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宗良知楊圣軍

規(guī)范和完善法醫(yī)學文證審查工作之思考
——從一起錯誤起訴案件談起

文◎宗良知*楊圣軍*

［基本案情］河南省商丘市中級人民法院2008年11月19日一審判決認定：2006年4月至2007年5月底，被告人張某某伙同被告人郭某某、郭某、劉某、劉某某在柘城縣洪思鄉(xiāng)、起臺鎮(zhèn)、陳青集鄉(xiāng)、大仵鄉(xiāng)等地，攜帶匕首、棍棒、手電筒等作案工具，采取暴力手段，先后實施搶劫犯罪12次。在2007年4月21日搶劫過程中，張某某、郭某某、郭某先后將王某強奸。

一、本案辦理經過

（一）訴訟經過

本案經柘城縣公安局偵查終結，于2007年9月18日移送柘城縣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柘城縣人民檢察院于2007年12月24日報送商丘市人民檢察院起訴。2008年1月23日，商丘市人民檢察院將此案第一次退回公安機關補充偵查，并要求公安機關對強奸王某現場提取的可疑精斑進行DNA鑒定。補充偵查期間，柘城縣公安局作出說明，稱由于是混合精斑，省公安廳無法作出鑒定。商丘市人民檢察院遂將張某某等人以涉嫌搶劫、強奸等罪名向商丘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訴訟。商丘市中級人民法院審查后，提出對精斑作DNA的鑒定要求。案件退回柘城縣公安局后，仍稱由于混合精斑，省公安廳無法鑒定。

2008年11月19日，商丘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被告人張某某、郭某某、郭某犯搶劫罪、強奸罪，分別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zhí)行和無期徒刑不等的刑期，其他被告人犯搶劫罪、盜竊罪，各判有期徒刑十五年。

宣判后，被告人張某某等人提出上訴。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在審理過程中，調取了公安部對王某被搶劫、強奸案中犯罪嫌疑人遺留在現場的襪子片、袖頭片上精斑的鑒定結論：［1］精斑不是張某某、郭某某、郭某所留。據此，河南省高級人民法院裁定撤銷商丘市中級人民法院(2008)商刑初字第62號刑事判決，發(fā)回重審。

（二）復查追責

2009年12月8日，商丘市人民檢察院得知該案被發(fā)回重審并附有否定的鑒定結論情況后，決定對本案的證據進行全面復查。復查發(fā)現：柘城縣公安機關曾派人將從犯罪現場提取的混合精斑送公安部鑒定，公安部于2007年7月27日將作出的鑒定書寄往柘城縣公安局，并一直放在該局技術室。商丘市人民檢察院經研究，認為本案存在隱瞞關鍵證據的重大問題，決定將該案從商丘市中級人民法院撤回起訴，退回公安補充偵查，對故意隱瞞證據的偵查機關責任人移交瀆偵部門查究責任。

二、問題的提出

張某某強奸案造成錯誤起訴案件的主要原因在于檢察機關辦案人員不了解DNA鑒定方面的知識。根據DNA鑒定原理，混合精斑是可以進行鑒定的，得出的鑒定結論雖不能作為認定某人實施強奸的證據，但可作為排除某人犯罪的證據。本案中公安部出具的鑒定結論為精斑不是張某某等人所留，即否定了張某某等人實施強奸這一事實。該案給我們的啟示是：作為檢察機關的辦案人員，在審查涉及DNA等新類型物證技術證據時，應及時委托技術部門專業(yè)技術人員協作進行法醫(yī)文證審查，以提高對此類證據的審查判斷，避免錯案的發(fā)生。應當說，張某某案件的錯誤起訴，教訓十分深刻。雖是個案，而問題發(fā)生的原因卻具有相當的普遍性，值得我們反省和深思。

三、如何加強法醫(yī)學文證審查工作

（一）轉變觀念，充分認識法醫(yī)學文證審查的重要性

眾所周知，鑒定意見不但具有真實性和失真可能性并存的雙重屬性，而且，作為科學的鑒定意見并不具有當然的證明力，同時該證明力也并不必然高于其他證據種類。根據《人民檢察院刑事訴訟規(guī)則(試行)》第62條的規(guī)定，證據的審查認定,應當結合案件的具體情況,從證據與待證事實的關聯程度、各證據之間的聯系、是否依照法定程序收集等方面進行綜合審查判斷。由此可見，鑒定意見作為八類證據之一，同樣需要對司法鑒定的程序和實體進行審查判斷。檢察機關是法律監(jiān)督機關，審查批捕、審查起訴是檢察機關實施法律監(jiān)督的重要環(huán)節(jié)，而技術證據的文證審查是其中必要的技術手段。文證審查本應是證據審查活動的一部分，審查的對象是技術性證據，而審查認定的難度較高，為了保證正確審查認定，就要求必須具有專業(yè)知識的人員進行審查，從這個意義上講，文證審查具有輔助作用，就是幫助辦案人員審查證據。從另一種意義上講，文證審查工作又是獨立的，它不受辦案人員的左右，獨立作出案件技術性證據是否具有客觀性、科學性和規(guī)范性的審查意見?？傊瑱z察機關開展法醫(yī)學文證審查既是法律監(jiān)督職能的需要，也是保證辦案質量的需要，更是提高司法鑒定公信力的需要。

（二）加強文證審查程序化、規(guī)范化建設

近年來，各級檢察機關相繼出臺了對技術性證據進行審查的規(guī)定，但卻都是一些選擇性的，未納入程序化管理，不具有強制性，對文證審查的權限、范圍、內容、期限、效力等也無明確規(guī)定，所以實際操作中難以準確掌握。針對當前文證審查工作中面臨的困境，建議上級檢察機關將法醫(yī)文證審查（同時包括司法鑒定工作）納入案件質量程序管理體系，實行歸口管理，對檢察業(yè)務部門所受理的案件中涉及法醫(yī)鑒定的案件，將鑒定材料一律移交技術部門，由法醫(yī)專業(yè)人員進行審查并出具審查意見文書，使得文證審查成為檢察機關辦案的必經程序。在技術工作進入案管程序之前，應探討建立和推廣技術性證據分流審查制度的有效路徑和實施辦法。同時應健全相應規(guī)章制度，如錯案追究、案件質量評判標準等，進一步明確案件承辦人與法醫(yī)技術人員的責任，建立相互聯系制度，使文證審查工作有章可循，做到程序化、規(guī)范化。

（三）強化協作，提高對技術性證據審查監(jiān)督的能力和水平

加強刑檢部門與技術部門的溝通與協作，形成合力。針對原鑒定意見存在的普遍問題，采取檢察建議、座談會、聯席會等各種形式，督促鑒定部門改進工作，提高鑒定質量，從源頭上避免和減少錯案的發(fā)生。對存在瑕疵和錯誤的原鑒定部門督促整改糾正到位，對發(fā)現鑒定背后的嚴重問題和犯罪線索應移送有關部門依法查處，絕不姑息手軟。

（四）建立文證審查兩級審查制度

檢驗鑒定是鑒定人運用自己的專業(yè)知識和技能對鑒定對象進行分析研究后作出的判斷，因此具有主觀性，受鑒定人工作經驗、專業(yè)知識和認知能力的影響，文證審查同樣也有主觀性，如何保證文證審查的質量，提升檢察技術監(jiān)督的能力和水平，是推動文證審查工作的全面深入開展的重要保障。目前，文證審查工作實行一級審查制度，即由各基層院對技術性材料進行審查，并出具文證審查意見書；但受基層院技術力量的限制，實際工作中難以保證文證審查工作準確無誤和重新檢驗的實施，尤其對重、特大疑難案件涉及技術證據的審查。建議在檢察系統實行二級審查制度，即基層院對鑒定機構出具的鑒定意見作出“不同意”審查意見的，提請上一級檢察技術部門進行二次審查，以便及時發(fā)現和糾正錯誤，確保文證審查工作質量。

（五）加強技術性人才隊伍建設，不斷提高專業(yè)素能

技術性證據材料關乎定罪量刑、法律適用乃至公平正義。作為檢察機關，能否通過文證審查辨是非、防錯漏，對檢察技術人員業(yè)務能力、專業(yè)技能要求較高。目前，檢察機關不僅專業(yè)人才稀缺，而且技術人員更新培訓也未能跟上，其知識機構、專業(yè)技能難以適應文證審查工作這一變化。因此，檢察機關應在加大對專業(yè)技術人員的引進和培訓力度的基礎上，現階段可以試行建立技術性審查的情報資料信息檔案及專家人材庫，從法律上建立行之有效的法律制度，應用好人材庫的整體資源。如在一定區(qū)域內聘任各專業(yè)門類的專家型人材，指導或協助處理相關疑難復雜技術性問題的審查工作。

總之，只有規(guī)范和完善法醫(yī)學文證審查工作，才能堵塞漏洞，防止錯案，杜絕冤案，才能確保檢察機關有效實施法律監(jiān)督。

注釋：

［1］本案發(fā)生在《刑事訴訟法》修改之前，故本文涉及案情部分用“鑒定結論”的稱謂。

*河南省信陽市人民檢察院司法鑒定中心［464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