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容摘要:通過考釋敦煌寫本P.2966、P.3363《籯金》的內(nèi)容、分卷及篇目可知:這兩種寫本應(yīng)是同一種《籯金》的不同抄本;百篇五卷的卷次分布不是按照內(nèi)容進(jìn)行劃分,而是按照規(guī)模平衡劃分;從殘存的事例附注內(nèi)容可知,敘述文字與唐李若立編著《籯金》(S.2053V等)、敦煌張景球改編《略出籯金》(P.2537等)都不一樣,應(yīng)該是吐蕃時期敦煌陰庭誡改編《籯金》的抄本。
關(guān)鍵詞:敦煌寫本;P.2966;P.3363;《籯金》;陰庭誡
中圖分類號:G256.1 文獻(xiàn)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0-4106(2014)06-0082-09
敦煌寫本類書《籯金》共有十個卷號,即P.3363、P.2537、 S.4195、 S.5604、 P.3907、 S.2053V、 P.3650、P.2966、S.7004、P.4873,題署唐李若立撰。對《籯金》的研究,學(xué)術(shù)界已有較多的成果,包括李強(qiáng)的博士學(xué)位論文《敦煌寫本籯金研究》[1]以及對單篇文獻(xiàn)的考釋和文獻(xiàn)箋校等[2-9]。目前的結(jié)論是:這十個卷號的《籯金》可分為李若立原作之《籯金》、陰庭誡刪節(jié)之《籯金》、張景球改編之《略出籯金》和《籯金字書》。其中,S.2053V和S.5604經(jīng)研究是唐李若立的編著本,P.2537、P.3650等兩個卷號是張景球改編而成的《略出籯金》,P.4873、S.5604為陰庭誡刪節(jié)之《籯金》,那么P.2966和P.3363是哪種寫本呢?
P.2966前后殘缺,冊頁裝,是一頁的正反面抄寫。雖然這篇文書僅僅保留有一片,但是卻提供了其他敦煌寫本《籯金》沒有的重要信息,對于我們研究敦煌寫本《籯金》非常重要。這片《籯金》殘葉,抄寫《籯金》起自第二十一篇,結(jié)束于第二十二篇,僅保留第二十一篇和第二十二篇的事例附注,而敘部分殘缺。通過這篇文書的記載,可以得知流傳于敦煌地區(qū)的類書《籯金》寫本的第二卷的篇名、起自哪些篇、結(jié)束于哪些篇。其次還可以看出,《籯金》在敦煌地區(qū)的流傳有不同的抄本,分卷也不同。敦煌寫本《籯金》大多數(shù)是第一卷的抄本,第二卷之后就很少了,P.2966為研究敦煌寫本《籯金》提供了一種新的材料。
一 敦煌寫本《籯金》P.2966和
P.3363殘卷釋錄及作者考釋
P.2966《籯金》前后殘缺,卷首殘存“籯金卷第二”,得知這是《籯金》第二卷的內(nèi)容。為了便于學(xué)術(shù)界研究,我們將這篇文書釋錄如下:
(前缺)
籯金卷第二。凡列十二篇。
駕行廿一、刺史廿二、別駕廿三、縣令廿四、隱逸廿五、褒譽(yù)廿六、七賢廿七、明德廿八、賢智廿九、朋友三十、仁孝卅一、父母卅二、兄弟卅三、夫婦卅四、美女卅五、丑女卅六、男女卅七、子孫卅八、富貴卅九、名位卌。
駕幸篇第廿一
宣游 天子欲出行,先須告內(nèi)外百司,然后出。乘時 人主出巡,必須乘四時,不擾于人。巡省方 天子省巡四方,以視萬性(姓),去必有方爾。虹旗 天子旌旗,當(dāng)圖以虹蜺象鳳。鳳鑰 禁鑰,象鳳皇(凰)而置。鑾輿 天子輦皆以鑾鈴振響。鳳蓋 天子傘蓋象鳳皇(凰)飛騰作。繡轂 天子車駕,以錦繡飾。雕輿 天子輦必雕鏤龍鳳為文繡。龍辀 天子乘流,必以舟船,為龍鵠,為象也。鳳軫 亦天子所乘車駕之號。
星陣 天子所出必排御仗,象天之星宿為之。天行 順黃道而行幸,星陣天行。出《甘泉賦》。千乘雷動,萬騎云奔 事出《長楊賦》,皆天子御仗。風(fēng)伯清塵,雨師灑路 事出班固《東京賦》、張衡《西京賦》,具述。岳鎮(zhèn)、泉停 出《上林》、《籍田》賦,言天子每出游巡幸,所頓止如水潢貌,湛然安靜。
敘曰:出豫宣游,著自連山之卦夏名亦為連山,占天子出卦,雲(yún)為頓止,豫幸之卦;省方巡陟,形于大麓之篇山□之名。璿臺逸夏帝之游,飛轂瑤池,賞玩周王之宴,八駿騰鑣,共寄芳林之興,亦有訪道襄城,幾勞軒駕,尋仙始射,屢暢堯心,奔雷與鳳軫爭喧,飛霓共虹旗飏,千乘萬騎,命風(fēng)伯以清塵,雷動云移,先雨師而灑路,高皇入沛,還興猛士之歌,武帝游汾,即動秋風(fēng)之詠,集八屯之明騎,岳鎮(zhèn)泉停,驅(qū)七華之雄兒,天行星陣,轟■隱填,轟■隱填。
刺史篇第廿二
刺史 古者刺史,謂之諸侯,所封千里,分符專城。百城 刺史管一百之城,以象天之雷也。
六條漢書薛宣為刺史,上六條政校(教)以理人民,一先戒心,二敦教化,四分地利,三舉賢良,五恤刑獄,六均賦役。謂六條教,天子賞之。
二天 前漢刺史蘇章為冀州太守,初之郡,乃招故人,故人至,莫非同之,共求百姓之患,仁人喜荷,故號二天,言重天。 十部
里(理)郡有十部政教以人民也。部竹 亦政教也。分苻分竹 并佩印之說,二事體同。 捐駒
漢孔奮為涼州刺史清廉,所將騍馬,在任生駒,下任之日,留下其駒在槽。人吏送之,奮曰:吾來時無此馬駒,此屬涼州,吾終不要。百姓所率牛馬餞送,一無所取,并還人吏而去。棄犢 后漢[時]苗為淮南太守,秩滿,家牛生牘,留付所由而去。
全羊[漢宋均為太守,郡內(nèi)煞羊,淫祀于神,人若先食肉者]病作羊鳴,至郡下令,禁斷煞羊淫祀,百姓初怨,后神不能為禍。伐枳
(后缺)[10]
敦煌寫本P.3363《籯金》僅存序文及卷第一前十四篇的篇目,之下未抄完,前題“籯金一部,小室山處士李若立撰”。序文之后抄有第一卷篇目:“帝德篇第一、諸君篇第二、諸王篇第三、公主篇第四、東都篇第五、西京篇第六、明堂篇第七、功臣篇第八、輔相篇第九、侍中篇第十、文昌篇第十一、御史篇第十二、公卿篇第十三 諸侯篇第十四(未抄完)?!薄靶 睉?yīng)為“少”之誤?,F(xiàn)將其抄錄如下:
籯金一部并序。小室山處士李若立撰。
蓋聞經(jīng)略百王之書,總聯(lián)千載之善,固有八索九丘,三墳五典,然而述作多門,眾制鋒起,其流甚廣,厥類彌繁,竟炫彫蟲,爭崇培蟻,遂使玄黃異質(zhì),花葉隨分,言談?wù)呔科漕},探賾者罕窮其目。若立雖乏光容,無能自衒,早游鳣序,頗踐鯉庭,躬承闕里之言,伏奉閨門之訓(xùn),每至壇花發(fā)彩,閱禮而入緇幃;市葉舒陰,敦書而升絳帳。尋師千里,訪道七州,希括羽之功,就籯金之業(yè)。宣尼四絕,志切慕焉;董子三余,心非所向。于是采摭諸經(jīng),參詳眾史,纂當(dāng)時之行事,緝隨物之恒務(wù),庶無煩博覽,而卒備時須,舉其宏綱,撮其機(jī)要,合成百篇,分為五卷,先錄其事,后敘文,名之籯金,錄云耳。
帝德篇第一、諸君篇第二、諸王篇第三、公主篇第四、東都篇第五、西京篇第六、明堂篇第七、功臣篇第八、輔相篇第九、侍中篇第十、文昌篇第十一、御史篇第十二、公卿篇第十三 諸侯篇第十四(后缺)。[11]
P.3363的意義和價值在于表明了《籯金》每卷規(guī)模和形式。對比這兩個卷號,可以看出,如果在P.3363帝德篇第一之前補(bǔ)上:“籯金卷第一。凡列二十篇”,那么這兩個卷號的格式就完全一樣。說明他們是同一個寫本的不同抄本而已。
根據(jù)前人的研究的成果,敦煌寫本類書《籯金》有三種寫本,第一是唐李若立編著《籯金》。雖然敦煌寫本《籯金》前部都題有“籯金一部并序,少室山處士李若立撰”,這也只是表明這些《籯金》的最初撰寫者是李若立。李若立編著《籯金》的初衷都在其序文寫了,就是以前編撰典籍述作多門分類繁瑣,“言談?wù)吣科漕},探賾者罕窮其目”,“于是采摭諸經(jīng),參詳眾史,纂當(dāng)時之行事,緝隨物之恒務(wù),庶無煩博覽,而卒備時須,舉其宏綱,撮其機(jī)要”,目的就是一部簡略的類書。而后來陰庭誡、張景球在其基礎(chǔ)上又略出其本,于是就有了另外兩個寫本。但無論是陰庭誡之《籯金》,還是張景球之《籯金》,在前面署名的只有李若立一人而已。這樣看來,最初李若立編著本還是比較繁瑣的,沒有達(dá)到簡略的目的,因此現(xiàn)存的敦煌寫本《籯金》其中最為豐繁的就是李若立的原著本;而張景球改編的《略出籯金》,以十七篇為一卷進(jìn)行分卷,就是說序文雖然不變,還是百篇五卷,但是每卷只有十七篇,全書規(guī)模也不足百篇了。如果我們排除這兩個寫本既不是李若立原著本也不是張景球改編本,那么毫無疑問,他們就是敦煌陰庭誡改編本,最大特點(diǎn)就是規(guī)模雖小但是還保留百篇五卷的結(jié)構(gòu),且每卷包含二十篇。
二 敦煌寫本《籯金》P.2966和
P.3363殘卷分卷及篇目問題
敦煌寫本P.2966《籯金》殘卷:“籯金卷第二,凡列十二篇……”按照百篇五卷、每卷二十篇的結(jié)構(gòu),其中“十二”為“二十”之誤,應(yīng)該是《籯金》卷第二的內(nèi)容,即第二十一至四十的二十篇,這是當(dāng)時抄寫的錯誤。
那么敦煌寫本《籯金》每卷的規(guī)模有多大,內(nèi)容是什么,是平均分卷還是根據(jù)內(nèi)容多少分卷呢?P.3363、 P.3907、 P.2537、 P.4873、 S.5604等記載的是敦煌寫本《籯金》第一卷的內(nèi)容,但都是殘卷,保存的內(nèi)容多寡不一。P.3907是冊頁裝,第一頁之后缺失第二頁,第三頁之后,諸君篇第二和功臣篇第八之間殘缺,這樣P.3907就保存有序的前半段,帝德篇第一的敘文部分,諸君篇第二的事例附注和敘文前半部分,明堂篇第七敘文的后邊部分,功臣良將篇第八事例附注的前半部分,輔相篇第九敘文的后半部分,侍中篇第十事例附注前半部分,從中看不出來第十篇之前有分卷跡象。P.4873僅僅保存了社稷篇第十七敘文的后半部分和忠諫篇第十八事例附注前半部分。S.5604《籯金》寫本雖然也是冊頁裝,書寫比較潦草、錯訛較多之外,內(nèi)容也要比P.2966、P.3363豐富很多。S.5604保存有序及帝德篇第一、諸君篇第二、諸王篇第三、公主篇第四、東都篇第五事例附注前半部分。能夠說明《籯金》第一卷都包括那些篇目的只有P.2537,P.2537是張景球改編而成的《略出籯金》抄寫本,基本保留了敦煌寫本《籯金》父母篇第三十之前的內(nèi)容。根據(jù)P.2537的記載,《籯金》前二十篇的篇名是:帝德篇第一、諸君篇第二、諸王篇第三、公主篇第四、東都篇第五、西京篇第六、明堂篇第七、功臣篇第八、輔相篇第九、侍中篇第十、文昌篇第十一、御史篇第十二、公卿篇第十三、諸侯篇第十四、大夫篇第十五、君臣篇第十六、社稷篇第十七、忠諫篇第十八、離宮別館篇第十九、侍衛(wèi)篇第廿、駕幸篇第廿一、剌史篇第廿二、別駕長史司馬篇第廿三、縣令篇第廿四、隱逸篇第廿五、褒譽(yù)篇第廿六、七賢篇第廿七、朋友篇第廿八、仁孝篇第廿九、父母篇第卅等,而在第十八篇之前有這樣一段文字:
籯金卷第一。 宗人張球?qū)?,時年七十五。
籯金卷第二。
忠諫篇第十八。
很顯然這不是錯寫或者誤寫,而是說明張景球在改編《籯金》時將籯金的規(guī)模很可能包括篇目都進(jìn)行了必要的壓縮,以前十七篇為第一卷。其次我們從篇名來看,各卷也不是按照內(nèi)容來分卷的。因?yàn)槿绻凑諆?nèi)容,從駕幸篇廿一之前都屬于記載中央政府的,可以歸為一類,而不是將前十七篇?dú)w為一類。從這段記載看,抄寫者在第十七篇末尾寫上“籯金卷第一”,表明第一卷就到這里結(jié)束。之后又寫上“籯金卷第二,忠諫篇第十八”,說明第二卷從第十八篇開始。
P.2537保存了《籯金》第一卷的全部。P.3363記載了敦煌寫本《籯金》第一卷的規(guī)模、起止篇數(shù)和篇名等。P.2966記載了敦煌寫本《籯金》第二卷包括的內(nèi)容以及每篇的篇名。S.2053V《籯金》殘存有駕幸篇第廿一敘文、刺史篇第廿二、別駕長史司馬篇第廿三等三篇。
從P.2966、P.4873的格式看,如果在P.3633序文之后補(bǔ)上“《籯金》卷第一,凡二十篇”,再參考P.2537、P.3650等即可證實(shí)李若立編著《籯金》時每卷之前會首先說明這是第幾卷,有多少篇目。敦煌寫本《籯金》的分卷,基本上都是如此。也就是說,無論是李若立編著本,還是陰庭誡和張景球刪節(jié)本,結(jié)構(gòu)都是百篇五卷。根據(jù)現(xiàn)存的內(nèi)容和抄寫方式推測李若立編著《籯金》的大致規(guī)模以及各卷撰寫內(nèi)容和撰寫格式,其原貌應(yīng)如下:
籯金一部并序。少室山處士李若立撰
蓋聞經(jīng)略百王之書,總聯(lián)千載之善,固有八索九丘,三墳五典,然而述作多,門眾制鋒起,其流甚廣,厥類彌繁,竟炫雕蟲,爭崇培蟻,遂使玄黃異質(zhì),花葉殊分,言談?wù)吣科漕},探績者罕窮其目。若立雖乏光容,無能自銜,早游鳣序,頗踐鯉庭,躬承闕里之言,伏奉閨門之訓(xùn),每至壇花發(fā)彩,閱禮而入緇幃,市葉館陰,敦書而升絳帳,尋師千里,訪道七州,希括羽之功,就籯金之業(yè)。宣尼四絕,志切慕焉,董子三余,心非所向。于是采摭諸經(jīng),參詳眾史,纂當(dāng)時之行事,緝隨物之恒務(wù),庶無煩博覽,而卒備時須,舉其宏綱,撮其機(jī)要,合成百篇,分為五卷,先錄其事,后敘文,名之籯金,故云錄耳。
【籯金卷第一,凡列二十篇】
帝德篇第一、諸君篇第二、諸王篇第三、公主篇第四、東都篇第五、西京篇第六、明堂篇第七、功臣篇第八、輔相篇第九、侍中篇第十、文昌篇第十一、御史篇第十二、公卿篇第十三 諸侯篇第十四、[大夫篇第十五、君臣篇第十六、社稷篇第十七、忠諫篇第十八、離宮別館篇第十九、侍衛(wèi)篇第廿]。
[帝德篇第一]
(中略)
籯金卷第二。凡列二十篇。
駕行廿一、刺史廿二、別駕廿三、縣令廿四、隱逸廿五、褒譽(yù)廿六、七賢廿七、明德廿八、賢智廿九、朋友三十、仁孝卅一、父母卅二、兄弟卅三、夫婦卅四、美女卅五、丑女卅六、男女卅七、子孫卅八、富貴卅九、名位四十。
駕幸篇第廿一
(中略)
籯金卷第三,凡列二十篇。
……佛法篇第卌八……[西戎篇第五十二]、南蠻篇第五十三、北蕃篇第五十四、戰(zhàn)陣篇五十五、元戎篇第五十六、六軍篇第五十七、盜賊篇第五十八……
籯金卷第四,凡列二十篇。
……
籯金卷第五,凡列二十篇。
……
籯金一部。
三 敦煌寫本《籯金》P.2966和
P.3363殘卷內(nèi)容考釋
敦煌寫本類書P.2966《籯金》抄本事例附注保留有駕幸篇第廿一和刺史篇第廿二,駕幸篇中保留宣游、乘時、巡省方、虹旗、鳳鑰、鸞輿、鳳蓋、秀轂、雕輿、龍辀、鳳軫等16個事例附注,刺史篇中殘存有刺史、白城、六條、二天、十部、部竹、分符分竹、捐駒、棄犢、全羊、伐枳等11個事例附注。P.2537《略出籯金》駕幸篇事例與之完全一樣,但是附注文字出入很多,對比見表1。
從中可以看出,這兩個卷號記載的事例一樣,唯有附注部分不僅敘述文字不同,而且有些敘述的意思都有了改變。就是說張景球自負(fù)于自己的學(xué)識,在改編唐李若立編著的《籯金》時,根據(jù)自己的理解對原來附注進(jìn)行了隨意刪改,力圖簡練達(dá)意。
S.2053V《籯金》也記載有刺史篇,就其事例來說,與P.2966接近,但是附注內(nèi)容與P.2537《略出籯金》和P.2966《籯金》刺史篇文字完全不一致,現(xiàn)在將S.2053V刺史篇第廿二事例附注與P.2537《略出籯金》比較,通過比較我們從中可以看出二者之間的聯(lián)系和異同(表2)。
從以上所列舉內(nèi)容分析,P.2966、P.2537、S.2053V三個卷號的《籯金》抄本事例基本相同,而附注部分幾乎沒有一條的文字能夠完全對應(yīng)上的,大多數(shù)是意思一樣,但敘述文字不同,更有甚者,出處原典一致,但意義完全不同。
比如“刺史”,管千里百城,肯定不是唐代的刺史,應(yīng)當(dāng)是指漢魏晉時期的刺史,才有千里百城的管轄范圍;作為皇帝的耳目的刺史,只能是漢代具有監(jiān)察性質(zhì)的刺史。“二天”附注引用蘇章事例,根據(jù)《后漢書·蘇章傳》:“蘇章字孺文,扶風(fēng)平陵人也……順帝時,遷冀州刺史。故人為清河太守,章行部案其奸臧。乃請?zhí)?,為設(shè)酒肴,陳平生之好甚歡。太守喜曰:‘人皆有一天,我獨(dú)有二天。章曰:‘今夕蘇孺文與故人飲者,私恩也;明日冀州刺史案事者,公法也。遂舉正其罪。州境知章無私,望風(fēng)畏肅?!盵12]《籯金》編者所引二天典故,已與《蘇章傳》記載相去甚遠(yuǎn)。因此可以推測,他們都沒有依此原典,而是根據(jù)他人編撰的類書等改編而成,使附注嚴(yán)重失真?!傲鶙l”附注,明確記載為漢代薛宣,我們查閱《漢書·薛宣傳》根本沒有相應(yīng)的記載,只有唐代顏師古注中說“刺史所察,本有六條,今則踰越故事,信意舉劾,妄為苛刻也。六條解在《百官公卿表》?!盵13]就是說薛宣不但沒有上六條監(jiān)察地方,而是破壞了這一制度。其次《漢書·百官公卿表》所記載的六條也與《籯金》不一致,記載:“武帝元封五年初置部刺史,掌奉詔條察州,秩六百石,員十三人?!睅煿旁唬骸啊稘h官典職儀》云刺史班宣,周行郡國,省察治狀,黜陟能否,斷治冤獄,以六條問事,非條所問,即不省。一條,強(qiáng)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強(qiáng)凌弱,以眾暴寡。二條,二千石不奉詔書遵承典制,倍公向私,旁詔守利,侵漁百姓,聚斂為奸。三條,二千石不卹疑獄,風(fēng)厲殺人,怒則任刑,喜則淫賞,煩擾刻暴,剝截黎元,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祅祥訛言。四條,二千石選署不平,茍阿所愛,蔽賢寵頑。五條,二千石弟子恃怙榮勢,請托所監(jiān)。六條,二千[石]違公下比,阿附豪強(qiáng),通行貨賂,割損正令也?!盵13]741-742六條內(nèi)容來自于《周書·蘇綽傳》載蘇綽所上“六條詔書”為:其一,先治心;其二,敦教化;其三,盡地利;其四,擢賢良;其五,卹獄訟;其六,均賦役[14]。
“捐駒”條事例附注記載孔奮為涼州刺史所乘馬生駒,離任時捐給涼州,官吏斂送牛馬也一無所取。三個卷子雖文字不一樣,但是所敘述內(nèi)容一樣。根據(jù)《后漢書·孔奮傳》:“孔奮字君魚,扶風(fēng)茂陵人也……遭王莽亂,奮與老母幼弟避兵河西。建武五年,河西大將軍竇融請奮署議曹掾,守姑臧長。八年,賜爵關(guān)內(nèi)侯……隴蜀既平,河西守令咸被征召,財貨連轂,彌竟川澤。唯奮無資,單車就路。姑臧吏民及羌胡更相謂曰:‘孔君清廉仁賢,舉縣蒙恩,如何今去,不共報德!遂相賦斂牛馬器物千萬以上,追送數(shù)百里。奮謝之而已,一無所受?!盵12]1098-1099孔奮沒有擔(dān)任過涼州刺史,僅出任姑臧長,就是姑臧縣的長官,相當(dāng)于縣令。時間是兩漢之間,當(dāng)時的涼州不在武威,即今天天水一帶。其次典故出入很大,從其傳中看是其離任赴中原時姑臧吏民羌胡賦斂牛馬相送一無所受,而沒有捐駒一事。顯然,捐駒附注不是作者直接從《孔奮傳》中采集而來,應(yīng)當(dāng)是從編撰著作中搜集。
“棄犢”附注,同捐駒一樣,《三國志·魏書·常林傳》注引《魏略》曰:“時苗字德胄,鉅鹿人也……出為壽春令,令行風(fēng)靡……又其始之官,乘薄軬車,黃牸牛,布被囊。居官歲余,牛生一犢。及其去,留其犢,謂主簿曰:‘令來時本無此犢,犢是淮南所生有也。 群吏曰:‘六畜不識父,自當(dāng)隨母。苗不聽?!盵15]時苗擔(dān)任的是壽春令而不是淮南太守。
其次“全羊”附注,《后漢書·宋均傳》言其調(diào)補(bǔ)辰陽長,“其俗少學(xué)者而信巫鬼,均為立學(xué)校,禁絕淫祀,人皆安之?!钡惠d本則內(nèi)容,出處待考。宋均初任太守是由上蔡令“遷九江太守。郡多虎暴,數(shù)為民患,常募設(shè)檻穽而猶多傷害。均到,下記屬縣曰:‘夫虎豹在山,黿鼉在水,各有所托。且江淮之有猛獸,猶北土之有雞豚也。今為民害,咎在殘吏,而勞勤張捕,非憂恤之本也。其務(wù)退奸貪,思進(jìn)忠善,可一去檻穽,除削課制。其后傳言虎相與東游度江。中元元年,山陽、楚、沛多蝗,其飛至九江界者,輒東西散去,由是名稱遠(yuǎn)近??e倏h有唐、后二山,民共祠之,眾巫遂取百姓男女以為公嫗,歲歲改易,既而不敢嫁娶,前后守令莫敢禁。均乃下書曰:‘自今以后,為山娶者皆娶巫家,勿擾良民。于是遂絕。”[12]1411-1413宋均歷任東海、潁川、河內(nèi)諸郡,都不見載全羊事跡,本條記載當(dāng)有誤。又《后漢書·第五倫傳》記載第五倫為會稽太守:“會稽俗多淫祀,好卜筮。民常以牛祭神,百姓財產(chǎn)以之困匱,其自食牛肉而不以薦祠者,發(fā)病且死先為牛鳴,前后郡將莫敢禁。倫到官,移書屬縣,曉告百姓。其巫祝有依托鬼神詐怖愚民,皆案論之。有妄屠牛者,吏輒行罰。民初頗恐懼,或祝詛妄言,倫案之愈急,后遂斷絕,百姓以安?!?[12]1397《籯金》全羊典故很可能根據(jù)《第五倫傳》記載之全牛事跡改編而來,因?yàn)槌伺Q蛑畡e外,典故情節(jié)基本一樣。第五倫與宋均在《后漢書》為同一卷,《籯金》編者誤將第五倫事跡列之于宋均名下,而又將牛錯記作羊。
從以上的考釋中我們得知,第一、敦煌寫本P.2966、P.3363是同一種《籯金》的不同抄本,他們都有共同的特點(diǎn),就是每卷之前都抄寫《籯金》卷第幾凡列二十篇以及這二十篇的篇目;第二、百篇五卷的卷次分布不是按照內(nèi)容進(jìn)行劃分的而是按照規(guī)模平衡劃分的,根據(jù)敦煌寫本中保存的《籯金》殘卷得知其前兩卷包括的篇目內(nèi)容和第三卷的部分篇目內(nèi)容,第四卷和第五卷都有哪些篇目我們不得而知,這些只有等待敦煌文獻(xiàn)的進(jìn)一步刊布去解決;第三、從殘存的事例附注內(nèi)容,敘述文字與唐李若立編著《籯金》如S.2053V、敦煌張景球改編《略出籯金》如P.2537都不一樣,他們之間也不一樣。但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缺點(diǎn),就是主要事例附注都不是取材于原典,往往張冠李戴,牽強(qiáng)附會,特別是他們之間就所犯的錯誤都一樣,說明取材來源是一樣的。經(jīng)過我們研究認(rèn)為,這基本就是吐蕃時期敦煌陰庭誡改編的《籯金》抄本,這次改編主要是修改文字,壓縮事例附注部分內(nèi)容,但是外觀上還基本保存了《籯金》百篇五卷的規(guī)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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