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書文

班里的“招親啟事”

文/王書文

案發(fā)時間：2013年1月8日 星期二整潔的教室

早讀時的教室經(jīng)過值日生的認真打掃，干凈得似乎像雨水剛剛洗滌過，講桌角的抹布疊摞整齊，地面纖塵不染，桌椅擺放整齊有序，真是“橫看側(cè)看均成峰，遠近高低樣樣同”。我背著手從教室前踱步教室后方，看著埋頭投入的學生，陶醉在孩子們自己勞動所創(chuàng)造的美好環(huán)境里，心頭舒坦而愜意。忍不住又在教室里漫步一圈，忽然，我停下了步子。

“這是誰扔的？”我厲聲發(fā)問。

孩子們的目光刷地一下齊整地轉(zhuǎn)向教室后面，他們面面相覷。

“這到底是誰扔的？”我?guī)缀跤悬c咄嗟叱咤。

見到無人回應，我氣不打一處來，心里憤怒至極，原本多么干凈整潔的教室，竟存在這樣的行為習慣？等查出是誰，我一定要批評這位沒有素質(zhì)的學生。

原來，我走到教室后面垃圾桶邊時，發(fā)現(xiàn)剛才還相當干凈的垃圾桶蓋上多了一團揉皺了的廢紙！見到還是無人回應，我壓住了沸騰的怒火，打開了紙團查看字體……

意外的捕獲

“招親，本人現(xiàn)剛……”（當事同學的筆跡原圖略）

竟然是一張“招親啟事”！本想對比今天不錯的衛(wèi)生情況的“正能量”批評教育不愛護環(huán)境的學生，營造良好的保潔氛圍?？墒乾F(xiàn)在事情卻變得復雜了起來，我意識到這并不只是亂扔垃圾的問題，班級“正能量”的學風里出現(xiàn)了“心亂”的“負能量”。面對這樣復雜的情形決不能簡單粗暴，必須冷靜應變！想到這里，我胸中沸騰的怒火降下了溫度。紙上“招親啟事”的內(nèi)容我不動聲色，只字未提。

“扔一團紙沒什么，但是你不要亂扔，咱們教室有的是垃圾桶嘛?！蔽野涯菆F塞進了褲兜，頓了頓嗓子，說道：“亂扔的同學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老師只想讓你知錯就改，老師只想知道你是誰，想讓你做一名誠實的孩子。今天之內(nèi)，這位同學主動來我辦公室承認一下錯誤，我會為你嚴格保密，我也不會再追究這件事，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如果晚自習后，還是沒人承認，那么全體同學抄寫《綠色蟈蟈》（1800字左右）一遍，明兒早交?！?/p>

已經(jīng)晚上7點10分了，我等了30分鐘還不見當事學生來承認錯誤，出辦公室一看，教室已經(jīng)熄燈了，我心里有些微恙，無奈收拾東西準備回家。

結(jié)案時間：2013年1月9日 星期三焦急的等待

早讀課間，課代表抱來了厚厚的一疊罰抄作業(yè)，告訴我作業(yè)全齊，可是我聽后心情卻沉重了起來，萬一沒人承認怎么辦？難道就這樣罰抄下去嗎？昨天一遍，今天兩遍，后天三遍……這樣下去，孩子們能不能受得了先不說，我先心疼得受不了。

語文課時，內(nèi)心的擔憂和激動難以平息。于是，擱置講課，我感慨萬千地發(fā)自肺腑說道：“截止到現(xiàn)在，亂扔紙團的同學還是沒有主動承認錯誤，但是老師并不失望，老師知道那位同學沒有勇氣，老師只想知道你是誰，想讓你做一名誠實的孩子，老師只想讓你主動來我辦公室承認一下錯誤，老師會為你嚴格保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如果晚自習后，還是沒人承認，那么全體同學抄寫《綠色蟈蟈》兩遍（3600字左右），明兒早交?！蓖瑫r，我注意觀察班上同學的面部神情，很失望，孩子們心若止水，他們的神情和平常沒有任何異樣。

（中午放學了，還是沒有任何動靜，我悻悻而歸。）

最后的武器

下午自習課，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我再次打開了那個紙團……

“大家知道昨天那團紙里寫的是什么嗎？”在孩子們的躁動中，我鄭重其事地念：“招親……”班里此時已是沸反盈天。

“截止到現(xiàn)在，犯錯誤的同學還是沒來承認錯誤！每個同學拿出一張紙，寫上‘招親’兩字交上來！我要比對字體！”

頓時，班里嘩啦聲一片，在炸了鍋似的喧鬧聲中，我提了提嗓門，問道：“同學們知道我為什么這么生氣嗎？生氣不是這紙團上的內(nèi)容，我生氣的是犯錯誤的那位同學不敢擔當！昨天早上值日生把班里打掃得那么干凈，卻有人亂扔垃圾。我們都希望交往志行高尚、風格儒雅的人，這種不敢擔當，知錯不改的人不管你是在學校還是單位？誰又愿意和你成為朋友呢？當然，生活中確實存在著許多不文明現(xiàn)象，我們不能隨波逐流，我們必須從自己做起，文明從我開始，盡可能地以我們的溫文儒雅去影響他人，如果人人都這樣，我們的教育就成功了！如果晚自習后還是沒人承認，那么全體同學今兒抄寫《綠色蟈蟈》兩遍（3600字左右）！”此時我感到我全身熱血涌動，已經(jīng)是口沸目赤了。

開完會議回到辦公室，已經(jīng)是晚自習前的休息時間，學生的字體已經(jīng)放在辦公桌上，經(jīng)過比對，我確定了四個字體的同學為“嫌疑人”。（“嫌疑人”的字體略）四位“嫌疑人”的字體與當事人的字體都有些相似，但是我并不能肯定到底是誰，我懷疑有人故意改變書寫習慣。

同時我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匿名信的壓力

匿名信內(nèi)容如下：

1.這個人可以形成一種心理上的平衡——反正有那么多人陪我，無所謂。

2.這個人是個心理變態(tài)，我如果不說的話，就有那么多人抄《綠色蟈蟈》，還不如不說。

3.我們已經(jīng)抄了一遍，已經(jīng)非常恨這個人，這樣的話他就更不敢說了。

4.或許是外班的人扔的，有其他班的人進過咱班教室。

5.破壞同學關(guān)系，沒人承認大家就會互相猜疑。

6.會耽誤學習，一天一天拖，到最后抄5遍時，大家會占用上課時間抄，既而耽誤學習。

7.大家為了完成這項作業(yè)，一定會占晚上睡眠時間，導致早上遲到，使班級丟臉。

8.有可能冤枉好人，萬一出現(xiàn)替罪羊，豈不是幫助壞人，助長歪風邪氣。

9.那些無辜的人會對老師不滿，從而影響老師名聲。

10.就算抄也應該抄一些考試要求背的、有用的書籍。

11.應該找一個有效合理的方法，例如：

①采取無記名投票，看大家是怎么認為的，說不定會找到真兇。

②每人寫一段對此事的感想，說不定也能看出來。

③一個一個問，看神情，也能看出來。

12.……

沒想到孩子的感情竟這樣豐富，思想竟這樣復雜。這些豐富的感情和復雜的思想竟使我在驚嘆之余增加了更大的壓力。必須馬上破案，而且要迅速有效！可是到底怎樣更妥當呢？

撲朔迷離的波瀾

正當我山窮水盡時，聽到了一聲“報告——”。

這是李思萌，經(jīng)過認真比對，無論是‘招’的提手旁的橫與提的長短、起止位置，還是‘刀’字的下開口橫折鉤的水平和垂直位置關(guān)系，或是‘親’字的點、撇、捺的方向、近疏、用力的粗細，我認為必定是李思萌無疑，感覺她是最大懷疑對象，我正要論證是她時又一陣“報告——”，進來了四名女生。

“老師，早讀時李思萌一直在讀書?！?/p>

“老師，我作證李思萌根本不可能寫這些內(nèi)容，她上了中學以后，變乖了很多?！?/p>

“老師，我也看見李思萌根本就沒向后扔東西。”

“老師，……”

她們紛紛證明李思萌是清白的，可是明明字跡是李思萌的呀!沒想到一件簡單的事情竟然變得如此風譎云詭。

“好吧，我知道了，你們先出去吧?！蔽冶仨毨潇o冷靜、捋捋思緒，可不能治絲而棼。

“報告——”。隨著一聲弱弱的報告，王琳珂進來了，她也正是我懷疑的“嫌疑人”之一，但是我最終判斷不是她。

“老師，是我扔的?！笨此勇暻託獾臉幼?，我又好笑又好氣。

我拿出了她的字體材料問王琳珂：“真的是你寫的？”

“就是我寫的?！蓖趿甄嫜劾镩W爍著淚花。

“在我看來，這字體和這字體雖然相近，但還是不太一樣，你看這個‘招’的撇明顯柔而較長，起筆也靠后中央，再看‘親’的豎勾，你的筆畫是豎提，而且提得自然，有峰有溝，而當事同學的豎勾則豎而平，給人畏畏縮縮不精神之感，明顯不是你嘛，到底是誰讓你來的？”

“他們都說我神態(tài)最不自然，肯定是我?！边@個我知道，王琳珂眼神總是不很專注，游離無定，經(jīng)常愛看一些青春萌動的書畫，上課也是這樣。事態(tài)變得錯綜復雜了起來。正沉思間又是一聲簡單且令我悸動的“報告——”。

柳暗花明又一村

馬上要上晚自習了，李思萌怏怏地進來了，“老師，是我寫的?！?/p>

“不是有人作證不是你寫的嘛。”

“老師，是我寫的?！彼验_始抽啜哽咽，語氣里顯然有許多故事，但是分充滿了悔恨、自責……

我只覺得內(nèi)心五味雜陳，百感交集。有許多疑問想探個究竟，為什么她們要作偽證？為什么李思萌要寫“招親啟事”？為什么不愛護環(huán)境？為什么……或許是李思萌不忍再看到同學們受累被罰寫，或許是李思萌受到能辨別字體同學的指責，或許是李思萌看到我口沸目赤終于感到了一絲愧疚，或許是她認識到自己確實不該亂扔垃圾，或許……這些當時都變得不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當事同學終于出面承認了這件事情，隱沒不良習慣的行為終于曝曬于老師面前了，極易扭曲化的行為在巨大壓力面前終于重新回歸于道德與良知的滄桑正道。

下晚自習，我經(jīng)過天橋，橋下的車流如水流川流不息，車燈、路燈、居民的照明燈闌珊一片，我如釋重負，感覺今夜的城市真美。

責任編輯 張曉楠

西安市昆侖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