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課程的性質(zhì)是“使學生具有較強的語文應用能力和一定的審美能力、探究能力,形成良好的思想道德素養(yǎng)和科學文化素養(yǎng),為學生的終身學習和有個性的發(fā)展奠定基礎(chǔ)?!保ā墩Z文課程標準》)。就目前的語文教學現(xiàn)狀而言,在培養(yǎng)學生的語文應用能力方面,取得了比較大的進步。但在課程標準中有很大份量的“審美教育”、“探究能力”、“良好的思想素養(yǎng)和科學精神”等等屬于文學教育的方面卻正在被弱化,甚至邊緣化。
一.考試的功能目的,套路化,幾乎將文學教育徹底顛覆
高考的指揮棒作用是每位語文教師都不敢忽視的。高考不僅與學生的前途有關(guān),也與教師的業(yè)績、教學水平,甚至教師的待遇都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因而誰也不敢放松對考試方略的研究。教師把大量的時間放在如何應試上,學生也同樣把精力放在如何得分上,真正用心挖掘文本中文學教育的內(nèi)容,去體驗作品中的人文精神,以審美的姿態(tài)進入作品的方式逐漸被弱化,即使偶有涉及,那也僅僅是為了答題得分的需要。
特別是對學生“閱讀與鑒賞”環(huán)節(jié)的考查中,盡管考綱也列出了“理解”、“分析與綜合”、“鑒賞評價”、“探究”四大部分十四個考點,但屬于工具性和實用性考查的有九點,并且“探究”部分強調(diào)的從不同角度和層面發(fā)掘作品的意蘊,民族心理和人文精神,“對作品進行個性化閱讀和有創(chuàng)意的解讀”等重要的文學教育內(nèi)容,近幾年則鮮見考查。(詳見教育部考試院頒布的語文考試大綱)既然如此,語文教師則把重點放在,引導學生對作品中工具性、實用性內(nèi)容的把握上,而語文教學中最本質(zhì)的目的則完全被拋棄?,F(xiàn)在不少教師把重點放在對答題模式、答題套路的研究上,誰也不敢引導學生做個性化的閱讀和創(chuàng)造性的理解,因為那樣的話,學生考試得不了分或者少得分,自然也就誤了學生,誤了自己,誤了學校,罪莫大焉。因而,文學教育的邊緣化也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
二.重視過度圖解與閱讀的大眾化,導致獨立思考精神的缺失
文學與政治的關(guān)系密不可分,這是勿庸置疑的,但文學又不是對政治的簡單圖解,不是生活的簡單鏡像,它的本質(zhì)內(nèi)容是對人性的本質(zhì)關(guān)注,是對人意欲世界的表現(xiàn)。但目前的語文教學中則更多地強調(diào)文學所承載的政治任務,即所謂的主旋律,而考試中的標準答案則又限制了學生對作品的獨特理解,往往強調(diào)其政治的一面而忽視了人的一面。古人云“詩無達詁”,但今天的語文閱讀則非要達詁不可。
蘇東坡的《赤壁懷古》本是一首表達個人曠達放任的詞,目前的解讀非要說其“人生如夢,一樽還酻江月”,具有消極的世界觀。如果我們結(jié)合蘇東坡當年罹難的原因,以及他在赤壁的文詩,大概可以窺探出其人生取向。在朝廷不重用,又遭官員排擠的情況下,作者暫時放棄追求,另求人生曠達,又有何不可!之所以被貼上消極的標簽恐怕與時代的政治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
既然這樣,文學何必為文學,只要政治標簽即可。這樣做就使得文學被政治代替,而且淪為政治隨意拿捏的工具。
三.過于簡單的閱讀導向,或許讓傷口的所指永遠沉沒
文學作品的閱讀是一個長期而又復雜的過程。也許今天認為的正確,被明天否定,又被后天肯定。但目前的中學語文教學基本上是一邊倒式的,板上釘釘式的教育,這也就難怪中學高年級學生或大學生對中學學習內(nèi)容的質(zhì)疑。這種質(zhì)疑在同齡群體中傳播,從而導致了語文教育的邊緣化問題。
以《項鏈》為例。目前的所有教參或主流宣傳上都強調(diào):由于資本主義的愛慕虛榮,才導致了路瓦裁夫人的悲劇。這個問題本身就難以讓人理解。
導致路瓦栽夫人悲劇的直接動因是由于她要參加舞會向別人借了一副項鏈且弄丟了。試想在現(xiàn)實社會中,為了參加一個高檔舞會而借衣借手飾的人沒有嗎?不同的是路瓦栽夫人弄丟了,別人沒弄丟,于是就指責路瓦栽夫人虛榮,這公平嗎?難道別人的相借就不是為了虛榮嗎?那么這種虛榮又叫什么?
有心人不難發(fā)現(xiàn),該小說最后有一句畫龍點睛的話,“有時,一件小事可以成全你,也可以毀掉你!”這句話用中國文章的說法叫做“率章顯志”。因而我們認為這才是文章的主題,它是告誡所有人,要注意生活細節(jié),以免給自己人的生活添亂。這樣的主題本不屬于任何主義,簡單的貼標答式的概括后,很難讓人信服。
四.快餐文化與文化快餐的相互疊加,導致了文學教育邊緣化問題
中國的快餐自西方的快餐而起,由此引起的淺嘗輒止,速戰(zhàn)速決的生活方式與中國餐飲文化中的細嚼慢咽有著本質(zhì)的區(qū)別,許多人以為這只是飲食文化的差異,其實它從根本上改變了人們的認知方式(不多敘)。
另外一種便是西方的所謂文化,主要是影片(特別是動畫片),泡沫劇的大量進入,改變了中國人的欣賞口味,特別是青年一代的欣賞口味。
以十多年來影響較大的《奧特曼》為例。大家特別是青少年一代都普遍有了這么一種認知模式:外來入侵——抵抗無望——英雄橫出 ——保衛(wèi)家園。這種簡單而又能讓人預測結(jié)果的模式普遍為青年人所認可。
它消磨了人奮斗取勝的意志不說,從文學的角度而言,中國文學的騰挪跌宕、變化萬千的形式就不被接納,不被認可,這自然就導致了真正的文學教育的邊緣化。
就目前中學生閱讀而言,高中生閱讀最多的是卡通畫冊和網(wǎng)絡小說,至于初中生、小學生的閱讀興趣,更不要說幾乎是清一色的卡通畫報。且不說這些充斥著血腥與暴力的內(nèi)容對中學生的危害,單就其他內(nèi)容,也會令中學生三觀盡毀。純粹的理想主義及個人英雄主義,讓世界觀嘗未形成的中學生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拯救世界的“奧特曼”。反傳統(tǒng)、反民族、反文化的東西層出不窮,中學生在這些作品中,看不到任何本民族的東西,久而久之就不知道“我是誰”。而國家乃至學校推薦的名著幾乎無人問津。
長此以往,我們期望的中學生能“從不同角度和層面發(fā)掘作品的意蘊,民族心理和人文精神,對作品進行個性化閱讀和有創(chuàng)意的解讀”等重要的文學教育內(nèi)容就會被徹底顛覆。
五.強調(diào)閱讀的從眾性,而泯滅了閱讀的個性化endprint
文學作品的閱讀應該是見仁見智的閱讀,雖然說這種閱讀中有重合、有單一,但目前閱讀中的單一性往往不被認可。正是由于這種不被認可,導致了文學思維的隋性。而文學思維的隋性,又導致了大家認知的隋性,從而隨大流不出錯,文學是文學,認知是認知,二者是剝離的且不可調(diào)和的局面的產(chǎn)生。
新課標指出,在文學作品的閱讀與鑒賞中,要“鼓勵學生積極地、富有創(chuàng)意地建構(gòu)文本的意義”,“鼓勵學生自由地表達,有個性地表達,有創(chuàng)意地表達”,“勇于提出自己的見解,尊重他人的成果”,同時教師“應鼓勵學生批判質(zhì)疑,發(fā)表不同意見”,“不能以自己的分析講解,代替學生的獨立閱讀”。新課程標準非常強調(diào)個性,可以說是擊中了當前語文教育的弱肋。
從改革開放到現(xiàn)在幾十年的時間里,雖說教材更換了幾套,但對文章解讀的方式,仍然停留在原有的水平,即:閱讀的從眾性,而不允許閱讀的個性化。
仍以前面篇目為例,這些篇目的解說指導幾乎沒有發(fā)生變化。如蘇東坡的《念奴嬌·赤壁懷古》中“人生如夢”的解說:“表現(xiàn)出一個封建士大夫的人生局限和及時行樂的消極意識?!钡绻麑⑺庾x成“寫出了蘇東坡對未能建功立業(yè)的焦慮,對迫害者的曲折反抗以及自己身處逆境中的自我超脫”顯然不成。但實際上從個性化閱讀來說,這種解說未必不能成立。
再如對《項鏈》的解讀,一般學生解讀出的是:人的一生,要謹慎行事,可能不經(jīng)意的小事會讓你付出慘重的代價。依據(jù)一是作品中莫泊桑的議論:人生真是古怪。真是變化無常啊,無論是害你或者是救你,只消一點點小事。二是路瓦栽夫人因一掛假項鏈而付出了十年的青春。但這種解讀顯然不被允許,它只允許解讀為:揭露了資本主義社會的罪惡。
一個是對人生的解讀,一個是政治化的圖解,其結(jié)構(gòu)是后一種占有絕對優(yōu)勢。正因為如此,學生的個性化閱讀往往被判為錯誤,這就導致了學生的解讀不敢越雷池一步,并且試圖讓自己的解讀去從眾,去符合大眾的要求,因而個性化閱讀也就隨之而消失或消減,人們希望從文學作品中去享受的個性自由也就被扼殺,自然人們對文學教育的呆板、劃一就會產(chǎn)生不滿,那么誰又去觸摸文學,享受文學呢?
更何況近幾年高考古詩文閱讀,現(xiàn)代文閱讀的千篇一律,千人一面的解說方式,更是對中學文學教育邊緣化的趨勢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六.社會大環(huán)境使然
從大的方面說,當今社會的喧囂,浮躁及快餐文化的大舉入侵,造成了當今閱讀文學名著的困境,相反那些充斥著暴力、血腥、色情的所謂的文學卻成了人們的案頭必備。這種大的閱讀環(huán)境成為當今學生自幼接觸,受影響的環(huán)境,使得學生自少年時就缺少一個真正閱讀文學作品的環(huán)境。而自小就開始了的應試教育則無疑為這種環(huán)境的影響推波助瀾,使得語文教學僅成了識字的工具和答題的傳授方式,而文學的浸染與熏陶則漸行漸遠。
從學生個人而言,由于自己的閱讀環(huán)境如此,自幼的教育模式如此,他們對文學名著所能知道的僅僅是一個名詞術(shù)語而已,極少有把文學名著當成自己充實、提高的必備材料。轉(zhuǎn)而閱讀充滿著毫無邏輯與形象的網(wǎng)絡小說、穿越小說,有的高中生甚至仍然沉迷于單一的畫片刊物乃至動畫片,自然真正意義上的文學教育就遠他們而去了。
中學語文教學中文學邊緣化的問題遠不止這些,許多關(guān)心文學教育的專家也都在為之奔走呼吁,但由于諸多原因,收效甚微。因為拯救文學教育靠的不僅是一片熱心,更重要的是對時局的執(zhí)掌能力和行之有效的解決辦法。我們希望那些名著承載的人類智慧和理性精神,承載的民族的傳統(tǒng)精神和精神家園,能夠早日回歸到它的本位,讓語文教學真正承擔起自己的一份責任。
楊長榮,語文教師,現(xiàn)居湖北襄陽。責任編校:老 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