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劉天明

高墻內(nèi)發(fā)生的泄密案
——全國普通高校招生試卷被竊案揭秘

文◎劉天明*

高墻，生活中監(jiān)獄的代名詞，國家改造罪犯的場所。在人們的心目中，這是一個警戒森嚴、充滿神秘色彩的地方。然而，1991年夏季，在河北省保定監(jiān)獄卻發(fā)生了一起罕見的全國普通高等學校統(tǒng)一招生考試試卷被盜案，而制造這一泄露國家機密案的竟是一名勞改釋放犯和兩名膽大妄為的在押服刑犯。

刑滿釋放之前，

邊景龍盯住了1991年度的高考試卷

保定監(jiān)獄下轄一個全封閉型的勞改企業(yè)——印刷廠，排版、校隊、印刷等各工序，均由服刑的勞改人員擔任。該廠由于保密性強，近年來，曾多次出色地承印國家有關(guān)部門委托的全國普通高校統(tǒng)一招生的試卷工作。

印刷廠有一名服刑犯叫邊景龍（又名張也），1984年11月因盜竊罪被霸縣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刑15年，時年已經(jīng)在這個勞改場服刑6個年頭了。被投入保定監(jiān)獄后，他表面上老老實實、服法改造，但內(nèi)心里卻無時無刻不在打算著自己的小算盤，總是想伺機為自己失去幾年的自由撈回點什么作為補償。于是，廠里連續(xù)承印的全國普通高校統(tǒng)一招生試卷便引起了他的極大興趣。他雖然身在監(jiān)獄與外界隔絕，但對每一份試卷在社會上的價值腦子里卻是清清楚楚，只可惜身在監(jiān)獄，心有所圖而難以實現(xiàn)。

1990年秋，保定監(jiān)獄決定報請人民法院給他減去余刑提前釋放。對于邊景龍來說，這本應是一件喜事，可他得知后，心里卻感到一陣陣焦躁不安，他想：1990年的高考已經(jīng)結(jié)束，1991年的高考試卷按常規(guī)到明年初夏才能送來樣本排印，那時自己早已離開此地，沒有得手的機會。怎樣才能搞到1991年的高考試卷呢？一連數(shù)日，他為此費盡了心機。

在印刷廠服刑犯人中，邊景龍有兩個要好的難弟，一個叫張連新，另一個叫王風林。監(jiān)獄里雖然明令禁止犯人之間拉幫結(jié)派，但私下3人不分彼此、依然故我，可謂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邊景龍知道每年高考試卷的排印這兩位難弟都要參加，便將主意打在了他們身上。

一天，邊景龍趁車間無人之機湊到張連新身邊謊稱說：“再過一段時間，我就要出去了。這些年來我在這里受罪，我大哥替我操了不少的心。我有個侄女，明年要考大學了。老弟，明年你幫我搞點試題，我也算對得起家里了?！迸笥阎?，在很看重義氣的張連新看來，是萬萬不能推辭的。他幾乎沒有思考這件事情的嚴重后果，便當即答應了邊景龍的要求。

1991年2月，邊景龍接到市中級人民法院給他減去余刑、提前釋放的裁定書。臨走之前，他又找到王風林，騙說道：今年我的大兒子要考大學了，老弟到時幫幫忙，和張連新想法給我弄幾張卷子。他知道王風林愛占小便宜，便許諾道，大哥不讓你白干，到時候我給你500元酬金。在友情和利誘面前，王風林利令智昏，忘記了自己的戴罪之身，也答應了邊景龍的要求。

出獄的前一天，連景龍再次分別找到張連新和王風林，向他們約定：為保密起見，到五月份左右，他將通過在本獄工作的同鄉(xiāng)吳某捎信給他們（這樣可避過勞教干警對犯人信件的審查），告訴要搞的試卷科別、取卷的時間。在得到了張、王倆難弟信誓旦旦的承諾之后，邊景龍帶著一付滿足得意的神情，第二天興高采烈地邁出了保定監(jiān)獄的大門。

邊景龍托人將密信帶至獄中，

約定好了取卷的時間

為了試探一下將來試卷出手是否順利，春節(jié)期間，邊景龍利用拜年、走親訪友之機，曾旁敲側(cè)擊地向一些參加今年高考的學生家長透露，他有門路能搞到今年的高考試卷，只要肯出大價錢，就能保證他們對子女邁進大學的校門。但得到的回答卻令他即興奮又失望。興奮的是一些考生的家長對他的話題很感興趣，很爽快地表示，多出點沒問題，只要能搞到真試題就值的；失望的是相當一部分人對他的話半信半疑，不相信他這個勞改犯釋放犯有那么大的能量搞到屬于國家絕密的東西，有的甚至譏諷他住監(jiān)獄住出了神經(jīng)病，大白天說夢話。

“哼，瞎了你們的眼，等老子搞到了試卷，你們就是叫爺爺，我也不會賣給你們。”邊景龍對給他譏諷的人感到憤憤然?？伤D(zhuǎn)念一想：搞到得試卷后還真的不能在本地處理。因為一來人們對他搞得試卷會懷疑真?zhèn)?，鬧不好還會認為他這個勞改釋放人員搞什么假騙術(shù)騙錢，真的也被他們看成了假的；二是他這個勞改釋放人員在當?shù)爻鍪墼嚲碛绊懘?，萬一傳到警察的耳朵，那還不一下子栽進去。想到這兒，邊景龍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出獄以來一直處于狂熱狀態(tài)的大腦傾刻間清醒了許多。

“到遠離本地的地方處理它保險，越遠越好?！蹦敲吹侥膬喝プ顬楹线m呢？情急之中他忽然想到了個安全理想的去處——早已遠離家門、現(xiàn)在新疆奎屯市工作的三哥張樹泰?！斑@是一個再好不過的落腳點了，既安全，又有胞兄照應，試卷處理肯定不會出什么問題。”想到這兒，邊景龍心煩頓除，渾身上下感到一陣輕松。之后，他從別處借來一冊列車時刻表，認真查閱了從北京發(fā)往烏魯木齊的列車車次和發(fā)車時間，準備著一旦試卷到手，即刻奔往新疆。

光陰似箭，邊景龍等待的日子終于到來了。五月上旬的一天，他得知在保定監(jiān)獄工作的同鄉(xiāng)吳某回家探親。他從往年印刷試卷的時間推算，印刷廠差不多該是印刷今年高考試卷的時候了。他便急忙給張連新、王風林寫了封密信，信的大意內(nèi)容是：設(shè)法搞文科試卷，在5月29日晚9點至10點扔到獄外職工醫(yī)院后墻根，屆時，我在外面等候。他將信封好后來到吳某家，假意跟吳某寒暄了一番，謊稱有一封便信，請吳將信帶給張連新、王風林。吳某明知這樣做有違監(jiān)獄的安全檢查規(guī)定，但礙于情面不好推辭，只好接過了信，無意中充當了這一犯罪活動中罪犯之間聯(lián)絡的通信員，案發(fā)后他為此而受到了嚴勵的行政處分。

張連新、王風林將盜竊的

文科試卷藏在鐵皮罐頭盒內(nèi)扔出窗外

邊景龍被釋放出獄后，張連新、王風林為完成難兄的重托，平常竭力偽裝表現(xiàn)出一付誠懇接受改造的勞動態(tài)度，騙取管教干警的信任，以期將來在印刷高考試卷時能繼續(xù)竊取重要崗位，為行竊作案創(chuàng)造條件。甭說這一手還真靈，王風林竟于1991年5月以改造態(tài)度較好為由，受到獄方報請市中級人民法院減刑1年零6個月的獎勵。

五月中旬的一天，結(jié)束探親歸來的吳某找到張連新，將邊景龍的信交給了他。張連新閱信后急忙找到王風林，倆人密謀商定，由王風林負責搞試卷，張連新負責外送。然而事情的發(fā)展沒有他們設(shè)想的那么順利。5月29日，邊景龍信中約定的取卷日子到了，而試卷的樣題還沒有送到王風林的工序。這樣一來，完全打亂了他們密謀的計劃。張連新急忙找到王風林商量應急對策。倆人商議后，決定將交付試卷的時間往后推一下。為了避免邊景龍再次枉跑一趟，他們將交付試卷的時間向后推移了20天，定在了6月20日。之后，王風林提筆寫了一張“6月20日按舊點到此”的紙條交給張連新。張連新將紙條裝在一個破舊的罐頭盒內(nèi)，溜到職工醫(yī)院，趁人不備扔出墻外。

晚上，張連新躺在床上對盜竊試卷的行動反復考慮，設(shè)想著各個環(huán)節(jié)容易出現(xiàn)的問題和情況。突然他意識到，晚上交卷和取卷是個危險的時刻，因為晚上是警戒最嚴的時候，一旦行動不慎就可能被勞教干警和駐獄警戒的武警發(fā)現(xiàn)。相對來講，白天人們的思想容易麻痹，交付則更為安全。第二天早晨，他急忙寫了一張將取卷時間改為6月20日下午2點的紙條，藏在罐頭盒內(nèi)，扔在了與昨天相同的地方，之后，將改動取卷的時間和想法告訴了王風林。

5月29日早，邊景龍滿懷希冀地登上了發(fā)往某市的公共汽車，幾經(jīng)輾轉(zhuǎn)后，來到了保定監(jiān)獄的所在地。他來到了職工醫(yī)院的墻外，先詳細地觀察了一下地形。為避人嫌疑，他迅速離開了此地。因?qū)Κz內(nèi)情況不了解，當天晚上，他沒敢冒然按照自己約定的時間去職工醫(yī)院墻外取試卷。30日上午，他觀察了一下職工醫(yī)院墻外沒有反?，F(xiàn)象后，便佯裝散步閑溜的樣子，在醫(yī)院的墻外仔細的尋找他所需要的東西。終于，他發(fā)現(xiàn)了張連新扔出的兩個罐頭盒……。雖然他此番沒有取得試卷，但內(nèi)心里仍是心奮不已：倆位難弟不悔當初承諾，一切均在按他的計劃行動。他迅速銷毀紙條，當天又悄悄地返回老家。

保定監(jiān)獄印刷廠里，張連新、王風林設(shè)計的罪惡計劃在一步步實施。6月中旬，高考試卷的印刷到了王風林負責的工序，一天，王風林趁勞教干部不備，將自己排印的文科語文、政治試卷清樣廢頁各2張和別的樣機排印的歷史、地理、生物試卷清頁各一張偷出，藏在自己的抽屜里，然后告訴張連新試卷已搞到手。6月19日，王風林將裁剪好的試卷卷成一卷和一個鐵制罐頭盒交給張連新，叫其設(shè)法伺機送出去。張連新將試卷折疊成小塊狀，并用塑料紙包好后塞進罐頭盒內(nèi)，然后灌上油墨和白灰渣踩扁，偽裝成一個油漬漬、臟兮兮的廢鐵皮盒。他不敢將盒子帶進宿舍，將其藏進鍋爐房后的一個廢水桶里。6月20日中午午飯后，由張連新放哨，王風林將有試卷的罐頭盒如約扔到了職工醫(yī)院的墻外。就這樣，作為國家絕密內(nèi)容的高考試卷被兩名惡膽包天的罪犯給泄露了。

邊景龍以每位收費2000元為條件，招收了五名輔導生，并在高考考場外出售試卷

6月20日清晨，邊景龍懷著激動難按的心情乘車再次來到保定監(jiān)獄。下午2點30分，他來到職工醫(yī)院墻外，剛尋找到上次取信的地方，就一眼望見那個已扔出墻外的鐵皮罐頭盒。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見無人盯著，便急忙揀起放進提包，急匆匆地離開此地。

塑料排水板伸出級配砂礫墊層不小于0.5m，施工完成后可將排水板露出端彎折埋置于砂墊層中，同時在砂墊層中埋設(shè)盲溝和集水井，井壁隨著土層的填高而隨之砌高，確保軟土地基中空隙水由塑料排水板排到級配砂礫墊層中，再由盲溝匯總到集水井，從而達到加速軟基固結(jié)的目的。

他乘車來到市區(qū)找了一個僻靜處，急忙撬開被踩扁的罐頭盒，剔去油污和灰渣，掏出試卷簡單瀏覽了一遍后再次藏好，然后登車返回了新城老家。

為使行蹤不被人懷疑，狡猾的邊景龍沒有立即趕赴新疆，他回家后積極幫助其大哥搶收小麥，麥收剛過，他向家人謊稱到外面找點活做，便開始了自己的下一步行動。

6月28日上午，他乘車來到北京，然后乘坐當日由北京發(fā)往烏魯木齊的69次快車，于7月2日早晨到達烏魯木齊，當日下午趕到奎屯市，找到了在某單位工作的三哥張樹泰。

邊景龍的到來，使張樹泰夫婦又驚又喜，他們熱情地寬待了這位久別的弟弟。酒足飯飽之后，邊景龍向兄嫂道明了來意，他說：他通過關(guān)系搞來了今年高考文科的部分試卷，想到這里撈點外塊，請兄嫂幫幫忙。

張樹泰夫婦很快明白了這位弟弟撈外塊和幫忙的意思。時值再有4天全國統(tǒng)一高考就要開始了，邊景龍和兄嫂商定，以幫助輔導為名，招收幾名參加今年文科高考的考生。為使考生的家長相信輔導質(zhì)量，可先不收費，錄取后每人再交輔導費2000元。嫂在當?shù)厝耸斓厥?，很快他們先后給邊景龍拉來了5位今年參加高考的熟人子女。

在我們的這個國度里，邁進大學的校門，是眾多少男少女夢寐以求的向往，許多家長為子女的前途和功成名就，在財力上從不吝嗇。現(xiàn)在只要肯出2000元，就有高手輔導而保證他們的子女能考上大學，這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兒？所以當張樹泰夫婦找他們談及此事時，他們幾乎想都沒想這件事情的惡劣后果，便欣喜爽快地將子女送給邊景龍輔導。案發(fā)后，結(jié)果與這些人的美好愿望恰恰相違，由于接受邊景龍的輔導，他們的子女失去了當年被高校錄取的資格，雖然原本憑實力有希望取得成功。

轉(zhuǎn)眼3天過去了，邊景龍一直處于極度興奮狀態(tài)中，雖然1萬的輔導費還沒到手，但在他看來那只是時間的早晚而已，這筆錢得來的是太容易了。俗話說：人心不足蛇吞象。邊景龍就屬于這種人。隨著高考的臨近，邊景龍清楚地意識到，只要高考日期一過，他手中的試卷猶如廢紙一團。欲壑難填的他決定鋌而走險，伺機再大撈一把。

7月7日，1991年度全國普通高等學校統(tǒng)一招生考試的第一天?？褪腥珖呖伎紙鐾?，膽大妄為的邊景龍一大早就帶著復印好的試卷在考場附近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以每份數(shù)百元的價格悄悄地向參考的學生家長兜售著他的試卷。所幸的是沒有人敢出錢買這些來歷不明、真?zhèn)坞y辨的試卷。下午，一位旁觀的考生家長出于義憤，向考場的工作人員舉報了邊景龍的可疑行為。

7月8日上午，當邊景龍再次來到考場附近欲作發(fā)財夢時，被化裝守候的公安干警當場擒獲。

執(zhí)法的利劍嚴懲了泄露國家機密的罪犯

審訊室里，在公安人員的凌厲攻勢下，幾經(jīng)較量，邊景龍便繳械投降，如實供述了自己精心策劃的盜取高考試卷的整個過程。擔當主審的警官聽完邊景龍的交待，深感此案性質(zhì)嚴重，便急忙報告領(lǐng)導，向上級公安機關(guān)匯報了案情。

7月11日，無線電波從烏魯木齊市劃破天空飛向內(nèi)地，傳到了保定監(jiān)獄。幾小時后，直接盜取、泄露國家機密件的張連新、王風林被警官們戴上戒具，押進了審訊室。經(jīng)保定監(jiān)獄偵查和保定市檢察機關(guān)的審查，很快查明了本案各罪犯的犯罪事實。

盜竊國家絕密，破壞高考秩序，法不容赦。1991年10月，人民法院對本案作出了嚴正的判決：邊景龍以泄露國家機密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張連新、王風林以泄露國家機密罪分別被加刑三年。執(zhí)法的利劍徹底斬斷了邊景龍的黃粱美夢，嚴懲了張連新、王風林以身試法的犯罪行徑。

至此，這起建國以來罕見的全國普通高等學校統(tǒng)一招生試卷被竊案，以罪犯受到嚴懲而劃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歲月如棱，轉(zhuǎn)眼間這起全國普通高校招生試卷被竊案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多年，現(xiàn)在審示當年的這起案件仍具有警示和教育作用：手莫伸，伸手必被捉；莫碰法，碰法必受懲。

*河北省人民檢察院法律政策研究室［0500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