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然
摘要:《動物兇猛》講述的是青春期男孩兒的一段誠摯又感人的情感故事,在這段感情中,主人公經(jīng)歷了幻想、癡迷、滿足、無所適從、羞恥和憤怒等一系列過程,這種情感經(jīng)歷與其和同齡伙伴的友誼與義氣纏繞在一起,最終誘發(fā)了主a人公的情感爆裂和動物性本能。主人公無論是面對自己的女神米蘭,還是面對周圍的同齡人群體,亦或是整個社會環(huán)境時,都自覺不自覺地把自己置身于被動位置,并易于被激起強烈的自卑和屈辱感。
關(guān)鍵詞:動物兇猛;屈辱
《動物兇猛》中,主人公從與米蘭的相遇、相知、到后來的相離、相隔、相狠,這整個過程,無不充滿著強烈的自卑和屈辱。
在與米蘭相遇之后,主人公很長時間內(nèi)對米蘭的造訪都都以失敗告終。這使得他十分沮喪,并且感到深深受挫。本來出于年齡和塊頭的差異,主人公在面對這位“大姐姐”時便充滿了不自信,再加上自己單方面的情感投入與對對方感情態(tài)度的拿捏不清,而且單戀本身便是自卑的,所以“我”便更加地將自己在這段關(guān)系中置放得卑微,甚至失去了自我,但更重要的,主人公在見到米蘭之后,所有自己之前的氣憤、懊惱、自信和不自信都消失了,為什么?因為“我”總算見到了米蘭,哪怕對方只是在端詳了很久之后才認(rèn)出這個小弟弟,哪怕她只是禮貌性地轉(zhuǎn)身將他讓進屋,只要見到了她,“我”都是高興的,米蘭“理”我了,只要她見“我”就高興,“我”之前對她有多少恨多少怨都不重要,和她相處,她和“我”說話、交流才最重要。我雖然發(fā)誓甚至捶胸頓足地要保持原來正常的生活,不把米蘭作為自己的全部,但很顯然,在見不到米蘭的時候“我”日思夜想、無所適從,“我”可以停止手上所有的工作,只要是為了和她見面,“我”完全失去了對自己行為能力的掌控,失去了自我。
在與米蘭的最初幾次接觸中,我雖然見面前內(nèi)心澎湃,但見面后并沒有表現(xiàn)出不自然和局促,“我”開懷大笑,和她打鬧,有些隨意地開玩笑,一切都表現(xiàn)得很自然,“我”珍視與她的身體接觸,每一次接觸都讓我有些興奮又那么自然。因為這些只發(fā)生在“我”與米蘭的獨立關(guān)系中,還沒有第三者或者其他人的介入,我們是二元對立的個體,我們彼此不相互附屬,我沒有競爭者,我雖然在這對關(guān)系中地位卑微,但沒有他人涉足,我是面對米蘭的唯一個體,從一點說,我還保有一點自信。這是“我”與米蘭關(guān)系的第一階段,“我”處在一個雖然卑微,雖然迷失自我,但卻并沒有自知,也沒有壓力和負(fù)擔(dān)的階段。
這種舒適友好的關(guān)系并沒有保持多久,它隨著米蘭與“我”朋友們的見面而終結(jié)。一開始“我”希望朋友們能夠?qū)γ滋m表示贊嘆,甚至希望他們產(chǎn)生追求的欲望,因為這代表著米蘭的優(yōu)秀,而“我”作為其“所有者”自然是與有榮焉。但很快“我”便發(fā)現(xiàn),在面對情感時,正常人類是不可能將其饋贈甚至分享的,“我”開始為米蘭與高晉的過甚接觸而煩惱而自卑。高晉作為我們這群孩子的首領(lǐng)人物,“我”在面對他是本身便存在著自信不足,他是頭領(lǐng)“我”是戰(zhàn)士,我不想也不愿意去越級。而米蘭呢,“我”是她的什么?朋友?還是小弟弟?這兩個人在我們這個群體里突出而高大,似乎他們的結(jié)合看上去是那么順其自然,那“我”我呢?“我”是什么?“我”只是這個群體里默默無聞的一個,“我”愛著米蘭,將自己的一切都獻給了這段關(guān)系,“我”雖然從來沒敢奢望米蘭對我能有什么,但是我不能接受她與其他男人的結(jié)合,“我”雖然并不希望回報,但潛意識中我已經(jīng)將她作為了自己的附屬品,當(dāng)然其實或許“我”根本是附屬于她的,我無力控制她,哪怕一個微笑。我允許別的男人愛她,但不允許她愛別的男人。“我”越愛米蘭,就越自卑,就越怕他愛上其他男人,當(dāng)他愛上其他男人之后,我將更加自卑,這恐怕已經(jīng)不是屈辱感,我不敢憤怒,我只剩下自卑了。
在面對同伴群體的時候,主人公的心理感受也十分被動和敏感?!八麄冊谡勁?,這是個新話題……我感到了一種脫離組織的孤單和落伍于潮流的悲哀”。很顯然,在同伴們開始討論“女人”這個話題時,“我”的性意識還并沒有啟蒙,“我”在別人大方面對于北蓓的時候時候內(nèi)心其實還是緊張膠著甚至有些不能自持的,于北蓓摟著我抽煙時貼近我的臉讓我心跳不已,我假裝和她開著玩笑,但這些玩笑是我自己說起來都心驚膽戰(zhàn)的。我需要極力掩飾這種慌張,因為我處在這個群體之中,其他伙伴都已經(jīng)開始熟悉了“女人們”,我也必須熟悉。
還有那次驚心動魄的胡同之戰(zhàn),在從高晉口中得知“戰(zhàn)斗”消息后,其實我何嘗不為之感到激動,當(dāng)時的我正為前一天在派出所的差勁表現(xiàn)而懊悔不已,我覺得我給自己和伙伴們丟了人,我為這件事自卑,我覺得在朋友中跌了面子、失了集體的尊嚴(yán),生怕自己配不上這個群體。于是在聽到“戰(zhàn)斗”消息后,我表現(xiàn)出不自然和不能自已的激動勇猛,似乎我必須在“戰(zhàn)斗”中表現(xiàn)出自我催眠式的衷心和投入,“假模假式”做出該有的樣子,才能平衡自己的狀態(tài)。因此在戰(zhàn)斗中,在別人都停手后,我還對那個挨打的孩子下著狠手,成為戰(zhàn)役中“手最黑”的那一個?!啊畡e人都撤了你在在那兒打,手夠黑的。我驕傲地挺著胸脯微笑著,一邊吹噓著一邊偷眼去瞧笑瞇瞇望著我的于北蓓”我必須用這樣的方式才能表現(xiàn)出自己的存在,我需要大家的稱贊,尤其是女性的贊賞,我需要這種稱贊才能獲得存在感,這是一種深深的自卑表現(xiàn)。我已經(jīng)失去了自我,只有在別人的肯定中,才能夠自我確認(rèn)。
這種屈辱感和自卑感來自幾個方面,首先最明顯的是男孩兒青春期脆弱的神經(jīng),處在青春期的孩子神經(jīng)開始變得敏感和豐富,不得不說我是個情商非常高的孩子,在青春期,我感受到了過去感受不到的細致情感,我能夠看清別人對我的態(tài)度,尤其是——我過去沒有感受過的——女性的態(tài)度。我需要高晉等人對我的肯定,但更重要的,是要在于北蓓和米蘭面前表現(xiàn)的勇猛和獨樹一幟,這是一種性意識的啟蒙,也是動物本性的暴露,我開始意識到男性和女性的不同,并且開始十分在意自己在異性眼中的形象,開始樂于在異性面前表現(xiàn)自我。不得不說,這種證明自我的性意識,給青春期的我,帶來了極大的壓力。
另外,這種自卑感的源泉還有另外一個十分重要的方面,就是作為大院子弟的我,對于階級和等級意識的敏感。就像王朔在另一篇小說《許爺》中所寫到的。就像小說中的許爺一輩子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盡力表現(xiàn)自己一樣,這并不是自信的,而是自卑的表現(xiàn),因為自知不如別人,所以便更要想盡一切辦法,在比自己強的同伴面前,表現(xiàn)得出色,哪怕這種表現(xiàn)的手段十分拙劣和幼稚。但是,《動物兇猛》中,“我”的父親也是軍官,在這個大院中的軍銜并不低人一等,那我的這種等級意識下的自卑是從何而來呢?究其原因,這自卑感來源自他們與生俱來的驕傲感。在上世紀(jì)五六十年代的中國,毫無疑問,大院子弟成為這個社會中十分“精英”的一部分群體,他們的父輩都是來個各地的帶有官階的軍人,他們從小生活在大院中,有自己的幼兒園、學(xué)校和社交圈子,他們似乎來自中央,很少和“地方”上的“老百姓”接觸,他們說著和南城不一樣的北京話,有著極強的驕傲感??墒?,自傲的人往往更容易自卑,當(dāng)他處在一個比自己更強大的環(huán)境中時,從小習(xí)慣的與生俱來的高傲地位被消解,自己賴以安置的存在感驕傲感也瞬時間瓦解,這時候如果不能很好地自我調(diào)節(jié),就容易產(chǎn)生強烈的自卑感。毫無疑問,在我的心目中,高晉作為這個群體的領(lǐng)袖,有著我不可撼動的地位,而在面對女性時情感上的纖弱,又讓我將自己處于被動的地位,而當(dāng)這兩者結(jié)合,即高晉和米蘭走到一起之后,我產(chǎn)生深深的、不能自持的自卑感和屈辱感,從而對米蘭,這個我曾經(jīng)的“附屬品”產(chǎn)生源自動物本能的報復(fù),就可想而知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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