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7月的一天,在阿爾卑斯山脈的伯爾尼高地,31歲的新西蘭男子阿侖·麥坎德利什和四位朋友在山頂上做完準備活動開始翼裝飛行。然而,飛行過程中操作上的一個極小差錯導致阿侖墜地死亡。
在隨后的三個月里,又有九名翼裝飛行者墜地死亡,其中有八人是三、四十歲的壯年男子。另外一名是懷孕四個月的37歲瑞典女子瓦萊塔·羅斯蘭。她的家人曾竭力阻止她的瘋狂舉動,但瓦萊塔堅持己見,“只有在空中飛行才能讓我感到有生氣,普通人的生活太單調(diào)乏味了”。瓦萊塔的男友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在纏結(jié)一團的降落傘中苦苦掙扎。在落地前的一瞬間,瓦萊塔停止了掙扎,張開雙臂沖向地面,她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坐落于阿爾卑斯山區(qū)中的法國小鎮(zhèn)夏蒙尼一直以來都是極限運動者的樂土。然而,由于近期死亡事故頻發(fā),它不得不在2012年8月暫時禁止這種冒險行動。鎮(zhèn)長埃里克說:“冒險運動并不意味著要以生命為代價。在我們這里發(fā)生悲劇,我們要承擔一定責任,這也是對其他運動的尊重?!?/p>
極限跳傘運動者們也對自身安全問題存在擔憂。雖然風險極大,但事故發(fā)生頻率還比較低,然而死神總是如影隨形。在過去的30年里,共有196人因從事該運動而死亡,最近三年有58人死亡。人類想在空中飛翔的夢想是不是太過天真呢?
阿侖的朋友道格斯強烈反對“翼裝飛行是精神病人才會去享受的運動”的觀點。道格斯說:“我絲毫不想粉飾這項運動的高危性,雖然我的確目睹很多同伴因此而離去,但我自己絲毫沒有死亡的愿望,因為我極度恐懼死亡,這才是我始終安然無恙的原因。只有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犯錯誤的概率才會降到最低?!?7歲的道格斯可謂這項運動中罕見的常勝將軍,他經(jīng)驗豐富,從未受過傷。他曾六次獲得澳大利亞空中跳傘造型運動冠軍,并一度排名世界首位。道格斯于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翼裝飛行,那時這項運動還處于隱蔽的實驗階段。由于場地有限,道格斯那時把墨爾本市中心的電纜塔頂層作為起跳地。
道格斯的妻子也是極限跳傘運動的狂熱愛好者,兩人沒有去馬爾代夫度蜜月,而是去希臘體驗翼裝飛行的快感。就連道格斯的岳母也不支持女兒女婿的這種冒險行為,寧愿他們跳入深海,也不要做空中飛人。
翼裝飛行過程中最激動人心的就是身體墜落中領(lǐng)略到的山谷河流疾速映入眼簾的酣暢淋漓感。飛行過程的鳥瞰視頻在YouTube網(wǎng)站上的點擊率達上百萬次。這一飛行壯舉需要飛行者高超的技能和出色的規(guī)劃能力。盡管身著滑翔衣能像鳥兒那樣自由飛翔,但惟一無法做到的事情就是向上飛。如果在飛行路線和傾斜度上稍有失誤,就意味著游戲失敗。道格斯說:“如果用平直的方式飛出去,能夠獲得最大的功率,但高度危險;如果地面很平坦,就沒有緩沖的余地。成功與失敗的可能兼具。
2003年,道格斯一位最好的朋友在飛行過程中出了意外,道格斯就此退出了這項極限運動。然而,六年之后,由于太懷念在空中飛翔時無拘無束的自由感,他重披滑翔衣。他說:“飛行過程中我時刻懷有求生的欲望,重新熟悉了我們所存在的環(huán)境,讓我頗有成就感?!?/p>
常有人用“對刺激成癮”來形容這些愛好者,因為他們無法克制自己想從山峰上跳下來的欲望。像所有的癮君子一樣,他們只想尋求更高的山峰,將這項運動走到極限的盡頭。
上個世紀70年代,運動心理學家布魯斯·奧格爾維對293名“喜歡冒險的運動員”進行研究后發(fā)現(xiàn):只有少數(shù)運動員是魯莽大意的人,僅有6%的受試者是由于自卑情緒的鼓動或是想向其他人證明自己的勇氣。大部分運動員的智商和情緒穩(wěn)定性都要高于平均水平,但他們?yōu)槭裁闯聊缬谶@種刺激呢?神經(jīng)科專家認為原因在于他們大腦中存在特殊的神經(jīng)化學物質(zhì),它的運行機制非常復雜,或許與多巴胺、去甲腎上腺素和阿片樣物質(zhì)的釋放有關(guān)。有沒有治愈方法呢?專家認為:只要他們不傷害自己,這項運動就不會造成麻煩,治愈方法何從談起?如果有人真想通過這項運動追求死亡的刺激,也就不存在有效的治愈方法了。物競天擇會讓這些追求極端的人逐漸被淘汰出局。
杰布·科利斯是加州翼裝飛行運動的廣告明星,他非常反感“對刺激成癮”的說法??评拐f:“或許年少時我喜歡追求刺激,但現(xiàn)在我已長大,心態(tài)已經(jīng)完全成熟。那些認為我們有病的人壓根就不知道我們在追求什么!人們或許會說,現(xiàn)在都能乘飛機在空中飛翔了,你們?yōu)槭裁催€要借助其他方式自己飛行呢?如果乘飛機能算作飛行,那么坐輪船就算是游泳了。外行根本無法體會從懸崖上魚躍而下,張開雙翼,在樹林中穿梭的感覺。”
2012年1月,科利斯在南非的桌山進行翼裝飛行時不慎撞到花崗巖礦脈上,差點讓他成為此項運動的不幸遇難者,然而他奇跡般地活了下來。在墜落反彈過程中,科利斯的雙腿、腳踝和腓骨全部骨折,肌肉和韌帶受到了嚴重創(chuàng)傷。在瀕臨死亡的時刻,科利斯甚至有一種幸福感,讓他倍加珍惜過去的美好時光。算上這次死里逃生的經(jīng)歷,科利斯已經(jīng)出過四次嚴重事故。他足足在重癥監(jiān)護室中度過了兩周,隨后進行了皮膚移植手術(shù)和六個月的護理才得以恢復。在治療過程中,科利斯沒有服用任何止痛藥,他認為疼痛是人體的第六感覺,能讓他更好地反省這次事故。
擺在他面前的現(xiàn)實問題就是:這樣的冒險值得嗎?這樣的質(zhì)疑肯定會遭到愛好者的大聲反駁——開車出行就好比躺在輪子上的棺材里,出事故的概率遠遠高于極限跳傘。那些在高速公路上飆車的人們?yōu)槭裁床环此甲约盒袨榈奈kU性呢?當然,科利斯希望這項運動的愛好者能高度關(guān)注生命安全,因為它不是雜技,而是體現(xiàn)參與者超強體力與完美技術(shù)相結(jié)合的一項極限運動。在YouTube網(wǎng)站點擊視頻的粉絲只看到了毫無瑕疵的飛翔表演,卻絲毫意識不到飛行者時刻處于生死關(guān)頭。這個網(wǎng)站上最受歡迎的一段翼裝飛行視頻實際上非常殘忍卻十分逼真地展示了這項運動的致命性。2003年10月,30歲的杜恩·韋斯頓在美國科羅拉多州的皇家峽谷大橋進行表演時,被峽谷中的大風反復撞擊,最終偏離了飛行路線撞到橋上而殞命。當時,科利斯和杜恩正在進行一上一下的特技飛行表演,位于下方的科利斯差點被杜恩的一條斷腿撞擊,最終他在朋友的血泊中落地。
科利斯感嘆道:“這項運動不比高爾夫和羽毛球,它們不會有生死考驗,而極限跳傘運動時刻面臨死亡的威脅,絲毫不能掉以輕心?!彼J為YouTube網(wǎng)站上的翼裝飛行視頻只展示了這項運動美好的一面,卻對它的弊端進行了遮掩,所以是不現(xiàn)實的描述。
雖然歷經(jīng)磨難,科利斯絲毫沒有打算放棄這項運動,也不想變老,而是希望在年輕時盡情享受它帶來的快感。
[編譯自英國《星期日泰晤士報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