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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村那眼青石井

2013-12-29 00:00:00張恒
時代文學·上半月 2013年10期

太陽還沒露臉的時候,通常路上是有霧的。那霧是從村后的山腰上流下來的,看得見摸不著,有水的味道,我便一路聞著走到青石井跟前。

井圈是濕的,井臺也是濕的。這不奇怪,老村三四十戶人家都在這口井里吃水,每天從雞鳴啄破天空的時候開始,青石井就像散開的麻團,麻線般的小路牽扯著不同方向來的挑水人。怕是自打有井的的時候就是這樣了,多少個年頭誰也說不清。你看那井壁,幽幽的青磚泛著黑潤,條條塊塊還生了厚厚的青苔,綴著經年累月。你看那井圈,布滿深深淺淺的索痕,像德旺爺眼眶兩邊的皺紋,飽經滄桑。還有井圈下的青石板,拼接的痕跡已被千萬次的踩踏磨得沒了縫隙,石面光滑得可以磨刀磨剪。

挑水很累,打水卻是件愜意的事。幽深的井底,一眼洞天,伸頭窺探,人成了水中倒影,五官清晰。還看得見藍天,看得見天上流過的云,天有多高,井就有多深。扯著繩索把水桶慢慢放下,手腕一抖,咣當一聲,水桶就很聽話地倒了個兒,咕咚,灌滿了水。三下兩下扯到井面,清澈的桶里晃悠著一張笑臉。

第一次打水可沒這么瀟灑。十五歲的時候,奶奶對我說,男到十五當家漢,別老讓你媽挑水,這該是你的活兒了。于是,我就學著母親的樣子,把扁擔橫在肩上,兩只手握著水桶鉤,擔起水桶就走。可總是這頭高來那頭低,兩個水桶很不安生地和地面磕磕碰碰。到了井臺上,鄰家的小大姐看著我抿嘴想笑,我知道她笑什么,就不服氣地放下水桶,想做出樣子讓她看看。可是,水桶卻不聽使喚,先是咣當咣當碰撞井壁,到了水面又老不下沉,裝不了水。那井繩軟不拉嘰的,一點也使不上勁,水桶橫漂在井底奈何它不得。小大姐終于笑出聲來,說我,書念多了吧,水都不會打。說著,就給我示范。那是我第一次很謙虛地向沒念過書的鄰家小大姐學習一門技術,站在她旁邊,我也第一次感覺她竟是那么漂亮。

我擔心奶奶會問我是怎么把水打上來的,幸好她沒問。但奶奶卻問,你是不是給德旺爺打水了?我說忘了,奶奶說,若是你媽就不會忘的。

德旺爺住在老祠堂里,無兒無女,一大把年紀。原先他是有家室的,早年間因為不愿意為駐扎在這里的日本鬼子做苦力,被打折了腿。鬼子還放火燒了他的房屋,殘害了他的家人。從此,德旺爺斷了感情的念想,鬼子投降后便一個人住在廢棄的祠堂里,青燈古佛,過起清簡的日子。老年后身子不方便,就在祠堂門口擺了一個小攤,賣些油鹽醬醋之類的小玩意,糊以日月。青石井就在距離祠堂的不遠處,井旁長著一棵百日紅,瓷盆口粗,我估計,樹齡比德旺爺的歲數還要大。小時候我不知道百日紅為什么樹干上光溜溜的沒有樹皮,葉子沒長出來就開花,而且開得紅艷艷,時日長久。是德旺爺告訴我說,為什么這樹沒有皮?那是日本鬼子用刺刀戳的;為什么這花無葉就開,而且開得艷,開得久?那是青石井里的水滋潤了它的根系。我似是懂了。奶奶卻說你不懂,多少年來,德旺爺就這么守著青石井,守著百日紅,你道為甚?因為德旺爺的媳婦就是被鬼子害死在青石井旁的。奶奶還說,德旺爺的媳婦名字里也有一個“紅”字。

母親挑水時總是先把德旺爺的水缸打滿。德旺爺的水缸也不大,只裝兩桶水。其他人也挑,就看誰占著先。不論誰挑,德旺爺都會說一聲謝謝,再送一臉的微笑。而后,就坐在門口的攤子邊,遠遠地看著青石井旁邊熱鬧的場景。

多數時候,青石井旁是有人的,尤其是半晌午的時候。不下田做農活的婦女們總是要聚集在這里洗衣洗菜,或是洗刷什么家具器皿之類的東西。當然,也有順便去德旺爺攤子上買東西的人。他們一邊洗一邊閑聊,張家山前李家山后的人情世故,王家莊稼劉家牲畜的長勢好壞……說不完的生活瑣事,談不完的陳年老調。人心如井水那般清澈,人臉若百日紅那般明艷。青石井就像一汪幽深的眼眶,奉獻著自己的明眸,記憶小村淡淡的歲月,照亮人們清貧卻有滋有味的日子。

青石井也有緊張的時候。那年干旱,地里的泥土裂得像嬰兒嗷嗷待哺的嘴,莊稼苗子稀稀拉拉,奄奄一息。幾乎所有的池塘都干涸成泥漿,祈求一場雨成了人們日思夜想的話題。有人開始往德旺爺的住處跑,不是去找德旺爺,是燒香磕頭求拜他擺放在祠堂上廳的那尊菩薩。然而,平日不燒香臨時抱佛腳是不靈驗的,裊裊煙霧變不成天上的雨云。于是,又搭班唱戲,傳說里好像有唱戲求雨的故事。那南鄉(xiāng)來的劉瞎子,三弦輕彈,慢搖簡板,氣定神閑,沙啞的聲音先唱薛仁貴征西,再唱穆桂英大擺天門陣。可是,怎么唱也請不來雷公菩薩的雨盆盆,怎么唱也唱不來龍王爺的水缽缽,只能心系琴弦,聽戲止渴。

德旺爺說,用青石井的水澆苗吧,或許能救活那些莊稼的。于是,所有的人都來到青石井旁,把人打水,把人往地里傳送,肩挑手提的人形成了長龍,一直延伸到地里。村里還立下規(guī)矩,節(jié)約用水,不得用青石井的水洗衣洗菜,吃水也要省著點。然而,青石井畢竟只有那么粗,儲水不多,經不住陡然間的大量汲取,不多時,水淺見底了。人們又開始唉聲嘆氣,怨怪這井水怎么如此不經用。德旺爺說,人的筋脈都是要疏通的,要不然血都流得不暢。你們只顧著取水,何時給青石井疏浚過?

洗井?人們恍然大悟??墒?,洗井是個技術活,要請專業(yè)隊的,費用不少,哪來這筆錢呢?大家又泄氣了。德旺爺從床底下翻出一沓子大票小票,把自己一生的積攢都拿了出來,對村里領頭的人說,快去請洗井專業(yè)隊!

弱水三千,只需一瓢飲。可是,當這一瓢水都沒有的時候,莊稼就不能存活,古語說的沒錯,瓢水渴死牛。是德旺爺及時的提醒了大家,也是德旺爺慷慨解囊救了老村。

那一年,附近村子因為干旱地里幾乎絕收,但我們村子卻從干旱的縫隙里搶回了幾成莊稼。人們?yōu)榱烁兄x德旺爺,秋后在青石井旁立了一塊石碑,刻寫著德旺爺的功德。

歲月像青石井的水源源不斷,我們的年輪也像井圈上的溝痕一日日加深。不知道從哪天起,村子里的人開始陸續(xù)外出,一個人的腳印,踩著另一個人的腳印,循環(huán)往復。通往城里的路越走越遠,向往都市生活的心越跑越大,漸漸地,老村蕭條冷落了。德旺爺已經過世,祠堂又復歸荒涼,偶爾,有求根尋租的人來這里轉上一圈,臨走,丟下一聲嘆息。有野狗野貓出入墻根轉拐處,凄慘的鳴叫像是追尋過去有剩飯剩粥的日子。

老井沒了德旺爺的守候也少有人光顧,井旁昔日熱鬧的場景已隨風飄散。井臺上的野草,終于等到機會從青石板拼接的縫隙里鉆了出來,從條條塊塊蔓延成一片,遠遠的看,井臺像個荒丘。伸頭再看井里,井壁的青苔已綴滿灰塵,井水平靜如冰,油污般的渾濁照不見人的身影,也照不見頭頂上的藍天白云。我不知道,少年窺探的眼神和青年渴望的笑臉是否依舊深鎖在井底?我不知道,厚積了老村許多年月的淳風淳俗是否依然游離在青石井的四周?

欣慰的是,那塊石碑還在,默默而立,憔若德旺爺清癯的面容。我忽然覺得,青石井變成了德旺爺渾濁的眼睛,凝視著還不曾遠走的歲月。

一只灰喜鵲立在百日紅的枝丫上向井臺張望??吹贸?,那里是它經常往返的領地。我知道,灰喜鵲離不開這棵百日紅,離不開青石井,也離不開老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