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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尼斯?jié)暫臇|北角有個小島：布拉諾島。這片只有2800個常住居民的土地，在浩浩蕩蕩的旅游熱潮里因為色彩斑斕的民居聞名于世。公共汽船載著不同膚色的游客從7公里外的圣馬可廣場前來，還得穿過狹窄的小巷方得見它的真容。

“如果別的地方政府能規(guī)劃好房子的顏色，并強制定期翻新，大概也可以成為另一個‘彩色島’吧！”朋友一邊四處拍照一邊分析。想告訴他，這些色彩最初并非為了好看，而是因為威尼斯共和國時期的小島人多地少，房子全部連成了排。為了清楚地劃分產(chǎn)權(quán)，島民們想到給外墻上色，延續(xù)至今就是粉紅配天藍的模樣。

工業(yè)革命前，威尼斯不僅是歐洲主要的港口，也是手工業(yè)重鎮(zhèn)，造船、玻璃和紡織業(yè)都十分興旺。支撐這座城市繁榮的不僅是往來歐洲內(nèi)陸的威尼斯商人，也有數(shù)以萬計的工人。憑著傳承的審美和耐心，他們制作出當時最受歡迎的彩色玻璃器皿、價格昂貴的優(yōu)質(zhì)呢絨以及為王公貴婦爭相搶購的手工蕾絲。后來的幾百年間，威尼斯從海上帝國的傳說中隱退，成為意大利共和國的一部分，到如今變成連本地居民都難得一見的旅游城市。工匠們的后人已無需勞作度日，只將房產(chǎn)出租給旅游相關(guān)的產(chǎn)業(yè)，租金所得便足夠他們在離威尼斯島不遠的地方過上體面的生活——2013年威尼斯酒店房間的平均價格約2400元人民幣每晚。

主島到了晚上就是空城。在這里工作的人都住在跨海大橋的另一端，把房間留給蜂擁而至的游客。臨街的商鋪和攤點被旅行紀念品塞滿：冰箱貼、面具、?；晟篮推渌⊥嬉庖幌湎涞貜牧x烏發(fā)來。因店租高漲，舍得為“hand made in Italy”買單的客人越來越少，倒是有一家純手工定制的鞋鋪生意興隆，玻璃門最顯眼處貼著銀聯(lián)標志。

當威尼斯變得像一個舊夢，我更愿意逃到布拉諾島上。這里小房子的窗臺上都裝點著鮮花，海鮮餐館玻璃窗上貼著“狗可以入內(nèi)”，廣場上是婚喪嫁娶的布告。這里是座活生生的城市，有熱乎乎的生活。200年前的威尼斯主島，圣馬可廣場附近也都遍布蕾絲作坊，但它們在日益急迫和逼仄的環(huán)境中陸續(xù)凋零了，只有偏居一隅的布拉諾島上，母親還在向女兒手把手傳授技藝。

布拉諾的蕾絲制造業(yè)奠定了島上女性的經(jīng)濟基礎(chǔ)和社會地位。布拉諾的玻璃工匠高聲呼喚妻子倒茶的時候，布拉諾蕾絲藝人的先生可能正從二樓窗戶探出頭晾床單。至今最負盛名的蕾絲工作坊都以家族女性命名，包括我正在尋找的Martina。帶院子的獨棟小樓是小島上奢侈的建筑形式；花園、長窗、私人碼頭和裝飾白色亞麻布幔的天臺不啻為五星級的工作環(huán)境。工作人員介紹說，如今技藝精湛的蕾絲工人越來越少，且多數(shù)只愿在家工作。只有最好的環(huán)境才能吸引她們前來，并保持創(chuàng)作靈感。

白色細絲線或棉線編織的蕾絲用于桌布、床品和服裝上，花樣優(yōu)雅繁復(fù)。Martina的訂單主要來自世界各地的富豪們：他們可以為了用手工蕾絲裝飾公寓或游艇上的房間花費數(shù)萬歐元，并耐心等待一年以上。追求品質(zhì)的新娘是數(shù)量龐大的客戶，她們會訂購蕾絲花邊頭紗，順便買上幾條鉤邊手帕作為給女儐相的回禮。我摸摸錢包，咬牙買了一米長25毫米寬的花邊，想著把它用在手工相冊的封面上。這條一千多人民幣的花邊勾勒出一個奢侈的夢。夢里人們都以技藝工作，有尊嚴地生活，并孜孜不倦地追求著美：像幾百年來這座小島上的人們一樣。但小心拿著棉紙包裹的布拉諾花邊時，又有一個聲音說，謝謝流水線上的產(chǎn)業(yè)工人，謝謝那些七塊五一米的機器生產(chǎn)的蕾絲花邊。若不是他們，我們何以最大限度地美化現(xiàn)有的生活？這座小島上餐廳的桌布、門口的信箱、房間里的衣帽鉤，隨便翻開一件也許就來自萬里之外的中國的東南沿海。看似不同的世界，其實一直都奇妙地共生著呢。

島上沒有酒店，旅客以半日游為主，晚餐時間基本返程。如希望住宿體驗本地生活，可于網(wǎng)上提前預(yù)定民宿。

布拉諾島至今仍是居民區(qū)，島上小房子都有人居住，只能參觀及拍照，不宜觸摸搬動居民放置在屋外的物品如門簾、花盆等。

島上有蕾絲博物館，展出16世紀以來的精美作品，并有匠人現(xiàn)場表演蕾絲制作過程。參觀仍有商業(yè)活動的蕾絲工作坊需預(yù)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