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 樺
初夏的太陽有些嬌羞,教室外面的石榴搖曳的樹影,讓祁才明老師心情有些凌亂。女朋友已經給他發(fā)了幾條信息,要他早一點趕回城里去。
這一天是周末。放了學,祁才明卻不能馬上往城里趕。再過兩個月,孩子們就要參加縣上小學畢業(yè)統(tǒng)考。山里孩子基礎差,家里農活重,回去就把作業(yè)撂荒了。他得讓孩子們把作業(yè)寫完才放他們回家。
祁才明把手機調成了靜音,就放在講桌上。綠色的燈一會兒閃一下,一會兒再閃一下。那綠燈就像情意綿綿的秋波,祁才明心想:催啥呀,快了快了……
入夏以后,風就靜了。經過一個春天的醞釀,石榴樹上粉嫩的枝條,已經密密匝匝長滿了墨綠色的葉。在那些綠葉映襯下,滿樹的石榴花就像寨子里的少女,讓人怦然心動。祁才明的女朋友是縣醫(yī)院的醫(yī)生,淌過羞答答的暗戀,愛情就釅稠得如膠似漆。每個周末,祁才明都會像今天一樣,人在學校里,心卻早就飛到了女朋友身邊。
村小坐落在一個平坦的山凹里,四周的坡地上全是石榴。這里土地肥沃,光照充足,氣候宜人,結出來的石榴小西瓜這么大。祁才明的心就像蓬蓬勃勃的石榴樹,滿是幸福的憧憬。村小離縣城幾十公里,祁才明每個周末才能回去。好在,祁才明成天和孩子們在一起,上課外,嬉戲、打球、跳大繩、拍紙牌、玩游戲……每天時間填得滿滿的。
鄉(xiāng)下吃兩餐,這個時候農家已經生火做飯。肉的香味菜的香味隨著裊裊的炊煙,直往教室里撲。算算時間,立馬回城去,晚一點開飯還趕得上。問題是,這么多孩子在這里,他不可能屁股一拍就可以走的。祁才明只得把心里的欲望小心翼翼地收斂起來,耐著性子,暫時不去理會女朋友發(fā)過來的信息。
有孩子眼尖,看見講臺上閃爍的綠燈,就大聲嚷:祁老師,你女朋友又發(fā)信息來了!
有孩子還會伸伸懶腰,大人一樣搖頭晃腦:求你老人家了,你老放心走吧,我們自己會寫作業(yè)呀!
這么大的孩子,啥都懂得。祁才明雖然參加工作不滿一年,但天天跟孩子們在一起廝混,根本就沒有啥秘密可言。每每這個時候,祁才明就會做出生氣的樣子,鼓起腮幫子,提高了嗓門:要你幾個瞎操心,好好寫作業(yè)!
祁才明板著臉,但那張生來就會笑的娃娃臉卻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祁才明舍不得把手機拿下來,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氛圍,讓孩子們和他分享其中的幸福。
時間,很快就在這愜意的氣氛中一點點流逝。
午后的陽光,把祁才明涂成了一尊雕像,讓他唇上那一抹絨毛暴露無遺。祁才明橫著身子,堵在教室門口,過關一個放一個。當然,在檢查作業(yè)的空檔,祁才明也會忙里偷閑,在孩子們竊竊的笑聲中,飛快地摁著手機上的按鍵。
太陽漸漸西移,桔色的陽光從窗子傾瀉進來,均勻地鋪灑在課桌上。教室里的孩子越來越少,外面石榴的樹影越拉越長。問題是,還有一個孩子沒有走。孩子還不停地在紙上畫著,祁才明心里直納悶:
這孩子還在磨蹭個啥?
是個女生,叫喜鵲。
喜鵲個子高,坐最后一排。和其他孩子相比,喜鵲懂事,文靜。喜鵲成績不算拔尖,但各科發(fā)展均衡,一直保持在全班前10名左右。往常其他孩子的作業(yè)還沒寫完,她早走了,今天是怎么啦?
祁才明過去一看,愣住了:喜鵲的書桌上放著一個草稿本,上面橫七豎八,畫滿了奇形怪狀的東西。從那凌亂的毫無章法的筆畫上看得出來,好像她是在發(fā)泄什么。
祁才明把手機收起來,指著草稿本,說:喜鵲,你這是在寫作業(yè)?
不想寫作業(yè)。
什么?為啥不想寫?
就不想寫!
嘿,這不是成心搗蛋嗎?在學校里耽誤了半天,卻得到這樣的回報。祁才明鼻子都快氣歪了,聲音比剛才提高了幾度,一字一頓地說:你說說,為啥不想寫?
喜鵲嘟著嘴,什么話也不說。
問你呢,說話呀?
喜鵲眨巴著眼睛,還是不說話。一張臉蛋紅撲撲的。雙手不停地絞著,看上去更加局促不安。
祁才明手里的手機綠燈閃得更厲害了。祁才明只覺得心里的火一股一股往上冒,可是他還是換了一種口氣:
喜鵲,你今天咋啦?
沒什么!喜鵲沒好氣地說了一句,扭過頭去看著窗外。
祁才明心里那個氣啊就別提了。但他很快冷靜下來。這個時候再讓喜鵲把作業(yè)做完,顯然是不現(xiàn)實的。祁才明搖搖頭,嘆了一口氣,采取了迂回戰(zhàn)術:好好好,老師原諒你,你回去認真把作業(yè)補上好不好?
喜鵲沒有任何表示。
祁才明又搖搖頭,說:回去吧!
不。
什么?你作業(yè)不寫,讓你回家也不行了?你想干什么?祁才明心里那股火氣再也憋不住了,終于連珠炮一樣吼了出來。
可是,祁才明根本就沒有想到這句話所產生的后果。他的話音未落,喜鵲哇地一聲哭上了。
嗚----!嗚----?。∧锹曇粼诳諘绲慕淌依锂惓m懥?。
祁才明最怕女孩哭。
女朋友每次一掉眼淚,祁才明都得手忙腳亂哄上半天,然后再作半天的自我檢討。喜鵲這一哭,祁才明就亂了方寸,一張娃娃臉脹得通紅,額上的眉毛也讓眨巴著的眼睛皺成了一團,連連擺手:
喜鵲,喜鵲,莫哭莫哭----
喜鵲把頭埋在桌上,只顧嗚嗚地哭,根本不顧及祁才明的窘迫。
祁才明不安地搔搔腦袋,口氣早就軟下來:喜鵲,你瞎哭個啥?有啥傷心事,跟老師說說……
喜鵲還在哭,哭得很傷心。隨著喜鵲傷心的抽搐聲,她的雙肩也在不住地抖動著。
看著喜鵲如此傷心,祁才明就不再急于勸解。他知道,女孩子都是這樣,在這種時候,無味的勸解就好比火上澆油,勸得越厲害,女孩子可能哭得就越傷心。不過,祁才明想到:喜鵲她是不是被人欺負了!
窗外,石榴樹的樹影被西下的太陽拉長了一大截。祁才明看看天,嘆了一口氣。他飛快地給女朋友回了條信息,腦子里把可能欺負喜鵲的那幾個搗蛋鬼梳理了一遍:
是二虎,還是春寶……
班上數這兩個小子不安分。兩個小子個頭不高,卻天不怕地不怕,挑戰(zhàn)男生,欺負女生,一天不鬧出點動靜來就不舒服。
但喜鵲并不是好惹的呵。有一次二虎扯了喜鵲的頭發(fā),硬是讓喜鵲像擂鼓般捶了一頓,直到春寶過來救駕,二虎抱著頭求饒喜鵲才罷手。打那以后,兩個小子見了喜鵲就繞道走,難道他們今天吃了豹子膽?
那肯定就是黑豆了。別看這家伙平時不多言不多語,卻就像他當劁豬匠的爹一樣,不聲不響盡干惡作劇。有一天,這個家伙在一個女生課桌里放了條蛇,把那女生嚇得要死。沒想到喜鵲抓起那條蛇,硬生生地往黑豆衣領里塞,把黑豆嚇得抱頭鼠竄。
和班上的同學比,喜鵲脾氣倔,長得又高又大,誰敢惹她?
祁才明的想法沒有錯。就一會兒工夫,喜鵲的哭聲就小了下去。祁才明清清嗓子,湊上前去,說,喜鵲,哭一陣有啥用?你說,誰欺負你了,是二虎,春寶,還是黑豆?
喜鵲抽動著肩膀,不說話。
不怕,到底是哪個?我會收拾他們!
聽著喜鵲的抽搐聲漸次減弱,祁才明舒了口氣,說:喜鵲,聽話,早點回去吧!
不。喜鵲又大聲地抽了一下鼻子。
有啥傷心的事,下來慢慢說。先回去!
不!喜鵲又抽了一下鼻子。
噫,平時喜鵲很乖的。今天是怎么啦?你不想想,回去晚了,家里爹爹媽媽擔心哩……
我不!嗚----!
祁才明這樣一說,喜鵲哭得更兇了。
喜鵲又哭了,這下祁才明頭皮有些發(fā)麻了。這個時候,鄉(xiāng)下已經吃過晚飯,該上山的上山,該下地的下地,誰也不會閑著??帐幨幍男@里,就只剩他們兩個人。雖說是師生,但一個成年小伙子,守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女生,這算怎么回事?
喜鵲這孩子懂事早,經常見了他,大眼睛忽閃忽閃,臉蛋紅撲撲的,一副欲言又止羞羞答答的樣子。這樣一想,祁才明感到頭發(fā)已經一根根立起來:這孩子她會不會早戀了,而且早戀的對象是自己?然后以這樣的方式來表白?
祁才明手里的電話嚶嚶嚶地響了起來。女朋友已經不耐煩發(fā)信息了,把電話直接打過來了。女朋友在那頭問到底是出啥事了,為啥還不回來?女朋友平時說話黏乎乎的聲音,現(xiàn)在卻有幾分嚴厲,祁才明只好賠著笑臉,連說帶哄地敷衍著。
看著喜鵲對他與女友的通話毫無興趣的樣子,只顧著自己傷心,祁才明很快覺得剛才的想法看來不太靠譜。于是祁才明更加生氣了。
面對這樣一個莫名其妙哭啼的女孩,祁才明確實沒有理由不生氣。祁才明的臉脹得通紅,鼻孔一張一合,呼著粗氣,提高了嗓門,說:你這孩子,問你到底為什么,你又不說!就只知道哭哭哭,你要干嘛?!
祁才明的娃娃臉上多了幾分威嚴。喜鵲總算把頭抬起來了,但還是不住地抽抽噎噎,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
看她抬起頭來,祁才明準備趁熱打鐵,繼續(xù)擴大戰(zhàn)果,說:喜鵲,別哭別哭,再哭眼睫毛就哭掉了,再哭就把眼睛哭壞了,再哭就把臉蛋哭腫了,?。?/p>
喜鵲抽噎著不說話。
睫毛掉了,眼睛壞了,臉蛋腫了,以后肯定就找不到男朋友了,你說你說,到時候怎么辦……
喜鵲抿著嘴不笑,祁才明自己卻忍不住笑出聲來,感到氣氛有所緩和,祁才明趕緊說,喜鵲,天晚了,你先回去吧。
不。喜鵲撅著嘴,輕輕地搖著頭。
要不,老師送你回去!
不。
要不……這樣,我打電話回去,讓你爹來接你!
不??!
喜鵲堅決的語氣中,又摻雜了哭聲。
莫非這孩子和家里鬧矛盾了,賭氣不回家?祁才明抓抓腦袋,嘆了一口氣,說:喜鵲,是不是爸爸媽媽罵你了,你不敢回家?要是這樣的話,老師送你回去呀……
不是。
那是不是家里爸爸媽媽吵架了,你不想回家?
不是。
那到底是為了啥?你給我站起來,走——
祁才明心里那股剛剛消下去的火,又在往上冒。祁才明試圖去把喜鵲拉起來,沒想到喜鵲雙手死死地抓住桌子,螞蟥一樣叮在桌子上,嘴里凄歷的哭叫聲讓人不寒而栗:
我不----!嗚----嗚----?。?/p>
祁才明一下住了手,說:喜鵲,你到底怎么啦?
我要……死了!嗚---!
喜鵲聲嘶力竭喊出的一句話,讓祁才明頭發(fā)一根根立了起來,并且很快就浸出了一身的冷汗。祁才明試探著用手去摸喜鵲的額頭,感到除了一層濕漉漉的汗水外,并沒有什么異樣。
祁才明渾身汗涔涔的,呆看喜鵲悲痛萬分的表情,腦子里嗡嗡地響,完全糊涂成了一盆漿糊。要是校長和其它同事在就好了,大家七嘴八舌辦法多,早就幫著出主意了。可是,他們都走了??帐幨幍男@,讓祁才明嘗到了孤立無助的滋味。
喜鵲聲嘶力竭的哭聲,讓祁才明無法繼續(xù)呆在教室里。他揣著煩亂不安的心情,從教室漫步來到學校的操場里。晌午過后,學校里異常安靜。喜鵲的哭聲在空蕩蕩的校園里顯得特別清脆,正在這個時候,寨子里的幾個孩子到學校玩耍來了,剛跑到操場上,孩子就聽到了教室里有哭聲,都收住了腳,一個個順著喜鵲的哭聲往教室那邊看。
祁才明一看,立刻唬著臉,攆鴨子一樣把孩子們往學校大門外推。
學校大門在祁才明的操縱下,咚地一聲,嚴嚴地關上了。
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緩沖,喜鵲的哭聲終于小下來。祁才明嘆了一口氣,雖然心急得快跳出來了,還是盡可能控制著自己,小心翼翼地和喜鵲搭訕。
他發(fā)現(xiàn)哭聲低下來的喜鵲,扭過頭去,目光在往窗子外面搜尋。
你在找誰?
找郭三嬸……。
喜鵲的臉紅紅的,咬著嘴唇。接著,豆大的淚水滴噠滴噠直往下掉。
郭三嬸是村小的炊事員,實行了營養(yǎng)午餐,學校從寨子里專門請她來給學生做中午飯的。祁才明覺得奇怪,但也不多想,拿出手機撥通了郭三嬸的電話。
讓郭三嬸馬上到學校來以后,祁才明想了想,又接著撥通了喜鵲父親的電話。祁才明半點不敢遮掩,把喜鵲的異常表現(xiàn)向喜鵲的爹說了,要他趕緊到學校來一趟。
郭三嬸很快就來了。郭三嬸看著哭成淚人的喜鵲,心疼地說,喜鵲,我的寶貝兒,你咋了?
這一說不要緊,一見郭三嬸,喜鵲哇地又哭開了。
喜鵲爹正在田里犁田,一聽是老師打來的電話,趕緊喝住牛,扶住了犁頭。這季節(jié),在幾場細雨的滋潤下,滿山就綠透了。這個時候,小春已經收進家,就得忙著把大春種下去。時令不等人,一年的收成如何,關鍵就在這幾天。
這個死丫頭,大人忙得像陀螺樣,不曉得早點回來幫忙,還盡給老子惹禍!喜鵲爹滿是泥漿的臉就有些陰郁,從田里上來,就扯直了嗓子沖著老屋喊老婆,喜鵲媽,老師喊到學校去,喜鵲在學校里一直哭,死活不回來!
聽到這聲吼,喜鵲媽的身影一下閃出門來,只見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嘴巴張得更大:為啥哭?為啥不回來?
喜鵲爹看看西下的太陽說,老師說也不曉得為啥子,我到學??纯础?/p>
喜鵲媽猶豫了一下,說,我也去!
你去做啥子!
我不放心嘛,就是要去!
暮色蒼茫中。喜鵲爹媽急匆匆地往學校趕。從他們家到學校還有半小時的路程,兩口子悶著走路,誰也不想說話。兩年前,鄰居家的孩子也是下午沒回家。老師打來電話,說是娃娃不舒服,讓到學校去看看。結果,才到學校孩子已經沒了,是下河洗澡淹死的。今天又是啥情況,會不會發(fā)生啥意外……
兩口子揣著顆呯呯跳著的心,一路小跑著往學校趕。鄉(xiāng)下偏僻,但信息一點不閉塞,天下稀奇事電視里天天都在播。如今人心難測,電視里報道的性侵啦,暴力啦,意外啦……什么事都有可能發(fā)生。要不是受到什么傷害,喜鵲哪會哭了半天不回家呢?
轉過這座山,學校就到了。喜鵲媽只覺得身子越來越軟,兩條腿就像兩根木頭,根本就不聽使喚。說:今天恁怪,才幾步路,就覺得走……不動了。
喜鵲爹鐵青著臉,他心里知道老婆在想啥,但他沒說話,只是腳步更緊了。
喜鵲媽不甘心被拉在了后面,緊跑幾步又追了上來。
學校的大門緊閉著。一推,大門吱地開了。學校里空蕩蕩的,一群麻雀悠閑地在操場上覓食。
兩口子呯呯直跳的心都快蹦出來了。喜鵲媽雙腳好像踩在了棉花上,讓她感到有些飄飄然。她看到一排教室門都上了鎖,就只有頂頭一間還開著,里面好像有人在說話。
喜鵲爹大吼一聲:喜鵲!喊著就朝著那間教室奔了過去。
一眼看到喜鵲端坐在教室里,學校做飯的郭三嬸正陪著她。
這時喜鵲媽一頭撞了進來,看到女兒好生生地坐著,一顆心落了地,立刻問道:喜鵲,你,你……怎么啦?
兩只眼睛忙著打量女兒,發(fā)現(xiàn)喜鵲換上了一條肥大的褲子,羞紅著臉,低著頭,喜鵲媽又開始緊張了。
沒啥沒啥!郭三嬸樂哈哈地站起來,一把就攥住了喜鵲媽的手。這時候,祁才明端了一碗熱騰騰的雞蛋面進來,對喜鵲說:來來來,趁熱吃,老師這里就只有這個!
兩口子面面相覷,不知道這葫蘆里賣的是啥藥。
郭三嬸忙把喜鵲媽拉到一邊,笑哈哈地說:你們本來不用來的,你家寶貝女兒要等天黑才回去!
郭三嬸在喜鵲媽的耳朵邊嘀咕了幾句,當母親的臉上很快就有了笑容,接著就罵開了:
死丫頭,不醒事的東西!
郭三嬸卻不同意了:你這當媽的沒教她,她如何醒事?說來該罵的還是你哦!
聽郭三嬸這樣一說,喜鵲媽也覺得有道理,不好意思地笑道:孩子長得快呵,我還沒覺得就成大姑娘了……是我當媽的責任……
喜鵲的書桌上,放著只塑料袋,里面裝著郭三嬸讓她換下來的臟褲子。
喜鵲爹只好裝著啥都不知道,樂哈哈地傻笑著??聪铲o爹媽正美滋滋催著女兒吃面條。祁才明飛快地按著手機的按鍵,給女朋友發(fā)了一條短信:
尊敬的醫(yī)生,你能不能抽個時間給我的學生上一堂生理衛(wèi)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