寧愿在這里建造房屋,而不愿留在寺里與僧人們一起?!薄独敻]資料》,第1卷,第283頁。德禮賢考此村為曹候村;同前,注1。

當(dāng)晚麥安東返回舟中,留在南華寺的利瑪竇繼續(xù)被眾僧設(shè)宴款待,并在次日即8月25日應(yīng)邀參觀六祖殿:“他們在六祖祭壇前據(jù)此舉行了一個莊嚴的儀式,60個或70個和尚盛裝出席。我想出于對我的愛戴,他們穿了最好的服裝。我去參觀六祖像,他們對六祖的崇拜讓我驚訝。除了白銀裝飾和圓柱等,還有98盞燈在六祖祭壇周圍,日夜燃燒;祭壇位于廟的中央,六祖肉身位于祭壇頂端,我登上梯子上去觀看??吹轿覜]有對六祖表示任何崇拜,他們更加驚訝。此事實屬罕見,因為中國人即使不信佛,面對六祖肉身也要鞠一個躬或叩兩下頭?!雹邸独敻]信函》,第134-135頁。利瑪竇在晚年回憶錄中所記有所不同:“他們也參觀了六祖的肉身,全身涂漆;雖然有人說這并非真身,但他們把它當(dāng)真并極力崇拜,將它安置在寺廟中央高處,有漂亮的樓梯下上。這里也掛著五十盞油燈,但在特殊的日子才全部點燃。最讓他們感到新鮮的是,神父及其隨從面對六祖真身而不下拜。中國人即使不相信他們的偶像,也會輕易地跪倒在偶像前面并大磕其頭?!薄独敻]資料》,第1卷,第282頁。次日即8月26日,利瑪竇和南華寺方丈以及另外幾個僧人前往韶州。南華寺眾僧自己步行,但為利瑪竇準備了馬匹。當(dāng)日中午時分,利瑪竇一行抵達韶州城,并拜見了韶州同知兼兵備道劉承范[2]135。此后利瑪竇再也沒有返回南華寺。

因此,根據(jù)利瑪竇信函,可知利瑪竇8月24日進入南華寺,并于8月26日離開,在南華寺總共待了兩天兩夜。但在其晚年回憶錄中,利瑪竇將在南華寺的時間縮短為一天一夜,并且省略了因為食魚而被拒絕參觀六祖殿的細節(jié),似乎他到達的當(dāng)天就觀看了六祖真身,次日在南華寺僧人的陪同下前往韶州。晚年回憶錄不及當(dāng)時的信函可靠,所以利瑪竇在南華寺居住的時間不是一天一夜,而是兩天兩夜。

二、“僧羞以為侶”

根據(jù)利瑪竇的敘述,他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不在南華寺定居,所以到韶州后千方百計說服劉承范,同意他移居韶州。1589年9月9日范禮安函中,利瑪竇寫道:“到達韶州后,我立即呈上拜帖拜訪兵備道,如同拜訪其他官員一樣,以便自我介紹并說明意圖。兵備道新來乍到,對我們所知不多,我簡單地介紹我們前來中國后,兩廣總督如何接受我們,我們在肇慶待了很長時間,而現(xiàn)任總督派遣我們來他管轄的地盤,于是我們?nèi)チ四先A寺;而在南華寺,我們覺得不宜久留,因為里面有教義與我們不同的眾多僧侶,我們不能與共處;而南華寺僧人告訴我們,寺外有盜賊的風(fēng)險。因此,我們懇求兵備道在愿意的情況下,在韶州給我們一個落腳地;我更希望能夠靠近如此對我們表示親熱的人,從而獲得保護人。這個來自湖廣的官員天性善良,此外,肇慶yuye(雨爺?)對他說了我們很多好話,都堂本人也要求他善待我們,他至今一直如此,但愿他因愛戴我們而盡力這樣做下去。讀完我們的拜帖后,他顯得敬佩;但他以為我們要去的是南華寺,立即問:‘你們對南華寺還不滿意?’我開始當(dāng)面說更多的理由,為什么我們不能在那里,而他不懂我們不是同一宗派、我們不拜佛、教義也不同,所以我對他出示了攜帶在身邊的日課經(jīng);這下他完全相信我們宗派不同,要我站立起來,對我說:‘你們要求是合理的,但都堂要你們?nèi)ツ先A寺,我不知道是否能夠改變地點?!医榻B當(dāng)我拜訪都堂時,都堂對我說,我可以去廣東省任何想去的地方,除非廣州和肇慶;由于肇慶yu-ye(雨爺?)當(dāng)著我的面對他說過同樣的話,他顯得很滿足。南華寺方丈和其他三、四個僧人隨即進來,敘述他們?yōu)槲覀冊谒聝?nèi)選擇了地方,但我們不滿意。兵備道對他們說:‘據(jù)說他們不拜佛’。方丈說:‘是這樣,當(dāng)他們前去觀看六祖真身時,他們一點不表示崇敬?!摴賳T引用一句古語反駁說:‘說實話,原初無佛像?!秸苫卮穑骸_實如此,但六祖看到南方為荒蠻之地,所以教南方人建立佛像。’官員要求僧人返回南華寺,并對我說可以去南華寺,或者在這個城市,兩者均在韶州官員的治下?!雹佟独敻]信函》,第137-138頁。函中的“yu-ye”,筆者疑為“雨爺”之譯音,即指兵備道黃時雨()。利瑪竇有時用“某爺”稱呼官員,如稱徐大任為“徐爺(Cuiye)”、佘樂吾為“佘爺(Xeye)”,見《利瑪竇信函》,第 197-199 頁;第 237 頁。 對于黃時雨,利瑪竇沒有稱之為“黃爺”,也許是因為音同“皇爺”,故取其最后的“雨”字而為“雨爺”。但這目前只能是一個假設(shè),不但因為缺少旁證,而且因為在其晚年回憶錄中,利瑪竇在肇慶與劉承范見面時,在場的是肇慶同知兼兵備道方應(yīng)時;《利瑪竇資料》,第1卷,第54頁。

由此可見,利瑪竇在信函中稱他對劉承范講述回避南華寺的主要理由在于教義的差異,而時隔20年,其晚年回憶錄的敘述有所變化:“利瑪竇神父到達韶州城后,立即拜訪了代理知府,并給他相當(dāng)詳細地說明了神父們不能待在南華寺的理由,因為那里遠離他們一直生活在一起的文人和官員所在的城市,因為南華寺的僧人聲名狼藉,生活在他們中間不夠安全?!崩敻]隨后解釋了他們信奉的教義與佛教不同[1]238。生活在文人和官員所在的城市,確實是利瑪竇的真心愿望,他喜歡城市生活,居住南昌、南京和北京十?dāng)?shù)年來,除了城市之間的旅行,基本上足不出城②巴托利解釋說,利瑪竇和麥安東不愿居住在南華寺,“因為他們的使命是傳教士,而非隱士”。見巴托利《耶穌會歷史,中國卷》,(Daniello Bartoli,Dell'istoria della Compagnia di Gesu.La Cina,Torino 1825),第 86 頁。。盡管利瑪竇在當(dāng)時的信函中沒有提及,但不能完全否認他對劉承范說這番話的可能性。但是,另一方面,利瑪竇說南華寺僧人“聲名狼藉”以及在他們中間“不夠安全”,應(yīng)該是事后添油加醋,因為與劉承范交談時南華寺僧人也在,他不可能當(dāng)面詆毀曾對他盛情接待之人,何況其前途未定,很可能重返南華寺,故更沒有理由如此造次。

在晚年回憶錄中,利瑪竇對南華寺僧人有更為具體的指責(zé):“這些執(zhí)事獲悉總督派來他們已有所聞的外國和尚的消息后,以為他將來此擔(dān)任方丈并進行一些改良。他們過著荒淫的生活,不但許多人違反戒律而娶妻生子,而且還殺人越貨。由于僧侶比民眾更隸屬于官,他們于是商量好,不給神父任何居住的地方。”[1]282南華寺僧人當(dāng)時名聲不佳,利瑪竇的非難之詞并非空穴來風(fēng)。例如,在萬歷年間憨山大師在南華寺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之前,“先是寺僧多不守齋戒,而以畜養(yǎng)孽牲,以恣宰殺?!保?]但是,在居住南華寺的兩天兩夜中,利瑪竇并未看到僧人“椎牛嗜酒”;相反,南華寺僧人聽說利瑪竇當(dāng)天食魚,斷然拒絕他參觀六祖廟,直到他在寺內(nèi)食齋后才允許他參觀,這充分說明僧人至少表面上嚴格遵守了寺規(guī)。因此,南華寺存在的問題利瑪竇當(dāng)時并不知情,而是事后聽說,并用之作為說服韶州當(dāng)局同意他移居韶州的重要理由。根據(jù)劉承范《利瑪竇傳》,利瑪竇抨擊南華寺僧人的言辭,不是8月26日對劉承范本人所言,而是日后對知府陳奇謀所言:“又越月,則利僧至韶陽請公太守陳公,曰:‘蒙軍門命僧移居南華,敢不遵依?但寺僧皆椎牛嗜酒,大壞六祖之教,僧羞以為侶;且去府較遠,浮言易興,愿移府城外光孝寺,以觀德化如何?’”③劉承范《利瑪竇傳》,劉后清主修,1916年;承蒙劉明強先生惠示照片,特此感謝。以下有關(guān)引文均出自此書,不一一注明。根據(jù)下面的考證,知府陳奇謀在交涉利瑪竇定居韶州過程中尚未返回,所以利瑪竇陳述的對象更可能是劉承范。

但是,利瑪竇提出的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腳,不但因為在利瑪竇留居南華寺的兩天兩夜中南華寺僧人謹守清規(guī)戒律,而飲酒食肉卻是包括利瑪竇在內(nèi)的耶穌會士的一貫行為,他以這個理由指控南華寺僧人,可謂倒打一耙。在華耶穌會士的飲食問題,長期以來被學(xué)界所忽略。耶穌會士初入肇慶,名義為來自印度的佛教和尚,即“天主僧”。負責(zé)遠東傳教的巡察使范禮安對耶穌會總會長解釋說:“只有這樣,我們才能進入中國。”[1]180羅明堅有言:“只有做中國人,我們才能為天主贏得中國人”①《利瑪竇歷史著作集》(P.Tacchi Venturi,Opere Storiche del P.Matteo Ricci.S.J.,Macerata,1911-1913),第 2 卷,第 416 頁。,利瑪竇在1585年底致友人函中也不無自豪地宣稱,在服裝、禮儀以及所有外表上,“我們都已經(jīng)成為中國人”[2]116。然而,在肇慶和韶州期間,耶穌會士的身份為“天竺僧”或劉承范所謂的“西僧”,他們說中國話,身著僧服,削發(fā)剃須,加之不娶妻生子,一切似乎儼然佛教僧人,但例外的是食肉飲酒。利瑪竇在晚年回憶錄中專門評論了中國各種肉類以及酒類,顯示了他對酒肉的強烈興趣[1]19-20。韶州期間,1589年10月麥安東病重時,利瑪竇親自為他熬制肉湯,并稱這是其拿手好戲[2]148。1993 年石方西患重病期間,曾預(yù)言自己的壽命不及廚房的那塊豬肉,后來他去世時那塊豬肉果然尚未食完[1]330。身為僧人而飲酒食肉,是為酒肉和尚,而酒肉和尚是僧人的異類或敗類。光孝寺僧人成為利瑪竇的敵人,韶州河西的居民大都對耶穌會士采取敵視的態(tài)度,或與利瑪竇的飲食習(xí)慣不無關(guān)系。筆者認為,不改變飲食習(xí)慣,是利瑪竇在韶州決定易服改名的主要原因之一,瞿太素在韶州勸說利瑪竇易服改名,可能與他在光孝寺內(nèi)目睹利瑪竇食肉有關(guān)。利瑪竇在南華寺要求住在寺外、在韶州很快建立耶穌會寓所,當(dāng)均有飲酒食肉等方面的考慮。

三、劉節(jié)齋系鈴解鈴

利瑪竇刻意回避南華寺,但卻在南華寺逗留兩天兩夜,其原因何在?在晚年回憶錄中,利瑪竇對于離開肇慶后的目的地有不同的說法:“利瑪竇要求給前往廣西或江西的執(zhí)照,總督表示難辦,因為這些不是他管轄的省份。為此,他要神父收下六十兩銀子,然后居住在他所喜歡的廣東任何一個城市,但總督府所在的肇慶以及不宜外國人居住的首府廣州除外。利瑪竇神父選擇與江西省接壤的南雄,總督表示同意,但要他首先去南華寺和韶州,看是否滿意這個地方。”[1]277-278利瑪竇還寫道,在他說服劉承范同意其移居韶州后,“代理知府決定給神父在韶州城另尋住處。神父看到這里有人支持,遂不想再前往離此兩三天路程的南雄……選擇居住地期間,代理知府讓神父前往位于河西的光孝寺居住?!保?]284

南雄作為目的地,當(dāng)為利瑪竇晚年誤記,因為他在信函中只字未提。在利瑪竇韶州信函中,也曾提到劉節(jié)齋讓他前往廣東的一座城市。1589年9月9日從韶州致函范禮安神父,利瑪竇寫道:“至于都堂,在我表示接受他的銀兩之前,與我長談,稱我可以去廣東省任何想去的地方,在最后他總是說去南華寺…… 我們的意圖是去韶州,租一所房子,安置我們的人,并安頓隨葡萄牙商人到廣州的麥安東,我則去南華寺一走。如同我跟您說過的那樣,我不喜歡南華寺,于是設(shè)法在韶州找個地方居住,直到聽到您讓我們怎么辦的指示。”[2]128-129在同一信函中,如上所述,利瑪竇還提到肇慶yu-ye(雨爺?)說,利瑪竇可以去廣東省任何想去的地方,除非廣州和肇慶。1592年11月12日致德法比(Fabio de Fabbi)函中,利瑪竇介紹說:“在與總督談話中,他一再感謝我們,所以我勸說他讓我們居住韶州的這塊地方,他不愿我們在他地盤,故而非??蜌獾貙⑽覀兺扑]給韶州的官員們?!保?]161

根據(jù)這些消息,我們可以假設(shè),也許劉節(jié)齋也有過其它打算,或者對利瑪竇提過其它建議,并明確禁止留居廣州和肇慶。無論如何,如同利瑪竇本人所說,劉承范從劉節(jié)齋那里得到的最后的指令是利瑪竇居住南華寺,所以見面時一再詢問利瑪竇為何不愿居住在那里。劉承范《利瑪竇傳》也寫道,8月15日在肇慶與利瑪竇見面前,劉節(jié)齋曾會晤劉承范,并要他幫助勸說利瑪竇同意前往南華寺:“該廳當(dāng)以本院召而諭之,韶南有南華寺,為六祖說法之所,中有曹溪,水味甚甘,與西天無異,曷往居之。是一花五葉之后,有德積余芳也?!卑迓浴洞笪魑魈├壬雄E》可為旁證,其中說劉節(jié)齋“命于南華寺居停,利子請附城河西,官地建天主堂棲止焉?!雹诎迓浴洞笪魑魈├壬雄E》,羅馬耶穌會檔案館[ARSI,Iap.Sin.,III 23(3)],第43頁。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盡管利瑪竇在劉承范的支持下在韶州購買土地準備造屋,但最后還是需要等待劉節(jié)齋的允準。直到1589年10月25日左右,肇慶方面寄來兩廣總督的公文,其中寫道:“今準公文中所說的番僧,長期居住在肇慶府(韶州府)城外的光孝寺內(nèi)?!惫暮竺孢€說,我們可以建造一個寓所、一個教堂等①《利瑪竇信函》,第153頁。原文寫作:“Xauquin-fu”,即肇慶府,顯然為韶州府之誤。。利瑪竇晚年回憶錄也有類似的記載:“總督的判決來了,允許神父擁有那塊地盤。這樣,代理知府將地交給他們,公文上蓋印?!保?]286劉承范《利瑪竇傳》也確認利瑪竇留居韶州的最終決定權(quán)來自兩廣總督:“公(陳奇謀-引者注)素聞其美,即為之具陳軍門,軍門云:‘前練兵廳,勘處諸番情由,招攜來遠,兩得其道,則蔡人皆吾人也,又何有于僧人哉?其欲移居府城也,或亦遠人慕義之誠乎?雖與之處可也?!币虼?,劉節(jié)齋在肇慶與利瑪竇最后一次見面時,給他的指定點僅僅是南華寺,而在劉節(jié)齋后來決定利瑪竇更改地點后,韶州官府才正式批準利瑪竇移居韶州并建造房屋。1594年劉節(jié)齋升官途經(jīng)韶州,利瑪竇與石方西一同拜訪,談話間劉節(jié)齋特別詢問利瑪竇不愿居住南華寺的原因[1]312。這再次旁證當(dāng)初劉節(jié)齋給利瑪竇指定的地點是南華寺,同時也說明利瑪竇拒絕南華寺不合常情。如果劉節(jié)齋沒有改變主意,利瑪竇即使得到韶州當(dāng)局的支持也不能在韶州立足,所謂解鈴還需系鈴人。

四、劉承范與陳奇謀

對照利瑪竇晚年回憶錄與劉承范《利瑪竇傳》,可以發(fā)現(xiàn)其中頗有差異。根據(jù)利瑪竇的說法,從肇慶最后告別劉節(jié)齋到最后獲準定居韶州,與之打交道的一直是代理知府兼兵備道劉承范;而根據(jù)劉承范的說法,知府陳奇謀似乎從未離開過韶州,并且在利瑪竇定居韶州的交涉中起了重要作用,比如上述利瑪竇向陳奇謀指控南華寺僧人以及陳奇謀請求劉節(jié)齋讓利瑪竇定居韶州。

毫無疑問,利瑪竇到達韶州之初,知府陳奇謀不在任上,否則劉承范不可能代理府務(wù)。與此同時,肇慶知府鄭一麟也不在任上,所以肇慶同知方應(yīng)時代理府務(wù)。這并非偶然的巧合,而是與官員三年考績或外察有關(guān)。利瑪竇晚年回憶錄中寫道:“所有主要官員,如布政司、按察使、知府、知州、知縣和其他官員,每三年必須親自去北京,覲見皇帝并表示效忠。在此期間,朝廷非常嚴格地考察所有外省官員如何履行職責(zé),這些官員包括到北京的官員和其他所有官員;根據(jù)考察結(jié)果,有人留任,有人降職,有人削職為民或遭到處罰,沒有任何赦免或?qū)捤?。我注意到在這些外察中,對于審查者的判斷,即便皇帝也不敢有所改變,而外察中遭受某種處罰的官員不在少數(shù),因為在1607年覲見和外察中,遭到處罰的官員數(shù)目為四千人,如同我們在為此出版的一本大書上計算的那樣?!保?]68利瑪竇解釋肇慶同知方應(yīng)時代理知府時說,知府鄭一麟當(dāng)時正在北京“參加三年考績(all’udientia general a Pacchino,per essere quello il 3?Anno)”②《利瑪竇資料》,第1卷,第254頁。德禮賢似乎誤將利瑪竇文中的“三年”誤解為為期三年,他注釋道,鄭一麟“1588年已經(jīng)前往(北京),所以1588年返回”。同前,注5。。另據(jù)萬歷《肇慶府志》:“鄭一麟……三年考績?nèi)刖?,歸至峽口卒,士民哀之 (新增)?!保?]鄭一麟肇慶知府的任期為萬歷十三年至萬歷十七年,即1585年至1589年,這意味著他從北京返回肇慶的途中暴卒,時間當(dāng)為1589年秋。可以推想,在利瑪竇從肇慶前往韶州初期,劉承范代理知府并兼任兵備道,原因當(dāng)是知府陳奇謀以及兵備道龔一清也正在北京。

但是在利瑪竇留居韶州的交涉過程中,陳奇謀是否已經(jīng)返回韶州?或者他何時返回韶州?這是一個值得討論的問題。在1589年9月9日信函中,利瑪竇將與之打交道的韶州官員寫為“Pinpitao(兵備道)”或“o mandarim(這個官員)”,即兼任兵備道的代理知府劉承范[2]128-131-136-49。而在 1589 年 10 月 30日信函中,韶州官員的稱謂卻是“el governatore”,可直譯為“知府”。這是否意味著在1589年10月30日之前陳奇謀已經(jīng)返回韶州并參與其事?事情并不如此簡單,因為前函是利瑪竇親筆用葡萄牙文寫就,而后函系一西班牙文抄件,非利瑪竇筆跡,所以“el governatore”的涵義未必等于“知府”。且看信函中第一次出現(xiàn)“el governatore”的一段話:“如同我說過的那樣,el governatore de la ciudad(韶州知府?)派人去請求肇慶知府詢問都堂,既然我們不喜歡居住在南華寺,是否可以在韶州城外光孝寺給我們一個地方,與此同時光孝寺院接待我們。但答復(fù)遲到一個半月多,因為肇慶更換了新知府(el governador nuevo)?!雹佟独敻]信函》,第149頁。此函編者“將el governatore de la ciudad”解釋為呂良佐(同書,同頁,注2),顯然有誤。由此可見,韶州“el governatore”是在一個半月前派人向肇慶知府提出請求,時間約為9月中旬,而肇慶所謂更換新知府是10月底的事情,所以肇慶“知府”實為代理知府方應(yīng)時,而替代歸途去世的鄭一麟的新任知府則為朱天應(yīng)。既然肇慶原“知府”實為代理知府,韶州“知府”也應(yīng)為代理知府劉承范。因此,利瑪竇此函中的“el governatore de la ciudad”不可直譯為“韶州知府”,而只能譯為“韶州代理知府”。

在同一信函中,利瑪竇還寫道:“今天是9月30日,我疲倦地前往衙門,知府非常熱烈地歡迎我,在祝賀我康復(fù)之后,給我出示了肇慶的公文,我將一個抄本(traslado)放在家里。我想結(jié)束一切交涉,因為六、七天后新知府(el governador nuevo)將至,我們不知道他會干什么?!雹凇独敻]信函》,第154頁。原文寫為“Oy que son 30 de septembre”,即“今天是9月30日”,“9月30日”為10月30日之誤。此句中的“新知府(el governador nuevo)”指誰?《韶州府志》明載,陳奇謀萬歷十六年(1588)起擔(dān)任韶州知府,萬歷二十年(1592)由謝臺卿接任。換言之,韶州在1589年沒有更換知府。因此,所謂“新知府”當(dāng)指陳奇謀,他從北京返回就任,利瑪竇誤以為他是新任知府。利瑪竇晚年回憶錄中存在著同樣的誤解;在講述1590年底至1591年9月間的韶州故事時,利瑪竇寫道:“此間神父們與新任知府相處甚安”[1]304。德禮賢認為“新知府”為謝臺卿[1]304,但謝臺卿 1592 年才上任,故此處所謂的“新知府”依然為陳奇謀。

因此,利瑪竇定居韶州是韶州代理知府劉承范與兩廣總督劉節(jié)齋交涉的結(jié)果,韶州知府陳奇謀沒有參與其事,在他返回韶州時,劉節(jié)齋已經(jīng)批準利瑪竇移居韶州。另外,根據(jù)利瑪竇1589年10月30日信函,可知肇慶新任知府朱天應(yīng)上任時間在1589年10月底,而韶州知府陳奇謀返回的時間則為同年11月初。

[1][編者不詳].利瑪竇資料:1 卷[M].[出版者不詳].[出版地不詳].[出版年不詳]:280.

[2]利瑪竇.利瑪竇信函[M].[出版者不詳].[出版地不詳].[出版年不詳].

[3]馮昌歷.憨大師中興曹溪實錄略[M]//何明棟.新編曹溪通志.北京:宗教文化出版社,2000:156.

[4]鄭一麟,葉春及,修纂.[萬歷]肇慶府志[M].影印本.肇慶:肇慶市端州區(qū)地方志辦公室,1989:316.

From Nanhua Temple to Guangxiao Temple:Reflections on Reading Matteo Ricci’s Biography

SONG Li-ming
(Research Center of Thought History,Nanjing University,Nanjing 210093,Jiangsu,China)

This paper describes Matteo Ricci’s two days and nights in Nanhua Temple,discusses the reason why he avoided this famous buddhist temple,and proves that it is Liu Jiezhai,Governor of Guangdong and Guangxi,who ordered Ricci go to Nanhua Temple from Zhaoqing,and then permitted him to settled down in Guangxiao Temple in Shaozhou.The paper also points out that in the period of negotiations,Liu Chengfan,Acting Prefect of Shaozhou,had played an unique and exclusive role to help Ricci,and Chen Qimou,Prefect of Shaozhou,had been absent and came back only after Ricci was allowed to transfer to Guangxiao Temple.

Matteo Ricci;Nanhua Temple;Guangxiao Temple;Liu Chengfan;Liu Jiezhai;Chen Qimou

K81

1007-5348(2013)09-0037-06

2013-04-21

宋黎明(1959-),男,江蘇鹽城人,南京大學(xué)思想史研究中心特約研究員,主要從事在華耶穌會歷史研究。

(責(zé)任編輯:寧 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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