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凌宗偉
中國的傳統(tǒng)價值取向中,總有很多讓人噓嘆不已的地方。王勃以一篇《滕王閣序》千古流芳,但設計驚世之作——回音壁、九龍壁的工匠,不但姓名無可考,恐怕連主流社會都不會承認他們。我國的技工,兩千年來,一直在畸形的倫理觀和扭曲的價值鏈中艱難求存。
但今天,他們在市場的選擇中,成為了左右民生和經(jīng)濟的一支重要力量,亦成為我們重新考量和思考教育的參照。比如在武漢、長三角、珠三角地區(qū),萬元月薪亦難覓數(shù)控、模具師傅的現(xiàn)象在人才市場上早已屢見不鮮。如何引導和健全技工教育,已是不可回避的問題。3月22日,教育部副部長魯昕在“中國發(fā)展高層論壇2014年會”上表示,我國即將出臺方案,未來高考將按技術、技能人才和學術型人才分類高考,其中前者注重技能加文化知識,后者偏重于現(xiàn)行的高考模式。魯昕同時透露,教育部將做600多所地方本科高校向應用技術、職業(yè)教育類型轉變的工作。
面對如此巨大的市場需要,面對如此力度的改革魄力,也許我們會對中國職業(yè)技術教育滿懷希望與憧憬,或許中國職業(yè)教育會在這樣的政策指導下像德國教育的“雙軌制”一樣受益,迎來美好的春天。如何抓住改革的先機,創(chuàng)新職業(yè)教育發(fā)展模式,打通從中職、???、本科到研究生的上升通道;如何在這一波改革中獲取一席之地,或許正是職業(yè)教育院校和職業(yè)教育人絞盡腦汁的一件事。
有一位學者描述了一個我們必須正視的現(xiàn)實:中等職業(yè)學校在中國的教育體系和文化向度里,幾乎就是教育失敗者的歸宿。因為,在中國,職業(yè)技術人員幾乎就是“勞力者”的稱呼。在中國數(shù)千年的官本位社會里,任何與技術相關的活計都是沒有尊嚴的。
也許我們會覺得這位學者的言辭有些夸張,但事實是怎樣的呢?今年早些時候筆者曾就一家商報的《中學向差生發(fā)自愿放棄中考申請,學生憤怒撕碎》報道給國內(nèi)一教育主流媒體寫過一篇短文,文中提出:許多初中、高中正是通過 “分流”來達成它們的某種利益。更為可怕的是,這樣的“分流”的危害還在于給我們的學生貼上了某種標簽——你們就是“差生”,是上不了普通高中,上不了普通高校的,即便考上了,你們也是沒有前途的。
著眼于建立一個以技能為核心的大學教育框架,一方面學生的選擇多了一個渠道,一方面對市場需求起到積極作用。這樣的“雙軌制”改革,如果沒有打破“重學術、輕技能”的慣性思維,沒有無論是走學術型道路,還是技能發(fā)展型道路,都有本科、碩士乃至更高學歷可供深造的制度保障,沒有穩(wěn)定的就業(yè)市場,恐怕只會加劇基礎教育人為地將學生分為“三六九”等的惡性循環(huán)。
另一個方面,那么多的高校一下子轉型,牽扯到的遠不止是設備、師資等方面的問題,而是需要突破幾道瓶頸。其一,觀念如何擺正?那些好不容易“升格”了的高校,一夜之間忽然又“降格”了,它們?nèi)绾蚊鎸Γ科涠?,制度配套在哪里?如何有效防范教育職權的濫用,精英階層的進入權限何以界定,教育結果如何評價和認定。其三,社會心理和文化改造的需要。怎樣讓“技師”“技工”的身份在將來的大語境中不再成為“卑賤”“勞力者”的代名詞?如此種種,恐怕已不是一紙文件、一個制度就可以解決得了的。
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雙軌制”改革,如果想要達到設計者的初衷,社會、學校、市場等各層面的當務之急恐怕還是要在輿論的引導與多元辦學、深造機會、就業(yè)保障等相應的措施配套上下功夫,而不只是寄希望于哪個部門出臺一條什么實施細則的事情。否則,我們所期待的春天,就有可能只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