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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你不要離開

2013-11-16 06:03滿族遲鳳忱
滿族文學 2013年1期
關(guān)鍵詞:山芋土地兒子

〔滿族〕遲鳳忱

玉田的臉上布滿疲憊,汗水順著深深皺紋往下淌,聚在嘴角,他伸舌頭舔了,咸咸地。表情看起來,都有些虛脫了??墒?,這一大面山坡地歸他所有,他的兒子雪生正握著犁把破土耕地。玉田的眼睛有點恍惚,腦子里許許多多模糊的念頭,來了去,去了又來,折騰得頭都昏了。但并沒有達到疼痛的感覺。他埋沒在春天萬物復蘇醒的氣息里,醉著??墒悄_步卻不那么聽使喚,有時竟偏離了犁溝。雪生馬上用力拉拽韁繩,試圖矯正,但犁頭還是滑脫了。

嗨——雪生朝父親喊。

嗨——玉田朝耕牛喊。

搞啥么。你不能看著溝牽著?雪生提起犁頭,你就是走直,這鬼山坡這該死的犁頭,也夠我受呀!

咋咋乎乎地,喊啥!玉田說,沒用!重犁一遍不就妥帖了。

不過,他的聲音不高,顯得平靜且十分不在意的樣子。叫雪生的火氣一下子落在翻起來的褐黑泥土上,激不起一點火星。他知道雪生乏了,累了。他還沒學會忍耐學會堅持學會疲倦時克制自己的本領(lǐng)。玉田心里說,動氣是沒用的,不能因了你的動氣活就自己完成。凡事都有自己的道理,假如這會兒平心靜氣下來,收工之后,瞧著翻過的土地,會感到愉悅和驕傲的。

玉田想起雪生出生的那天黎明,他以為山芋要熬不過的。那是臘月初九,一年里最冷的天氣里,下著雪,五角錢硬幣大小的雪花紛紛揚揚往下掉??醇軇荩粫r半會沒有停下的意思。雞叫頭一遍的時候,山芋說肚子疼得厲害,咋覺著有點不對勁兒,是不是要生了。玉田摸山芋的肚子,說小東西里面耍拳腳哩……怕是要出來……他的話還沒說完整,山芋就抽了。一勾一挺的,眼白多了,牙齒咬了,嘴角流出了白沫。玉田馬上拿手按山芋的人中穴,說你可別嚇我,可要挺住。不敢耽誤,牽牛套車。往車上鋪兩床厚被,抱山芋車上,打??炫?。路上,山芋又抽了三回,玉田按山芋人中穴三回……在黎明前的黑里,在白雪的白里,在哈氣結(jié)冰的冷里,玉田卻焦急得滿身出汗,褲襠都濕了。半小時的路程,像走了三天似的。當玉田敲開衛(wèi)生所大門的那一瞬間,他的心才敢慢慢往下落,不再感到害怕,甚至絕望。嘿!嘿!大夫能夠從死亡邊緣拉回山芋的,連同沒見面的兒子。

當玉田一個人候在分娩室門旁,擔心地搓手撓腮的時候,傳出大夫的聲音,說你進來吧,母子平平安安。聲音又說,要是晚來一會的話,可就說不準了。玉田沒工夫聽大夫賣關(guān)子,他只要知道母子平安就夠了。重要的是母子平安,重要的是他有兒子了。他早就算定會是一個男娃的。當著大夫的面,玉田不好意思去親山芋。只有抱兒子瞧,說山芋兒子的眼睛像你,可鼻子耳朵咋看都像我哩?,F(xiàn)在他獲得了勝利獲得了安寧,心里塞滿甜滋滋的甜味兒。玉田放下兒子攥緊大夫的手,搖呀搖就是不放,一時說不出感謝的話來,撲通雙膝一彎跪地磕起頭來。大夫先是往后跳,整啥呀!整啥!繼而上前,把玉田往起拽。

兒子……兒子……玉田咕噥著,該給兒子起個啥名兒來著呀,問還沒緩過神兒的大夫,勞你思想啦。

這……這……大夫也咕噥著,說叫啥好呢?一時沒了準頭,抬腦袋看見窗外雪花飄飄,立時來了主意,脫口說,雪生。對,就叫雪生,雪天里出生,好記。

天已經(jīng)大亮了,雪也歇下了,遠處人家升起了灰白的炊煙,散發(fā)出濃郁的煙香。闖過難關(guān)后的心里一片安謐,這時的一切都暖融融地美好,叫人愜意極了……一個男娃……兒子……山芋平安無事,他幾乎難以置信,還像是在夢里。他拿右手擰大腿,生疼生疼地,確信這不是夢。這下他永遠不會死去了,有了兒子……當他年邁力衰耕不動心愛的土地時,這個叫雪生的兒子會代替他,在心愛的土地上耕地播種鋤草施肥,收獲滿囤滿倉的糧食。然后,兒子生兒子,兒子再生兒子,子子孫孫的。

咋!你以為扶住這犁把挺容易?雪生說。

咋!你以為順順當當?shù)鼗钪菀??玉田反問?/p>

玉田嘴里雖然這么說,心里想雪生一定是累了,乏了。一定不是認真的……雪生總歸是自己的兒子……耕種自家土地,不會嫌煩嫌苦的。自己年輕的時候,從來沒有這種感覺。有使不完的勁用不盡的力氣。從春到秋,一年接一年,一輩子多美好:歇下手里活計時,點一袋煙,站地邊眺望,看褐黑色泥浪,看泛青的禾苗,看風中晃動的綠波,知道自己已經(jīng)把土地侍弄得服服帖帖,在陽光、空氣和雨水里,一心一意給你長好心情。他不喜歡聽見雪生那樣說話,真的不喜歡。土地永久都屬于熱愛它的人。用自己的雙手在地里干活應(yīng)當感到心情舒暢、滿足和幸福。

雪生這時丟下犁把,坐地上抽煙。他心里想:要是在城里,就不會累得這么腰酸腿疼的,不會滿身臭汗?jié)M身灰土,不會成天在這個山溝里轉(zhuǎn)個不停,來來去去沒完沒了地重復。拴在這該死的犁溝里,真是不幸。城里多熱鬧,熱氣騰騰地,有夜里像白天一樣亮的五顏六色的燈,有來來往往的車熙熙嚷嚷的人,有爽朗歡快的笑聲,有網(wǎng)吧迪吧酒吧茶吧……想進哪里玩就進哪里玩,想進哪里吃喝就進哪里吃喝。還有大大小小的商場、超市和市場可以閑逛,有電梯坐有游樂園逛,每天都有新鮮的事兒……叫人充滿生氣。不像這山溝里,老是同樣的人同樣的說話同樣的農(nóng)活,沒有止境地同樣笨重,重復過來重復過去的干干干……從早到晚,臉朝泥土背朝天,屁股撅得老高給太陽曬,活像一頭倒霉的?!B綿不斷的高山、樹木、河流在四周,快把人給憋死了。

對面山坡上的一片落葉松林,枝枝杈杈約好了似的發(fā)出了鵝黃,帶動滿山坡的生動。八只長尾喜鵲撲撲地穿行,那么快地就到了山頂,落在一棵最高的樹梢上,開始眺望,開始拋出體內(nèi)的聲音。雪生聽不懂它們的語言,也沒想著弄明白。不過,他想,要是母親喊家里吃飯多好,這會兒就歇了。沒耕的土地上,枯草在風中晃動,像是最后的告別……新舊更替,所有生命的死亡與再生,顯現(xiàn)在每一寸土地,在懸浮的濕潤的空氣里,叫人躲都躲不掉。

夕陽已經(jīng)隱沒西山的山頂,天空開始朦朧,影影忽忽地看不太清楚。一條溝犁到地頭,玉田瞅剩下沒翻的土地。

雪生……咱在天黑透前把地犁完好不好?他試探著商量。

想干個通宵?!

你今兒是咋了!玉田牽住牛,要是不想耕,就回。

煩死了!雪生握緊犁把。

那么……究竟……

犁!雪生干脆,我對這鬼地方傷透心了。

咋?誰傷著你了?玉田緩慢地,這地方難道不好?

玉田用滿是泥土的農(nóng)田鞋的鞋尖踢飛一撮新翻的泥土,顯出沮喪的神色。原來……原來他不是因為累了、寂寞、體弱、不懂事,而是因為他一直憎恨這個村子這片土地,這可是生他的村子養(yǎng)他的土地,有一天將成為他自己的土地啊。陰云摧城,積壓在玉田的心頭:這樣看來,他不曾有過兒子,兒子是要守在這兒的。

沒有什么是錯的。雪生說,老是這些玩意兒,從早到晚,從今天到明天,沒完沒了……誰呆這兒有前途?有盼頭?雪生勾著腰,手提犁把。

呆在這兒有啥前途?有啥盼頭?這問題在玉田的腦子里轉(zhuǎn)悠,轉(zhuǎn)悠著荒唐透頂。他可以有足夠多的理由和原因和事實依據(jù)駁倒不知天高地厚的雪生:春天里,土地復蘇,你會整天為這些清新的氣息感到心暢神舒;夏天里,陽光灼熱,枝葉繁茂翠綠欲滴,微風吹拂,身子爽著涼著,樹蔭里一袋煙,好不清凈;秋天里,晴空萬里,萬物結(jié)實,整個大地飽滿,體態(tài)豐盈。當漫步到田野,走在樹林,穿行灌叢花木之間,真想這一天常在,希望把它留下來;而當大雪紛飛,天寒地凍,雪花飄墜著撲打窗戶,像在抱怨不能轉(zhuǎn)進窗戶取暖,不是很有意思么!夠叫人心滿意足的。這兒的一切——人們生活在這兒,同養(yǎng)育的兒女在一起,日出日落地勞作,用汗水開辟出自己的田園。種子在你的手里起程,趕赴泥土的約會,禾苗在你的腳下,歡歡暢暢長呀長,是你的雙手給了一切綠色植物以生命的呵護。而一切的綠色植物,又以那樣無私的奉獻回報給你。

老是這些玩意兒……一點道理都說不通么。玉田抬頭,卻沒有說出聲兒,只是在自己煩惱的思情里,給自己辯解。不相信這一切竟然不能叫雪生喜歡。昨天咱們就沒有干活,全天休息,咋能是天天勞累。昨天這個時候你不是坐飯桌旁,在溫和燈光下喝酒抽煙么?又如何能夠額頭冒汗舒舒服服地享受呢。

天終于黑透,地也終于沒有犁完。

吃過晚飯,玉田往煙鍋里填旱煙末,吧嗒著煙嘴。原以為和兒子一塊兒犁地挺有意味的,扯幾句閑話不會寂寞。還可以看小草拱出地皮兒,看樹泛出鵝黃,聽小溪流水,聽喜鵲啼叫……叫身心流暢……還有之后的一天,之后的第二天。

嗨!啥樣的地方才適合你?玉田終于忍不住自己。

城里唄,這還用說?要能在城里找一份工作,誰愿在這山溝里呆下去。

你說到城里去?

是哩!就城里!

玉田非常愕然,震驚。他的兒子完全變成了一個陌生人啦。城里……那兒真的一天一個樣么?他在城里呆過,那里寂寞難耐。水泥房子挨著水泥房子,冷著一樣的面孔。白天夜里吵吵鬧鬧,不得一刻清靜,連找個尿尿的地兒都沒有。農(nóng)民就是農(nóng)民,農(nóng)民的腳不能老在水泥地瀝青地兒上,接觸不到泥土,一點地氣都沒有,心總是吊吊的,落不了地。左右前后瞧瞧:人擠人車攆車,哪是人呆的地方。城里人沒有時間仰望天空,即使仰望了,也是看不見星星。他們沒有心情聽刮風下雨,即使聽了,也不是這山里的那么自由自在。城里的天日,今天趕明天地忙呀忙,只有在最后閉目合眼長眠于地下,才有可能聽到雨點打在草葉上淅淅瀝瀝的聲兒。城里人呼吸的空氣是他們自己排出的廢氣,是汽車吐出的廢煙。他們的面孔像石頭般呆板,一個模子鑄出來似的,仿佛永遠沒從夜里煩人的夢里醒過來。他們的心思固定在生活的一點上,像陀螺在鞭子的抽打下無休止地旋轉(zhuǎn)。女人氣質(zhì)的男人呆在屋里,白臉蠟黃地,除非他們走出戶外,一切的言談舉止才能沾上健康的味道。他們的語言空洞無物,因為他們孤陋寡聞,連大豆花生都不認得,成天空口瞎說。無論是愛情、誕生和死亡,都無法銷釋他們的孤寂。即使縱聲大笑的時候,他們的眼神也還是呆滯沒有多少變化。一旦閉眼長眠,沒有誰能記住他們,沒有幾人能送送他們,身后也不會留下任何可以讓人想起的物件。

雪生的心里卻也在想:我喜歡城里的所有,就像此刻的初夜,街燈已經(jīng)開始亮起,干凈的人行道上的情景多么叫人興奮。大街上微風吹著,歌聲唱著。女人走在街上,衣服緊包著身體,瞅著真是千姿百態(tài),韻味無窮。涂脂抹粉的面孔閃爍,擦過身旁,你會感到芳香,會情不自禁地吸溜一回鼻子,再吸溜一回鼻子。進一步的想法,要是能夠摸到她們?nèi)峄募∧w,怕是骨頭都會酥的。城里多么光亮,到了那里生活,一天完了,脫下工裝,洗了頭臉,你會興致勃勃充滿激情,而不是死氣沉沉。走走停停,瞧瞧看看,要有多輕松就有多灑脫??稍谶@小山溝里,抬頭是一眼望不到邊的山,一團一團懶洋洋飄著的云朵,半天不挪動一步。低頭是雞鴨鵝狗豬牛馬驢騾,滿路上滿院子的稀屎糞蛋蛋,一呼一吸,滿鼻子臭臭的……生活在這兒,年紀輕輕的,要多倒霉就多倒霉,要多煩惱就多煩惱。也許父親一輩的人對這一切不在意,他們這么慣了,上了年紀,仿佛無所謂。老年人寂寞的光陰長了,不怕寂寞,甘愿這樣繼續(xù)活下去。他們這樣想這樣做是因為他們沒有能力改變,更是因為他們已經(jīng)黃土埋了半截,沒有時間給他們?nèi)ジ淖儭<偃缱约荷狭四昙o,也會這樣看待的,說不定比他們還堅持。只是他現(xiàn)在年輕,正因為年輕,他才暗暗下了決心,不要養(yǎng)成父親那樣的耐性……這會兒,他呆在炕角,臉上現(xiàn)出笨拙的神色,活像一頭套上犁的耕牛。

可是,雪生。玉田緩慢地說,你是知道的,這地方這土地將屬于你的。

這破地方和這爛土地,我要它來有什么用?

玉田的臉一下子慘白了。這和勞累和疲倦的蒼白完全不一樣。他記得他和自己的父親也說過同樣的話,當時倆人都感到尷尬,挺不好意思的。當時他沒再說下去,可是父親離開后,他獨自把這片土地詳細察看一番。坐在山坡上,把小山村詳細讀了半個下午,眼里涌出后悔的淚水。于是,他死心踏地地從父親手里接下了這片土地。直到今天,他都認為這是自己這輩子做出的最正確的決定?,F(xiàn)在,當他要把這些轉(zhuǎn)交給雪生,卻發(fā)現(xiàn)它一錢不值。

對我說來,這地方一向是稱心如意。玉田不甘心地。

是呀,可究竟值多少?

這回玉田被激怒了,總比你強,你連……他沒有往下說。把眼睛轉(zhuǎn)離雪生,望向窗外。窗外黑沉沉地,什么也看不見,滿眼的黑里,怒氣一點一點又一點漸漸消退。因為他沒有理由生氣,沒有讓兒子滿意的東西給他。

今天到底咋的了,咋整的?玉田反復問著自己這個最簡單的問題。

開始犁地的那會兒,一切還是好好的,無憂無慮的,心情流暢充滿信心。他教雪生如何把犁,如何用勁,才可以把地翻得規(guī)整、恰到好處。是什么叫他不順心了呢?一定是有的……咋整才能說服兒子。他差不多感到山芋這時在廚房里輕松愉悅地洗碗刷鍋擦抹灰塵的情形。她一定以為地已經(jīng)翻耕齊整,妥妥帖帖,單等明天播種……可是現(xiàn)在……他和雪生之間的關(guān)系不能和以前那么順暢了。這與以前發(fā)生的口角,過頭的話,不愉快的事完全不同……可是……要是雪生說對了呢?

究竟值多少?混賬,這能拿錢來做比么!他在這兒度過了青春最美好的時光?;钤谛〈逋恋乩锾镆吧希嗝闯鋵?,富有誘惑,叫人難舍難分難忘。有些東西永遠常在,永遠不能用錢來惦量。他和山芋共同勞作,樣樣活計親自動手,他的一雙手加上她的。雖然盡是辛苦,但一天之后總樂得有個寧靜的夜晚,互相傾心交談,訴個沒完沒了?;顑鹤匀皇歉刹煌甑?,但可以隨時直起腰來,跟耕作在田里的鄰居抽袋煙,攀談一陣兒,大家總是親親切切和睦相處。錢是掙不了多少,但鍋里碗里總少不了吃的,柴灶里總?cè)辈涣肃枧救紵牟?。大家生活在關(guān)切中間,當你死去,那些和你一輩子在一起的鄰居,無論季節(jié)多么催,活計多么緊,無論是刮風下雨任何糟糕的天氣,都會聚在一起,最后送你。甚至幾歲的娃子都跟著,戀戀不舍地。你會長眠在一輩子勞作的土地里,你生前呼吸過的清風照常從你墳頭吹過,對一個人來說,這就足夠了。假如雪生,他的兒子,他親生的兒子知道這些,相信會毫不猶豫留下來,會像期待的那樣留在這兒。玉田很悲哀,他沒有能力讓雪生明白這一切,沒有能力引導他想到這些,無能無力把自己的期待強加給雪生。

好吧,雪生。玉田一字一字地,要是一定要離開,我有……

嗨——雪生打斷他,好了,好了吧……我留下來。不離開,至少現(xiàn)在不離開。

雪生用眼瞅了父親一眼,他注意到他顯得多么瘦弱蒼老。突然一陣子為父親感到難過,有了羞愧內(nèi)疚。他想:只要父親活在世上,他必須呆在這兒,不能離開。

山芋走進屋地,嗨,咋不開電視看。近前,按下開關(guān)。

雪生,玉田說,假如你真想離開……

雪生有點急了,把剛才父親留給他的印象忘掉了。

別提這個行不行,我不是說過要呆在這兒嗎?還要我說什么?反正你在一天我就呆這兒一天,你不用擔心。眼睛瞅著電視。

原來是這樣的。玉田的胸口像突然挨了一拳,疼得汗水都冒出了:兒子只是在等待呀,到了那時他會高興,因為可以離開了。要是他等著這片土地歸他所有該多好……可是,他等待的目的是離開。那時……真的,原來是真的,他沒有兒子了。他感到失魄落魂,木呆呆地,這一天太漫長難捱了。

嗨。你們爺倆子弄什么名堂哩。山芋有點莫名。

雪生沒有接山芋的話。

玉田也沒有接山芋的話。

嗨——雪生。山芋拍雪生的后背,到底咋了?

雪生轉(zhuǎn)頭,當他眼睛再一次落到父親臉上時,他嚇著了。他沒想到自己說出的那些話能給父親生出如此厲害的打擊,能把父親眼眶里的淚水摳出來,撲撲往下掉。他瞬間感覺自己是不敬不孝的逆子……可是,難道自己想的一切就不能和父親融合嗎?其實他早想好了,等父親百年之后,就把父親埋在那片山坡地里,父親就可以永遠和那片土地在一起了。他要響應(yīng)國家號召,把那片山坡地種上國松,退耕還林。他已經(jīng)多少次用眼睛用兩條腿計算過,要是加上溝角地邊,有近五千棵樹可以栽。每年有國家的補貼,幾年后還能收松籽賣錢,不會比種地少賺多少。還可以騰出身子到城里打工,拿兩份錢的收入,何樂而不為呢?他并不是完全徹底離開這兒,這兒是他生命的根。到城里,那只是暫時,只不過幾年,或者十幾年。等到年紀大了,老了,他還是要回的。百年之后還要陪父母親守著這片土地這片樹林,還要自己的兒子也回來,子子孫孫守著這兒的一切。可是,這些他不能對父親說清楚,父親也不會相信的,會認為是對他的托辭,借口。甚至想他巴不得他早點……折騰得雪生的腦子都疼了,痛了。這疼這痛就一點點擠出眼睛里的淚水。

嗨——嗨——究竟是咋的了?山芋被弄得更加莫名。

沉靜籠罩了整個房間。

嗆眼的煙霧籠罩了整個房間。

雪生狠抽了一口,拿腳把煙屁股狠勁踏著。

爹。我原是說著玩的。雪生說,當然要接下所有土地,還要我兒子再接下去,咱一代代都不離這兒,不離土地。

玉田默默,吐著煙霧。

爹,我是累的慌了,一堵氣說了混賬話。雪生說,一堵氣說了混賬話,要么……你就罵幾聲。

玉田還是默默,吐著煙霧。

爹……您說句話。雪生挨近父親旁邊,拽父親手,要不就打幾巴掌。

老頭子,孩子都這樣了,到底咋啦!山芋開始往炕上鋪放被子,看是昏了頭了,早睡吧。

是哩,昏了頭了……這一天……唉——沖雪生擠出笑,早睡吧!

可是,他的笑容寡淡而又勉強,像揉皺之后又展開的一張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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