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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上皇西巡南京歌》對成都的三重地理想象

2014-04-10 16:09
關(guān)鍵詞:玄宗中華書局李白

(成都學(xué)院 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成都 610106)

李白《上皇西巡南京歌》對成都的三重地理想象

楊 挺

(成都學(xué)院 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成都 610106)

安史之亂起,唐玄宗被迫幸蜀。一年后,玄宗離蜀返京。肅宗為尊崇其巡幸之所,將蜀郡升為南京。這一事件在李白的心中激起萬千感觸,為此他寫作了組詩《上皇西巡南京歌》,其中使用了三種不同的視角來構(gòu)想成都:帝都眼光的審視、古蜀神話的附麗、自我易位的想象。

李白;《上皇西巡南京歌》;成都;地理;想象

唐肅宗至德二年(757)下制,改蜀郡為南京①。此后,李白寫下《上皇西巡南京歌》組詩(以下簡稱《南京歌》)[1]卷八,434-441,紀(jì)贊其事。寫作此詩時,李白既不在長安,也不在成都,卻密切地關(guān)注著玄宗西巡與成都升京等事態(tài)的發(fā)展②。這種身體缺席與心靈在場的特殊視角使他對成都的書寫,表現(xiàn)出奇特的地理想象,值得我們深入探究。

一 蜀地經(jīng)驗(yàn)與長安記憶:京都眼光審視下的成都

李白生長于蜀地,出川前多次出游成都,對其間風(fēng)物頗為熟悉。出川后,李白曾經(jīng)兩至長安[2]30。尤其是第二次入京,受到玄宗召見,出入長安最為顯貴的地方?!懊恳粋€人都會與自己生活的城市的某一部分聯(lián)系密切,對城市的印象必然沉浸在記憶中,意味深長”[3]1。玄宗幸蜀、成都升京這一系列的歷史機(jī)緣,觸發(fā)了正逃亡越中的詩人對故鄉(xiāng)成都的懷想。在這樣的懷想中,他每每用長安的城市要素來檢查成都的城市特征,從而流露出他的“京都眼光”。

(一)萬戶千門:建章宮(大明宮)與成都

《南京歌》其一末句有“石為樓閣九天開”,其二首句有“九天開出一成都”,以蟬聯(lián)手法道出:成都形勝,實(shí)乃天造地設(shè)。其二續(xù)有“萬戶千門入畫圖”一句,注家往往不加留意。如果我們聯(lián)系其一“胡塵輕拂建章臺,圣主西巡蜀道來”一聯(lián),即會發(fā)現(xiàn),這里的“萬戶千門”其實(shí)來自對建章宮的歷史想象。據(jù)司馬遷《史記·孝武本紀(jì)》所載,“(武帝)作建章宮,度為千門萬戶”[4]卷十二,482。顯然,李白的“萬戶千門”暗承建章宮“千門萬戶”而來。我們知道,從盧照鄰《長安古意》中的“啼花戲蝶千門側(cè),碧樹銀臺萬種色”[5]78,到駱賓王《帝京篇》中的“三條九陌麗城隈,萬戶千門平旦開”[6]卷一,7-8,初唐已經(jīng)存在一個京都書寫的傳統(tǒng),而李白的成都描摹似乎沿襲了這一傳統(tǒng)。

令人疑惑的是,成都根本沒有一座宮殿堪與建章宮相比,李白怎么可能把建章宮的規(guī)制移評于成都呢?我們知道,李白在天寶元年(742)受詔入京[2]55,玄宗曾經(jīng)于大明宮中的金鑾殿召見他,遂命待詔翰林,而翰林院即置于大明宮之內(nèi)[7]卷四,《東內(nèi)西內(nèi)學(xué)士及翰林院圖》,李白對大明宮的格局應(yīng)至為熟悉。那么,這里的建章宮應(yīng)該可以代指唐代的大明宮。因此,成都的“萬戶千門”根本就是他的“夢回長安”。李白在此用建章宮(大明宮)“萬戶千門”比附成都,將對建章宮的想象與大明宮的觀感,移視蜀郡成都,賦予成都以帝都?xì)庀?,以與升制南京之盛事相應(yīng)。需要進(jìn)一步指出的是,李白對成都市景的描寫中混合著對長安皇宮書寫傳統(tǒng)的挪用,其間可能還潛藏著“尊王”的努力,這在安史之亂的政治背景下尤顯意味深長。

(二)溫泉侍君:舊宮(新豐)與新都(華陽)

《南京歌》其三有“華陽春樹似新豐,行入新都若舊宮”一聯(lián)③。新豐原得名于漢高祖的孝舉④。蕭士赟提出:“肅宗即位于靈武,尊明皇為太上皇,故用此事也?!盵8]1183唐汝詢《唐詩解》、吳昌祺《刪定唐詩解》不同意蕭說,都指出其“如舊之意”,惜乎所言不明。那么李白在這里為什么要提到新豐這個地方呢?

我們只要考察一下新豐會給李白留下什么印象,就會明白詩人此處的用心。從先天二年(713)一直到安史之亂發(fā)生時的天寶十四年(755),玄宗基本上每年都要一次甚至多次去新豐⑤,因?yàn)樾仑S有玄宗喜愛的溫泉。而對于李白來說,兩年翰林院隨侍生活,伴駕新豐溫泉宮可謂他一生中最為得意的階段。據(jù)其《駕去溫泉宮后贈楊山人》云“幸陪鸞輦出鴻都,身騎飛龍?zhí)祚R駒”[1]卷九,485,得意之情,頗溢于言表。后又有《溫泉侍從歸逢故人》云:“激賞揺天筆,承恩賜御衣”[1]卷九,486,夸耀之欲,亦按捺不住。

值得提醒的是,新豐溫泉宮在天寶六年(747)被改名為華清宮⑥。李白在詩中只提新豐,而不提“華清”,固然與新豐溫泉宮改名時,他已經(jīng)離開長安有關(guān)。再者,也許“華清”太容易觸發(fā)玄宗的隱痛和世人的誤解。所以,“新豐”這個名稱,既有對那一段君臣相得歲月的懷念,也有對李、楊“華清宮時代”的回避,這都關(guān)系到玄宗政治形象的維護(hù)。

(三)游樂之風(fēng):渭水(曲江池)與錦江(七星橋)

《南京歌》其五有云“萬國同風(fēng)共一時,錦江何謝曲江池”,以成都錦江比對長安的曲江池。據(jù)唐代康駢《劇談錄》所載可知,曲江池本為長安的游樂之所[9]卷下,1495。因中和、上巳之時,玄宗常于此池,“賜宴臣僚”,上行而下效,遂演為京都風(fēng)氣??梢哉f,曲江池是君臣同樂、共享太平的空間象征。

而錦江之于成都,有如渭水之于長安?!板\水東流繞錦城”,它不僅滋養(yǎng)著這個城市,也賦予成都以逸游的文化性格。杜氏《壺中贅錄》載:“蜀中風(fēng)俗,舊以二月二日為踏青節(jié)。都人士女,絡(luò)繹游賞,緹幕歌酒,散在四郊?!盵10]卷一,11唐五代時百花潭至萬里橋一線,已是市民游樂的集中場所[11]卷三十七,538。聯(lián)系李白《宮中行樂詞》其三中“君王多樂事,還與萬方同”[1]卷五,298一句,足見《南京歌》其五“萬國同風(fēng)共一時”并非泛言,而實(shí)指游樂之風(fēng)?;蛟S詩人將成都游樂視為京都游樂的延伸,用錦江與曲江池的拼接,借以減輕玄宗對成都的陌生感。

(四)林苑樓池:上林苑與摩訶池(散花樓)

《南京歌》其六有“北地雖夸上林苑,南京還有散花樓”一句。我們知道,漢代園林,以上林苑最為繁盛[12]卷四,230。其中離宮別館、奇樹異草、珍禽百獸,不可勝數(shù)。而所謂“北地雖夸上林苑”更是事出有因,即司馬相如所奏《上林賦》[13]卷第十九,449。在司馬相如的筆下,“終始霸產(chǎn),出入涇渭,酆鎬潦潏,紆馀委蛇,經(jīng)營其內(nèi)。蕩蕩兮八川分流,相背異態(tài)”[14]卷五十七上,2547—2548,規(guī)模浩大,罕有其匹。雖王莽修九廟,將其中宮觀大量拆毀⑦,但至唐時,其規(guī)模仍然可觀⑧。

以上林苑之眼光審視成都,實(shí)無禁苑可以當(dāng)之。但李白獨(dú)舉散花樓比之,其間用意,耐人尋味。此樓原得名于天女散花的傳說[15]卷二引《輿地紀(jì)勝》,24,由隋朝蜀王楊秀所建[16]卷一百七十一,451。李白此處所舉散花樓實(shí)可兼言摩訶池。曾有胡僧謂之“摩訶池宮毘羅”,意為“廣大有龍”,因名“摩訶池”⑨。對于唐代摩訶池的情況,杜甫《晩秋陪嚴(yán)鄭公摩訶池泛舟得溪字》云“坐觸鴛鴦起,巢傾翡翠低。莫須驚白鷺,為伴宿青溪”[17]卷十四,1185,可見其珍禽叢出。又暢當(dāng)《偶宴西蜀摩訶池》詩云:“珍木郁清池,風(fēng)荷左右披。”[18]第五函第四冊,730顯其林木茂盛。此池經(jīng)前蜀王衍擴(kuò)治,方才延袤至十里[19]卷上,9,與“上林苑方三百里”,仍差之甚遠(yuǎn)。那么李白何以獨(dú)舉散花樓,以與上林苑相匹呢?

“對環(huán)境的清晰意象是個體成長的一個必要基礎(chǔ)?!盵3]3開元八年(720)春,青年李白游成都,作《登錦城散花樓》詩⑩。詩中有云:“金窗夾繡戶,珠箔懸瓊鉤。飛梯綠云中,極目散我憂?!笨梢姵啥嫉膬?yōu)美風(fēng)景,讓這個年方二十的青年為之著迷。當(dāng)時的他對未來充滿著希望,“暮雨向三峽,春江繞雙流。今來一登望,如上九天游”,散花樓的明麗風(fēng)景伴隨著青年李白春天般的夢想?!?環(huán)境意象)是個體頭腦對外部環(huán)境歸納出的圖像,是直接感覺與過去經(jīng)驗(yàn)記憶的共同產(chǎn)物,可以用來掌握信息進(jìn)而指導(dǎo)行為”[3]3。至德二年(757),已經(jīng)身陷囹圄的李白,散花樓一定在他心目中保留著美好的印象,以致在《南京歌》中孤樓迥出,可以獨(dú)當(dāng)上林。

二 不滅的古蜀國:神話與傳說附麗的成都

人文地理學(xué)家普林斯(H.C.Prince)說:“在弄懂景觀之前,我們必須理解人和他的文化?!笔竦匚幕愑谥性瑐髡f豐富,至其山麓關(guān)隘、河流古道、土臺城池,多有歷史、神話附焉。成都,作為古蜀國的都城,在李白的眼中,它處處附著了神話的奇譎和傳說的瑰麗。

(一)劍閣峨嵋:古蜀國的四域邊界

蜀地生民,其始悠遠(yuǎn)[20]卷七十二,1457-1458。到戰(zhàn)國時期,蜀地產(chǎn)生了一個強(qiáng)大的王國。這個王國北至漢中,南至峨眉,西至玉壘,一度稱霸西南[21]卷三,118。雖然這個古蜀國在秦惠王時為秦所亡,引人慨嘆,但強(qiáng)大的王國始終活在蜀人的心中。

在李白《南京歌》中,劍閣是蜀都的北門。其一有“劍壁門高五千尺,石為樓閣九天開”,其十又有“劍閣重關(guān)蜀北門,上皇歸馬若云屯”。顯然,劍閣在李白心中就是蜀國的北大門。從城市地理學(xué)的角度來看,劍閣可謂入蜀的一個“節(jié)點(diǎn)”。凱文·林奇在《城市意象》中指出:

節(jié)點(diǎn)是觀察者可以進(jìn)入的戰(zhàn)略性焦點(diǎn),典型的如道路連接點(diǎn)或某些特征的集中點(diǎn)?!B接點(diǎn)或是交通線的中斷處,不容置疑地對城市的觀察者有一定的重要性,因?yàn)槿藗儽仨氃诖俗鞒鼍駬瘛K麄冊诖藭凶约旱淖⒁饬?,對連接點(diǎn)附近的元素了解得更加清楚?!挥谶B接點(diǎn)的元素由于其位置的特殊性,自然而然地被假設(shè)具有了特別的重要性。[3]55

作為“節(jié)點(diǎn)”的劍閣,對于詩人的觀察亦極為重要。詩人曾在《蜀道難》中進(jìn)行過描摹:“劍閣崢嶸而崔嵬,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1]卷三,165夸飾其猙獰險(xiǎn)惡。而這里“劍壁門高五千尺,石為樓閣九天開”,更多展現(xiàn)其峗峨奇峻,從而突顯其作為蜀都北部門戶的重要位置。

蜀都向西,則為玉壘?!赌暇└琛菲渌挠小暗剞D(zhuǎn)錦江成渭水,天回玉壘作長安”。李白在這里進(jìn)行了地理拼接與空間轉(zhuǎn)換:似乎隨著車駕的西巡,腳下的渭水變成錦江;天空旋轉(zhuǎn),長安變成了玉壘。這里玉壘自然可以代指成都,但玉壘又絕非僅作為成都的代稱。它更多時候是作為蜀國的西界而存在的。左思《蜀都賦》說“包玉壘而為宇”[22]卷四,75,《華陽國志》云“玉壘、峨眉為城郭”[21]卷三,118,李白心中的蜀都顯然繼承了這一邊界。據(jù)《方輿勝覽》卷五十五《茂州·山川》載:“玉壘山,在汶川縣東四里。出璧玉。”同卷《永康軍·山川》(治灌口鎮(zhèn))更有玉壘山,“在導(dǎo)江縣西北二十九里,《漢地理志》云‘湔水所出’”[23]985。此可見蜀有玉壘山多處,甚至同時存在。或許蜀人原居汶川玉壘,后沿岷江而到導(dǎo)江縣定居時,他們又面當(dāng)大山,仍以原居山名命之。如此假設(shè)成立,則諸處玉壘正好反映蜀人開發(fā)蹤跡的漸次延伸。因此,在李白心中,玉壘或許還象征著古蜀文化的地理淵源。

至于峨眉,可謂是蜀都的南大門。李白《代壽山答孟少府移文書》中自言“近者逸人李白自峨眉而來”[1]卷第二十六,1225,又《江西送友人之羅浮》中“爾去之羅浮,我還憩峨眉”[1]卷第十八,859,可見峨眉已然成為李白故鄉(xiāng)的代稱。而《南京歌》其七有:“四海此中朝圣主,峨眉山上列仙庭?!毕胂笮谟诙朊忌缴祥_列仙庭,接受朝拜。峨眉山是道教的第七洞天,李白信奉道教,有所尊崇,亦屬自然。但我們還注意到《華陽國志》所說“玉壘、峨眉為城郭”。成都既為南京,則峨眉當(dāng)為南郭,古蜀歷史與神話仍然是李白地理想象的重要資源。

(二)金牛漢水:古蜀國的對外聯(lián)系

《南京歌》其八有“秦開蜀道置金?!?,展示了古蜀國陸路向北的對外聯(lián)系。于來敏《本蜀論》謂秦“作五石牛,以金置尾下,言能屎金”,于是蜀王開道迎之,秦軍順道而滅蜀[13]卷二十七引。秦滅蜀的歷史真相,我們已經(jīng)無法得知,我們?nèi)阅軓倪@個對于蜀國充滿嘲弄的記載中大體探知古蜀國為對外交通所作的努力。在李白的詩中,金牛大道后來也成為玄宗巡蜀的通道?!叭藗冋窃诘缆飞弦苿拥耐瑫r觀察著城市,其它的環(huán)境元素也是沿著道路展開布局,因此與之密切相關(guān)的”[3]35。顯然,蜀道正是“地轉(zhuǎn)錦江成渭水,天回玉壘作長安”中布局展開和視點(diǎn)移易的交通基礎(chǔ)。

《南京歌》其八說“漢水元通星漢流”,對于此句,一般注家以“黃河之水天上來”解之,民間傳說也存在著漢水遙通天漢的傳說。不過,酈道元《水經(jīng)注》對漢水有一段評述,或可使我們的思路更為開闊:

川流隱伏,卒難詳照,地理潛閉,變通無方。……雖津流派別,枝渠勢懸,原始要終,潛流或一,故俱受漢、漾之名,納方土之稱,是其有漢川、漢陽、廣漢、漢壽之號,或因其始,或據(jù)其終,縱異名互見,猶為漢、漾矣。川共目殊,或亦在斯。[13]卷二十,478

由此看來,漢水既是川陜文化血脈相聯(lián)的一條紐帶,也是玄宗西巡成都之行蹤的地理見證。

(三)石鏡娥眉:古蜀國的標(biāo)志文物

據(jù)《華陽國志》載,蜀王“為妃作?!?,“上有石鏡”[21]卷三,123。由此,此石鏡成為古蜀國的標(biāo)志性文物?!耙坏┠硞€物體擁有了一段歷史、一個符號或某種意蘊(yùn),那它作為標(biāo)志物的地位也將得到提升”[3]62。李白多次將此傳說之中的石鏡,作為蜀都懷想的標(biāo)志。如李白居長安時,其所作詩《金門答蘇秀才》中就有“月出石鏡間,松鳴風(fēng)琴里”[1]卷十九,883,石鏡與明月交相輝映。而《南京歌》其五的“石鏡更明天上月,后宮親得照娥眉”,石鏡之明,超過明月,詩人意欲突顯石鏡的地位。

《太平寰宇記》謂石鏡“厚五寸,徑五尺,瑩徹,號曰石鏡”[20]卷七十二,1464,或許石鏡確實(shí)光可照人。但“后宮親得照娥眉”,另有淵源。據(jù)《天寶逸事》載:“明皇幸南京,多以宮人自隨,乃令成都畫手,畫為十眉以賜之?!盵15]卷四玄宗幸蜀時之隨駕宮人,其梳妝應(yīng)作京都式樣。成都畫手又畫得諸般眉目,玄宗可以贈之宮人。石鏡之明亮,可照玄宗后宮之娥眉。可見,蜀地風(fēng)物可為玄宗西巡撫慰壓驚,更為玄宗駐蹕增輝添彩。

三 “想象的自我易位”:玄宗幸蜀時眼中的成都

我們前面提到,玄宗幸蜀,李白當(dāng)時在越中,并未隨駕。但《南京歌》中,我們卻能感覺到,他隨駕玄宗、西巡成都,“設(shè)身處地”地講述著途經(jīng)見聞和感受。其實(shí),這正是一種“想象的自我易位”(imaginative self-transposal)的視角。

(一)巡蜀行蹤與蜀都地位

據(jù)《舊唐書·玄宗本紀(jì)》載,玄宗倉皇奔蜀,慌不擇路,甚至食物都不能為繼?!氨?14日),次馬嵬驛”,在此又發(fā)生了令玄宗為之心慟的兵變[24]卷十,232-234。顯然,這是一次頗為狼狽而沉痛的奔蜀?;蛟S李白當(dāng)時并未隨駕,不能親歷,想象不到實(shí)際情況的慘淡?!赌暇└琛菲渌挠性疲骸罢l道君王行路難,六龍西幸萬人歡”,這里是李白想象的玄宗入蜀,字里行間充滿著榮幸感。據(jù)《資治通鑒·唐紀(jì)三十四》載,當(dāng)玄宗一行至河池郡時,“崔圓奉表迎車駕”,“上大悅”[25]卷二百一十八,6978??梢韵胍姟笆裢霖S稔,甲兵全盛”給驚恐未定的玄宗以多么強(qiáng)烈的安全感。

組詩其四“地轉(zhuǎn)錦江成渭水,天回玉壘作長安”,入蜀即得到壓驚與安撫,李白似乎急切地想將一種安全感傳達(dá)給玄宗。組詩其八的“天子一行遺圣跡,錦城長作帝王州”,則概括出蜀人對玄宗巡蜀、成都升京的榮幸感。如果說在詩人對故鄉(xiāng)的自矜中,安全感油然而生,那么,在玄宗巡幸的想象性在場中,榮幸感則相伴始終。

(二)駐蹕成都與蜀地風(fēng)物

從至德元年(756)七月“庚辰(二十八日)車駕至蜀郡”[24]卷九,234,到至德二年(757)九月丁卯(二十三日)“上皇發(fā)蜀郡”,玄宗駐蹕成都,在此總共度過一年近兩個月的時間。

李白多夸蜀地風(fēng)物佳盛,《南京歌》其三有謂:“柳色未饒秦地綠,花光不減上林紅?!蔽覀冎?,由于成都?xì)夂驕貪?,草木之榮盛于三秦,自然“水綠天青、風(fēng)光和暖”。其下又說“萬國煙花隨玉輦,西來添作錦江春”,意思是成都作為南京之后,其他地方春色亦將隨帝而來,錦上添花。看來,玄宗駐蜀,萬國煙花亦齊聚此都,錦城為之蓬蓽生輝,詩人李白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榮幸。

其七有“錦水東流繞錦城,星橋北掛象天星”,其間“星橋北掛象天星”,源于李冰治蜀時,造七橋以應(yīng)七星的傳說[21]152。詩人列此,當(dāng)然是意寓成都上與天應(yīng),作為帝都,當(dāng)之無愧。不過,關(guān)于玄宗幸蜀,另有一段傳說,與此相關(guān)。據(jù)唐代李肇《唐國史補(bǔ)》云:“蜀郡有萬里橋,玄宗至而喜曰:‘吾常自知,行地萬里則歸?!?。雷弗爾(Relph)說,“對個人和對人的群體來說,地方都是安全感和身份認(rèn)同的源泉”[27]6。蜀地對于李白具有地方感,地方感自然會產(chǎn)生安全感。凱文·林奇進(jìn)一步指出:

一處好的環(huán)境意象能夠使擁有者在感情上產(chǎn)生十分重要的安全感,能由此在自己與外部世界之間建立協(xié)調(diào)的關(guān)系,它是一種與迷失方向之后的恐懼相反的感覺。這意味著,最甜美的感覺是家,不僅熟悉,而且與眾不同。[3]3

詩人家鄉(xiāng)的風(fēng)物,為歡迎玄宗的到來而分外明媚。因此,《南京歌》其實(shí)也可看成是李白筆下城、春、水、橋相得益彰的錦城春色圖。在李白的詩中,他們替代著詩人,達(dá)成與玄宗的交流,從而讓玄宗在蜀地重新獲得安全感。

(三)水路形勝與蜀吳關(guān)聯(lián)

《南京歌》其六有:“濯錦清江萬里流,云帆龍舸下?lián)P州?!碧扑螘r期,蜀中的重要對外聯(lián)系還有水路,即順江而下,歷眉州、嘉州、敘州、瀘州而出川,更可東至吳越[28]卷上,187。

我們不能確定,此處“濯錦清江萬里流,云帆龍舸下?lián)P州”所隱含的方向指示是否與永王事件有關(guān)。但可以肯定的是,唐時已有“揚(yáng)一益二”之說,蜀中雖與東吳有數(shù)千里之遙,但卻通過江水航運(yùn),血脈相連。杜甫《嚴(yán)公廳宴同詠蜀道畫圖》即有“華夷山不斷,吳蜀水相通”[17]卷十一,905之句,可見蜀地居長江水路形勝之勢已為當(dāng)時共識。此時,我們?nèi)舳鄰脑娙俗陨淼慕?jīng)歷切入,或可頓悟:這一條水路恰好是青年李白出川的行跡。人文地理學(xué)家斯皮格爾伯格指出:

……研究者想象自己占據(jù)著別人的真實(shí)位置,并從那里觀察世界,就像從這個新的觀察角度看,世界本身會表現(xiàn)出的那個樣子?!璠研究者]盡其所能地在想象上適應(yīng)別人頭腦的框架。這種立場的思路要從別人的第一手感知中,和從可得到的他的傳記的事實(shí)中導(dǎo)出。

這正是李白對玄宗巡蜀的“想象的自我易位”,他當(dāng)然會將自身經(jīng)歷與見聞滲入詩中。他想象自己占據(jù)著玄宗的位置,通過玄宗的眼睛來觀察成都,假想玄宗巡幸成都時的見聞與感受,雖然實(shí)際上展現(xiàn)的仍然是李白自己的蜀地經(jīng)驗(yàn)與蜀都印象。

四 總結(jié)性評價:地理想象與文學(xué)重構(gòu)

我們經(jīng)過分析,可以發(fā)現(xiàn),在《上皇西巡南京歌》中,李白利用了三重想象來建構(gòu)成都的地理意象:一是帝都眼光的審視;二是古蜀神話的附麗;三是自我易位的玄宗觀感。人文地理學(xué)家邁尼希(Meinig)指出:“作家們不僅描述這個世界,他們還幫助它的形成。他們非常形象的制造出一些強(qiáng)烈印象,影響著公眾對我們景觀和區(qū)域的態(tài)度。”李白正是如此,他通過三重地理構(gòu)想,將與長安相比照的成都、神話想象之下的成都、玄宗眼中的成都加以融匯,集中地表現(xiàn)了成都乃至四川豐富而多面的城市形象與地域印象。

注釋:

①至德二年(公元757年)十二月戊午朔,肅宗“改蜀郡為南京,鳳翔府為西京,西京改為中京,蜀郡改為成都府。鳳翔府官寮,并同三京名號”(劉昫等《舊唐書》卷十《肅宗本紀(jì)》,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250頁)。乾元三年(760)九月甲午(七日)“以荊州為南都,州曰江陵府,官吏制置同京兆。其蜀郡先為南京,宜復(fù)為蜀郡”(同上,第259頁)。成都作為南京,共有兩年零九個月的時間。

②天寶三年(744)三月,李白因“非廊廟器”,已被賜金放還(見:安旗、薛天緯《李白年譜》,齊魯書社1982年版,第59頁)。天寶十四年(755)十一月丙寅(十一日)安史之亂起時,李白已經(jīng)在南方。次年秋,聞賊破潼關(guān),玄宗奔蜀,遂沿江而西,入廬山,隱于屏風(fēng)疊??芍谘彩瘢畎撞⑽措S駕(同上,第94-95頁)。

③王琦注云:“《華陽國志·蜀志》云:地稱天府,原曰華陽。是稱蜀地為華陽,其來舊矣。”今從王說。見:李白撰、王琦注《李太白全集》卷八,中華書局1977年版,第436頁。

④王琦注引《西京雜記》卷三:“太上皇徙長安,居深宮,凄愴不樂。高祖因左右問其故,以平生所好皆屠販少年,酤酒、賣餅、斗雞、蹴踘,以此為歡,今皆無此,故以不樂。高祖乃作新豐,移諸故人實(shí)之,太上皇乃悅。”參見:李白撰、王琦注《李太白全集》卷八,第436頁。

⑤玄宗除了開元十二年到十四年間因幸東都,而沒去新豐溫泉宮之外,其他每年都要去,短則十天,長則一月?!杜f唐書·玄宗本紀(jì)》載之甚詳。

⑥“華清宮者,本太宗溫泉宮也,天寶六載,始名華清?!?程大昌撰、黃永年點(diǎn)?!队轰洝肪硭?,中華書局2002年版,第84頁)玄宗將新豐溫泉宮改為華清宮,時間上恰好與玄宗與貴妃之間感情升溫相應(yīng)(參見:《舊唐書》卷五十一《列傳第一·后妃上》,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2178-2179頁)。

⑦“(王莽)壞徹城西苑中建章、承光、包陽、大臺、儲元宮及平樂、當(dāng)路、陽祿館,凡十余所。取其材瓦,以起九廟?!眳⒁姡喊喙獭稘h書》卷九十九下《王莽傳》,中華書局1964年版,第4162頁。

⑧唐時上林署,屬司農(nóng)寺金屬工部,“令掌苑囿園池之事”,可知唐時上林苑仍有專門管理(劉昫《舊唐書》卷四十四《職官志》,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1886頁)。

⑨司馬光編集、胡三省音注《資治通鑒》卷二百五十二引《成都記》(中華書局1956年版,第8153頁)。又據(jù)明曹學(xué)佺《蜀中廣記》卷四:“《蜀梼杌》:‘王建武成元年改摩訶池為龍躍池。’王氏《開國記》云:‘建將薨前兩月,摩訶池有鶢鶋來集,衍即位,仍改龍躍池為宣華池?!段寄霞吩疲骸υX池入王蜀宮中。舊時泛舟入此池,曲折十余里。至宋世,蜀宮后門已為平陸,然猶呼為水門也。’”(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591冊,臺灣商務(wù)印書館1983年版,第39-40頁)。

⑩這里的錦城實(shí)指成都,而非南郊的錦官城(李白撰、王琦注《李太白全集》卷二十一,第967頁)。

[1]李白(撰),王琦(注).李太白全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7.

[2]安旗,薛天緯.李白年譜[M].濟(jì)南:齊魯書社,1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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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theTripleGeographicImaginationintheWestTourtoChengduoftheEmperorXuanzongbyLIBai

YANG Ting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Chengdu College, Chengdu, Sichuan 610106, China)

Since the outburst of the An Lushan Rebellion, the Emperor Xuanzong of Tang was forced to escape to Chengdu. One year later, he left for Chang’an. In order to honor the place he visited, his son, the Emperor Suzong, exalted Chengdu as the Capital of the South. Impressed by that case, LI Bai created the group of poems,theWestTourtoChengduoftheEmperorXuanzong, in which three different perspectives were used to visualize Chengdu: the observ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he Emperor, the grace of the ancient myth of Shu and the imagination of self-translocation.

LI Bai;theWestTourtoChengduoftheEmperorXuanzong; Chengdu; geography; imagination

I206.2

:A

:1000-5315(2014)02-0143-07

[責(zé)任編輯:唐 普]

2013-07-20

本文系四川省哲學(xué)社會科學(xué)重點(diǎn)研究基地“李白文化研究中心”項(xiàng)目“李白的城市經(jīng)驗(yàn)與文學(xué)反應(yīng)”(編號:LB10-15)的階段性研究成果。

楊挺(1974—),男,土家族,貴州銅仁人,文學(xué)博士,成都學(xué)院(成都大學(xué))文學(xué)與新聞傳播學(xué)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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