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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戈·皮姆的故事》的生態(tài)思想評析

2014-08-15 00:54:04李顯文郭時海
重慶與世界(教師發(fā)展版) 2014年12期
關鍵詞:人類小說生態(tài)

李顯文,郭時海

(1.四川文理學院外國語學院,四川達州 635000;2.重慶理工大學 語言學院,重慶 400054)

愛倫·坡的《阿·戈·皮姆的故事》(簡稱《皮姆》)表面看是一部情節(jié)簡單的海洋歷險記,實際卻“令人迷惑不解”,這種不解常導致其解讀范圍寬得驚人[1]218。即便如此,但因時代所限,該小說曾未引起生態(tài)批評的注意,甚至生態(tài)倫理學家布伊爾(Buell)在列舉美國浪漫主義生態(tài)作家時也未將坡納入視野。幸運的是,泰勒(Taylor)于2012年發(fā)表了《恐懼的本質:埃德加·愛倫·坡與后人類生態(tài)學》,文章觀點深刻且極富創(chuàng)見性,開啟了坡的生態(tài)批評。通過對生態(tài)批評和坡的作品的深入解讀,他認定坡的很多小說滿足了布伊爾的“環(huán)境文學”的標準[2]362。與其他小說相比,《皮姆》的生態(tài)思想無論在豐富性上還是在深度上都不可小覷,它主要表現(xiàn)了生態(tài)警示思想、生態(tài)倫理思想和后人類生態(tài)思想。

一、生態(tài)警示思想

坡之所以早先被排除在生態(tài)作家之外,在于他與同時代作家的顯著差異。美國浪漫主義時期的作家,比如愛默生,尤其是梭羅,在表現(xiàn)人與自然關系時取向和諧,坡則彰顯沖突和恐懼,災難性與悲劇性貫穿不少文本始末,有效地揭示了“生態(tài)恐懼”(ecophobia)的根源,向人們發(fā)出了嚴厲的生態(tài)警示。按照沃斯特和布伊爾等人的觀點,生態(tài)預警性作品就是“生態(tài)啟示錄文學”,坡的不少作品無疑符合以上標準。就《皮姆》而言,小說描寫的災難比比皆是,包括人與人之間的血腥殘殺和人與自然之間的逞強斗狠。它不僅充分地表現(xiàn)了自然與文化之間的沖突,而且二者之間的界限也難以區(qū)分[3]61。仔細研究會發(fā)現(xiàn),《皮姆》揭示了災難的起因在于“欲望”(人的控制欲和征服欲)、人類“飲鴆止渴”的短視和科技的不當處置,小說最后借人與自然之聲“特克力——力”向人類所發(fā)出了嚴厲的警示。

《皮姆》的情節(jié)是敘述者一行人在海上永不回頭地向南探索,它看似對人類頑強意志的歌頌,實則是對人類不知悔改的批判。小說第二章開篇明言:或許有人會認為“我”剛才講的那樣一次遇險將有效地平息“我”向往大海的激情,可事實恰恰相反,“我”反而強烈地感到了一種對航海者冒險生活的渴望。有論者對此大唱贊歌——人性美好的一面只有在與大海的斗爭中才得以體現(xiàn),與大海的風浪搏斗驅走了人們心中的陰影[4]347。從文本的整體精神和眾多事件來看,小說旨在對人的控制欲和征服欲進行批判,并對欲望的過度膨脹所帶來的無窮災難發(fā)出了強烈的警示。小說通過描寫大副一幫的劫船行為批判了人的控制欲。大副一伙為了不光彩的初衷:當海盜并可自由地享受“妖嬈嫵媚的漂亮女人”。為此,他們必須掌握逆戟鯨號的控制權,7名暴徒經(jīng)過密謀,綁架了35名水手,并以游戲的方式血腥地殘殺了21名。暫且不說缺少了水手的逆戟鯨號是否還可以繼續(xù)遠行,大副一幫的初衷本身就是典型的邪念。這是“心態(tài)失衡”的表現(xiàn),也是精神危機的表現(xiàn),它成了包括生態(tài)災難在內(nèi)的一切災難的真正根源。大副起事,皮姆反抗,為獲取逆戟鯨號的控制權必然展開你死我活的爭斗。大副看似在皮姆的巧計下完敗,即被皮姆裝扮成羅杰腐朽尸體的顯靈所嚇死,實質上是被自己的“心虛”所“殺”。其行為起于邪念,其生命也毀于邪念。然而,事情并未就此了結。在遭遇了如此浩劫之后,皮姆一行本該迷途知返,可是在被簡·蓋伊號搭救之后,他慫恿船長繼續(xù)南下,來到了南極附近的群島上,一場殘酷而悲慘的搶劫發(fā)生了,結果帆船爆炸,船員全部傷生,“野蠻人”死傷數(shù)千。這場悲劇既是“野蠻人”的背信棄義即邪惡的欲念所致,也是皮姆的不知節(jié)制的欲望所致。如此看來,世界上無論哪種膚色的人都心存邪念,欲望無休、災難無窮。同種族內(nèi)部存在控制與反控制,不同種族之間更是少不了控制與反控制。事實上,皮姆一行的探險是殖民化即征服的表現(xiàn),他們開著現(xiàn)代化的艦艇來到“克羅克—克羅克”村,村民無疑會把他們理解成殖民主義者,那么以偷襲的方式反抗即將到來的征服也就順理成章,這些騷亂自然可理解成種族起義[5]270。在此,劫船事件和燒船事件可理解成人類控制欲與反控制欲的表現(xiàn)。此外,小說也批判了人對自然的征服欲。魯多夫(Rudoff)發(fā)現(xiàn),小說開篇就以“愛麗兒號”(文化的象征)和“企鵝號”(自然的象征)兩船相撞來寓示文化與自然的相互沖突,而且最終以文化的毀滅來暗示人類對自然的征服不僅徒勞,而且終將自取滅亡[3]61。皮姆本來家境十分富裕,衣食無憂,可他飽暖思淫欲,連他自己也“不清楚當時中了什么邪”,“要駕那條小船到海上去樂樂”。這表明人不是以生態(tài)倫理所強調(diào)的“必需”作為生活的準則,而是在不斷地向著欲念進發(fā)。有論者一針見血地指出,皮姆的“欲念是一個追求不幸的欲念”[6]165。照理,皮姆在經(jīng)歷了撞船事件后本應就此剎車,然而他卻“更加強烈地感到了一種對航海者冒險生活的渴望”。如果說大副的行為是為了自己的享樂而必須實施對人的控制,那么皮姆的行為就是要實現(xiàn)對自然的探秘,最終想實現(xiàn)對自然的征服。這正是人類冥頑不化的欲念導致人類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其結果只能如皮姆在逆戟鯨號船底所做的夢那樣——“各種災難與恐怖相繼降臨”。征服的結果恰恰是被征服。

人類“飲鴆止渴”的短視也導致了危機的步步加深,莫斯科維奇曾倡導:人們不能采用導致危機的手段來解決危機[7]36,《皮姆》通過文學化的方式演繹了人類飲鴆止渴的危害性,并具有預見性地向人類發(fā)出了警告:面對危機,如果人類采用頭痛醫(yī)頭的做法,諾亞方舟也無能為力,逆戟鯨號的覆滅就是明證。大副為了自己的私利,殺死了35名水手,缺少了如此多水手的帆船還能航行多遠?要知道,每一位水手就像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的每一個物種,都在發(fā)揮著應有的價值。為了奪回帆船,皮姆以牙還牙,殺死了更多的水手。在混戰(zhàn)時,皮姆沒有把艙門關上,浪頭沖上甲板,甚至有水沖進了主艙,后來發(fā)現(xiàn)艙底積水已達7英尺深,于是只有搖泵抽水,但人手不夠,只好決定砍掉主桅以減輕船的自重,主桅一砍,船失去了平衡,壓艙物全部滾到了下風一側導致進水更快,搖泵抽水成為徒勞,他們不顧帕克的勸告,動手砍掉了前桅,前桅墜水時把船首斜桅也一并拖走,這時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船殼。前桅落水時前桅下帆也隨之而去,這下每一個浪頭都無遮無攔地沖擊船身,最后小艇和右舷舷墻都被卷走,連起錨絞盤也被砸成了碎塊。積水漫到底層甲板,舵隨之被沖走,船尾柱內(nèi)那些鐵環(huán)被扭曲,結果一環(huán)一環(huán)地被拉出了堅實的木柱。又一排從未見過的大浪猛然沖過甲板,卷走了扶梯,涌進了艙口,讓整條船灌滿了水。在海洋中,“逆戟鯨”(Grampus)本是最兇猛的鯨魚,專吃其他一切魚類,可是,這個被賦予了最“強悍”意義的逆戟鯨號就被人類的錯誤所肢解了,成為了大海的食物。從小說敘述可以看出,無論大副還是皮姆,他們都在圖個人的一時之快,全然沒有顧及帆船的整體利益。事實上,“逆戟鯨號”就像一個具有整體性的生態(tài)系統(tǒng),帆船中的每一個部件和每一位船員必然相互聯(lián)系,也必須相互協(xié)作,才能完成整體的使命,否則,就算失去的是一個小小的螺絲釘,“蝴蝶效應”也會應運而生。皮姆一行對逆戟鯨號處置的每一步看似都合情合理,甚至是形式所迫,但它就這樣一步一步地被“飲鴆止渴”的短視行為“肢解”了,直至最后徹底覆滅,其隱喻意義不言而喻。

人類的短視還表現(xiàn)在對科技的不當處置,其惡果更大。斯德林(Sterling)說:人們?nèi)狈h見的用科技征服自然很可能會毀掉人類生存所有必需的資源,給人類帶來毀滅性的災難[8]193。坡通過小說形象化地強調(diào)了這一點,這與坡對科學的認識一脈相承,盡管坡主張在寫作時必須保持理性的清醒,就像其偵探人物杜賓一樣思維周密,但對科學并不貿(mào)然支持。他曾經(jīng)將科學稱作“沉悶現(xiàn)實的土匪,劫掠了詩人的心靈”[9]226。他后期的作品常常表現(xiàn)出對科學的敵意的諷刺,《皮姆》盡管是其早期作品,但對科技依然表現(xiàn)出了極度的憂慮和警示。從欣茨(Hinz)的觀點可見一斑:皮姆是世俗和科學的殘渣余孽,參與了文明的破壞[10]19。在絕境之際,皮姆被蓋伊號救起,該船可看作是當時先進科技的代表。然而,蓋伊號后來卻被無知的島民給弄爆了,爆炸的威力遠遠超出了預料:有1 000人被炸死,同樣多的人被炸傷,整個海里都浮滿了或拼命掙扎或奄奄待斃的惡棍,而岸上的情況更加慘不忍睹。蓋伊號的爆炸發(fā)人深省:先進的科技就算在有良知的人操縱之下也有可能落入不知者之手,從而引發(fā)滅頂之災,更不用說有的“科學技術工作者缺乏社會責任、人類責任和生態(tài)責任”[11]17,他們發(fā)明的科技產(chǎn)品一旦落入心如毒蝎的惡棍之手,其惡果更無法想象了。坡的神奇在于他的預示品質。島民的好奇和不當操作導致蓋伊號大爆炸,這讓人聯(lián)想到當今日新月異的科技在給人類帶來某些“方便”的同時便是接二連三的災難:墨西哥灣的海上漏油事件、福島核電站的核泄露、庫爾斯克號核潛艇的爆炸、挑戰(zhàn)者號航天飛機的失事,等等。這些重大事故除了造成人類本身的巨大傷亡外,更重要的是造成了難以恢復的生態(tài)災難。比之更恐懼的,比如“核武器”一旦落入恐怖分子之手,其災難又將如何呢?然而,比災難本身更可怕的是明知災難即將來臨卻又無力回天,這才是人類真正的“心靈恐懼”,這或許是坡的恐怖小說的又一層含意。小說最后告訴讀者,能拯救人類的不是科技,比如配有大炮之類的艦艇,而恰恰是土著民所使用的原始木筏子。

除了視覺場景的警示,小說中一個獨特的聲音“特克力——力”像警鐘一樣長鳴,帶給讀者宗教的啟示和生態(tài)的警示。那么,原始島民和自然界所發(fā)出的這種神諭般的警示之聲人類是否聽進了呢?“聲景”(Soundscape)研究是當前生態(tài)批評的最新成果,生態(tài)學者程虹對美國自然作家作了梳理式研究,她從貝斯頓(Beston)等作家的作品中發(fā)現(xiàn)人類已經(jīng)“以眼代耳”,成為了視覺的生物。解決之道是回到自然的聲音中去,因為它能帶給我們愉悅,感受到聲音的美感,達到自然之聲與人類心靈的溝通,從而獲得比宗教更大的心靈慰藉[12]30-34。坡的“聲音”不同在于其警示性,他在告諭讀者,“特克力——力”就像上帝為了防止巴別塔的建成而故意設置的一個謎語,人類務必要用心去解開謎底,否則悲劇的重演不可避免。根據(jù)小說敘述,這個聲音是島民在遇到危險從而表現(xiàn)出驚恐時的喊叫聲,與巨鳥(信天翁)的啼鳴聲一樣。這暗示了島民與巨鳥的同一,但也讓人不由得想起柯勒律治《古舟子詠》中的信天翁啼叫的警示意義。事實上,就在到達特薩爾島之前,即重大災難出現(xiàn)之前,小說已作了伏筆性的描述:這是多事的一天。無數(shù)的海鳥由南往北一群群從他們頭上飛過,水手們開槍打下了好幾只,后來發(fā)現(xiàn)其中一只像是鵜鶘的鳥味道特別鮮美。讀者不難覺察到此處的描寫與《古舟子詠》所共有的寓意。盡管“特克力——力”不為外來人所明白,但它一定具有某種神諭的味道,人類不但不能隨意射殺自然界中的鳥類,反而應該對它們要保持應有的敬畏,要像古人那樣對“自然之聲、天國之聲充滿敬仰”[12]31。

二、生態(tài)倫理思想

生態(tài)倫理思想中最重要的是生態(tài)整體利益,它是生態(tài)文學的最高價值標準,是判斷人類所有與自然相關的思想、態(tài)度和行為的準則,它以是否有利于生態(tài)系統(tǒng)的和諧、穩(wěn)定和持續(xù)地自然存在為核心。盡管在坡的時代并無“生態(tài)思想”可言,坡的小說也看似以美學為中心,但其美學背后不是隱藏著對生態(tài)危機的社會根源的探尋,就是明白地表現(xiàn)了生態(tài)倫理思想,而且還是一種深度的生態(tài)思想?!镀つ贰分械摹笆橙恕笔录沁@一思想的典型反映,“虎”的作為是“生態(tài)良知”或“生態(tài)友愛”的必然結果,凱爾蓋朗群島上的鳥類和特薩爾島上的土著民的生存樣態(tài)是生態(tài)和諧的表現(xiàn)。

生態(tài)系統(tǒng)中為了維護整體利益而犧牲個體或局部利益是合理的,因此自然界中“吃”與“被吃”都是符合自然法則的。發(fā)生在逆戟鯨號上的“食人”事件是整個自然界在維護整體利益時在人類社會的縮影表現(xiàn)。皮姆一行4人在海上漂流數(shù)日,食物淡水全無,過往船只要么全船盡是腐爛的尸體要么見死不救,在萬般無奈之下,帕克對皮姆個人私下建議:為了3個人能活命我們當中有個人必須死去。帕克明白采用這樣的手段求生的確是人類所能想到的最最可怕的抉擇。然而,一個人的死能夠或者說也許能夠使3個人活下去,那么大家就不必同歸于盡。最后,血腥的吃人計劃終于以抽簽的方式實施,誰抽到4個簽中最短的一根誰就應該為其他3人的活命而死,建議者帕克成了命定去死的人。抽簽的方式表現(xiàn)了平等公平的生態(tài)理念,系統(tǒng)內(nèi)不分種族/物種,生與死的機會均等。帕克毫不反抗地讓彼得斯從背后捅了一刀,隨之便倒在甲板上死去。其余3人用犧牲者的鮮血稍稍止住了渴,然后憑著一點一點地吃剩下的軀體熬過了其后令人終生難忘的4天。帕克的思想和行為耐人尋味:為了團隊,提議犧牲個體,當他被上天選中時,他義無反顧、視死從容。他的提議和行為具有神圣的基督教意義:“為人而死是值得的。”(約翰福音18:12)吸食帕克的尸血也明顯地是宗教圣餐的重演[10]17,更重要的是其行為舉止既具有生態(tài)整體主義的精神也具有生態(tài)正義的精神,意義非凡。如果將這一精神放大,那么當代那些為了自己狹隘的種族利益的人就該好好反思了,他們既不顧及人類整體利益也不顧及下一代人的利益,總是采用戰(zhàn)爭和殺雞取卵的方式來開發(fā)自然,這些人難道不能從帕克身上學到點什么?

具有生態(tài)整體思想和生態(tài)正義思想的人必然懷有“生態(tài)良知”或“生態(tài)友愛”(ecophilia),這是人類必須時時堅持的一種態(tài)度。在表現(xiàn)生態(tài)友愛上,皮姆與其愛犬“虎”的關系是最好的例證。皮姆對待“虎”的行為以及“虎”的知恩圖報是生態(tài)友愛的良好結果。狗既是動物之一,可作為自然的象征,也是人類最忠誠的朋友,二者之間的友善關系是包括人類在內(nèi)的整個自然良性循環(huán)的條件。事實上,正如小說敘述,皮姆、狗、上帝三者之間的界線十分模糊,比如,皮姆把自己的勇敢比作像狗一樣,困頓也像狗一樣,而狗與上帝更相像,這不僅在字形上,狗是dog,而上帝是God,而且在靈感或靈性上,狗與上帝也相通,難怪欣茨感慨道:“上帝及誓言與狗及慵懶在圣神上或啟發(fā)性上相差無幾?!保?0]16“虎”與皮姆為何如此友好呢?原來“虎”還是條小狗時,皮姆在南特克特鎮(zhèn)上從一個小惡棍的毒手中把它救下來,大約3年之后,已長成大狗的“虎”知恩圖報,從一名攔路強盜的大頭棒下救了皮姆的性命。于是皮姆對“虎”懷著一種非同尋常的愛,7年來它一直形影不離,并無數(shù)次證明了它所有的高貴品質。此外,當皮姆在“逆戟鯨號”的底艙昏迷了數(shù)天之后,“虎”卻突然出現(xiàn)在他身邊,盡管敘述者百思不得其解,或許,狗同樣具有靈感和靈性。后來兩次為難之時“虎”又救了皮姆和奧古斯塔斯。第一次是擔當信使救了皮姆,第二次是咬死瓊斯救了奧古斯塔斯。皮姆與“虎”(作為動物界的代表)數(shù)次患難與共的經(jīng)歷說明自然界自有其靈性,自有其善性(與大副之類的惡性相反),人類唯有用愛才能換得愛,才能得到自然的恩賜,求得與自然的共生?!吧茞河袌蟆钡牡览碓谌碎g和在自然界中都得到了印證。

如果具有生態(tài)整體思想、生態(tài)正義思想和生態(tài)良知,那么一幅生態(tài)和諧的圖景必然成為現(xiàn)實?!镀つ贰分胁⒉蝗鄙偕鷳B(tài)和諧的圖景,其中凱爾蓋朗群島上的動物,特別是鳥類的生存圖景和特薩爾島上居民的生存圖景尤為和諧。凱爾蓋朗群島上的鳥類不勝枚舉,敘述者花了相當筆墨來描寫它們的生存方式。其中最引人深思的是信天翁與企鵝之間“存在著一種最奇妙的友誼”。信天翁是南印度洋中最大最兇猛的鳥,而企鵝柔弱善良。它們的巢穴最后形成一個奇特的現(xiàn)象:“每一個交叉點中央都筑起一個信天翁的窩巢,而在每一個小方塊當中都建有一個企鵝的巢穴——這樣,每只企鵝都被4只信天翁包圍,而每只信天翁則由4只企鵝簇擁?!睌⑹稣呓璐烁锌?“最令人吃驚的莫過于這些披著羽毛的生靈竟活像人類,而且肯定不可能有什么圖象比這更適合引起每一個智力正常的人之深思。”敘述者的感慨既是諷刺也是一種愿景。“鳥像人類”言下之意是“人反倒不像鳥”,他其實希望任何“正常的人”都應該向鳥學習——和諧而居,否則就是不正常的人?;蛟S坡在寫作時并非出于生態(tài)和諧的考慮,因為當時的美國正在經(jīng)歷種族分離與歧視、廢除奴隸制還是維持奴隸制的激烈斗爭,而且還在就種族分離是文化的還是自然的進行激烈辯論,坡以這種方式似乎給出了回答[3]61。然而,今天看來,坡的這一描述的意義遠不僅限于此。除了純自然界的這種和諧,在遠離了被現(xiàn)代文明污染的原始島嶼,比如特薩爾島,居民的生存也無比和諧。從島民的穿戴和所持武器等來看,他們還生活在原始部落晚期。部落人看似愚昧無知,實則是他們敬畏萬物,相信“萬物有靈”。比如他們以為“蓋伊號”是一種活著的動物,而且當廚師不小心把甲板砍出了一道裂口,太精酋長馬上沖過來粗暴地把廚師推到一邊,強烈地表達了對帆船的深切同情。在太精酋長的帶領下,皮姆一行來到了群島中的一個“村莊”,這個“村莊”可稱得上世外桃源:人、家禽、野生動物和自然界和諧共生,居民無欲無求、怡然自得。島民的居所用樹和黑獸皮造就,說明土著民生活原始簡樸。黑信天翁本是猛禽,它們定期到海上覓食,但到時總回到村里;當十分可怕的蛇從路上竄過時土著人對其很少注意,表明人與動物互不相害、和諧共生。走進村莊后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赤身裸體,而且看不見任何武器,說明在土著民看來,衣物和武器皆是人身之多余,他們和平共處一方、和諧友愛一生。村中女人絕不缺少人體美,身材修美、體形婉妙、儀態(tài)端莊,具有一種文明社會找不到的優(yōu)雅而自在的風韻。這一切表明土著民以“必需”作為生活的準則,簡單生活、心無旁念,而不是像現(xiàn)代文明人那樣追求所謂的看似繁華實則浮華的奢侈糜爛。后來在太精酋長的精心指揮下,土著民利用山谷的走勢和巖層的紋理巧妙地消滅了除皮姆和彼得斯二人外的其余300人。這與其說是搶掠,是野蠻與文明的較量、殖民與反殖民的斗爭,倒不如說是簡單與繁復、樸素與奢侈的決斗。島民看似無知,其實是他們根本不想也不愿意被現(xiàn)代文明所侵擾。欣茨的評論不無道理,他說:并不像真正的原始主義者所堅持的那樣,文化和諧是諸如泛靈論、圖騰崇拜和禁忌等因素作用的結果,皮姆認為特薩爾人的無知是一件可愛的事情,他們的原始性正是其故意對已有的文明的消解[10]19。迄今健在的深度生態(tài)學桂冠詩人加里·斯奈德持有類似的觀點,他在《荒野》的演講中把“目光轉向東方,認為西方文化的失敗在于它與東方的佛教及美國印第安人的原始主義相左”[13]68,原始性更具和諧性。

三、后人類生態(tài)思想

《皮姆》從人類的活動開篇,途經(jīng)與自然的抗爭,以人類的消融結尾。小說這一獨特的情節(jié)結構明確地傳達了作者的創(chuàng)作意圖:人類的最終命運是回歸自然的懷抱,這是對人類中心主義的徹底解構,也飽含了后人類的生態(tài)思想。最精華、濃度最高的生態(tài)思想集中在小說的結尾,其結尾如下:

3月22日。黑暗已大大加深,只有從我們面前那道白色水簾反射的水光才使之有所減退?,F(xiàn)在無數(shù)蒼白的巨鳥不斷地從水簾那邊飛出,當它們從我們眼前避開時,它們發(fā)出的不絕于耳的啼鳴聲是“特克力—力”!趴在船底的奴奴聞聲動彈了一下;但當我們摸他時,發(fā)現(xiàn)他的靈魂已經(jīng)離去。而此時我們沖進了那道瀑布的懷抱,一條縫隙豁然裂開來迎接我們。但縫隙當中出現(xiàn)了一個披著裹尸布的人影,其身材遠比任何人都高大。那個人影皮膚的顏色潔白如雪。[14]170

這一結尾在評論界褒貶不一,比如,亨利·詹姆斯(Henry James)認為它既缺乏高潮也缺少聯(lián)系,普林斯·阿梅瑞戈(Prince Amerigo)認為它奇妙而神秘,而伊肯(Eakin)則認為它具有天使般的催眠功能[15]1。由于對結尾的認識不同,小說的主題也隨之搖曳不定:到世界盡頭去旅行、人的內(nèi)在心靈的體驗與經(jīng)歷、現(xiàn)實世界會突然崩潰、返回母體子宮的一種弗洛伊德式的退卻、毀滅加快了富有創(chuàng)造性的宇宙循環(huán)等等[1]218。有論者認為:皮姆最后所遇見的那個形象連其創(chuàng)造者坡都無法找到恰當?shù)恼Z言來讓讀者明白,因為坡本人都不能充分理解[16]56!或許,這正是困擾很多評論者的原因所在。面對如此的困局,泰勒給了我們有益的啟發(fā),他從后人類生態(tài)學(posthuman ecology)的角度解讀了坡的好幾篇小說。從這個角度去解讀《皮姆》,或許小說中的很多元素,特別是結尾的各個元素都能獲得恰當?shù)睦斫?。小說的結尾表明:人類一切不當?shù)挠歼h去了,人類一切爭斗(人與人之間、種族之間、文明之間的爭斗)也遠去了,最后是人與自然界限的消失,回歸是唯一的結局:人與自然同化、人類中心主義被覆滅、生態(tài)本體地位得以確立。

《皮姆》的后人類生態(tài)思想集中體現(xiàn)在結尾處的生態(tài)神學思想與文本的基督教救贖思想的一致性上,或許這是最不容易被覺察的一點。早在1974年,桑梓(Sands)就認識到了《皮姆》的宗教神學主題,認為皮姆是一位新入教的主人公,其冒險歷程實質上是海上的天路歷程,經(jīng)過生死考驗,最終實現(xiàn)了皈依基督的信念[17]14-16。誠如欣茨所言,大多數(shù)讀者都忽視了《皮姆》的基督教象征意義,原因在于小說中的基督教象征極不明顯以及坡的欺騙手段太過成功,然而在皮姆和奧古斯塔斯的世界里,上帝至少在名義上是存在的[10]18-19。細查起來,小說還是有很多宗教暗示性的描述。比如,小說開篇處陳述到:阿瑟·皮姆是為了基督教世界而生,敘述者接著把奧古斯塔斯二人遇險被救“歸于上帝的保佑”,魯多夫從刻有文字的石碑上讀出了宗教意義,他認為《皮姆》中的石碑是與“羅塞塔石”(Rosetta Stone)、“十條誡命”(the Ten Commandments)和摩門教碑(the Mormon tablets)的對話,他進而論斷到:《皮姆》里融入的超自然因素和圣經(jīng)意味明確地表達了坡對宗教權威性的主張[3]64,68。此外,小說最具宗教暗示性的還是結尾處那個“披著裹尸布的高大人影”。“裹尸布”在坡的其他小說中屢屢出現(xiàn),盡管其功能有所差異,但宗教意義是其共性。無論在圣經(jīng)還是在基督教文化里,“裹尸布”都可看成耶穌的象征,這從都靈教堂所保存的文物“都靈裹尸布”或稱“耶穌裹尸布”可見一斑[18]28-34。根據(jù)圣經(jīng)的多處描述,比如“耶穌在海面上走”(馬太福音14:24)和穌復活時“衣服潔白如雪”(28:3)。據(jù)此可以推斷,這個“雪白的高大人影”就是耶穌的形象。作此理解,小說看似兩個隔離的部分也就可以得到合理的解釋了:要求得基督的救渡,非歷經(jīng)千難萬險不可。從生態(tài)批評的角度看,皈依基督至少解構了人類中心主義,不過,皈依基督的價值還不止于此,在本質上它是對神或自然的敬畏。之所以說是對自然的敬畏,在于結尾處的諸象,比如水簾、巨鳥、瀑布都是自然之物,就連這個人影,除去其象征意義,它無非就是海浪的一種獨特形式。對神的崇拜,包括“泛靈論”和“圖騰崇拜”都為生態(tài)批評所接受,這一切在本質上都是要還原自然的本體地位。從“敬畏”的角度看,坡的“恐懼”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生態(tài)敬畏,它顛覆了西方歷史上一個持久的心理——生態(tài)恐懼[19]210。泰勒對坡的“恐懼”無不表現(xiàn)出溢美之辭:這種恐懼承認了人的自我融入其周圍環(huán)境而不再去實施征服,這種恐懼采取的是一種生態(tài)系統(tǒng)整體論的立場從而將人的個體主體身份予以消解,那么,這就瓦解了人試圖作為主人對自然進行革命和分解的圖謀[2]362。而且,坡的“恐懼”也超越了后來的“生態(tài)友愛”,因為這種“友愛”常常帶有濃厚的人類中心主義色彩,泰勒批評道:這種“生態(tài)友愛”——從18世紀后期的浪漫主義到20世紀早期的后人文主義——都不是“生態(tài)恐懼”解決之道,甚至幾無差異,它不過就是同一個問題的另一種說法而已[2]353。從描述看,“人影”無比高大暗示了人的渺小,即人的主體身份的消隱,因而,“坡的文本既是對人類天生就不同于甚至高于環(huán)境這一思想的注銷,也是對人與世界抗拒性存在觀念的瓦解”。[2]369同時,人與“人影”的對比表明了敘述者對自然之神所懷的謙卑態(tài)度(submission):人在自然面前要謙卑,而不要自高自大。人類一旦有了謙卑的態(tài)度,不僅人類與自然之間的緊張關系,而且人與人之間和人的內(nèi)在的精神生態(tài)危機也能得到緩解。最后“我們沖進了那道瀑布的懷抱,一條縫隙豁然裂開來迎接我們”極富暗示意義,它表明人類的最終歸宿是投入“自然的懷抱”,“回歸自然”“融入自然”的理念被生動地表現(xiàn)出來,而自然對謙卑之人也會敞開雙臂予以熱情的接納。如果人類是一個文本(text),那么自然就是一個大文本(context),相對于自然,人類就是一個亞文本(sub-text),人與自然的關系并非文本間的關系(inter-textual),甚至主從顛倒的關系。對此,邁爾(Miah)的論斷十分中肯:那些曾經(jīng)把“我們”與“世界”分離開來的人類本體論的界限的消失顛覆了人類的樂觀主義,或者說人類中心主義,從而一種新的、后現(xiàn)代的生態(tài)觀,即動態(tài)、偶然、不確定性的生態(tài)觀得以確立,這種生態(tài)觀與過去的生態(tài)觀,即和諧、平等、平衡的生態(tài)觀有所差異。①Miah,Andy.http://en.wikipedia.org/wiki/Posthumanism,2014 - 04-18.

四、結束語

通過分析發(fā)現(xiàn),生態(tài)批評為《皮姆》的解讀提供了新的批評方向,所隱含的生態(tài)思想豐富而深刻,它既飽含了傳統(tǒng)的生態(tài)思想,包括生態(tài)警示和生態(tài)倫理思想,同時也彰顯了后人類的深層生態(tài)思想,尤其是其“生態(tài)恐懼”具有更高層面的生態(tài)意義,它還原了生態(tài)系統(tǒng)的本體地位,要求人類用一種動態(tài)的眼光去思考人與自然的關系。此外,《皮姆》的生態(tài)解讀也為坡的生態(tài)作家地位提供了有力的證據(j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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