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海濤

（貴州師范學(xué)院文學(xué)院，貴州貴陽 550018）

“更想庭闈樂事殊”
——論陳法的親情

劉海濤

（貴州師范學(xué)院文學(xué)院，貴州貴陽 550018）

清初理學(xué)名臣陳法性格耿介剛直，不妄與人交往，“而于庭幃、骨肉、族黨間，禮數(shù)秩然，各得歡洽”。通過對陳法與母親、妻子、兄弟之間情感的深入剖析，我們可以看到陳法剛直性格外溫情的一面。

陳法；親情；溫情

陳法（1692-1766），字世垂，號圣泉（一字圣泉），晚號定齋，清貴州安平（今平壩縣）白云莊人，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進(jìn)士，改庶吉士，入翰林院，歷任刑部河南司郎中、順德和登州知府、山東運河道、江南廬鳳道、淮揚道、大名道。乾隆十一年（1746年），陳法為河道總督白鐘山辨枉，被革職戍邊。遇赦歸里后，絕意仕途，潛心治學(xué)，主講貴山書院廿余年。陳法作為清初理學(xué)名臣，性格耿介剛直，不妄與人交往，“而于庭幃、骨肉、族黨間，禮數(shù)秩然，各得歡洽”。（《道光安平縣志》卷九《人物志·鄉(xiāng)賢》）通過對陳法與母親、妻子、兄弟之間情感的深入剖析，我們可以看到黔中巨儒陳法剛直性格外溫情的一面。

一、母子之情

陳法的母親為安平邑槎頭堡人，云南曲靖知府譚瑞的女兒。譚氏為平邑望族，陳、譚兩家自陳法曾祖父時即聯(lián)婚媾。陳法的母親生性勤儉，十八歲時嫁入陳家，三日后即卸去華飾，荊釵布裙，親理家事，“小大之務(wù)，身先婢媼，麻枲組紃，縫紉之物，不省去手”（1）49。故陳法的父親陳恭錫“不致以家事攖心，盡得肆力于學(xué)，試則冠軍?！笨滴跞四辏?799年），陳恭錫舉于鄉(xiāng)試，遂公車北上，陳法的母親獨自一人在家料理家務(wù)，督令諸子向?qū)W，陳法等兄弟“甚愛之，然未嘗令一日廢學(xué)?！保?）50康熙五十二年（1713）陳法舉進(jìn)士，改翰林院庶吉士，散館授檢討。按照新例，“翰林供奉六年，乃許給假。”陳法遠(yuǎn)在京師，難解對親人的思念之情。康熙五十五年（1716），陳恭錫出任豐潤知縣，陳法的母親隨至官署，“綜理內(nèi)政，皆井井有條”。陳恭錫“得盡力于民事，政治卓著”。（1）50豐潤離京師三百里，陳法為解相思之苦，“遂力謀迎養(yǎng)”，希望母親來京數(shù)年后，“即援例送親例以歸”。此舉既可奉養(yǎng)母親，又可以“侍吾外祖母于林下。”[1]192康熙五十六年（1717），陳法的母親來到京城，陳法喜而賦詩一首：“望云天末戀庭闈，此日歡娛亦當(dāng)歸。瞻拜容顏話辛苦，長成兒女認(rèn)依稀。長筵初試來衣舞，錦宇何勞北燕飛?；厥钻P(guān)心還底事，家山魂夢到應(yīng)希?！盵2]16陳法的母親來京，母子二人得以相聚，但此時陳法的外祖母尚在安平，故陳法的母親至即泫然泣下，曰：‘吾以爾故為此行，然吾母老矣，不能廢而遠(yuǎn)去，吾不一二年即還耳?！盵1]192孰知，陳法的母親來京不到一年，其外祖母即病故，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使陳法甚為懊悔，“若早知其如此，法即萬里煢煢，亦不忍一日舍吾外祖母而來也。”[1]192“吾母在署，法兄弟悉心調(diào)護。法弱息之在京者，不時教訓(xùn)，冀其有成，吾外祖母在天之靈，其勿以是為恫。所可痛者，法既戀微官，不能拜令伯陳情之表，又強吾母來京，使不得視。含飯抱無涯，戚哭望天涯，哀悔無地。嗚呼!”[1]192康熙六十年辛丑（1721），陳恭錫卒于官舍。此時陳法“備員詞館，匏系京邸”。陳浩“草士昏迷含殮之事，諸未更歷”。陳澂年僅十歲，陳法的母親雖“呼天泣血，五內(nèi)崩摧”，但“勉力支持，衣裳棺槨，一一經(jīng)理，毫發(fā)無憾。并歸里長途之計，無不周盡”。[1]50回黔后，一切內(nèi)政悉由陳法的母親綜理：“凡賓客戚故往來，皆為欵洽盡歡。下逮仆婢，無不體恤，使之溫飽。適宜婚配以時，內(nèi)外聿然。”（1）50此時，陳法亦丁憂回黔，陪伴母親。雍正元年（1723），朝庭詔舉翰林才堪部者，翰林院以陳法應(yīng)薦。陳法遂暫別母親，入京改秩刑部河南司郞中。是年，朝庭誥封陳法的母親為孺人，稱其“勤慎宜家，賢明訓(xùn)后。相夫以順，含內(nèi)美于珩璜；鞠子有成，樹良材于楨干。”（2）6陳法雖然再次入京為官，但對母親的思念之情不減，渴望與親人團聚的生活：“板輿春暖慈顏健，荊樹花濃樂事悠”[2]46、“何日癡兒官事了，頻年親舍白云悠?！盵2]46在仕宦與親情的矛盾沖突中，陳法再次選擇了親情——“更相庭闈樂事殊，家園歸計莫踟躕”，雍正三年（1725），陳法乞假歸里，“一紙陳情慰倚門，角巾初服返邱園”。回到安平，陳法侍養(yǎng)母親，“自以迂拙，不敢圖仕進(jìn)，家居侍養(yǎng)者數(shù)年，菽水承歡”。（1）51親黨中有人認(rèn)為“不宜聽其坐廢”，陳法母則言道：“彼各行其志耳，吾何與？”雍正七年（1729），朝庭下詔凡在籍候選者皆赴京挑選。此時陳法在家閑居了五年。陳法的母親勸陳法宜出仕為官：“吾年未衰，爾等當(dāng)為國家宣力。且君命不可違也?！保?）51陳法在《庚戌夏應(yīng)召赴京感懷》中記此情形時也寫道：“歲在庚戌日，網(wǎng)羅英俊趨。拽剔到樗散，駑駘奮天衢。從今感戶饔，起坐自躊躇。所欣慈顏健，大義勉馳驅(qū)。”[2]56正是基于母親的勸勉，陳法再次出仕，任直隸順德府知府。雍正十一年（1733），陳法再次引疾歸里。此時，陳浩入都謁選，授知順天府昌平縣，陳母隨陳浩留在北方。乾隆元年（1736），清高宗御極，友人孫嘉淦等薦舉陳法。陳法欲借此機緣與母親相聚，“法自邢州移病歸里，不意猥蒙新命，自顧菲薄，豈宜再辱周行？徒以老母親北留，欲緣此覲省，稍慰烏私”，[1]144遂再次出仕，任山東登州府知府。是年，陳法的母親被誥封為恭人。誥命稱其：“淑慎其儀，柔嘉維則。宣訓(xùn)詞于朝夕，不忘育子之勤；集慶澤于門閭，式被自天之寵?！保?）6

無論在何處為官，陳法對母親?！鞍遢浻B(yǎng)，往往來治所，常時居官齋”。隨著年齡的增長，長年客居他鄉(xiāng)的陳母思鄉(xiāng)日重，陳法記此時的情形曾寫道：“吾母精神夙健，雖年逾七旬，而視聽不稍衰。只以鄉(xiāng)園迢遞，又與舅氏松園公契闊十余載。老年兄妹欲圖歡聚，故時以歸里為念?！保?）52經(jīng)歷了仕途的奔波之后，陳法亦打算回里侍養(yǎng)母親。乾隆八年（1743）春，陳法以漕艘北上，奔走河干。河工例必霜降后乃得請假。陳法擬于秋汛后即請，扶侍母親還鄉(xiāng)，故先稟告白總河完公。是年七月，忽降旨，調(diào)陳法任廬鳳之監(jiān)司。是年秋九月，陳法自濟寧量移廬鳳，先遣人往江西奉迎其母，“久無音信”。十一月十四日，陳法至江寧謁制軍，二十日午刻習(xí)舟赴安慶，謁制軍。二十一日，風(fēng)利，夜行二百里，天明抵蕪湖?！耙姽亵撑湥兑暀{旌，則老母舟在焉，將沿裕溪由廬江而登陸，稍遲則左。”[2]96與母親相遇，陳法喜出望外，賦詩二首：“望云千里悵悠悠，忽地相逢楚水頭。怪底連宵來好夢，由來靈鵲繞行舟。披幃驚喜慈顏健，數(shù)日重嗟重碇留?；厥罪髁曛x風(fēng)伯，飛帆一夕送中流?！盵2]96此次相見，離上一次母子相聚已經(jīng)三年了，三年來雖書信往來互報平安，但終有牽掛，故陳法感慨“音書三載報平安，此日回腸始覺寬”。母子相見，憑窗夜話，情深篤厚：“珍重神芝真駐景，丁寧子婦勸加餐。船窗旭景情堪愛，水驛殘更話未闌?！被叵氤鍪艘詠淼钠D辛，陳法更是感激母親的教誨與勸勉：“半世功名緣捧檄，不教容易悔彈冠。”[2]96后陳浩亦攜家屬亦至金陵，商議秋爽即買棹而送母親回黔。陳法清察戶口之事已告竣，足疾復(fù)發(fā)，故繕文以求以病免，同母親一同回黔?！拔姆馕窗l(fā)而公檄至”，乾隆十年（1745），陳法奉旨調(diào)淮揚。陳法遂與其陳浩商議，“淮揚為河干險要之區(qū)，既叨圣明特簡新命甫下，不宜遽請，即請上游，亦難轉(zhuǎn)奏。且人臣之義，事不辭難，不若且住一年后，再請可也”。因請其母親同往。不料，次年六月，海防陳家浦堤工漫溢。其母知此事短期內(nèi)難于處理，于是陳浩于九月初扶侍先歸。陳法送至江干，扶戀慈顏，牽衣泣別，曰：“霜隆在邇，溢口可塞，此事畢，即告歸，明年春可抵家園，團圞可待也?！保?）52是年十一月，溢口工竣，陳法亦以積勞成病，遂再次援制告歸，已得應(yīng)允。不想，又被調(diào)任大名道。乾隆十一年（1746），陳法因為河督白鐘山辨枉，且引咎自責(zé)。部臣奏上，令革職，發(fā)十六軍臺效力。陳法未敢將此事告知已回黔頤養(yǎng)天年的母親，只希望“三年期滿，倘蒙天恩放歸田里，又得菽水承歡，為圣世之遺民。足矣”[1]279。乾隆十四年（1749）秋，陳法蒙恩放歸?！笆浊褚旬厷埬暝?，裹革應(yīng)慚報國難”的陳法只希望“此去團圞扶阿母，瓣香稽首五云端”[1]279。陳法“自入塞垣，即疾趨而南圖速旭鄉(xiāng)閭，早得團聚”。不意康熙五十五年（1716），陳法的祖母譚恭人卒于白云莊。陳法“未抵里門，遽報終天之憾”，自感“罪大惡極，罹此鞠兇”[1]278。三年守喪期滿，陳法亦未從喪母之痛中解脫出來，陳法在《與陵川族弟》中即說：“余自塞外歸來，即蹇遭大故。先妣奄逝，歲月如流，三年之制雖逾，鮮民之痛何極?！盵1]156

二、夫妻之情

陳法曾先后娶譚氏為元配、王氏為繼配，后立紀(jì)氏為繼室，另有汪氏為庶室。雍正四年（1725）春，陳法在回黔寓居金陵時，與江南寧豐縣庠生王我來詩酒往來，締結(jié)姻盟，娶其女王氏為繼配。“占斷湖光三徑開，煙波瀲滟近城隈。春風(fēng)一曲秦淮水，賺得鴛鴦兩兩來”[2]48，歡喜之情溢于言表。新婚之際，陳法與王氏夜坐，賦詩向王氏述說了自己的衷情：“曾向承明響玉珂，歸來江海未蹉跎。春城綺閣挑燈夜，試聽梁鴻五噫歌?！盵2]48梁鴻是漢代著名的隱士，陳法以其自喻，是希望表明其歸隱黔中的心意，故希望王氏也能“休羨金鈿與繡襦，荊釵裙布自堪娛”[2]48。雍正十二年甲寅（1734）七月二十八日，陳法繼配王氏終于蘄州舟中，陳法悲哀甚重，賦《悼詩》七首?！扒奥妨季壪烧Z靈，豈知是道嘆凋零?？蓱z愁水愁風(fēng)處，獨自風(fēng)帆過洞庭?！盵2]82陳法先前在京師，占卜問婚姻時，乩仙示其詩有“看君前路好良緣”之句。雍正四年丙午（1725）春，陳法既娶王氏歸黔，過洞庭時曾有詩云：“憐君一似商人婦，愁水愁風(fēng)過洞庭?！贝藭r，陳法孤獨一人，又過洞庭，更是凄婉。風(fēng)浪巨大，眾人驚恐萬分，陳法不禁又想起了當(dāng)年與王氏一同往來江介的情形：“內(nèi)人從容往來江介，每遇風(fēng)浪，神色不變，問之，則曰：‘此有命耳！何畏乎疾革？家人對之泣，微笑揮之曰：‘死生有命，何泣乎？’’”[2]83面對妻子的亡故，陳法對生死也有了更深的認(rèn)識：“早知生死甚分明，巨浪洪濤總不驚。此日不揮兒女淚，直將微笑等忘情?！盵2]83王氏曾為陳法生有兩兒一女，但相繼亡沒，緣此，王氏悲感成疾，“弱息頻年涕淚垂，眼枯腸斷可曾知？”[2]83陳法曾希望王氏早日康復(fù)，“瘦骨支離喚奈何，憐君一載困沉疴。菱花好鑄芙蓉劍，寄與閻羅斬病魔。”如今妻子又亡故，喪子、喪妻，讓陳法痛心不已，“黃泉此云應(yīng)惆悵？何處迷茫問阿兒？”[2]83“生生世世杳難期，今世今生已足悲。總把長江流恨水，長江尚有斷流時?！盵2]83帶著亡妻的悲愴，陳法回黔閑居。兩年后，即乾隆元年（1736），陳法出任山東登州知府。在路過金陵，親故送時，陳法又想起了往日與王氏的互敬互愛的生活：“兩行別淚灑征衣，頭白慈親送遠(yuǎn)歸。記取臨分留苦語，庭闈敬戒莫相違?！盵2]86而“一曲求凰愿不違，故鄉(xiāng)云水夢依稀。低頭羨爾鴛鴦鳥。只在回塘比翼飛”的苦苦追憶則將陳法對王氏的思念之情表達(dá)得淋漓盡致。

三、兄弟之情

陳法兄弟三人，陳法與小其5歲的弟弟陳浩年紀(jì)相近，性格相同，仕宦經(jīng)歷也大致相同，故感情深厚。陳浩，字集生，號雨泉，一號養(yǎng)翁，由廩貢生歷任直隸昌平州知州、北路同知、正定府知府、天津府知府、江西驛傳鹽法道兼巡瑞袁臨道、湖南驛鹽長寳道署理、按察使司等職。陳法生性耿介剛直，不妄與人交。陳浩在為其自己所寫的墓志中也說：“生平律已以謹(jǐn)身寡過為急務(wù)，不染世俗浮靡之習(xí)。雖據(jù)德依仕，無此好修之實，而志道游藝，未嘗不孜孜焉。”（3）21陳法有濃厚的歸隱情懷，曾言其“不愛官職愛泉石”。故在三十六年的仕宦生涯中，陳法一次丁憂、兩次請假回黔閑居長達(dá)十年之久。陳浩“素性恬退，本無營求顯達(dá)浮慕華朊之心，故不覺林泉之性，一往情深，風(fēng)月之懷，怡然自足也?！逼洹皸壱还偃邕z視芥，從不茍且、因循周旋世故”，（31）22正是這種天性使然，陳浩“即至三十七齡筮仕，迄今七十五歲計之，反退而賦閑居者二十五載。其間兩次出山服官，僅十四年耳?！保?）22兩人在外為官時，互相牽掛，互相勸勉。陳法曾有《與二弟集生》一書，書中寫道：“前書問官場中事體，我于世事已成拘墟之見，君自用君法可耳。然亦有可言者：在大約我輩立身行已，須先立定規(guī)模，大以成大，小以成小，必有可觀。如做文字，或為左國，或為秦漢，或為八大家，因其質(zhì)之所近而為之，自能卓然成一家之言，可以信今而傳后。若為風(fēng)氣所移，碌碌學(xué)時文腔調(diào)，風(fēng)斯下矣?！盵1]96卓然君子之論。陳法又云：“余嘗嘆官聲中立腳苦甚，至喜怒哀樂、聲音笑貌，都無自己真性情、真面目，豈非孟子所謂‘妾婦之道’，中夜念之，未嘗不愧汗交之?！繛橹颜哂?，然要看是何等樣知已？如何用法？若到用不去處，只得立定腳根。孟子云：‘守身為本?！喜淘疲骸易杂忻冢蔡砧T得我？’平生于此等處頗不放過。東坡云：‘臨分出苦語?！缸訒潱夷钪?。”而兩人于仕宦奔波中偶遇時，互述衷腸：“豈料維舟夜，相逢竟日歡。歲時驚契闊，兒女話團圞。才劣功名薄，年衰奔走難。別來成底事，空覺鬢毛斑?！盵1]96兄弟之情，可見一斑。兩人談及家事，陳法感慨萬端，更是感激陳浩承擔(dān)了贍養(yǎng)母親的重?fù)?dān)：“道遠(yuǎn)書難得，蕭條今始知。昔年朋舊盡，荒歲族人饑。親健心還壯，時過計轉(zhuǎn)迷。獨憐婚嫁畢，愧爾為支持?！盵1]96而陳浩常有卜筑金陵之志，陳法則勸其回黔居?。骸安分鹆旰?，謀生二頃艱。誰能離故土，只合老窮山。天地吾廬大，風(fēng)花是處閑。船窗今夜雨，應(yīng)夢舊煙嵐?！盵1]96乾隆十一年（1746），陳法因為白鐘山辨枉，被發(fā)十六軍臺效力。陳浩為陳法籌措公項、養(yǎng)臺、束裝日用之費，并告假送母回黔，替兄照顧母親。乾隆十四年（1749），陳法蒙恩放還，經(jīng)此磨難，無意仕宦，便屏息所交，回黔閑居。乾隆二十三年（1758），陳浩謝病僑居長沙，陳法赴湘探視，兄弟二人悠游山水，度過了一段平靜、安詳?shù)臅r光。陳浩邀陶稽山、曠陽林、歐竹洤、彭山人湘南游云鶴莊，眾人和詩酬唱，陳法和陳浩韻，寫道：“都向清時列佩簪，閑將往事付詼談。當(dāng)年義氣曾空北，此日消遙快徙南?！盵1]111“一閑室靜似僧龕，松下忘機鶴夢酣。小閣煙云連極浦，長橋杖履度幽潭。同心莊惠知魚樂，傍檻鳧鷗信我憨，人世久無蓬萊路，憑他清淺說經(jīng)三?！苯?jīng)歷了世事的沉浮，陳法兄弟“白首惟知庶境甘”。是年，陳法與陳浩在長沙云鶴莊守歲，兄弟兩人夜坐長談，研討立身之道：“飲罷驚心玉漏疏，相將翦燭惜分余。閑探未竟羲文義，己報明星送歲除?！盵1]111“明朝霜鬢歲華新，休問長生養(yǎng)谷神。記得考亭論究竟，分明說訣衍修身。”[1]111此情此影，也讓陳法非常感動：“白發(fā)明燈老弟兄，婆娑兩影一杯傾。長年兒女論歡聚，未低天涯此夜情?！盵1]111乾隆二十七年（1762），71歲的陳法告別弟弟陳浩，回到了安平，繼續(xù)講學(xué)于貴山書字院。乾隆三十年（1765），陳宏謀向陳浩索求陳法課貴山書院諸生書稿，陳浩“乃于兒輩暨諸孫篋中各得數(shù)十篇，合為一集”寄給陳宏謀，并寫下一篇序言，稱贊陳法義理融會胸中，故為文援筆立就，傾瀉而出；所著文章“微婉頓挫，曲折盡致，闡發(fā)題蘊，必淋漓透到，而又運之以宕逸之風(fēng)神，緯之以警煉之詞華，精光壯采，奕奕紙上”。[2]159-160翌年，即乾隆三十一年（1766）十二月六日，陳法病卒于安平。

陳法作為一名清初黔中巨儒，生平志在圣賢，明于是非之理，嚴(yán)于利義之辨，為官為政，“剛毅莫撓，不計利害”，造成了其仕宦的蹭蹬。然而對于親人，陳法“愛人以德，祥和之氣于物無忤”。在陳法看來，人的正直在于“合天理之正”，“順人情之公”。而“人情之不可忍者，又豈有踰于骨肉之愛者乎？”[2]188基于此種觀點，陳法認(rèn)為“家庭之間，原非沽直之地，茍徒恃耿介之名，而遂傷天性之恩而不顧，將至性之地，皆市名之端，其為害大矣”[2]188。由此，我們也得以看到陳法耿直性格之外溫情的一面。

注釋

（1）平壩陳氏家族油印，《黔南陳氏族譜·傳述紀(jì)志·誥封恭人顯妣陳母譚太恭人行述》。

（2）平壩陳氏家族油印，《黔南陳氏族譜·勅誥贈祭·勅命》。

（3）平壩陳氏家族油印，《黔南陳氏族譜·傳述紀(jì)志·皇清誥授中憲大夫原任湖南長寶道署理按察使司陳公墓志》。

［1］政協(xié)平壩縣委員會.陳法詩文集下冊［M］.點校本.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10.

［2］政協(xié)平壩縣委員會.陳法詩文集續(xù)［M］.點校本.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2011.

（編輯郭繼榮）

K249.3

A

1673-1808（2014）05-0072-04

2014-01-22

貴州省2010年度省長基金資助項目“陳法《易箋》研究”成果之一。

劉海濤（1972-），男，河南信陽人，貴州師范學(xué)院文學(xué)院，副教授，民族學(xué)與人類學(xué)高等研究院兼職研究員，博士，研究方向：元明清學(xué)術(shù)及文學(xué)文獻(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