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昭平,張東輝
(1.湖南科技大學,湖南 湘潭411201;2.上海財經大學,上海200433)
繼20世紀30年代毛澤東提出“馬克思主義中國化”命題后,近來中國思想界又提出了“西方哲學中國化”的新命題,而“中國哲學現代化”命題更是學界一直在探討和研究的課題。在這些命題中,馬克思主義、中國哲學、西方哲學都面臨著一個“化”的關鍵問題?!盎痹谥袊鴤鹘y哲學中既是對宇宙真實狀態(tài)、“人文化成”的哲學概括,也是一個能打通道、誠、仁、氣、性等核心范疇,體現了中國哲學的基本精神?!盎笔侨祟惖幕净顒?,無論是人類變革世界的能動活動還是“人文化成”,都能與馬克思主義哲學的核心范疇“實踐”和“人化自然”的觀點相融通。在西方哲學中,“化”的哲學觀念也暗中貫穿始終?!盎痹诂F代語言中更是無所不在,自身就是全球化時代的“事情本身”,與“萬有皆化”若合符契。因此,深入考察“化”的哲學內涵與功能,對于中、西、馬哲學的“會通”,“化解”中西哲學的沖突和實現西方哲學中國化,從而建構當代中國哲學形態(tài),都具有根本的意義。在推動中國哲學現代化和推崇“大哲學”的時代背景下,“化”論的實踐價值就更加凸顯出來。
根據維特根斯坦的“意義即使用”和結構主義的“差異原則”,一個詞的意義取決于它的使用情況和搭配情況。“化”在古今中西都是一個有著極強的構詞能力和生成能力的重要概念,內涵豐富而復雜,其主要意思包括:變化、生成、轉換、貫通、貫徹、創(chuàng)造等。在漢語思想中,“化”不僅是根本的哲學范疇,而且浸潤于政治、經濟、文化和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和全部過程,其哲學內涵與日常語義?;祀s在一起,構成一個紛繁復雜的語言叢林,如全球化、西化、中國化、現代化、社會化、美化、大化、神化、自化、造化、教化、內化、氣化、窮神知化、衍化、歸化、馴化、轉化、融化、對象化、物化、異化、人化自然、化而裁之、人文化成、潛移默化、化生、化解、化合、化用、化境、化敵為友等等。在英語中,“化”通過使用后綴(-ize、-ization)來表達各種各樣的現象、行為、聯系、過程。人類的這種語言現象正好符合宇宙即“大化”之實際,充分說明了“化”的活力,并表明“化”與宇宙、社會、人生以及不同文化之間的緊密聯系,深刻詮證了中國文字的多義性和意義生產能力。在這些詞中,如“大化”、“創(chuàng)化”、“自化”、“人化自然”、“物化”、“對象化”、“異化”等是比較穩(wěn)定的哲學概念。在其他更多的情況下,“化”已經“泛化”。日常生活中“化”構成的詞也可以成為專門的哲學范疇,如“消化”、“轉化”、“化境”等,從而一起構成“化”論的范疇體系。
在更深的層次上,“化”的哲學不僅包括基本的語義,即變易、生成(生生)、過程、化解、融合、貫通、創(chuàng)造,而且是事物的相互作用、普遍聯系、自我運動、永恒發(fā)展的觀念反映,是對世界真實狀態(tài)的最高抽象。概括地說,“化”是“自化而化他”,可見“化”的普遍性、超越性、創(chuàng)造性。而且,“化”比變化、生成、過程的內涵更豐富,更具概括性,更適用于中西方哲學的實際發(fā)展情況和彼此的融通“互化”,從而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來觀察和審視中西方哲學。無論什么哲學形態(tài),無非是對“大化流行”、變動不居的世界,對人與世界的關系、人與人的關系的思想把握。但到目前為止,在如何應對全球化與文化沖突的情形下,無論是從本體論哲學、知識論哲學還是語言哲學出發(fā),也許都還沒有比“化”更適合的概念能被用于融通中西哲學的其他思維范式和思想方式。
“化”在中國哲學中是一個核心范疇。中國先秦哲學典籍如《易》(包括“經”和“傳”)、《老子》、《論語》、《莊子》、《孟子》、《荀子》等,鑄造了“大化”、“化育”、“窮神知化”、“自化”、“物化”、“氣化”“化性起偽”等概念,主要闡發(fā)了“化”之變化、生成、轉化、會通義,提出了“大化”的宇宙觀。“化”甚至就是中國哲學的基本精神,中國傳統哲學的主要范疇如道、易、誠、仁、氣、性、神等都可以通過“化”而融會貫通,
《易》為群經之首,儒道都崇奉的《易》“范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易·系辭》),可謂”化”論的肇始,“《周易》的思想主旨正可以說是‘化’”①鄭開:“試論<莊子>的‘化’”,趙敦華主編:《哲學門》總第18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2頁。?!兑住返挠钪嬗^認為,“化”是宇宙之根本事實,“天地感而萬物化生”(《易·咸彖》),宇宙萬物之化生、化合、轉化,根本是“化”,是“化”之顯現。“萬物皆化”,運行不息,“化”而常新,因“化”而成。“大化”之“大”不過是強調“化”之普遍性、審美性和無限性。世界是變化、生成、轉化的世界,宇宙、社會、歷史、人生都在“化”中并構成有機的“生生”整體,“圣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而觀其會通”(《易·系辭》)。人只有“隨化”,遵循“大化流行”這一根本事實,才是智慧,正所謂“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易·乾·彖》)?!扒钡拈_物成務、貫通、暢通都是“化”的功能,“坤元”的“厚積薄發(fā)”,是積聚,是漸變,慢慢“轉化”,“轉化”而“創(chuàng)化”,積累、轉化是“化”的過程。
《老子》講“自化”,如“萬物將自化”、“我無為而民自化”(《老子》第37、57章)。這是說,自然生成變化,自己使自己如此,自我化育。按西方哲學的“是”論(存在論),如果問“是”是什么,“是”也是“化”——生成(to become)、化生,去“是”,不僅如此,“化”也是宇宙之唯一真實狀態(tài),“化”表明宇宙“如何”——進化、演化??梢?,“大化”宇宙觀的這種“化”即“自化”。
“化”與中國古典哲學的主要范疇是一種互釋關系,道、誠、仁、氣、性這些范疇都與“化”貫通起來,環(huán)繞“化”這一中軸而轉動。儒道互補的文化心理結構正是建立在“化”論的基礎之上,反映了中國思想“道通為一”的基本特點。對此,趙汀陽指出:“中國思想的基本特色就是它的完整性,其中的每一種思想都是在中國思想的整體效果中才獲得意義的……事實上中國各個思想流派之間的配合和協調遠比沖突重要得多,中國從來都是綜合地使用各種思想,從來都不單獨地使用某種思想”②趙汀陽:《天下體系:世界制度哲學導論》,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1年版,第6頁。。
“大化”即道,“道”言氣化之不已,“一陰一陽之謂道”?!暗馈笔紫仁侵赣钪娴淖匀粻顟B(tài),然后才有所謂“規(guī)律”的含義,即陰陽之對待轉化。老子講“道法自然”,自然亦即“自化”,宇宙萬物自化,民亦自化,民既隨天地萬物而化,又自我化育,不過儒家、道家在對待道“化”的態(tài)度上略有差別,道家強調“無為”“隨化”,儒家強調在遵循自化的基礎上強調“贊天地之化育”,加強自我的修養(yǎng)功夫,而與天地參,用現代的語言來說,自然人化,人化自然;可謂“自化而化他”①道家講“道”與“化”比較詳盡的是《莊子》,可參見鄭開的《試論<莊子>的‘化’》。。
“誠”是儒家思想的樞紐所在?!吨杏埂分v“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唯天下之至誠為能化”,道明了“誠”與“化”的關系。“誠”是真實無妄的意思。最真實無妄的是宇宙之“大化”及其過程,貫通物性、人性、歷史,發(fā)明了“貫通即化”的觀念,或者說“化”以貫通為要義,這也是人文化成天下的一個規(guī)律性的認識,即唯“誠”才能“化解”分歧,教化人心移易風俗,才能致“中和”?!罢\”則能“贊天地之化育”,人能夠弘道,發(fā)揮能動的“裁成”、“輔相”的作用。天道人道只是一個道,“明誠”就是明天地之“化”的內心感觸感通,這才是“天人合一”的本源性內涵。
“仁”是“化”與“誠”的生命意義的落實。儒家講“道始于情”(郭店竹簡《性自命出》),這里的“道”是指人之道。人之情感于“大化”、“物化”而生,人的情感意識也隨“化”而變化,這正是人類情感、意識的流動性??鬃又v“仁”,總是根據不同的情況闡發(fā)“仁”之精義,因材施教,也可稱隨(機)緣“點化”。所謂“仁者愛人”就是從“生生之仁”的真情實感出發(fā),視萬物為一體,尊重各種生命的價值,通過教化、感化而相與化育,做到情感的“中和”,防止過與不及,以達極高明之“化境”。
趙汀陽深刻指出,“中國的基本精神在于‘化’,并且關鍵是要以己化他而達到化他為己,這當然意味著要接受多樣化,但這個‘多’卻是由‘一’所容納的?!雹谮w汀陽:《天下體系:世界制度哲學導論》,第9頁。由“化”的哲學所蘊含和生發(fā)出來的哲學精神,一是自強不息的精神,二是和諧與合作的精神;三是追求審美的人生境界。
“化”論強調宇宙之生生不息,這是天地之大德。人應該遵循天道,“原始要終”,?;P隆_@種自強不息的民族哲學精神,實際上包括三個“意識”,一是要時刻關注現實世界、社會的變化,“唯變所適”,這叫“變通意識”;二是對未來的“世變”、“時變”有所準備,見微知著,從事物的變動中占據主動,窮神知化,這叫“憂患意識”;三是要發(fā)揚人的能動性,參贊天地之化育,對各種矛盾作出化解,人自身也在改造世界的過程中不斷成長進步,與時偕進,這叫“進取意識”。所以。自強精神是既遵循“大化”,又能“隨化”,更能“創(chuàng)化”。
“化”論強調天地萬物“自化”、俱化?!盎睙o所不在,無時不在,人與事都處于“化”中,所以“化“論要求一種整體性思維和大局觀念,講求合作,共同面對,使人、事、物都有其合適的位置,調適人的情緒和心態(tài),對各種文化異質進行轉化,融合成自身的有機部分,從而天人和諧、社會和諧、心靈和諧、文化和諧。
“化”論強調宇宙大化是“天地之大美”。中國哲學對“大化”不是抱著一種拒斥的態(tài)度,不像西方哲學那樣追求那個“不動”的本體,追求確定性,而是對萬物化生持一種審美的態(tài)度,以“造化”為師,縱浪大化,從而有深厚的歷史感、生存感,把人生放到宇宙、歷史的無限性之中,在與道同化中實現人的超越性,使人生達到審美的意境。
總之,中國傳統哲學主要闡發(fā)了“化”的變化、生成、轉化、會通、貫通之義,從“化”的根本事實出發(fā),鑄造了一系列獨特的范疇,提出了自強、合作、和諧、意境的精神理念,合理“化解”了宇宙、社會、人生的矛盾,可以稱之為”化”論。
“化”作為哲學觀念在西方哲學中也有豐富的表現,無論是西方哲學的產生與發(fā)展,還是西方哲學家的理論創(chuàng)造,都與“化”有關。赫拉克利特、柏拉圖、亞里士多德、黑格爾的思想中都蘊藏著許多深刻的“化”論。
從西方哲學的產生與發(fā)展來看,希臘哲學本是東西方文化融會“互化”的產物。早期希臘的自然哲學所呈現出來的“自然”世界觀與中國古典哲學“化”的宇宙觀并無二致,是一個萬類“競化”的世界,如“水”、“氣”,只是后來才慢慢邏輯化、形式化、原子化?!跋ED化”時期,東西方文明再次“互化”,造成了希臘哲學家與亞、非思想互相影響的化合“效應”,哲學與宗教、理性與信仰在沖突中最終走向融合,奠定了現代“西方”文化的基本格局;近代以來隨著生產方式的變革,基督教哲學與現代資本主義精神的互化,哲學轉向“世俗化”,人與外部自然、主體與客體的對立一直到黑格爾哲學那里“完成”“統一”,西方傳統哲學也就走向“終結”。在這種危機意識下,才有尼采哲學的權力意志,意志永恒地“生成”,“生成”成為存在者的整體特征;同時也產生了哲學史上的偉大變革,即以“實踐”為核心范疇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實踐就是主體客體化與客體主體化的過程,是自然的人化與人化的自然。
“化”是萬物的變化和生成,自然哲學的本原學說就是“化”的哲學。“那些最早的哲學研究者們,大都僅僅把物質性的本原當做萬物的本原,因為在他們看來,一樣東西,萬物都是由它構成的,都是首先從它產生,最后又化為它(實體始終不變,只是變換它的形態(tài)),那就是萬物的元素、萬物的本原了”①《西方哲學原著選讀》(上),北京大學哲學系外國哲學史教研室編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年,第1頁,第21頁。。赫拉克利特認為,世界是一團永恒的活火,萬物皆處于生成流變的狀態(tài),相反的東西結合在一起,對立面的斗爭和轉化是“自然”本身的“秩序”?!盎鸬霓D化是:首先化為海,海的一半化為土,另一半化為熱風。它(指土)融化為海,而且是遵照著同一個道,在原先?;癁橥恋哪莻€分寸上轉化的”②《西方哲學原著選讀》(上),北京大學哲學系外國哲學史教研室編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4年,第1頁,第21頁。。變化、生成、轉化是“化”的主要哲學含義。赫拉克利特指的“到處相同的秩序”就是“永恒活動”,換言之,“化”(生成、轉化)是宇宙之“自然”“秩序”——“邏各斯”。這既是對宇宙不斷變化、轉化、生成狀態(tài)的真實描述,也是試圖以“秩序”來“化解”人的困惑,是人對自然的智慧言說,盡管人們在聽到它之前,對它理解不了?!叭说乃枷胙哉f只有洞察到大化流行的‘秩序’的時候才稱得上是‘智慧’和符合‘邏各斯’?!雹蹢钸m:《古希臘哲學探本》,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年版,第185頁。
柏拉圖哲學的基本思路是把感性世界和理性世界區(qū)分開來,即世界二分化為感性世界和“理式”(eidos)世界,感性生活世界因時常處于變化之中,不可捉摸,是一個“非是”的世界,“理式”世界才是真實的世界,是世界“自身”。感性世界不過是對客觀的“理式”世界的模仿,感性具體事物不過是對其背后的“理式”的分有。從這一“分化”思路看出,柏拉圖的偉大貢獻是創(chuàng)造出了一個不同于現實世界的“精神世界”,時刻變動的現實世界超出思想的把握能力,思想、靈魂制造出了自己的對象世界——理性的精神世界。但這種思路其實間接承認了感性生活世界是一個“化”的世界,人通過理性的能力“分化”出思維自身的世界。盡管尼采稱柏拉圖的“虛無化”為一個“彌天大謊”,但只要觀照到這個“虛化”的世界其實是來源于“大化”,并且思想觀念世界也是根據“大化”而“化”的,就無法否定柏拉圖的“分化”對于“化解”思想與現實的矛盾的意義。
亞里士多德的“四因說”簡直是“化”的系統理論。亞里士多德從“哲學是探求可感事物的原因的知識”的哲學觀出發(fā),發(fā)現了柏拉圖對世界的“分化”并沒有弄清“大化”流行的原因,這對于亞里士多德來說柏拉圖等于放棄了哲學的基本任務,于是,他的“四因說”擔負起考察可感事物“動變”的原因??筛惺挛锒际恰百|料因”與“形式因”的“結合”,是“潛能”向“現實”的“生成”和“轉化”,結合、生成的“動力”來自于趨向“至善”,世界向“終極因”——純形式——“演化”。盡管亞里士多德的“四因說”也矛盾重重,但“形式化”、“邏輯化”的沖動仍得以延續(xù)。終極的“純形式”這一“不動之動者”有違感性的出發(fā)點,“純形式”僅僅是思維中的對象抽象出來的本體,也是對現實世界的“變換”或者“虛化”、理想化的把握,即對世界的思想把握?,F實世界、思維概念、觀念都被“對象化”。為滿足對“確定性”的追求,形而上學成了知識,成了最高原因,知識與生活世界漸行漸遠,最終“大化”世界反而被遺忘。
“化”在黑格爾哲學中占有重要的地位,黑格爾哲學之所以有深厚的歷史感,得益于“外化”概念。黑格爾哲學的思路是從最抽象的“純有”出發(fā),通過外化、物化——這種“化”出自于既是主體又是實體的絕對精神自身永不滿足的生命力——不斷地“創(chuàng)造”出自然界、人類社會,最終回到絕對精神?!盎奔淳裨跉v史中的自我開顯、開化。“哲學的最高目的就在于確認思想與經驗的一致……亦即達到理性與現實的和解?!雹俸诟駹?《小邏輯》,賀麟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第43頁。最終達到的“和解”也就是理性與現實矛盾的“化解”。
可見,西方哲學也同樣開發(fā)出了“化”的流變、生成、轉化、化解、融合義,這與中國哲學的“化”在基本含義上是相通的,只是理論表現形式和追求目的不同而已。
在全球化趨勢下,各民族的交往成為了一種世界歷史性的交往,在此過程中,各民族的哲學既有融合,也有沖突;既有各自的問題與經驗,也有需要共同面對的危機和挑戰(zhàn)。任何思想觀念都是對人類生存實踐的形上解答。在建構當代中國哲學新形態(tài)的過程中,中國已經走出了單純輸入西方哲學的階段,必須創(chuàng)造出能走向世界的哲學,這是中國哲學的責任和使命。為此,中國哲學界的許多研究者提出了要建構當代中國哲學的合理形態(tài),特別是趙敦華先生提出“用中國人的眼光解讀西方哲學”,建構跨學科、跨文化的“大哲學”,頗有代表性和見地。他說,“中西哲學都起源于混沌分化的宇宙生成論或‘大化論’,以及探討事物循環(huán)往復規(guī)律的本體論或‘本根論’?!雹谮w敦華:《我的西方哲學研究問題域——甲子學術自述》,《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08年第8期。順著這一思路和”化”的理論,我們也許可以找到建構當代中國哲學合理形態(tài)的最佳切入點。
首先,”化”論是關于生成、轉化的哲學。哲學是時代精神的精華,任何智慧都不會對“變動不居”的世界視而不見,而“化”論最能反映當今時代的現實問題和發(fā)展趨勢。
其次,“化”論是“消化”“化解”的智慧。從近百年來西方哲學中國化的歷程來看,西方哲學中國化的實質是求中西會通,而中國古典哲學由“化”所開發(fā)出來的“消化”、“化解”、“化用”、創(chuàng)造的思路以及佛學中國化、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成功先例,都使我們有理由相信,通過“消化”生活世界和精神世界的普遍問題,“化解”世界的矛盾和文化的沖突,實現哲學的突破。中國哲學有“化”的傳統和優(yōu)勢,“如果中國思想不再能夠‘化’任何其他思想,就不再是中國思想了。中國思想的基本能力不僅僅在于它能夠因時而‘變’,更在于它什么都能夠‘化’之。”③趙汀陽:《天下體系:世界制度哲學導論》,第6-7頁。
第三,“化”論是整體性思維。毛澤東在《反對黨八股》一文中談到提倡民族化、科學化、大眾化的時候說,“‘化’者,徹頭徹尾徹里徹外之謂也?!雹堋睹珴蓶|選集》(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2版,第841頁。因而,建立在”化”論基礎上的西方哲學中國化、中國哲學現代化、馬克思主義中國化三者完全可以統一“化”為“大哲學”,“化成”全球化時代智慧的新生命和新形態(tài)。
“不管何種哲學,在當代中國都將面臨一個現代轉換的問題,或者說都面臨如何中國化的問題。我們不僅要講馬克思主義的中國化,也要講中國傳統文化的現代化,還要講西方文化的中國化、現代化。三種文化都要‘化’,‘化’的立足點是我們正在進行著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踐,‘化’的方法是綜合創(chuàng)新,‘化’的結果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文化?!雹葳w敦華,孫熙國:《中西哲學的當代研究與馬克思主義哲學創(chuàng)新》,北京: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第12頁。如果當代中國哲學通過“轉化”中國傳統哲學智慧,“消化”西方哲學并使之“融化”到國人的思想和行為上,“人文化成天下”當可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