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如何看待《貞觀政要》,歷代學者有不同觀點。整理《貞觀政要集論》的戈直,對該書的評價極高。他說:“夫二帝三王之事尚矣,兩漢之賢君六七作,何貞觀之政獨赫然耳目之間哉?蓋兩漢之時世已遠,貞觀之去今尤近,遷、固之文,高古爾雅,而所紀之事略,吳氏之文,質樸該瞻,而所紀之事詳。是則太宗之事章章較著于天下后世者,豈非此書之力哉!夫太宗之于正心修身之道,齊家明倫之方,誠有愧于二帝三王之事矣,然其屈己而納諫,任賢而使能,恭儉而節(jié)用,寬厚而愛民,亦三代以下絕無而僅有者也。后之人君,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豈不交有所益乎?”這段話,不僅點明了該書的帝王讀本性質,而且指出了該書的基本思想體系。
從史學角度看,吳兢是正宗史家,所著《貞觀政要》共十卷四十篇,篇目分別是《君道》《政體》《任賢》《求諫》《納諫》《君臣鑒戒》《論擇官》《論封建》《論太子諸王定分》《論尊師傅》《教戒太子諸王》《規(guī)諫太子》《論仁義》《論忠義》《論孝友》《論公平》《論誠信》《論儉約》《論謙讓》《論仁惻》《慎所好》《慎言語》《杜讒佞》《論悔過》《論縱奢》《論貪鄙》《崇儒學》《論文史》《論禮樂》《務農》《論刑法》《論赦令》《論貢獻》《辯興亡》《議征伐》《議安邊》《論行幸》《論畋獵》《論災祥》《論慎終》。從篇目可以大致看出其內容,全書可以與其他唐初史料對讀互證,書目編排具有明確的實用性質,較為全面地反映了唐初的治國理念和具體措施的體系結構。
《貞觀政要》最主要的內容就是君道。關于君道,位居第一的是統(tǒng)治的正當性。唐太宗遵從歷代儒家強調的民本原則。他說:“為君之道,必須先存百姓。若損百姓以奉其身,猶割股以啖腹,腹飽而身斃?!保ā毒馈罚┧裕鞅仨毷敲癖姷目??!叭舭蔡煜?,必須先正其身,未有身正而影曲,上治而下亂者。”(同上)
關于君主的明暗區(qū)分,魏徵有一段名言:“君之所以明者,兼聽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边@種論證,不需要復雜的推理,大量經驗事實就足以說明問題?!叭司媛牸{下,則貴臣不得壅蔽,而下情必得上通也?!保ā毒馈罚?/p>
唐初君臣,關于治理國家有多種討論,創(chuàng)業(yè)難還是守成難就是議題之一。按照房玄齡的觀點,創(chuàng)業(yè)打天下出生入死,難度較大;而按照魏徵的觀點,創(chuàng)業(yè)時社會衰亂,民心思治,難度不大,守成之時,最易驕逸奢侈,社會矛盾激化和弊端累積,會給王朝帶來致命之害,所以守成最難。這種討論,實際上是把“馬上得之不能馬上治之”的前代經驗,加以操作性論證。所謂“貞觀之治”,正是建立在這種“如履薄冰,如臨深淵”的自我約束之上。魏徵的進諫,就以此為據(jù),不停地在唐太宗耳邊提醒:謹防重蹈隋煬帝的覆轍?!坝猩剖颊邔嵎?,能克終者蓋寡,豈取之易而守之難乎?”“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載舟覆舟,所宜深慎,奔車朽索,其可忽乎!”(《君道》)
君王的一言一行,影響巨大。唐太宗的長處在于他具有一定的自我反思精神。他曾經對蕭瑀說,自己打了一輩子仗,對弓箭可以說是內行。但是,他選出的十幾把良弓,拿給真正的內行工匠看,工匠卻說都不是好弓?!澳拘牟徽?,則脈理皆邪,弓雖剛勁而遣箭不直,非良弓也?!笨梢?,自己對弓箭那么熟悉,也未能掌握其中的道理,何況治理國家,則更要小心謹慎(《政體》)。所以,唐太宗有意識地建立中書內省(中書省在皇宮內的辦事地點)的討論咨詢制度,“詔京官五品以上,更宿中書內省,每召見,皆賜坐與語,詢訪外事,務知百姓利害、政教得失焉。”(《政體》)尤其是充分發(fā)揮中書省和門下省的互相制約功能,貞觀三年,他曾嚴厲批評中書和門下“阿旨順情,唯唯茍過,遂無一言諫諍者”的現(xiàn)象,要求“自今詔敕疑有不穩(wěn)便,必須執(zhí)言,無得妄有畏懼,知而寢默”(《政體》)。
既然是帝王的操作手冊,就要對帝王的行為效果作出恰當評價。人們一般認為,隋文帝是勵精求治的典范,他坐朝處理政務,廢寢忘食。唐太宗卻認為,隋文帝的事必躬親是君主的大忌?!按巳诵灾敛於牟幻?。夫心暗則照有不通,至察則多疑于物。又欺孤兒寡婦以得天下,恒恐群臣內懷不服,不肯信任百司,每事皆自決斷,雖則勞神苦形,未能盡合于理。朝臣既知其意,亦不敢直言,宰相以下,惟即承順而已?!保ā墩w》)所以,唐太宗不但以隋煬帝為戒,而且以隋文帝為戒,試圖跳出日理萬機獨斷專行的窠臼,力求君主與股肱大臣的協(xié)力同心,避免君臣猜疑,以君主的不過問具體事務來充分發(fā)揮大臣的作用。
作為治國操作手冊,目標定位十分重要。經過隋末戰(zhàn)亂,魏徵強調,大亂之后易于大治,由此確定了貞觀初期的基本方略。數(shù)年間,就做到了“華夏安寧,遠戎賓服”。盡管這種大治還不穩(wěn)定,而且具有表面性質,但為唐朝政治走上正規(guī)奠定了基礎。
太宗還與魏徵等人多次討論過君臣關系問題。在《貞觀政要》一書中,可以看出唐太宗關于君臣之間治國責任的細微變化。貞觀元年,太宗對大臣說:“正主任邪臣,不能致理;正臣事邪主,亦不能致理。惟君臣相遇,有同魚水,則海內可安。朕雖不明,幸諸公數(shù)相匡救,冀憑直言鯁議,致天下太平?!保ā墩w》)明確宣告要靠大臣進諫匡議治理國家。到貞觀四年,太宗在談到隋朝失誤時說:“非是煬帝無道,臣下亦不盡心。須相匡諫,不避誅戮,豈得惟行諂佞,茍求悅譽?君臣如此,何得不敗?”(《君臣鑒戒》)到了貞觀十六年,已經露出政務倦意的太宗問魏徵說:“或君亂于上,臣治于下;或臣亂于下,君治于上。二者茍逢,何者為甚?”魏徵馬上警告道:“君心治,則照見下非。誅一勸百,誰敢不畏威盡力?若昏暴于上,忠諫不從,雖百里奚、伍子胥之在虞、吳,不救其禍,敗亡亦繼?!逼缌颂诎岛牡≌珙^。太宗還有點不服氣,說,北齊文宣帝高洋荒淫無道,委政于尚書令楊愔,主昏于上,政清于下,不也是治道嗎?魏徵回答道,這不過是勉強補救暴君:“彌縫暴主,救治蒼生,才得免亂,亦甚???。與人主嚴明,臣下畏法,直言正諫,皆見信用,不可同年而語也?!保ā墩w》)實際上暗含著對太宗的告誡。更多的時候,魏徵則明言不同于太宗的觀點。貞觀十一年,太宗同大臣談到衛(wèi)懿公之臣弘演之忠,感嘆說:“今覓此人,恐不可得?!蔽横缌⒓磳Υ鸬溃壕饕员娙藢Υ蟪?,大臣就會以眾人回報君主,以國士待之,方可得到國士之忠的回報?!霸诰Y之而已,亦何謂無人焉?”(《論忠義》)
貞觀時期,最出色的不是老百姓安居樂業(yè),而是統(tǒng)治集團勵精求治。當時的一批大臣,在政務上可圈可點。唐太宗之下,形成了一個強有力的團隊。這個團隊,首推房玄齡和杜如晦,他們兩位以“房謀杜斷”的美譽,成為歷史上少有的配合默契的宰相搭檔。魏徵和王珪,本來是太子建成的謀士,“玄武門之變”后,被唐太宗收入麾下,成為貞觀年間最有名的諫臣。李靖、李勣,則是貞觀時期最有名的將領。值得注意的是,唐太宗對大臣的能力有清醒的認識,認為在治理國家上大臣要承擔其具體的責任,君主最重要的事務,就是發(fā)揮大臣們的才能。唐太宗曾經同王珪討論手下大臣的長短,王珪說:“孜孜奉國,知無不為,臣不如玄齡。每以諫諍為心,恥君不及堯、舜,臣不如魏徵。才兼文武,出將入相,臣不如李靖。敷奏詳明,出納惟允,臣不如溫彥博。處繁理劇,眾務必舉,臣不如戴胄。至于激濁揚清,嫉惡好善,臣于數(shù)子,亦有一日之長?!保ā度钨t》)太宗深然其言,謂之確論。可以說,在用人的操作上,唐太宗做到了讓大臣充分盡職盡責。由此,才有凌煙閣二十四功臣的輝煌業(yè)績。對于虞世南,太宗直接以鐘子期和俞伯牙比喻他們的君臣關系。這很難說沒有作秀的成分,但是,即便是作秀,對大臣的激勵作用是顯著的。
當然,唐太宗作為帝王,使用起權術來也得心應手。對于大將李勣,太宗盡可能予以示惠拉攏,李勣生病,偏方需要胡須灰做藥引子(中醫(yī)稱為血余),太宗就剪下自己的胡須為李勣治病。而到自己臨終之時,他則采取了一個非常措施。對馬上就要即位的高宗說“汝于李勣無恩,我今將責出之。我死后,汝當授以仆射,即荷汝恩,必致其死力?!保ā杜f唐書·李勣傳》)其他一些記載,把這種權術說得更露骨。作為唐初史官,吳兢對這些史料應該了然于胸。但是,在《貞觀政要》中并不取這一史料,這說明,在編寫培訓讀本之時,前人也是很講究“政治正確”的。
馬周的發(fā)現(xiàn),充滿了喜劇色彩。馬周本來是中郎將常何的門客,太宗令百官上書言事,討論政務得失,發(fā)現(xiàn)常何的奏章見識超群,問明寫奏章的是馬周,立即召見,其間四度派人催促,求賢若渴的神態(tài)一覽無遺。但很有意思的是,馬周在政務輔佐和進諫言論上,顯然比不上房杜王魏。太宗之所以對馬周的重視程度超過了他人,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馬周在朝中沒有根基。所以,馬周的進諫中規(guī)中矩,不像魏徵那樣不留面子,但馬周又頭腦清楚見識過人,“有機辯,能敷奏,深識事端,動無不中”(《舊唐書·馬周傳》),在貞觀群臣中還算比較出色。唐太宗重用馬周,是否有平衡房杜一類功臣、魏徵一類刺頭的動機,后人就說不清了。
貞觀年間唐太宗最出色的行為就是求諫和納諫。用太宗自己的話說,就是“人欲自照,必須明鏡;主欲知過,必藉忠臣?!彼仓来蟪歼M諫不容易,對大臣說:“況欲諫諍,必當畏犯逆鱗。所以每有諫者,縱不合朕心,朕亦不以為忤。若即嗔責,深恐人懷戰(zhàn)懼,豈肯更言!”魏徵還從大臣自身的角度分析不能進諫的原因,說:“人之才器各有不同,懦弱之人,懷忠直而不能言;疏遠之人,恐不信而不得言;懷祿之人,慮不便身而不敢言。所以相與緘默,俯仰過日。”(《求諫》)
在納諫方面,給事中張玄素諫修洛陽乾元殿是一個典型。他列舉了不可修繕東都的五條理由,把營造東都說得一無是處,認為其錯誤性質“恐甚于煬帝遠矣”。太宗顯然對這一責難不能接受,反問道:“卿以我不如煬帝,何如桀、紂?”張玄素直接對答說:“若此殿卒興,所謂同歸于亂。”還好,太宗接受了這一諫議,但由此也可以看出進諫和納諫的艱難。對于這種進諫中的激憤和過頭,魏徵說:“自古上書,率多激切。若不激切,則不能起人主之心。激切即似訕謗,惟陛下詳其可否?!保ā都{諫》)
在進諫納諫過程中,有一點需要注意,即防范借諫言謀上位的小人。進諫時危言聳聽是一回事,以進諫為名惡意攻訐是另一回事。貞觀五年,御史權萬紀、李仁發(fā)以“告訐譖毀”,受到太宗的多次接見。魏徵告誡太宗說:“權萬紀、李仁發(fā)并是小人,不識大體,以譖毀為是,告訐為直,凡所彈射,皆非有罪。陛下掩其所短,收其一切,乃騁其奸計,附下罔上,多行無禮,以取強直之名?!边M諫是批評政策,規(guī)勸皇帝,而攻訐是揣摩上意,揭發(fā)隱私。這二者如果不能區(qū)分或把握不當,就會使諫議變味。
魏徵的進諫在貞觀年間最出名,他看準了太宗求名的心理,在進諫上的基本策略是以進為退,以攻為守。貞觀八年,房玄齡、高士廉在路上遇到主管皇宮事務的少府監(jiān)竇德素,問皇宮北門內近來有何營造。太宗知道這件事后,對房玄齡他們說,你們弄清南衙(宰相衙門)的事情就行了,我宮里北門有小小營造,關你何事?玄齡等人只好拜謝。而魏徵則不然,他直接指出唐太宗的指責是錯誤的,房玄齡的拜謝也是錯誤的。正是這種表面上不斷給太宗難堪,才保證了魏徵自己在諫臣中的獨一無二地位。實際上,魏徵已經看到唐太宗的前后變化,貞觀十二年,魏徵對太宗直言道:“貞觀之初,恐人不言,導之使諫。三年已后,見人諫,悅而從之。一二年來,不悅人諫,雖黽勉聽受,而意終不平,諒有難色?!保ā吨敝G》)
對于君主來說,需要以制度規(guī)范方式對官員職責有所厘定,同時在治理國家過程中能夠恰當把握不同角色。魏徵說:“夫委大臣以大體,責小臣以小事,為國之常也,為治之道也。今委之以職,則重大臣而輕小臣;至于有事,則信小臣而疑大臣。信其所輕,疑其所重,將求至治,豈可得乎?又政貴有恒,不求屢易。今或責小臣以大體,或責大臣以小事,小臣乘非所據(jù),大臣失其所守,大臣或以小過獲罪,小臣或以大體受罰。職非其位,罰非其辜,欲其無私,求其盡力,不亦難乎?”(《君臣鑒戒》)如果輕重顛倒,上下顛倒,在最好的情況下,也只會培育出沒有擔當、怕負責任、譎詐萌生、矯偽成俗的風氣。這里的關鍵是君主要信任大臣。魏徵不客氣地指出:“夫上之不信于下,必以為下無可信矣。若必下無可信,則上亦有可疑矣?!保ㄍ希?/p>
關于治國的指導思想,唐太宗的作秀也罷,表演也罷,實際上是要解決一個操作性問題。漢代以來,在指導思想和價值觀念上推崇儒學仁政,但實際操作卻偏好刀筆吏式的刻薄寡恩。唐太宗試圖把價值觀念定位和實際運作配套。如此,就能更好地解答他在“縱囚”等事項上的心機。貞觀之初,他多次說過,“欲專以仁義誠信為治”;“為國之道,必須撫之以仁義,示之以威信,因人之心,去其苛刻,不作異端,自然安靜”。移風易俗的成效,也使唐太宗增添了信心,稱:“朕謂亂離之后,風俗難移,比觀百姓漸知廉恥,官民奉法,盜賊日稀,故知人無常俗,但政有治亂耳?!保ā墩撊柿x》)唐仲友在批注《貞觀政要》時,抱怨太宗講仁義沒有從《大學》《中庸》入手,“太宗言仁義,本乎魏徵之勸,然所謂仁義,乃在制度紀綱而已?!保ā墩撊柿x》)這恰恰說明太宗倡導仁義觀念時的操作性。
為了弘揚忠義,唐太宗先后對那些盡忠于建成、元吉而又不再對現(xiàn)政權造成威脅的將領,作為忠臣義士大加表彰,還有盡忠于隋朝的大將屈突通,也被特意作為忠臣典范。在安葬建成、元吉時,太宗同意建成舊臣魏徵、王珪為前主人送葬(《論忠義》)。通過這種舉措,使忠義之風得以弘揚。
為了完整體現(xiàn)儒家的治國思想,《貞觀政要》也有《孝友》一章,卻十分薄弱。而《公平》一章,則涉及面廣泛。所謂公平,主要包括如何處理秦府舊人和原屬建成、元吉集團人員的關系,皇族與官僚集團的關系,皇帝個人意志和法律規(guī)范的關系等。在不同人員的關系上,唐太宗尤其重視才能,“今所以擇賢才者,蓋為求安百姓也。用人但問堪否,豈以新故異情?”(《論公平》)值得稱道的是,在唐太宗的潛心培育下,貞觀群臣有一批敢逆龍鱗、敢同皇帝叫板的耿直之士。貞觀初年在官員選拔中,發(fā)現(xiàn)有人資歷作偽,太宗大為惱怒,下令資歷詐偽者自首,不自首而被發(fā)現(xiàn),則治以死罪。不久,掌管司法的大理少卿戴胄,把查出來的資歷詐偽者判以流刑。太宗看到判決后很生氣,認為這一判決使自己失信?!半蕹跸码?,不首者死,今斷從法,是示天下以不信矣?!贝麟械幕卮鹗牵骸氨菹庐敿礆⒅?,非臣所及,既付所司,臣不敢虧法?!碧诟鷼猓骸扒渥允胤?,而令朕失信耶?”戴胄并不讓步:“法者,國家所以布大信于天下,言者,當時喜怒之所發(fā)耳。陛下發(fā)一朝之忿,而許殺之,既知不可,而置之以法,此乃忍小忿而存大信,臣竊為陛下惜之?!保ā墩摴健罚┻@個事例,對人治與法治的關系可以作出更深的解釋?!柏懹^之初,志存公道,人有所犯,一一于法??v臨時處斷或有輕重,但見臣下執(zhí)論,無不忻然受納。民知罪之無私,故甘心而不怨;臣下見言無忤,故盡力以效忠?!保ㄍ希?/p>
總體來看,《貞觀政要》以對初唐君臣言行的記錄,展示了他們在治理國家上的不懈努力。到此,儒家管理思想一步步進入操作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