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飛
“《紅樓夢》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個奇跡,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孕育出來的一株閬苑仙葩”,但該書何時何地漂洋過海,流傳到西方各國,直到目前學(xué)界還沒發(fā)現(xiàn)確切的文獻記載。據(jù)日本著名漢學(xué)家大庭脩和著名紅學(xué)家伊藤漱平先生的研究,早在1793年(乾隆58年,日本寬政5年),就有中國南京王開泰寅貳號船載9部18套《紅樓夢》,從浙江乍浦港運往日本長崎。
《紅樓夢》在英語世界的傳播較晚,據(jù)可考察的文獻資料記載,《紅樓夢》始于19世紀初(1812年)由英國來華的傳教士零星譯介成英文,這是《紅樓夢》在英語世界傳播的開始。這一時間距今已有190多年的歷程,如將早期的摘譯計入譯本計算,迄今英文譯本已達到16種,其中摘譯片段7種,節(jié)譯本6種,全譯本(計邦索爾電子本)3種。整個譯介過程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也可稱為摘譯階段:為19世紀初—20世紀20年代,《紅樓夢》譯介在英語世界的濫觴;第二階段也可稱為節(jié)譯階段:20世紀20年代—20世紀50年代,《紅樓夢》譯介在英語世界的興盛期;第三階段為全譯階段:20世紀70年代以后,這也是《紅樓夢》在英語世界譯介的高峰時期。
《紅樓夢》在英語世界最早的譯介始于19世紀初由英國派往中國的傳教士羅伯特·莫里森(Robert Morrison,1781—1834,又譯馬禮遜)。莫里森1781年生于英國諾森伯蘭郡,他出生的時候正是英國大肆在海外進行殖民活動的時代,英國在海外致力開拓航運、擴大貿(mào)易和拓展疆域。他的雙親都是虔誠的基督教徒。受家庭的影響,早年的莫里森勤讀《圣經(jīng)》,17歲時接觸當時英國兩份頗有影響力的宣教刊物,于是產(chǎn)生到海外傳教的念頭,并很快獲得接受,被派往非洲傳教。由于在赴非洲途中屢次遇險,他最終放棄了非洲之行。于是,莫里森決定前往中國傳教。
1807年,年僅26歲的莫里森受倫敦教會的派遣,孤身一人,遠渡重洋,幾經(jīng)輾轉(zhuǎn),后經(jīng)紐約于該年9月來到中國,為了傳教需要,莫里森勤學(xué)漢語并頗有成效。1810年,莫里森著手將《圣經(jīng)》翻譯成中文,并于1813年完成《新約》全部翻譯工作后在廣東出版。這是歷史上第一部中文版《圣經(jīng)》。莫里森在將《圣經(jīng)》譯介成中文的同時,也積極進行中國文化經(jīng)典的英譯。在這方面,莫里森成就卓著。他先后英譯并出版了中國的《三字經(jīng)》(The Three-Character Classic)、《大學(xué)》(The Great Science)、《三教源流》(Account of FOE)、《太上老君》(Account of the Sect TAO-SZU)等。1823年,莫里森又出版了第一部英漢對照字典《華英字典》,并創(chuàng)辦了第一份由外國人編輯的中文雜志《察世俗每月統(tǒng)計傳》(Chinese Monthly Magazine)和后來的《中國叢報》(The Chinese Repository),讓中國人進一步了解和接受圣經(jīng)教義的同時,也讓西方人更多地了解中國的人文地理??梢哉f,莫里森為中英文化交流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是中西文化交流史上的奠基者。
莫里森與《紅樓夢》的淵源始于1812年。是年,莫里森在和友人的書信中,將《紅樓夢》第四回“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蘆僧判斷葫蘆案”中賈雨村和門子關(guān)于英蓮被拐一事的議論翻譯成英文,將譯文附在一封信里寄給英國友人,這是迄今為止發(fā)現(xiàn)的《紅樓夢》走向英語世界最早的足跡。
1815年,莫里森在《華英詞典》614頁解釋“妙”字時,以《紅樓夢》書中人物妙玉和史湘云一句話作為例子來解釋,說妙玉是上好的寶石,是一本叫作《紅樓夢》的小說中的一個女性人物。該句原文為:Meaou Yǔh,the admirable gem,name of one of the female characters in the novel called “the Dreams of the Red Chamber”.這也是迄今能找到有文獻考證的最早的《紅樓夢》書名英譯。史湘云這句帶“妙”字的話是這樣的:湘云笑道:“這山上賞月雖好,總不及近水賞月更妙……”他將這句話譯成: Seaouyun laughing said:“although on the hill the moon shine is good,it is not at all to be compared to the moon shine by the side of water,that is more admirable...”
1816年,莫里森又在澳門出版了《中文會話及凡例》(Dialogues and Detached Sentences in the Chinese Language;with a Free and Verbal Translation in English),該讀本為當時供西人學(xué)習(xí)漢語的語言教材。書中的會話第5篇與第25篇選取了《紅樓夢》第31回賈寶玉和襲人的對話,莫里森將這些對話譯成英文附后?,F(xiàn)摘錄幾句為例:“襲人見了自己吐的鮮血在地,也就冷了半截,想著往日常聽人說,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縱然長命,終是廢人了。想起此言,不覺將素日想著將來爭榮夸耀之心,盡皆灰了;眼中不覺滴下淚來。……二則定要驚動別的人,不如由他去罷?!庇⑽淖g文:“Seǐh-jin,seeing that she vomited blood on the ground,became half cold, She recollected what she had former heard people say,that if a young person spit blood,their lives could not be ensured for a month or a year. Though life should be prolonged,a person was rendered useless. When this occurred to her,she suddenly recollected her former thoughts of future grandour; and seeing them blasted,ere she was aware,the tears started from her eyes,… and another thing,she would alarm other people,—it was better to let him go.”這是有文獻考證的《紅樓夢》最早的一個正式發(fā)表在出版物上的摘譯片段。因此,準確而言,《紅樓夢》的英譯始于1816年,而非目前普遍認為的1830年,莫里森是英語世界第一位譯介者。1824年,莫里森回英國時帶回4000冊中文書籍,其中就有一套《紅樓夢》共24冊。至此,紅樓夢在英語世界的旅程真正開始。
19世紀初,尤其是鴉片戰(zhàn)爭前后,隨著滿清王朝門戶的打開,歐洲列強紛紛在中國沿海建立通商口岸,設(shè)立使、領(lǐng)機構(gòu),越來越多的西方人來到中國,他們當中大多數(shù)是傳教士、海關(guān)官員、駐外使節(jié)以及留學(xué)生。這一時期,《紅樓夢》的片段摘譯逐漸增多。對《紅樓夢》在英語世界做出貢獻的就有英國駐香港外交官,有名的中國通約翰·弗朗西斯·戴維斯(John Francis Davis,1795—1890,又譯作爹核士、德庇時、大衛(wèi)斯、德俾士)。戴維斯18歲時就到中國廣州,供職于東印度公司。此后戴維斯又任職于英國駐華商務(wù)監(jiān)督署,司職商務(wù)監(jiān)督。1844年,戴維斯赴香港就職,為第二任英國派駐香港總督,并兼任英國駐華公使至1848年。
戴維斯中文天分極好,熱愛中國文化與文學(xué)。在中國履職期間,戴維斯用翻譯了大量中國文學(xué)作品,如《好逑傳》(The Fortunate Union,1829)、《中文詩解》(Poesis Sinicae Commentarii,1834)以及《漢宮愁》(The Sorrow of Han,1829)等,并用英文寫了五部關(guān)于中國人文、地理、歷史等的著作。
《紅樓夢》第二個、第三個正式發(fā)表在出版物上的摘譯片段皆由戴維斯完成。1819年,《評論季刊》(Quarterly Review)于倫敦出版,在該期刊物上, Clarke Abel發(fā)表了一篇文章《1816和1817年中國內(nèi)地旅行與往返航行記事》,里面選用了戴維斯英譯的《紅樓夢》第三回中描寫王熙鳳和賈寶玉穿戴與外貌的一段文字:“...From his head to the end of his tail,which dangled to the ankles,hung from strings of precious stones set in gold.His upper tunic was pink spangled with flowers,his trousers and stockings were embroidered,and his shoes were of a deep red colour,with thick white soles.This irresistible youth is said to have ‘ten thousand thoughts of love collected in the corner of his eye.”該文對應(yīng)的是第三回林黛玉初進賈府第一次見到寶玉的情景,這段文字的中文為“頭上戴著束發(fā)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攢花結(jié)長穗宮絳……雖怒時而若笑,雖瞋視而有情”。
《紅樓夢》第三個正式發(fā)表的摘譯片段是戴維斯翻譯的第三回中描寫賈寶玉的兩首《西江月》詞。1829年,戴維斯寫了一篇長文《中國詩歌》(“On the Poetry of the Chinese”,又譯《漢文詩解》),于1830年發(fā)表在《英國皇家亞洲學(xué)會會刊》(Transactions of the Royal Asiatic Society of Great Britain and Ireland)第2卷第393—461頁上。戴維斯在翻譯時力求忠實于原詩,幾乎逐字對應(yīng),從韻律上看,也很好地體現(xiàn)出了aabbccdd韻式,讀起來也比較有韻感。而在譯作中多處使用了驚嘆號來加強語氣,表達強烈感情。從意義到形式都可謂成功的譯作。趙長江撰文贊為:“這種直譯的策略并未影響德庇時的翻譯質(zhì)量,譯文不死板,不僵硬,用詞典雅,讀起來抑揚頓挫,明顯帶有英國維多利亞早期浪漫詩人作品的特色:抒情性強,詩句長短錯落,多用感嘆號表現(xiàn)強烈的情感?!?/p>
1846年,時任英國駐寧波領(lǐng)事的駐華外交官羅伯特·湯姆(Robert Thom,1807—1846,又譯羅伯聃)摘譯了《紅樓夢》第六回中的一些對話片段,共27頁,取英文名為Dream of Red Chamber。這些譯文被收入當時外國人學(xué)習(xí)漢語的雜志《中國話》中,該刊由寧波基督教長老會出版社發(fā)行。羅伯特生于蘇格蘭,1834年來華后,勤學(xué)漢語,1840年入英國領(lǐng)事館任翻譯,1843年任寧波領(lǐng)事館首席領(lǐng)事。羅伯特在中國任職期間,倡導(dǎo)漢語學(xué)習(xí),積極編纂漢語學(xué)習(xí)資料,對中西文化的交流和《紅樓夢》早期在英語世界的傳播做出了積極的貢獻。羅伯特熱心于翻譯及編撰工作,先后編寫了《英漢詞匯》(Chinese and English Vocabulary,1842)以及《中國話》(The Chinese Speaker,1846)等書。羅伯特譯文片段刊于《中國話》第62頁到第89頁,并在每頁后附上相對應(yīng)的漢語原文。羅氏完全嚴格機械依照中文的字句排列順序進行直譯,力圖做到字句對應(yīng),譯文中所增加詞匯還加上括弧以表示增加的詞匯。和前幾位摘譯者如莫里森和戴維斯一樣,《紅樓夢》的早期譯介中,字面直譯是最為通常的方式。羅伯特是英語世界里早期摘譯《紅樓夢》篇幅較長的人,也有學(xué)者認為羅伯特是最早英譯《紅樓夢》故事情節(jié)的譯者。
19世紀中期另一位摘譯《紅樓夢》的譯者是英國人愛德華·查爾斯·麥金托什·鮑拉(Edward Charles Macintosh Bowra,1841—1874,又譯作包臘)。鮑拉1841年出生于英國肯特,22歲被派往中國天津海關(guān)任職,曾擔任廣州、寧波海關(guān)稅務(wù)司官員及翻譯等多項職務(wù)。鮑拉精通中文,對中國文化很感興趣,具有較為深厚的文學(xué)修養(yǎng)和廣博的歷史知識。在華期間,還從事中國的博物學(xué)尤其是植物學(xué)研究,著有不少這方面的文章,另外還有許多關(guān)于廣州地方史的文章,如《滿族人征服廣州》(The Manchu Conquest of Canton)、《林氏家族,或五代時期的廣州》(The Lin Family or Canton under the Period of Five Dynasty)。鮑拉還英譯了《紅樓夢》前八回,并將其譯作刊發(fā)于19世紀中葉發(fā)行的《中國雜志》上,書名譯為The Dream of the Red Chamber。該雜志1868年的 “圣誕節(jié)卷”(Christmas Volume)登載了鮑拉所譯《紅樓夢》之一至五回,“第三卷”(The Third Volume)登載了鮑拉所譯《紅樓夢》之六至八回。鮑拉是英語世界將《紅樓夢》整回英譯的第一人。
19世紀前期至20世紀初,著名漢學(xué)家赫爾博特·艾倫·吉勒斯(Herbert Allen Giles,1845—1935,又譯翟理思、賈爾斯)與阿瑟·韋利和大衛(wèi)·霍克思并稱為英國漢學(xué)三大星座之一。吉勒斯出生于英國牛津的一個文人世家,父親是一位牧師,也是著名作家。由于家庭變故,吉勒斯被迫過早輟學(xué)。1867年1月吉勒斯經(jīng)過英國外交部門的選拔,被使館錄用為翻譯。此后,他被派往中國天津、上海、寧波、廣州等多地任職。1893年因健康原因辭去領(lǐng)事職務(wù)返回英國,前后在中國生活25年。1897年,吉勒斯全票被選為劍橋大學(xué)第二任漢學(xué)教授。
吉勒斯一生致力于傳播和研究中國語言、文學(xué)和文化。他勤于筆耕,涉獵領(lǐng)域廣泛,先后寫有關(guān)于中國的論著達六十余本。吉勒斯在華期間勤習(xí)漢語,在來華不到五年時間,著有《漢言無師自明》,該書成為當時初學(xué)漢語的外國人的專門入門教材。他先后翻譯了《三字經(jīng)》《莊子》《老子》《聊齋志異》《洗冤錄》《佛國記》等,其中他所翻譯的《聊齋志異》至今還是最全的一個英文譯本。此外,他還編著了如《英華字典》(Chinese-English Dictionary)、《中國姓氏譜》(A Chinese Biographical Dictionary)、《中華文明》(The Civilization of China)、《中國繪畫藝術(shù)史論》(An Introduction to the History of Chinese Picturial Art)以及《中國文學(xué)史》(A History of Chinese Literature)等多部工具書。其中最有學(xué)術(shù)價值的要數(shù)他的英文著作《中國文學(xué)史》,該書于1901年由倫敦威廉·海涅曼公司(William Heinemann)出版發(fā)行,后于1933年、1958年、1973年多次再版。吉勒斯的《中國文學(xué)史》比中國人林傳甲所著、1904年出版的《中國文學(xué)史》早了三年。吉勒斯的《中國文學(xué)史》分八章,論述了公元前上古時期到20世紀期間兩百余位中國作家及其作品,成為當時研究中國文學(xué)史的最重要的學(xué)術(shù)參考書。
在該書中,關(guān)于《紅樓夢》的作者及其內(nèi)容,吉勒斯用了兩萬多字的篇幅來進行評介,既有小說的內(nèi)容介紹,又有編者對該書的評論。學(xué)界公認,這是英語世界早期評述《紅樓夢》的一篇最有深度、較為全面的文字。吉勒斯認為,“《紅樓夢》已達到中國小說的頂峰。該書作者不詳,大約成書于17世紀后半期。該書共描寫了四百多個主次人物。作者對人物的描寫使人想起西方最偉大的小說家的佳作。本書完全可以與英國18世紀著名小說家亨利· 菲爾丁的著作媲美。作者把當時中國社會生活的每一種特征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給讀者,構(gòu)成中國社會當時的全景圖。書中所描寫的愛情故事手法獨創(chuàng)、內(nèi)容深刻,幾乎完全用口語體寫成,人物的言語對白充滿日常生活的幽默與哀傷。書中穿插著較多的詩詞歌賦,具有高度的文學(xué)性。該小說在一開始有意構(gòu)建神靈世界與世俗凡間的巧妙聯(lián)系,具有超現(xiàn)實的特性。此后,整個故事沿著塵世的方向一一展開。這也是作者有意要表達的某種思想。因此,在這一點上,《紅樓夢》是無與倫比的?!?h3>四、英語世界最早的《紅樓夢》譯本問世
19世紀英語世界《紅樓夢》篇幅最長、最有影響的譯介者要數(shù)英國駐華外交官赫利·本克拉夫特·喬利(Henry Bencraft Joly,1857—1898,又譯作裘里、周驪)。經(jīng)過十年努力,喬利完整翻譯了《紅樓夢》前56回的內(nèi)容,中間無任何刪節(jié)。該譯本分兩卷,共961頁,大開本,褐色綢面精裝,印刷紙張十分精美。第一卷24回,378頁,1892年由香港凱利·沃爾什(Kelly & Walsh)出版社出版發(fā)行;第二卷32回,共583頁,1893年由澳門商務(wù)排印局(Typographia Commercia)出版發(fā)行。喬利先司職為澳門副領(lǐng)事,后赴韓國任領(lǐng)事。喬利原計劃翻譯該小說的全部章回,但因病中年亡故,享年41歲。
由于喬利只有漢語學(xué)習(xí)經(jīng)歷,卻毫無漢學(xué)研究背景,對照譯本和原著之后,我們發(fā)現(xiàn)譯者過于固守原文的字面意思和語法結(jié)構(gòu),忽視了英語表達習(xí)慣。關(guān)于喬利譯本的質(zhì)量,學(xué)界普遍認為不高。英國學(xué)者愛德華·查爾默斯·沃納曾在《中國雜志》1927年第4期撰文《論中文翻譯》(“The Translation of Chinese”),評價喬利的翻譯為“蹩腳的英文”“純粹的中文”以及“充滿中國腔調(diào)” (指譯文完全按照中文結(jié)構(gòu)、風格)。
喬利譯本是19世紀英語國家出版的最早一部《紅樓夢》單行本,也是西方各國中最早的一部《紅樓夢》節(jié)譯本。較之此前的各種零星的摘譯,喬利譯本是當時最完整、篇幅最長、最忠實于原著的譯本,被學(xué)界公認為當時《紅樓夢》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較為系統(tǒng)的英文節(jié)譯本。即使譯本質(zhì)量不高,但喬利的歷史功績不可抹殺。喬利以病弱之軀,前后花了十年心血,第一次翻譯并出版了兩卷英譯《紅樓夢》。因為喬利英譯本的問世,英語世界讀者不僅知道有《紅樓夢》其書,而且得以窺見《紅樓夢》的梗概。這對《紅樓夢》在當時的英語世界里的傳播,無疑起了很大的作用。
王金波曾在《明清小說研究》撰文稱:“喬利《紅樓夢》英譯本是第一個帶有真正的全譯性質(zhì)的譯本,不但大大超越了此前零散的摘譯片段,而且對后來的英文全譯本譯者霍克斯和閔福德翁婿、楊憲益和戴乃迭夫婦有所啟示,為他們指明了努力的方向和應(yīng)該注意的問題。因此,喬利《紅樓夢》英譯本在英譯史上起了承上啟下的重要作用,其歷史貢獻不容忽視?!痹撟g本至今仍不斷再版發(fā)行,其電子版也能在搜索引擎上檢索到。
從《紅樓夢》成書至20世紀初,共有六人進行了譯介。除以上介紹的喬利譯本外,其他五種譯介均為摘譯性質(zhì)。根據(jù)以上介紹的譯介情況,可以總結(jié)出以下幾個特點:首先,這部小說并沒有被當作一部偉大的小說得以譯介,譯介的動機主要是為了滿足來華的外國人學(xué)習(xí)之用,并非是為了從文學(xué)上閱讀欣賞。之所以選擇該書摘譯,是因為這部小說有大量的北方官話對白,因此,它可以作為在華外國人學(xué)習(xí)漢語的材料。這些理據(jù)可以從早期這些譯文發(fā)表的刊物以及譯者的序言中找出;其次,初期的譯介者大多是早期來華的傳教士或駐華外交官員,而非精通漢語的學(xué)者或漢學(xué)家;其三,除喬利的翻譯外,從篇幅上來看,早期的翻譯大多是零星的片段,篇幅很小,譯者根據(jù)自己感興趣的內(nèi)容局部摘取書中的人物對白或詩詞、或其中一段故事,譯作根本不能反映《紅樓夢》的面貌,且多刊發(fā)于漢語學(xué)習(xí)刊物上,而不是以單行本形式出現(xiàn),較少引起讀者關(guān)注;從翻譯的質(zhì)量上來看,由于譯者漢語語言的修養(yǎng),尤其是對中國博大精深的文化以及習(xí)俗、傳統(tǒng)等理解的局限,這一時期的譯介大多質(zhì)量不高,帶有改編,甚至誤讀的成分。盡管如此,19世紀這些譯介活動的出現(xiàn),對推動《紅樓夢》在海外的傳播起了積極的作用,開啟了英語世界紅學(xué)研究的先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