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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谷梁傳集解》中的漢注探究

2014-04-17 04:20:25李贊贊
濟寧學院學報 2014年1期
關鍵詞:災異訓詁經文

李贊贊

(曲阜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山東 曲阜 273165)

《春秋谷梁傳集解》中的漢注探究

李贊贊

(曲阜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山東 曲阜 273165)

兩漢是經學的昌明時代,就儒家經傳的詮釋而言,因五經立于學官而出現(xiàn)所謂今古文與師法家法之分,并在此基礎上形成了漢注特有的災異說經與注重章句訓詁的解經特色。而兩漢《谷梁經傳》詮釋,既凸顯了這兩大特色,又在形式與內容上具有《春秋》學特有的“日、月、時”例發(fā)微與濃重的倫理、禮法思想。

經學特色;漢儒;《春秋谷梁傳集解》

經學尤其是今文經學思想作為漢代統(tǒng)治性的學術思想,一直以來都是學者們爭相研究的熱點[1]。以往學者研究的廣度和深度都已達到了相對較高的水平,研究成果也是相當豐碩的,兩漢儒家經傳詮釋尤其是董仲舒、何休的公羊學與鄭玄的三禮研究,更是方興未艾,但對兩漢的《谷梁春秋》經傳詮釋,學界關注較少。對于谷梁傳的研究,其中東晉學者范寧所著的《春秋谷梁傳集解》,是現(xiàn)存的最早的《谷梁傳》注本,范寧在著作中對各種材料以及學說進行了大量的征引,其中一個最明顯的特點就是對漢代儒士觀點的引用,如何休、鄭玄、董仲舒、劉向、劉歆、京房、許慎等等。本文主要對范寧的《春秋谷梁傳集解》一書中所征引的漢代學者注解進行探討分析。以發(fā)現(xiàn)其中所體現(xiàn)的漢代經學發(fā)展特點。經過研究分析,筆者認為,其中所包含的經學特色主要可以從形式和內容兩方面來論述。

一、注重訓詁章句

首先,從形式上來講,漢代經學的一個最顯著特點就是注重訓詁章句之學,也即通過訓詁字詞章句來闡發(fā)經典中所蘊含的義理。訓詁學在漢代一直和經學緊密相連,漢代經學就是在訓釋儒家經典的基礎上來繼承和發(fā)揚儒家思想。吳雁南等主編的《中國經學史》寫到,“訓詁學是經生們研究先賢圣哲的修齊治平體系以及他們對這一體系的主觀認識,其任務是在當時的文化背景之下,對經書中的義理賦予新的意義”,[2](P75)“事實上,訓詁章句所發(fā)揮的經義,在許多時候與經的本意并不吻合,甚至大相徑庭。其實,漢儒只是以六藝為法,以解說經義的形式表達其意志,顯示其創(chuàng)造力,體現(xiàn)其歷史責任”。[2](P77)可見,漢代訓詁學在其訓詁章句的本義之外,還有明顯的現(xiàn)實意義和政治意義。漢代的訓詁學內容很多,主要包含語言層面的音訓、釋詞、語法等和義理方面的串講句意、概括主旨等,而其中尤為重要的就是通過對句意的解析訓釋,來闡發(fā)圣人的微言大義。漢儒所作注解也不乏訓詁學的內容。

首先是解釋字詞的訓詁內容。《春秋》經文記載魯宣公十有五年“冬,蝝生”?!豆攘簜鳌吩唬骸拔m非災也。其曰蝝,非稅畝之災也?!眲㈧г疲?/p>

“此蚍蜉子?!倍偈嬖疲骸盎茸印!盵3](P205)《春秋》記載,出現(xiàn)了大量的蝝,《谷梁傳》傳文中解釋了之所以稱之為蝝的原因,即對按田畝征稅的政策表示譴責。漢人劉歆以及董仲舒分別對“蝝”這一物種名稱作了解釋。劉歆解釋為,蝝是蜉蝣的幼子,董仲舒則認為是蝗蟲的幼子。根據(jù)我國最早的一部釋詞專著《爾雅·釋蟲》記載,“蝝,蝮”。晉人郭璞疏之曰:“蝝,一名蝮,蝗子未有翅者”。[4](P285)《春秋》宣十五年‘冬,蝝生’是也。”可見關于“蝝”的注解,董仲舒是正確的,實為蝗蟲沒有長翅膀的幼子。此兩者雖然在“蝝”的具體含義上各有不同的觀點,但兩者都無一例外的從釋詞方面對經文進行了訓詁,是為名物訓詁的典型例子。

又如,《春秋》記載,桓公“十有三年,春,二月,公會紀侯、鄭伯。已巳,及齊侯、宋公、衛(wèi)侯、燕人戰(zhàn)。齊師、宋師、衛(wèi)師、燕師敗績?!薄豆攘簜鳌吩唬骸捌溲约罢撸蓛燃爸?。其曰戰(zhàn)者,由外言之也。戰(zhàn)稱人,敗稱師,重眾也。其不地,於紀也?!编嵕屩唬骸凹o當為己,謂在魯也,字之誤耳。得在龍門,城下之戰(zhàn)迫近,故不地?!盵3](P51-52)《春秋》記載了魯桓公十三年,魯國與其他諸侯國之間的的一場戰(zhàn)爭。《谷梁傳》對經文進行了解釋,并寫道之所以不記載地名,是因為戰(zhàn)爭發(fā)生在紀國。鄭玄在注解中,對“紀”一字進行了新的闡釋,認為是“字之誤耳”,應該為“己”,戰(zhàn)爭發(fā)生在魯國,所以未記載地名。這種對字詞匯的校正和闡釋也是漢代經學訓詁字詞的重要內容。

其次是對章句和經義的綜合闡述。如《春秋》經文記載,魯隱公“九年,春,天王使南季來聘。”《谷梁傳》曰:“南,氏姓也。季,字也。聘,問也。聘諸侯,非正也?!狈秾幰昧藮|漢著名經學家許慎的注解,“禮:臣病君親問之,天子有下聘之義?!盵3](P27)《春秋》記載了隱公九年春,周天子派上大夫南季來魯國聘問一事。《谷梁傳》認為,天子來問候諸侯是不符合常禮的。許慎的注解沒有逐字解釋經傳或疏通詞義,而是從另一個側面引了《禮》的內容來反駁《谷梁傳》“聘諸侯,非正也”的觀點,認為諸侯有病,天子來問候是符合常禮的,“天子有下聘之義”從訓詁的內容來看,這種訓詁方法是明顯的闡釋經文的微言大義,而非簡單的疏通詞義。這是漢代訓詁學的鮮明特點之一。

此外,如上文所說,漢儒在訓詁經典之時,有一定的創(chuàng)造性和現(xiàn)實意義,也就是賦予所訓釋的經文以政治價值和倫理價值,這是漢代訓詁學一個十分重要的特色。因為訓詁學的政治意義就在于通過訓釋經典,為大一統(tǒng)的封建王朝的存在提供理論依據(jù),并促進現(xiàn)實社會中倫理道德規(guī)范的形成。

由上可知,漢代經學發(fā)展過程中,訓詁具有明顯的時代特征,也即賦予所訓釋的經文以政治價值和倫理價值。訓詁之學是歷代學術流派都有所涉及的一個重要形式內容,而訓詁學的這一時代特征,則更凸顯了漢代經學的政治功能性特點。

二、微言大義

從形式上來看,漢代經學的另一突出特征,就是對經典所用義例的發(fā)揮與闡釋。此處所謂的義例也即著述所采用的體例,自古以來,經史古籍的創(chuàng)作都有一定的體例,或是編年,或是紀傳、或是典志等等?!洞呵铩肥俏覈钤绲囊徊烤幠牦w著作,它以時間為中心、以年代為線索來編排相關的歷史事件。而《春秋》在按時間記事的同時,又采用了一種獨特的記事規(guī)則,也就是“日、月、時”例。所謂的“日、月、時”例指的是《春秋》在記事的過程中,對于事件發(fā)生時間的記錄不盡相同,有的記載了事件發(fā)生的詳細日期,有的只記載了事件發(fā)生的月份,而有的只記載了事件發(fā)生的季節(jié),這是《春秋》的一種特殊記事規(guī)則。司馬遷《史記》中記載“孔子因史文,次《春秋》,紀元年,正時、月、日,蓋其詳哉?!盵5](P487)也就是說《春秋》中的日、月、時皆為孔子所修,因而其中也必存圣人的深意。后世學者認為這種記事規(guī)則體現(xiàn)了孔子對所記事件的褒貶態(tài)度,即通過對某一事件的發(fā)生書日或者不書日來表示贊許或批判。在《公羊傳》和《谷梁傳》中“日、月、時”都有比較明顯的體現(xiàn),尤其是《谷梁傳》“日月時”例最為繁多。而在《春秋谷梁傳集解》所征引的漢儒注解中則對“日、月、時”例進行了更進一步的發(fā)揮。

如《春秋》經文記載魯昭公九年“夏,四月,陳火”?!豆攘簜鳌吩唬骸皣粸?,邑曰火?;鸩恢?,此何以志?閔陳而存之也?!焙涡葑髯⒃唬骸霸抡撸h之?!盵3](P287)《春秋》記載魯昭公九年的夏季,四月份陳地發(fā)生火災?!豆攘簜鳌方饨浾f發(fā)生在國都就稱為災,發(fā)生在城邑就稱之為火。按

照常例城邑之火是不應該有記載的,在這里為什么要記載呢?是因為憐憫陳國,表達了保存陳國的愿望。何休進一步解釋說,記載了火災發(fā)生的月份是因為憐憫陳國被楚國所滅。火災發(fā)生的時間是魯昭公九年,而在此前的魯昭公八年楚國出兵滅掉了陳國。按照慣例此次火災不應該記載,而《春秋》不但對火災進行了記載,而且詳細地記錄了火災發(fā)生的月份。何休認為,之所以記載了月份,體現(xiàn)了《春秋》對陳國明顯的憐憫之情。

同時,《春秋》經文記載魯昭公八年“冬,十月,壬午,楚師滅陳,執(zhí)陳公子招,放之于越。殺陳孔奐”?!豆攘簜鳌吩唬骸皭撼右病!盵3](P286)楚國人在陳地不僅滅人之國還將有罪之人釋放,反殺無罪之人?!豆攘簜鳌肪o跟著解釋說是厭惡楚國人??梢姟洞呵铩穼τ诔鴾珀愐约霸陉悋姆N種惡行是持一種反對甚至厭惡的態(tài)度的。所以在此記載了“陳火”的月份,在憐憫陳國的同時也側面表現(xiàn)了對于楚國滅陳的貶斥態(tài)度?!洞呵铩方浳谋旧碇皇菍Α瓣惢稹边@一事件進行了簡單的記載,并沒有過多的描述和解釋,也看不出明顯的態(tài)度傾向。《谷梁傳》在解經之時雖然也提及對陳國憐憫之情,但卻沒有對月份的記載加以描述。何休在注解經文時對經文中的“日、月、時”例進行了發(fā)揮,將圣人的微言大義進行了進一步的闡發(fā)。

又《春秋》記載,魯僖公九年“九月,戊辰,諸侯盟于葵丘”。《谷梁傳》曰:“桓盟不日,此何以日?美之也。為見天子之禁,故備之也?!编嵕屩唬骸翱轮瞬蝗?,因始信之。自其后盟,以不日為平文。從陽穀已來,至此葵丘之盟,皆令諸侯以天子之禁?;傅聵O而將衰,故備日以美之,自此不復盟矣?!盵3](P124)《春秋》記載,魯僖公九年,在九月的戊辰這一天,諸侯們在葵丘會盟。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葵丘之盟,是齊桓公霸業(yè)發(fā)展到頂峰的標志,從此齊桓公成為了中原的首位霸主。經文中僅僅是記載了這件事情以及發(fā)生的集體日期?!豆攘簜鳌方忉屨f,桓公召集諸侯會盟都是不記載日期的,這次會盟為什么要記日期呢?是為了贊美齊桓公,因為他這次組織會盟是為了宣布周天子的禁令,所以記載了會盟的詳細日期。鄭玄又在后面做了進一步的注解,柯之盟沒有記載會盟日期,因為桓公遵守了盟約。之后的會盟不書寫日期代表著沒有褒貶之意,而自陽轂以至葵丘之盟都是為了讓諸侯遵循周天子的禁令,齊桓公的霸業(yè)已經發(fā)展到頂峰而將走向衰落,所以記載了日期來贊美齊桓公?!洞呵铩方浳闹袑τ跁巳掌诘挠涊d沒有進行解釋。而《谷梁傳》傳文將此次會盟書日與“桓盟不日”相對比,來展現(xiàn)出書日是一種贊美的態(tài)度,并進一步解釋了贊美的原因。漢代經學大師鄭玄注解傳文時則對《谷梁傳》所提及的“日、月、時”例進行了進一步的發(fā)揮。不僅詳盡解釋了此次會盟記載日期贊美齊桓公的深層原因,而且舉出了柯之盟不日,以及此后會盟不日為平文的例子來進行例證,將此次葵丘之盟以日為美的深意進行了更深層次的挖掘。

《春秋》經文簡略,其記事雖有“日、月、時”時間上的詳略之分,但卻沒有將其中深意進行闡釋和描述?!豆攘簜鳌吩诮饨洉r大力發(fā)揮“日、月、時”例,以此來挖掘圣人的微言大義。而此后的漢儒學者,在為經傳作注之時,又對《谷梁傳》之“日、月、時”例進行了進一步的補充和完善,或是進一步對傳文所記進行肯定,或是補充了傳文對此例發(fā)揮的空缺之處。對“日、月、時”例的發(fā)揮,是漢代經學發(fā)展的一個明顯特點,無論是《谷梁》學者,還是《公羊》學者都無一例外地存在著用這一例法來解經的鮮明特點。

三、災異說經

訓詁章句和對“日、月、時”例的發(fā)揮是漢代經學在形式上的顯著特點,同時,在內容上漢代經學也有著自己的突出特征。首先是災異說在經學中的廣泛應用。災異說經在西漢一代特別流行,對當時的經學發(fā)展以及政治統(tǒng)治都有著深刻的影響。災異說經源于《春秋》經文中對于自然災害和一些奇特自然現(xiàn)象的記載。在《春秋》經文中,此類記載多為只言片語,僅僅是對當時所發(fā)生事實的一種如實記錄。而漢儒卻將這些記載同當時的人事相聯(lián)系,形成一種必然的因果關系。兩漢的災異說首創(chuàng)于陸賈,到董仲舒時代則得到進一步的發(fā)展,進而形成了系統(tǒng)性的理論。在董仲舒之后,在災異說方面探究比較多的還有京房、劉向、劉歆父子等人,他們無一例外,都致力于探討異常天象與社會時政之間的關系。災異說的產生有其深刻的政治根源,災異說的提出,一項明確的目的就是希望據(jù)此來制約現(xiàn)世的統(tǒng)治者。災異說的提倡者將一些異常天象或自然災害所發(fā)生的原因歸結為社會統(tǒng)治者的一

些不合理的作為,因而可以以災異說為工具對現(xiàn)實政策加以評判,指出統(tǒng)治者的政策失誤,并提出一些相應的解決措施來實現(xiàn)自己的政治主張。災異說在范寧的《春秋谷梁傳集解》中有著明確的體現(xiàn)和廣泛的應用。

如《春秋》中記載,魯隱公“三年,春,王二月,已巳,日有食之”。范寧引用了漢代經師京房在《易傳》中的話,“日者陽之精,人君之象。驕溢專明,為陰所侵,則有日有食之災。不救,必有篡臣之萌。其救也,君懷謙虛下賢,受諫任德,日食之災為消也?!盵3](P12)在《春秋》經文中只是對日食這一天象的單一記載,記載了日食發(fā)生的具體時間而已,并無更多的描述和解釋。而京房在他的作品中解釋為:日是陽氣的精華所在,是人世間君主的象征,日食則為被陰氣所侵。更重要的是,他認為日食之災如果不救,就會萌生亂臣篡位之禍。如果國君虛懷納諫善用賢臣,日食之災就會自然消失。京房跟從焦延壽學《易》,焦延壽以災異講《易》的思想在京房這里得到了進一步的發(fā)展。京房以災異講《易》的目的在于干政,以此來實現(xiàn)自己的政治主張?!稘h書·京房傳》記載,在漢元帝召見他時,京房趁機提出自己的政治主張,說:“古帝王以功舉賢,則萬化成,瑞應著;末世以毀譽取人,故功業(yè)廢而致災異。宜令百官各試其功,災異可息。”[6](P3160)因當時,擔任中書令的石顯以及石顯的朋友尚書令五鹿充宗,共同把持朝政,專權跋扈。京房與他們有矛盾,一心想鏟除異己以實現(xiàn)自己的政治主張。因而,上文中關于日食的記載,雖然只是正常的自然現(xiàn)象,而非災難,和現(xiàn)實社會的政治統(tǒng)治也更沒有必然的聯(lián)系。但京房將這兩件完全無關的事情聯(lián)系起來,無非是想借此來勸誡君主要虛懷納諫,而不可閉目塞聽,善任賢臣而遠離小人。以此來提出自己的政治主張,達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又如《春秋》經文中記載,魯隱公九年“三月,癸酉,大雨震電”,“庚辰,大雨雪。”《谷梁傳曰》:“志疏數(shù)也。八日之間,再有大變,陰陽錯行,故謹而日之也?!眲⑾蛟谧⒔饨浳臅r說道:“雷未可以出,電未可以見。雷電既以出見,則雪不當復降,皆失節(jié)也。雷電,陽也;雨雪,陰也。雷出非其時者,是陽不能閑陰,陰氣縱逸而將為害也?!盵3](P28)雨雪與雷電都是基本的自然天象,《春秋》經文中記載,魯隱公九年三月癸酉日天空中出現(xiàn)了雷電現(xiàn)象,而僅僅過后第八天的庚辰日又出現(xiàn)了大雨雪的天氣。這實屬天氣變化的反?,F(xiàn)象,谷梁傳文中也講到,因為八天之內天氣再有大變,所以非常重視而明確記載了日期。天氣變化雖然反常,但這畢竟是一種純粹的自然現(xiàn)象。而劉向解釋說,雷電發(fā)生的時間不正常,而且既然已經有雷電現(xiàn)象,就不應再下雪了。然后套用陰陽學說,認為“陽不能閑陰,陰氣縱逸”將會出現(xiàn)大的災害,這一切失節(jié)的現(xiàn)象都是人世間災害將要出現(xiàn)的征兆。劉向將反常的天氣現(xiàn)象和現(xiàn)世相聯(lián)系,也是災異說經將異常自然天象與社會現(xiàn)實相聯(lián)系的明顯體現(xiàn)。他先揭示這一異?,F(xiàn)象的征兆,而后用以警示君主要警惕現(xiàn)實政策中的失誤,改弦易張,走向正途。

此外,在其他漢儒對《春秋》經以及《谷梁傳》的注解之中,災異說的應用也非常的廣泛。漢儒的災異說將異常天象與社會現(xiàn)實相聯(lián)系,旨在通過這種聯(lián)系,警示現(xiàn)世中的君主要時刻注意自己統(tǒng)治政策中的失誤,不斷地進行改進,從而使自己的政治主張得以推廣。災異之說雖然是一種荒謬的神學化理論,且旨在更好地維護統(tǒng)治階級的統(tǒng)治,但它能夠督促統(tǒng)治者執(zhí)行正確的統(tǒng)治政策,從而減少人民疾苦,抑制社會混亂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因而具有一定的進步性和積極意義。

四、濃重的儒家倫理思想

綜觀《春秋谷梁傳集解》中漢儒們的傳注,我們可以清晰地發(fā)現(xiàn)濃重的儒家倫理思想也是漢代經學的重要內容,這也是漢代經學的鮮明特點之一。《春秋》儒家傳世經典,《谷梁傳》傳而釋之,因而必定保留了了其主要的倫理思想。漢儒對經傳進行注解也是在此基礎上對儒學觀念的繼承和發(fā)展。因而在儒士的注解中必然存在著明顯的儒家倫理觀念,如尊尊、親親,君臣觀念等等。其中最突出的是尊尊、親親和貴賤有序的等級觀念。

如《春秋》經文記載,魯莊公二十有七年“莒慶來逆叔姬”。董仲舒曰:“大夫無束脩之餽,無諸侯之交,越竟逆女,紀罪之?!盵3](P94-95)莊公二十七年,莒國大夫慶來魯國迎娶莊公之女叔姬。董仲舒說,大夫越過國境來迎娶莊公之女是不符合禮節(jié)的。同時范寧還引了《禮記》的內容與董仲舒相互印證?!抖Y·檀弓記》曰:“陳莊子死,赴於魯。魯人欲勿哭,繆公召縣子而問焉。縣子曰:

‘古之大夫,束脩之問不出竟,雖欲哭之,安得而哭之?今之大夫,交政於中國,雖欲勿哭,安得而勿哭?”[3](P95)春秋戰(zhàn)國時代的等級觀念是非常嚴密的,周天子、諸侯國國君以及卿大夫之間都有著嚴密的等級區(qū)別,他們相互之間的交往也必須有對等的禮儀。大夫“無束脩之餽,無諸侯之交”也就是說大夫無權和其他諸侯進行交往的。《谷梁傳》曰:“諸侯之嫁子於大夫,主大夫以與之。來者,接內也。不正其接內,故不與夫婦之稱也?!盵3](P95)《春秋》稱之為“來”說明是直接從莊公那里迎娶,直接從莊公那里迎娶是不符合禮制的。按照禮制應該有相對等的大夫來主持婚禮??梢姸偈娴淖⒔饷黠@體現(xiàn)了儒家的傳統(tǒng)倫理觀念,將就君臣貴賤有等。

又如《春秋》記載,莊公元年“王使榮叔來錫桓公命”。何休曰:“桓弒逆之人,王法所宜誅絕,而反錫命,悖亂天道,故不言天王也?!盵3](P62)周天子派上大夫榮叔來賜給魯桓公命服,何休認為魯桓公是弒殺國君的叛逆之人,按照周天子的王法是應該誅殺的,而周天子卻來錫命,是悖亂天道的。這里明顯地體現(xiàn)了何休尊君的政治觀念,也是儒家傳統(tǒng)倫理的體現(xiàn)。

再如《春秋》記載,文公元年“冬,十月,丁未,楚世子商臣弒其君髡”。鄭嗣曰:“商臣,繆王也。髡,文王之子成王也。不言其父而言其君者,君之於世子,有父之親,有君之尊,言世子所以明其親也,言其君所以明其尊也,商臣於尊親盡矣?!盵3](P157)商臣在弒君的同時也是弒父可謂不尊君,不親親!所以說“商臣於尊親盡矣”。對這類不忠不孝的行為進行了強烈的譴責。

五、重禮法的思想

《春秋》是禮之大宗,無論從成書原因還是內容上看,都無不廣泛涉及禮的內容??鬃由畹聂攪^為完備的保存了周禮的基本典制和內容。孔子自幼對周代古禮耳濡目染,極為崇尚周公時期禮制完備的理想社會。而他生活的春秋時代,卻是一個禮崩樂壞,“禮樂征伐自諸侯出”的混亂時代。因而孔子“因魯史策書成文,考其真?zhèn)危酒涞涠Y”,“其教之所存,文之所害,則刊而正之,以示勸戒?!盵7](P11)(杜預《左傳序》)也就是說,《春秋》本身就是周代禮儀制度的載體,孔子借此勸誡現(xiàn)世的僭越王權等一系列”非禮“行為,以期恢復秩序和諧的理想社會。作為《春秋》三傳之一的《谷梁傳》,雖然在內容上與其他二傳多有不同,但也是必承傳了《春秋》重禮之思想核心。禮制是治國安邦的重要舉措,尤其是古代社會更重“教化”,強調上下尊卑的等級秩序,因而至于漢代,隨著社會發(fā)展的需要,禮制更上升為政治、軍事、文化制度的內容,漢儒在注經解傳的同時,也對禮制的內容進行了進一步的闡釋與宣揚。

首先漢儒在注解經傳時廣泛引用了三禮的內容,通過對三禮內容直接征引來闡釋禮制觀念、解讀經傳。如魯隱公三年八月的《春秋》經文記載,“八月,庚辰,宋公和卒。”東漢經學大師鄭玄注解曰:“《禮·雜記上》曰:‘君薨,赴於他國之君,曰寡君不祿,敢告於執(zhí)事?!肚Y下》曰:‘壽考曰卒,短折曰不祿?!?,赴而云‘不祿’者,臣子之於君父,雖有壽考,猶若短折,痛傷之至也。若赴稱“卒”,是以壽終,無哀惜之心,非臣子之辭。鄰國來赴,書以“卒”者,無老無幼,皆以成人之稱,亦所以相尊敬?!盵3](P15)經文中記在了宋繆公和去世一事,鄭玄在注解之時,直接征引了三禮中關于國君去世的稱謂之禮制的記載。闡明了國君在不同的情形下去世有不同的稱謂。并以此來說明《春秋》此記載突出表現(xiàn)了一種“相尊敬”之情。

又如桓公八年的經文記載“祭公來,遂逆王后于紀?!编嵭屩唬骸按箧χ以谯⒅?,在渭之涘,文王親迎于渭,即天子親迎之明文矣。天子雖尊,其于后猶夫婦。夫婦叛合,禮同一體,所謂無敵,豈施此哉!《禮記·哀公問》曰:‘冕而親迎,不已重乎?’孔子愀然作色而對曰:‘合二姓之好,以繼先圣之后,以為天地宗廟社稷之主,君何謂已重焉?’此言親迎,繼先圣之后,為天地宗廟社稷之主,非天子則誰乎?”[3](P46)《春秋》經文中記載,周天子的寰內諸侯祭公到魯國來,隨后到紀國去為周天子迎娶王后。鄭玄認為天子親迎王后是合禮節(jié)的,于是他直接引用了《禮記·哀公問》的內容,用其中孔子的一段話說明了天子迎親的合理性。上文提到,《春秋》為禮之大宗,“禮可以定名分,能節(jié)人”說明了三禮的地位非常重要,如典章制度一般不可動搖,鄭玄引用三禮內容對經文進行闡釋,也是禮在當時社會中重禮制的鮮明表現(xiàn)。

其次,漢儒在注解經文的過程中,往往直接以是否合乎禮法作為是非評判的標準。對于《春秋經》中所載史實,如果是合乎禮制的即為正確的,便對其進行褒揚。若違背禮制,不合乎禮法則對其進行貶斥。

如,《春秋》經文記載,魯隱公“九年,春,天王使南季來聘”。《谷梁傳》曰:“聘諸侯,非正也?!痹S慎注解曰:“禮:臣病君親問之,天子有下聘之義?!盵3](P27)《春秋》中記載了隱公九年春季,周天子派南季來魯國聘問。《谷梁傳》認為周天子聘問諸侯是不合常禮的,對其持一種貶斥態(tài)度。而許慎認為根據(jù)禮的內容,天子是有下聘之義的。故而南季來聘符合常禮,而非《谷梁傳》所謂的“非正”。雖然許慎的觀點與傳文截然相反,但兩者無一例外都以是否合禮作為其是非標準。

由上可知,漢代經學是非常重禮制的,而封建的經學,尤其是其中的禮和法是相互聯(lián)系和相互結合的。禮制往往作為一種法令來推行,而法的內容上也多和禮息息相關。所以,漢代經學在重禮的同時,重法也是其中一個不可或缺的特點。

結語

《春秋谷梁傳集解》是研讀谷梁傳的經典著作,是對儒家經典思想的繼承和發(fā)展,不僅將儒學進一步發(fā)揚光大,而且有一定的現(xiàn)實意義和政治意義。其中所引的儒學大師對經傳的注解充分展現(xiàn)了漢代經學的特色,也是整個漢代經學發(fā)展的縮影。通過對這些注解的探究和研讀更好地了解了漢代儒學的發(fā)展狀況,也能更深地領悟儒家倫理觀念的真諦。其中還有更多富有價值的經學知識和歷史文化,值得我們進一步去探究。

[1] 參見任繼愈.中國哲學發(fā)展史[M].趙伯雄.春秋學史[M].

[2] 吳雁南.中國經學史[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1.

[3] 李學勤.春秋谷梁傳注疏[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

[4] 李學勤.爾雅注疏[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

[5] 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59.

[6] 班固.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2.

[7] 李學勤.春秋左傳正義[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

(責任編輯 顏 健)

A Research on Hanzhu in Collection of Chunqiu Guliang Zhuan

LI Zanzan
(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Qufu Normal University,Qufu 273165,China)

Two-Hans was the Period, in which study of Confucian classics was PoPular. As for exPlain the Confucianclassics, the aPPearance was the division between new-old classics and borrowing-lending methods. The reason wasthat Five Classics stood in front of official school. On the foundation of it, the characters were taken shaPe: disasters andthe strange of classics, and Paying more attention on words and sentences. However, the exPlain of Chunqiu GuliangZhuan in Two-Hans extruded these two characters. What’s more, it also had the thought of ethics and etiquette of theexamPles on day, month and hour, which is sPecially found in SPring and Autumn, in the form and content.

the characters of classics; scholars in Han; collection of chunqiu Guliang Zhuan

B222.9

A

1004—1877(2014)01—0017—06

2013-03-11

李贊贊(1987—),男,山東淄博人,曲阜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2011級碩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秦漢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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