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
【摘 要】方方小說中塑造了多位典型的女性形象:她們面臨困境時,選擇抗爭去尋求救贖,但無一成功。整個社會意識形態(tài)特別是倫理道德觀念的滯后性,再加上女性自身的迷茫,必然導(dǎo)致女性追求的失敗。方方筆下的女性命運悲劇引發(fā)我們對女性所處的環(huán)境和地位深入的思考。
【關(guān)鍵詞】方方;女性;抗爭;失敗
在新時期的女性作家中,方方直面嚴酷的現(xiàn)實和尷尬的人生,關(guān)注女性命運和生存境地,將女性問題的探索置于較為廣闊的空間。其筆下的女性,在面臨到現(xiàn)實的窘境時,都勇于抗爭,卻在尋求突圍中走向了幻滅。方方在《何處家園》中曾說過:“我不曉得我是從哪里出發(fā)的,最后還要到哪里”,正如其筆下女性命運突圍的歷程和體驗,富于悲劇意蘊。
一、抗爭前嚴酷的生存困境
方方筆下的女性,所處境遇雖有不同,但所面臨的困境卻是一樣的:現(xiàn)實激發(fā)了自我滿足的匱乏,由此造成她們不安全感。為此,她們走上了抗爭之路。
《何處家園》中,秋月就是一個被環(huán)境驅(qū)逐,沒有家園的人。她自小父母雙亡,寄居在姑媽家,處處謹言慎行,形成敏感而卑微的性格。在“家”中,只有姑媽的斥責(zé),表哥的欺負以及表姐的冷落。在秋月的世界,溫暖、尊重、自由都是遙遠的奢望。她會在明媚的春天,懷念著與父母在一起的時光,這正是秋月內(nèi)心深處對家的一種渴望。
《有愛無愛都刻骨銘心》中的下崗女工瑤琴,同樣缺失家的溫情。在孤寂的日子里,陪伴瑤琴的只有她已經(jīng)去世十年的男朋友楊景國的照片,夭折的愛情改變了瑤琴的生活,她逐漸封閉了自我的生活,抗拒著任何人走進她的生活,無法愛別人和無法接受別人的愛。就這樣,瑤琴心如止水的過了十年。楊景國就好像是一塊布,蓋在瑤琴的生活中,讓瑤琴的生活暗淡無光,沒有生氣。
現(xiàn)實生活中的種種困境,是上述女主人公所面臨的共同問題。這種困境的來源,或是家庭,或是愛情,或是事故,均使得她們的生命出現(xiàn)了缺口,無時無刻不在泄漏她們的快樂。每個女人都需要有一個家,這個家不是一座建筑物,而是一種肯定,一種關(guān)懷,一種尊重。但方方筆下的幾位女性明顯得不到這樣的家園。家園的缺失讓她們走上了一條抗爭和追尋的道路,這條道路也是她們追求情感和精神棲息地的旅程。
二、抗爭的受挫和失敗
在方方筆下,這些女性雖然尋求突圍,但都以失敗告終。秋月雖然衣食無憂但飽嘗了孤苦無依的痛苦,精神無所依歸,致使她對戀人深深地依賴和愛戀。戀人宗子蕭對她的溫存、愛撫、關(guān)心、憐惜使秋月覺得有了生的意義,為了他秋月都愿意放棄生命。這固然有女孩子的純真在里面,卻也是她潛意識中家園的一種指向,有了宗子蕭就會有家園。當秋月隨著宗子蕭登上了北上的火車時,心慌意亂,既是背離姑媽的一種不安,也是對未來的迷茫和焦慮。秋月拋棄了一切,卻未能如愿。秋月慘遭厄運,失身的現(xiàn)實使她再也無法面對昔日的戀人,私奔成為一場毫無意義的鬧劇,勇敢反而成為盲目的沖動。秋月在歷盡千難萬險之后,選擇了開辦妓院。這本來這是她與風(fēng)兒不得已而為之,但她在經(jīng)營中,獲得了一種變態(tài)的精神寄托。徹底的沉淪造成了她內(nèi)心的冷酷和麻木,最終走向了不歸路。最后是秋月在孤寂失落度過,恰是家園飄零的必然結(jié)果。
同樣的,瑤琴在楊景國去世十年后,經(jīng)人介紹認識了陳福民,由此開始了瑤琴的救贖。陳福民的出現(xiàn)確實改變了瑤琴的生活:她開始期待愛情之外的東西?,幥僖贿吚^續(xù)沉浸在和楊景國的愛情幻想中,一邊用拒絕的姿態(tài)接受這陳福民。但陳福民無法忍受瑤琴對楊景國的思念,在一次矛盾中,陳福民向瑤琴道出了楊景國在生活中的種種劣跡,原來瑤琴日夜思念的近乎完美的楊景國不過是個懦弱陰險之人?,幥僖幌伦颖罎⒘耍旉惛C袼簹Я藯罹皣恼掌瑫r,失去理智的瑤琴將陳福民打成了植物人。瑤琴作出承諾,如果陳福民不死,她伺候他十年,如果陳福民醒了,她愛他十年。命運將瑤琴再次推向一種陳福民曾經(jīng)體驗過的可悲之中,伺候一個植物人十年,她還會有愛嗎?這個答案陳福民已經(jīng)答過,不會有的。最后陳福民醒了過來,但我們會想:瑤琴還會有愛嗎?一個無愛的女人注定走向荒涼。
女主人公只是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尋找精神家園來完成自己的救贖,但是都宣告破產(chǎn),抗爭帶來是更大的傷害和絕望。到底是什么讓這群女人如此失???
三、抗爭失敗的根源
失敗的根源,正如方方所說:“改變?nèi)说囊蛩仄鋵嵕褪莾煞矫妗R环矫媸侨俗陨?,人不能離開自身的基因遺傳、興趣、性格以至天性的東西;另一方面是文化環(huán)境、生活環(huán)境的影響。人擺脫不掉這兩種因素對自我存在的困擾。”
(一)女性自身的性格缺陷
“女性因在社會中受到的不公正的待遇而導(dǎo)致的個性壓抑和命運悲劇成為一個先驗性的存在。而方方則拋棄了這種先驗性的存在的寫作模式,將審視的眼光投向女性自身”[9]。的確,方方筆下的女主人公均有一定的自主能力,算是比較開通的女性,并且以自己的生命實踐了對精神家園的追尋。但對這種追尋大都茫然,恰是她們性格中的缺陷,導(dǎo)致了一步步的錯誤選擇乃至失敗。
秋月有選擇,曾經(jīng)幫助過她的寶山愿意娶她,被她內(nèi)心的驕傲拒絕了;在回去還是留下的問題上,她選擇了留;在選擇自立而生還是出賣自尊。一系列的選擇造成了她后面徹底的墮落。
而黃蘇子是漂亮干練,能力出眾,是一個讓人艷羨的女子??墒?,她卻處在與人交往的尷尬與無奈中,人際關(guān)系緊張。生活空間狹隘的她,面對愛情的絕望后,無法在世俗的冷酷中找到一條平衡之路。聰慧高貴的黃蘇子,選擇了在琵琶坊做一個低俗妖冶而沒有思想的虞姬。
(二)生存困境的阻礙
從女性生存的外界環(huán)境來看,社會和時代是必須考慮的因素。整個社會意識形態(tài)特別是倫理道德觀念的滯后性,導(dǎo)致社會不能給女性的追求提供足夠堅實的現(xiàn)實和理論支持,這就成為造成女性生存錯位的社會基礎(chǔ)和外在原因,使女性處于極為兩難的境地。
外界的生存環(huán)境以命運的形式左右著人物,造成了人的困境。在女性的抗爭中,我們看到的是其不安的靈魂和那種觸摸不到卻又無處不在的悲劇氛圍。
方方以一種清醒冷竣的洞察,穿透了世俗生活的表層,進入到對人的存在與命運的思考,在歷史和命運的雙重抗拒中來探尋女性個體的悲劇根源,寫出了女性命運的艱辛和無奈。然對理想的追逐并沒有把女性送到幸福的彼岸, 反而使其淪入悖論與宿命的怪圈中。這些故事中有一種鮮活的生命逼真感, 給予讀者強烈的震撼。
“舊日的道德價值和生活方式對她已經(jīng)沒有吸引力,但新的理想和生活又不知在哪里”。帶著“何處家園”的一片茫然,方方小說里的女主人公都不計后果地開始了自己的追尋。方方筆下的女性命運悲劇讓我們看到了女性解放的艱辛,引發(fā)我們對女性所處的環(huán)境和地位深深地思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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