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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的聲音

2014-08-15 00:54熊金星
文藝論壇 2014年11期
關鍵詞:小沙彌書攤漫畫書

○ 熊金星

總有一種聲音,能夠在死寂的湖心掀起一層微瀾;總有一種聲音,能夠在幽深的密林呼嘯一陣浪濤;總有一種聲音,能夠在靈魂的深處扣動一枚心弦。這聲音來自遙遠的穹宇,雖渺如游絲,卻能在空曠的心野演奏出天籟的絕響,這便是花開的聲音。

縱然我們無法尋覓花開的足音,但卻能在她形態(tài)漸變的過程中聆聽她的心語。超越視覺的通感,在一顰一蹙、一揚一頓、一合一開的動靜變幻之間,她用最曼妙的舞姿譜寫生命的華章。盡管時間被拉得細長,她總是耐心地揮灑絕世的舞姿,讓每一縷秀發(fā)飄逸流暢,讓每一個裙角華麗而又自然,無論外界抱以驚嘆,或者嗤之以鼻,對于花而言,她只有這一次機會向世界表達她的聲音,她只有這一次機會彰顯自己存在的價值,所以,她一定要做得美輪美奐。

生命之花徐徐開啟,每一瓣地舒展,都伴隨著美妙的音律;每一蕊地吐放,都裹攜著美好的夢囈;每一刻地綻放,都是在撫動最悠揚的琴弦?;ㄩ_的聲音并不是來自阡陌之上的蝶語也不是來自草叢中的流鶯,而是發(fā)自于心靈深處的感悟,聆聽花開的聲音,便是追尋人生的足跡。

花自盛開,人生直來?;ㄓ珊诺芥弊湘碳t,對應著生命的發(fā)展歷程。人生也正是如此,一路走來不緊不慢、不聲不響,轉眼已近中年,回想起孩提時代,卻不知是何種機緣,才塑造出今日的性情,或許,就是在點點滴滴的生活細節(jié)中完成了自我的蛻變,亦如花開得無聲無息,直到滿室芬芳時才讓人為之詫然一驚。

有一次,我到鎮(zhèn)上的百貨店買東西,書攤旁邊的一位小男孩引起了我的注意。他趴在書攤上,并不打算買書只是捧著一本漫畫書饒有興致地翻看不多時,一位小女孩路過書攤,好奇地把頭伸進書鋪內(nèi)部,她的目光鉦然一亮被滿目堆疊的書籍漫畫牢牢牽引,拉扯著母親的手朝書店走來。女孩一連翻看了三本書,最終把視線停留在了《黑貓警長》連環(huán)畫上,可是母親卻并不看好這些動畫片可以取代的漫畫書,她更在意的是旁邊攤位的裝飾品,并且很樂意地給她挑了一枚蝴蝶發(fā)卡戴在她的頭上。盡管沒有照鏡子,但小女孩單從母親的神色就能感覺到自己戴上發(fā)卡之后是如何的美麗,如何的天真活潑,她高興地轉了轉,覺得自己像天使一樣煥發(fā)著魔力。就在這個時候,旁邊那位一直沉默著的小男孩向她使了一個炫耀的眼神,并且揚了揚手中的漫畫書。女孩突然間怔住了,她恍有所思,連忙去尋找那本《黑貓警長》,她一手拿著連環(huán)畫,一手摘下蝴蝶發(fā)卡,晃動著給小男孩看,神采顯得格外得意??墒悄赣H卻告訴她只能買一樣物品,這使她犯難了,一時間猶豫不決、滿臉無奈。小男孩把自己手中的漫畫書攤開給小女孩看,并且教她認識其中的人物,這時,女孩的笑容再次冉冉綻放,她把連環(huán)畫緊緊地懷抱在身前,乖巧地把發(fā)卡遞給了母親。

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可我卻一直無法忘懷,在漫畫與發(fā)卡之間的單項選擇中小女孩選擇了漫畫,這只是一個無比單純的選擇而已,但卻是人生諸多選擇的一部分。有時候成長并不一定要經(jīng)歷坎坷崎嶇的旅程,也會在一番頓悟中心智成熟。更多的時候,成長是以花的形態(tài),在潛移默化中開放每一片花骨。成長伴隨著選擇,而每一次選擇都與花開的最終形態(tài)有著不可分割的聯(lián)系,有些選擇可以忽略不計,有些選擇卻直接決定花開的特性。如果在每次的關鍵選擇中都多加一分思考,那么生命之花將會精準地依照既定的設計漸次盛放,每一盞花托,每一片花萼、每一朵花蕊都將玲瓏精致,人生的路也會像花開一般井然有序、水到渠成。

孩提時代的我們很頑皮愛玩鬧,我們曾經(jīng)翻過籬笆去鄰居家菜園偷東西,在玉米地捉迷藏搞破壞,甚至縱火玩樂把整個稻場的秸稈化為灰燼……然而,今日的我們懷握著優(yōu)良的秉性,帶著卓識的認知,開始慢慢諳練人情世故,一反昨日的天真無邪。回想起自己以前的經(jīng)歷,卻再也無法想到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地塑造出穩(wěn)重的性情,也無法解釋自己的成熟歸功于哪一件事,只知道,不知不覺間自己便綻放成一朵嬌艷的花朵。除卻破繭成蝶那一刻的刻骨銘心,開花的過程已經(jīng)全然忘記,仿佛外界環(huán)境中的陽光、水分、土壤等因素雜糅在一起才培養(yǎng)出如今的自我,并沒有哪一單項因子主導人生的軌跡。

有這樣一則哲理故事,一位16歲流浪兒被寺廟接納,剃度成小沙彌之后他卻過分地表現(xiàn)出心浮氣躁、驕傲自滿、率性張揚。為了啟發(fā)教育他,老禪師給他送了一盆花,并讓他觀察花卉的生長情況。有一天,他欣喜地端著盛開的花給老禪師看,禪師卻用溫和的語氣問小沙彌,它晚上開花的時候,吵你了嗎?小沙彌高高興興地說,它的開放和閉合都是靜悄悄的,哪能吵我呢?“哦,原來是這樣啊。老衲還以為花開的時候得吵鬧著炫耀一番呢?!倍U師以異樣的口吻說。小沙彌愣了一陣之后,臉刷地一下就紅了,諾諾地向禪師道歉,并表示會痛改前非。

花開放的時候,也是青春最燦爛的季節(jié)。有的人愿意讓青春靜靜地綻放,在沉默中醞釀豐厚的果實;有的人卻只想張揚青春的資本,每一?;ǚ鄣膭兟涠家蚴澜绱舐曅?,每一縷淡淡的花香都要向外界散發(fā)炫耀。過于關注每一刻的生長變化,過于欣賞每一次的花姿形態(tài),最終也只會在百花叢中漸漸黯淡色彩,花開是沒有聲音的,不需要任何贅余的裝飾。曇花只有一剎那地驚艷,牡丹妖嬈盛開之后便驟然挫傷隕落,依米花更是只有48個小時的花期,她們以最美的姿色展現(xiàn)在人間時,卻沒有絲毫的招搖,依舊安然緘默、低聲不語,用攝人心魄的花色花香去打動觀眾,用來自心靈的呼喚復蘇人們對美的感知。

花開,是一折沒有半句臺詞的戲幕,是一場沒有背景音樂的舞蹈。她開放的時候沒有聲響,盛開之后卻是笑靨嫣然,花開的節(jié)奏與心靈產(chǎn)生共鳴,無聲勝有聲,花開的聲音便是心靈之語的虛體意象。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花的世界靜態(tài)萬千,人生的路途也理應是一樣的,張揚和驕傲雖然可以招蜂引蝶,讓自己在一時間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然而青春之花凋謝之后光彩便不復存在,一切恍如隔世,陡然間已淹沒于平淡。真正的花開卻如同為自己編織一場美麗的夢,不慢不疾、不張揚不內(nèi)斂以最平淡本色展現(xiàn)人生的絢麗煙火。

歲月如水匆匆流過,光陰似箭簌簌蹉跎,人生的路始終向前邁進,回首時過往如煙迷亂?;钤诋斚?,我們不得不加快腳步適應快節(jié)奏的生活,以至于我們忘記停下來去欣賞沿途的風景來不及憧憬自己真正追求的美好事物,來不及享受片刻的寧靜與輕松,好像什么都來不及工作、家庭、學習的壓力席卷而來,壓得我們無法喘息,忙碌的生活看似很充實,但卻不是我們真心想去過的。

或許,是時候該停下自己的腳步,聽一首輕快的音樂;或許,是時候拋開所有的顧慮,捧讀一本精彩的書籍;或許,是時候安撫緊張的神經(jīng),傾聽一次花開的聲音。當我們忙碌得暈頭轉向時,不妨停下來,回到自己的初衷,讓發(fā)自心靈的最真切的想法來指引每一片花瓣的綻開讓花開的形態(tài)以最自然的方式呈現(xiàn),這樣的人生才能開放出一片綺麗的風景。何管她傾世容顏,何管她風姿綽約,何管她雍容華貴。既是花開,便要開得灑脫,開得自在,寧可枝頭抱香,也要獨樹一幟展現(xiàn)真正的自己。

韶華易逝,青春不再,花開的聲音在心頭淺淺吟唱,每一朵花開都賦予人的稟性,在無聲中成長,在不虛不浮中成熟,盡管察覺不到時光推移的變化,但回首往昔花開艷麗,人生已然滿載一船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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