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色風景
1
遇見聲音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體育用品室關了一個小時。天色漸晚,再沒有人發(fā)現(xiàn),我就只能在這里過夜了。
阿將從那里路過,我聽見腳步聲,發(fā)瘋一樣擂門,但那扇鐵門從內(nèi)部敲,只發(fā)出一陣沉悶的“嘭嘭”聲。阿將說他并未注意,他是聽見我的叫聲才把我放出來的。
“門上掛著鎖,還好沒扣死。也不知是誰的惡作劇!要讓我知道了……”阿將氣憤地說。
而我,發(fā)呆于他所說的“聽見我的叫聲”。我們都很清楚一件事:我不能說話。
然而阿將所說的叫聲,是的,我也聽見了?!皫蛶兔Γ 奔鈪栱懥恋脦缀踝冃?。
是我發(fā)出的嗎?它傳自體育用品室內(nèi),那里除了我空無一人。
“也許是我聽錯了,總之你沒事就好?!卑⒄f。
青梅竹馬的他,說這話的時候正載我回家。我側坐在自行車的后座,長發(fā)被風斜斜揚起。我不能說話,阿將就包辦了一路的話題。
我用手指在他背上寫了個字,阿將嘆了口氣:“我媽還是老樣子。我們按醫(yī)生說的,每天跟她說話,但……醒醒,有空去看看她。握著她的手,她能感覺到的?!?/p>
我輕輕點點頭。
家到了,我下了車,阿將對我說:“明天見?!蔽乙舱f:“再見?!?/p>
即使失語已經(jīng)三個月,我仍然改不掉這樣的本能。
但是一聲清晰的“再見”,再次在我們之間響起。我們雙雙瞪大眼。
“你是誰?”我在心里問。
“我是聲音啊?!彼卮?。
2
我叫楊醒。我是一個啞巴。不要誤會,我并非生來就不能說話,啞口無言的歷史至今不過三個月。舌頭聲帶或其他器官都沒問題,理論上可以說話的,但就是不能說。
阿將和我兩次聽到的聲音,都發(fā)自我,但又確實不是我說的。
那到底是什么?阿將走后,我試圖與它溝通,用“想”的方式。
“你在哪里?”
“在你心里呀?!?/p>
“你……是鬼魂嗎?還是妖精?”
“我說了,我是聲音,聲音就是聲音?!?/p>
“你沒有形體嗎?沒有……發(fā)聲器官?”
“為什么要有那些?為什么聲音就不能有生命?”
“……你怎么會在我身上?”
“因為你需要聲音啊?!?/p>
不安的感覺漸漸平息。它似乎沒有惡意。哦,不能用“它”,那完全是一把女孩子的聲線,并且……與失語前的我如出一轍。
“你要說什么,想一想,我就能立刻知道,第一時間幫你傳達出去?!彼Φ靡獾亟忉專皠e人聽起來,跟你原本的聲音完全沒差哦,不會有破綻的?!?/p>
這意味著,我從此又能像正常人一樣說話了嗎?
門這時開了。爸爸滿是胡碴的臉出現(xiàn)在門后,他說:“醒醒,回來了?”
“嗯。”我條件反射地一閃念,聲音已天衣無縫地響起。
“醒醒……剛才是你在說話?”爸爸激動地扶住我的肩膀。
我臉色一變,匆匆搖頭,繞過他跑回房間。
3
恍惚又回到那個夜晚。
那場史無前例的戰(zhàn)爭的最后,爸爸失控地一揮手,將全家福相框和我們的生活摔成了碎片。媽媽含淚跑出家門。我在那一刻恨透這個男人,恨不能他去死??呻S后我聽見衛(wèi)生間里傳來他壓抑的哭聲。我的眼淚也流了下來,心痛,讓我意識到自己其實不能失去他。
隔天我就不能出聲了??戳酸t(yī)生,沒有結果。媽媽試圖把我從這個家?guī)ё?,她覺得爸爸給不了我應有的照顧,我沉默地拒絕了。失去我,爸爸將一無所有。
爸爸,我既愛他又恨他,所以我選擇留下來,卻拒絕溝通,這樣的潛意識最終演變成一種無差別失語癥狀——這是醫(yī)生的分析,他說,這是一種心理疾病,代表反抗與自我保護。
我更愿意稱之為自虐。
這些,聲音怎么會懂。我躺在床上看天花板。雙眼形成兩個小型蓄水池,又漸漸干涸。
房間里回蕩著一首歌。是小千介紹我的。菲雅的《一起沉默》:
你乏了厭了傷了絕望了
你的聲音是溫柔的蒲公英
叫不醒裝睡的耳朵
沙啞的海浪
叩不響自閉的貝殼
那就不要說吧
那就不要說
把睫毛像翅膀收起
我陪你沉默
……
小千是我除了阿將之外最好的朋友。大概她也沒有想到,信手的推薦會成為我的救贖。我是老師最喜歡的學生,醫(yī)生也表示如常的生活有助痊愈,因此我不必轉去聾啞學校。但沉默如瘋長的荊棘,不斷將我與他人筑起隔閡。如果能說話,情況會改善很多吧,但我不能說,不能說。彷徨無助的時候,我就在心里唱這首歌。
單曲循環(huán)過三,門被敲響,爸爸在外面小心翼翼地說:“醒醒,來吃飯吧?!?/p>
“爸爸不該太激動。慢慢都會好起來的,我們都別急?!?/p>
“醒醒,對不起?!?/p>
這一次,聲音沒有擅自搭腔。而我,默默從床上爬起。那時菲雅剛好唱道:
那就不要說吧,那就不要說
把睫毛像翅膀收起,我陪你沉默
我聽見心里幽幽一嘆。
4
有聲音終究是好的,我想。
第二天去學校,我的“腹語”在班上引起小小的轟動。一切始于我走進教室時,聲音響亮地說了句:“大家好。”
于是,各種表情堆到了面前。也許初三的生活真的太無趣了,再小的話題都值得珍惜。他們問我怎么就好了。聲音替我回答不知道,忽然就好了。他們說這么久沒講話會不會不習慣。喉嚨會不會痛……聲音一一對答如流。
那真是一種奇妙的體驗。就像是唱雙簧,又類似柯南躲在沉睡的小五郎背后配音。聲音伴隨我的思考響起,而我伴隨聲音的響起做口型。剛開始還覺得不自然,漸漸就越發(fā)流暢。
“瑩子,昨天謝謝你的手帕。”
“哎,上次那題你會了沒?我可以給你講了?!?/p>
“對不起啊,那天弄臟你的裙子了?!?/p>
我與同學們對話,立場漸漸改變,從他們問,我答,變成了我主動。應該說卻沒有說的話,沒能親口表達的謝意與歉意,我一一補償,如同揮霍說話的權利般。長達三個月的沉默,我?guī)缀跻涀约旱男愿癖静皇蔷苋饲Ю?。而那些人聽了我的話,有些意外和不習慣,卻都露出了笑容。
能說話真好。
小千擠到了我身邊,嚷嚷著:“去去,不許霸占我們家醒醒。我要跟她好好聊聊!”她開心地說,“醒醒你能說話了,謝天謝地!以后又能找你煲電話粥啦。欠了我多少話,都得補回來哦!”
我看著小千純凈的笑靨,心頭翻滾起苦澀的滋味。
“小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知道啦,干嗎忽然告白?”
“昨天是你把我關起來的嗎?”
時間像是凝固了,我清楚地看見小千的笑僵在臉上,而我,盡管第一時間捂住嘴巴,卻不能阻止那句話被完整問出。
當然是不能阻止的,因為說話的根本不是我,是聲音啊。住在我的心上、模仿我說話的聲音!
上課鈴不偏不倚地響起,小千匆匆返回座位,完全不敢與我的眼神接觸。
“你剛才干了什么?為什么要問她那種問題?”我在心里近乎咆哮地質問。
“那是你想問的,不是嗎?”聲音平靜地反問我。
5
小千有一串精致的手鏈,綴著顆顆小鈴,擺手就招來一串音符,她很喜歡。常與她在一起的我,對鈴聲再熟悉不過。
丁零丁零丁零……不期然蔓開的異域風情。在學校老師不讓戴,一到放學時間,她總是迫不及待地佩起。
昨天傍晚,我按照體育老師的吩咐,送一捆跳繩去體育用品室,剛進去不久,門就在身后關上了,怎么也推不開。一定是有人故意這么做的。焦急地拍門之際,我聽見一串鈴聲遠去,倉皇如逃跑。
我像是墜入了冰窖。
后來阿將救了我,我才知道門并未鎖死。這是一個只要有人經(jīng)過就能結束的惡作劇,但也不排除我會坐上一整晚的牢,這些,關我的人想過嗎?
關我的人是小千嗎?有誰比我更希望答案是否定的,甚至我已反復說服自己:那是錯覺。我不打算問小千的,可為什么,當這個問題到底浮出水面,小千的反應會是那樣的?
一上午的課我都心不在焉。下了課,我和小千保持著距離,彼此下意識地回避彼此。
若我沉默如昨日,我們怎會是這樣。我想起靠著瞎比劃與小千談心的時光,又或是一人一邊耳機,聽著同一首歌。
那就不要說吧。那就不要說。
午休的時候,阿將來找我。他在隔壁班,我能說話了,他是最高興的人之一。與他的交談多少撫慰了我,盡管,同時讓我醞釀起新的忐忑。
我們坐在小花園的長椅上,距離很近。不斷有人經(jīng)過,看到這一幕總不禁會心壞笑。我本來已經(jīng)很習慣這些無聊的反應,但是經(jīng)過了那段長長的沉默期,心情忽然變得格外復雜。
“不要說多余的話,不要說多余的話?!蔽乙槐橛忠槐榈卦谛闹芯?。
于是,和阿將聊天時,聲音僅僅起一個為我和好朋友聯(lián)絡感情的作用。
他偶爾說句笑話,我在聲音的配合下笑起來,但心卻始終維持快一倍的跳動。
“你那些心事,”聲音問,“不打算告訴他?”
我在心里拼命搖頭。
青梅竹馬的阿將,為我義憤填膺的阿將,用單車載我回家的阿將……心里的聲音,你明白嗎?我多么珍惜這樣的他,多么珍惜此刻的單純。
多么害怕一切往不受控制的方向改變。
“阿將?!?/p>
“嗯?”
腦海里劃過小千的影子,我覺得鼻子酸酸的,“我們會永遠是好朋友嗎?”
“什么白癡問題!”阿將好氣又好笑地說。
6
我找到小千的時候,她和班上幾個女生在一起,見到我,慌張地別開視線。
“嗨,滿血復活的班長大人?!币粋€女生吹著泡泡糖揶揄,她叫琪,班上最不喜歡我的人之一,沒想到小千會和她在一起。
我張張嘴,“小千,我有話和你說。”聲音輕且誠懇,一如我的心情。
“干嗎?想濫用私刑?”琪冷笑,似乎清楚一切的來龍去脈,“把你關起來是我的主意,小千只負責掛鎖。你有什么不滿沖我來好了?!?/p>
“當然了,小千也沒有反對?!绷硪粋€叫蔚的女孩補充,“班長大人,你要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人品了?!?/p>
我喃喃問:“小千,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我替她說吧。”琪說,“班長大人,你人漂亮,成績好,老師把你當成寶,還成天有帥哥來找,這讓我們很有壓力啊。好不容易你啞了,照樣年級第一,老師還老拿你嘲笑我們……”
“小千最慘了。”蔚說,“樣樣不如你,偏偏還是你的好朋友。知道別人怎么說嗎?‘楊醒跟柳小千走得近是為了滿足自己的優(yōu)越感……”
小千的頭越來越低。
“關住你只是個教訓,讓你別太囂張。”琪故作兇狠,“不服氣就去告狀啊,反正喜歡你的人那么多?!?/p>
她們說完后,好一段時間沒人出聲。偶有別的同學經(jīng)過,好奇地看著我們這一幫子,竊竊私語。
你乏了厭了傷了絕望了
你的聲音是輕柔的蒲公英
叫不醒裝睡的耳朵
……
小千驚訝地抬起頭,她一定不會想到,我會忽然唱起歌來,沒有人會想到。有人撲哧笑了,令人難堪的視線集中在我身上,我忽然有些理解小千的心情。
我堅持唱完后,現(xiàn)場已經(jīng)成了笑的海洋。因為,我五音不全。
只有小千沒笑,我看著她的眼睛,聲音一字一句:“記得嗎小千,上次你被選去參加歌唱比賽,而不是我,因為這方面我遠不如你。其實你比我強的地方有很多,別人不知道,我知道,你是我的好朋友啊。”
我忍著眼淚繼續(xù)說:“原諒我一直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我從沒想過傷害你。我喜歡你,小千,我不是為了其他目的和你做朋友的……”
小千跑過來抱住我,哇的一聲哭出來:“對不起醒醒……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我、我后來有回去找你的但你已經(jīng)走了……對不起……”
我說:“沒關系?!蔽业难蹨I也流了下來。
我終于沒有失去我的好朋友。
7
在前往醫(yī)院的車上,聲音對我說了一個故事。
“在你之前,我還曾幫另一個女孩‘配音。她是個天生的啞巴,心里卻裝著滿滿的音樂與夢想,我成全了她。她很優(yōu)秀,很快就紅了。大街小巷都能聽到她的歌。
“但那之后,她越來越不快樂,因為她越來越不自由。真正想要表達的不被重視,卻必須遵從現(xiàn)實的游戲規(guī)則,否則就會失去擁有的一切?!?/p>
聽見“失去”二字,我的心顫抖了一下。
“她最終選擇了離開這個圈子,做回那個不會說話的普通人。她最后的作品,就是《一起沉默》。只是恐怕并非每個人都聽懂了。沉默是選擇,不是逃避。沉默是無奈的,但至少應該試圖發(fā)出聲音?!?/p>
我又想起小千了。我曾想把對她的懷疑放在心里,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我險些又一次錯誤地使用沉默,只是因為沒有勇氣面對可能的改變,與失去。
醫(yī)院到了。
我徑直去了阿將媽媽的病房,阿將看到我,又驚又喜:“醒醒,你怎么找到這里的?”
因為你已經(jīng)告訴過我很多次了啊。
原諒我現(xiàn)在才來。
阿將的媽媽躺在病床上,顯得那樣瘦小,她的臉上留著車禍的傷。是的,車禍,她因此成了植物人,而肇事者至今未歸案。
“媽,醒醒來看你啦?!卑⒄f,“記得她吧?你以前老說讓我長大了娶她當媳婦兒!”
這是一個困擾我們多年的玩笑,小時沒覺得,長大了聽一次尷尬一次。如今阿將這么自然地說出來,似乎只要能喚醒媽媽,他什么都愿嘗試。
從小一起長大的阿將。
知道我不能說話后比我更著急的阿將。
即使我不能說話也還是堅持找我聊天的阿將。
我那么怕失去他,就像害怕失去小千,就像害怕失去爸爸……
“對不起?!蔽椅罩寢尩氖?。
對不起。
8
我回到家的時候,爸爸在廚房忙碌。自從媽媽離開,他真的變了很多。其實他本來就不是焦躁的人,那天晚上的他,只是因為恐懼。
就像我。
“醒醒回來了,洗洗手準備吃飯吧?!卑职终f。
“……爸,我有話和你說。”
如昨晚一樣,如想象一樣,爸爸激動地扶住我的肩:“醒醒!你能說話了?天哪……”
與昨晚不一樣,這次,我不打算否認,于是爸爸的激動得以延續(xù),我甚至看見他的淚光。
我的心一陣絞痛。
——你又想逃避了嗎?
——不是,再等等……
——你要逃避到什么時候?
——不是……
“爸,我剛才去看阿將的媽媽了?!?/p>
“啊……她怎么樣?好些了嗎?”
“老樣子,不能動,兇……手也沒有抓到,爸爸,”我說,“爸爸……”
我用力閉上眼睛。
“爸爸,請你去自首吧……”
爸爸臉上劃過做夢一樣的表情,聽我一字一句,用自己的聲音說:“我知道阿將的媽媽是你撞的?!?/p>
那天大雨傾盆,下了晚自習,我撐著傘抄小路回家,沒想到爸爸已在開車來接我的路上。那晚的一切都像精心安排般巧合。我走出一條小巷時,聽見刺耳的剎車聲。阿將的媽媽倒在血泊里,一輛車倉皇離去。大雨讓視線模糊,我仍然一眼看出那是誰的車。我失魂落魄地逃離現(xiàn)場,世界天翻地覆。
我濕透了,媽媽心疼極了,她與爸爸的關系本已緊張,爸爸對我的疏忽以及他的遲歸更成為致命的導火索,令人絕望的是,當一切被慘烈地引爆,爸爸甚至沒有氣力去挽留什么。我知道那是為什么,因為,我是共犯。
我恨讓我成為共犯的爸爸。黑夜、暴雨和僻靜路段,將那場罪惡遮蔽成一個秘密。我曾以為爸爸很快會被抓走,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不得不承認,他逃脫了應有的制裁。我在那之后失去聲音。醫(yī)生說,這代表反抗與自我保護。而我更愿意稱之為自虐。
直到今天。
今天,我說出了早就該說的話。房間里安靜至極。我看著爸爸,他的臉上有愕然,也有恍然。他終于抬起頭看著我,哀傷地說:“我竟讓自己的女兒痛苦了這么久。”
9
爸爸第二天就去向警方自首了。那之前,我們一起去了醫(yī)院,去見阿將和他的媽媽。沒有任何解釋與請求,只是為我們做錯的事道歉。
我忘不了阿將知道真相時,眼里流露的悲憤。我做好了心理準備卻仍舊被刺痛。但我不怪他,易地而處,我都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比他更失望。
但我開始相信奇跡。
奇跡之一,是阿將的媽媽醒了,就像她遭遇的那場事故般毫無征兆。目前她在行動上還有一些困難,但是精神方面的恢復卻又表現(xiàn)樂觀。
奇跡之二,是阿將告訴了我這件事?!皩Σ黄??!甭牭竭@樣的好消息,我的第一反應仍然只有道歉。
阿將嘆了口氣,“其實我也該向你道歉。我知道你并不好受,你也懲罰了自己很久?!?/p>
視線再次模糊,我的心里涌起巨大的感恩。
我害怕失去的,都還在。
也許,就除了聲音。曾住在我心上的聲音。就在我對爸爸說出那句話時,她離開了我。
很久之后,我跟小千說起聲音,她聽完疑惑說:“醒醒你是不是在做夢?什么你只要想一想、對嘴型,就有人幫你同步‘配音……那跟你自己在說話有什么區(qū)別?”
“可、可她還擔任過菲雅的聲音哦!她告訴我菲雅退出歌壇的原因,還有《一起沉默》的真正含義……”
“菲雅退出歌壇的原因,到處不都在傳嗎?我們也聊過啊。至于那首歌的內(nèi)涵,也許是你自己聽出來了,卻想象成有誰告訴你……”
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小千的判斷。按她的說法,“心上的聲音”從來就不存在,一切只是我在腦內(nèi)自導自演。我無法反駁,畢竟,我再沒有聽見過她。
又或者,她一直都在最近的地方,等待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