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桂良，李首鵬

（金華職業(yè)技術學院，浙江 金華 321007）

作家的創(chuàng)作同編輯、出版活動緊密相關，因而許多著名作家往往同時也是出色的編輯家或出版家。中國現(xiàn)代文學大師茅盾便是其中突出的一個。他自1916年進商務印書館步入編輯生涯，開始文學活動，便與編輯這一職業(yè)結下了不解之緣。在他一生中，編輯工作差不多占去了三分之一時間，參與編輯的報刊不下十余種，且都是中國現(xiàn)代思想文化史上產(chǎn)生過重要影響的報刊，這使他在中國現(xiàn)代報刊編輯史上也寫有光輝的一頁。因而在對作家茅盾進行深入研究以后，側重探討作為編輯家茅盾的特點也是頗有意義的。茅盾的編輯思想與實踐的確有其獨到之處，他強調(diào)編輯工作的社會使命意識，追求鮮明的期刊個性和強化讀者意識，成功進行商業(yè)化運作，這些都是其長期編輯實踐中得來的。探尋其編輯思想，在大眾文化迅速普及的今天，具有一定的指導和借鑒意義。

一

強烈的歷史使命意識和社會責任感，是茅盾從事文學創(chuàng)作遵循的重要原則，也是他編輯期刊一以貫之的指導思想。這一思想在其編輯實踐之初已逐漸形成。他編輯第一個刊物《學生雜志》就提出“革新思想”、“創(chuàng)造文明”和“奮斗主義”三點要求[1]，以全新的思想在當時的學生中引起強烈反響；而他對于中國現(xiàn)代期刊史上產(chǎn)生重要影響的 《小說月報》的改革，更顯示出他自覺承擔社會責任的編輯思想和改革者氣度。

改革以前的《小說月報》，原是“鴛鴦蝴蝶派”的集結地，專登“奇情加苦情的小說”，頗不合五四思潮，不但給新文學建設造成極大阻力，讀者也大為不滿，刊物實際上已難乎為繼。商務館方為重振該刊，決定對刊物實施改革，并將改革重任交與當時年僅20余歲的新文學作家茅盾。茅盾為建設新文學計，毅然擔起《小說月報》的改革重任。他認為刊物能否獲得新的生命，辦刊指導思想十分重要，只有順應五四新潮，把新文學倡導的強烈的社會使命意識灌注其中，刊物才能重獲讀者信任。于是他在《〈小說月報〉改革宣言》申述了如下新文學理念：（1）“一國文藝為一國國民性之反映，亦唯能表見國民性之文藝能有真價值，能在世界的文學中占一席之地”；（2）“中國舊有文學不僅在過去時代有相當之地位而已，即對于將來亦有幾分之貢獻”；（3）主張廣泛介紹歐洲各派文藝思潮以為借鑒，“故對于為藝術的藝術與為人生的藝術，兩無所袒”[2]。這一理念就成為他此后編輯《小說月報》的指導思想，一方面他旗幟鮮明地批判舊文學中的頑固派，特別對來自“禮拜六派”等守舊勢力的攻擊予以有力的反擊，并把該刊中可用一年有余的“禮拜六派”存稿全部封存，以清除其在讀者中的惡劣影響；另一方面又廣泛容納各種新文學思潮，最大限度地團結了各方作者和讀者，以壯大新文學陣容。茅盾對《小說月報》實施的大刀闊斧的改革，取得重大成功，刊物獲得廣泛的社會認可，發(fā)行量急劇上升，成為中國新文學史上第一個大型文學期刊，其在中國現(xiàn)代期刊史上的意義不可小覷，茅盾的首創(chuàng)者功績也不容忽視。誠如葉圣陶所言：“我不說革新以后的《小說月報》怎樣了不起，我只說自從《小說月報》革新以后，我國才有正式的文學雜志，而《小說月報》的革新是雁冰兄的勞績。”[3]這當中，茅盾順應歷史潮流，重視社會使命意識的編輯理念，則是使其獲得成功的根本原由，尤應為我們所記取。

在茅盾幾十年的編輯生涯中，強烈的社會使命意識是他始終遵循的期刊編輯指導思想，雖然不同時期使命意識有不同要求，但基本精神卻是一致的。左聯(lián)時期，他作為30年代大型文藝刊物中壽命最長、影響最大的刊物《文學》的隱形主編（因當時他仍為“通緝”對象，不擔負主編其職，但仍是這個刊物的實際主持者），要求刊物的編輯方針是：“內(nèi)容以創(chuàng)作為主，提倡現(xiàn)實主義，也重視評論和翻譯。觀點是左傾的，但作者隊伍可以廣泛，容納各方面的人。對外還要有一層保護色?！盵4]這里，其辦刊的現(xiàn)實使命意識依舊表露無疑，而且在復雜情勢下更重視期刊編輯應對生存環(huán)境的謀略。在茅盾的打理下，《文學》既顯示出革命色彩，又容納多種成分，成為一個思想藝術俱佳品位很高的刊物?？箲?zhàn)時期，茅盾作為自由編輯人主編的《文藝陣地》，也是當時最有影響的文藝期刊之一。這個刊物把“如何將抗戰(zhàn)進行到底”定為辦刊宗旨，同樣肩負著鄭重的歷史使命，因而獲得了普遍的社會聲譽。為保持這一鮮明特色，茅盾發(fā)揮其作為作家理論家的優(yōu)勢，直接參與思想文化論戰(zhàn)，抵制、糾正各種有礙于抗戰(zhàn)的思想偏向。例如該刊創(chuàng)刊號上發(fā)表了張?zhí)煲淼闹唐≌f《華威先生》，在社會上產(chǎn)生強烈反響，但因小說揭露諷刺了當局“包辦抗戰(zhàn)”而又“包而不辦”，也引發(fā)了爭議，有人甚至加上了“破壞抗戰(zhàn)”的罪名。茅盾作為主編并未因此而退縮，而是挺身而出，先后撰寫了《論加強批評工作》、《八月的感想》等文章，理直氣壯地為《華威先生》的思想藝術價值論辯。通過爭鳴，人們的認識得到統(tǒng)一，刊物的聲譽也因此得到進一步提高。

基于強烈的社會責任感，茅盾還意識到，刊物既然是服務社會的有力工具，它就應當充分面向社會，盡力拓展作者隊伍，讓更多的人參與到辦刊隊伍中來。在茅盾的編輯實踐中，他始終不忘建設一支作者隊伍，為發(fā)掘新進作家，擴大文學隊伍作出了多方面的努力：或推薦新人新作，或?qū)ψ髌方榻B、評論，或以書信聯(lián)系和談話等方式，培育扶持了一批又一批的文學新人，既壯大了本刊作者隊伍，又刷新了期刊面貌。在主編《小說月報》期間，他就有意識地開設了“創(chuàng)作”、“創(chuàng)作批評”、“評論”等欄目，為文學新人發(fā)表作品創(chuàng)造了有利條件。如在“創(chuàng)作批評”欄內(nèi)，多次刊登他對冰心作品的評論，如《評冰心女士底三篇小說》、《讀冰心底作品志感》、《讀冰心女士〈離家的一年〉以后》等。這種點評與討論對文學新人的成長起到了重要的推動作用，如冰心后來成為著名的女作家。茅盾這種以刊物組建作者隊伍的思路是貫穿在他全部編輯實踐活動中的。尤其是在建國以后，他在兼任《人民文學》主編期間，受到他關心、扶植的文學新人更是不勝枚舉。如1958年在《談最近的短篇小說》中對文學新人茹志娟寫的《百合花》的評價與推薦，不僅鼓起了作者生活的勇氣，而且在作者人生道路上產(chǎn)生了轉折性的作用。據(jù)初步統(tǒng)計，茅盾一生評論過的作家達313人之多，就中多半為其“發(fā)現(xiàn)”的文學新人，這可以說是茅盾編輯事業(yè)中的一項重要成果。馬烽說得好，茅盾“關心的不是某一個認識的青年作家，而是文學創(chuàng)作的下一代；他關注的不是某一篇作品，而是整個新中國的文學事業(yè)”[5]393。

二

大凡一種商品倘若具有獨特的賣點，那么它就可以比同類的其他商品賣得好；一篇作品如果具備了獨特的創(chuàng)作風格，那么它就比其他一般的作品對讀者更具有吸引力。同樣，期刊編輯的個性特色，也就成為期刊贏得讀者、充分占有期刊市場的重要因素。追求鮮明的期刊個性，是茅盾編輯思想與實踐的另一重要特點。他認為“文藝定期刊自然不能專限于一方面，但似亦可以在普遍中有它側重的一方面。就是各刊物可以有它的個性。此所謂‘個性’不但指它專注重文藝戰(zhàn)線的一方面，且亦指它獨有的‘作風’而言。”[6]這種追求期刊個性的編輯思想，體現(xiàn)了他對期刊設計的正確定位，貫穿在其熟練運用編輯技巧與方法以及超前思考捕捉潛在的熱門話題的期刊編輯實踐中。

期刊設計主要是指對期刊藍圖的宏觀規(guī)劃，如制定辦刊宗旨，確立期刊訴求的讀者對象、刊名與欄目，以形成期刊獨有的個性和特色。對此，茅盾總是經(jīng)過精心謀劃，使創(chuàng)辦的刊物葆有鮮明的 “個性”?？箲?zhàn)爆發(fā)后，茅盾來到武漢創(chuàng)辦文藝期刊。在主編《文藝陣地》之前，他對期刊設計的正確定位著實做了一番細致的調(diào)查研究工作。作為一個自由編輯人，他所面對的武漢出版業(yè)發(fā)行的各種報刊已達二百多種，而胡風創(chuàng)辦的《七月》半月刊，已成為武漢地區(qū)乃至輻射全國的很有影響的進步文藝刊物，將要成立的全國文協(xié)又打算籌辦 《抗戰(zhàn)文藝》，等等。對此，茅盾以其編輯家的敏銳嗅覺，在對武漢地區(qū)期刊格局進行調(diào)查分析的基礎上，邀請文藝界的朋友座談，征求他們對新刊的意見后，初步確定了辦一個集合左翼作家力量，刊登多種文學樣式的類似于《文學》（此時《文學》已?？┑奈乃嚻诳榇?，他還向當時的周恩來副主席反映了他出版刊物的計劃，希望得到組織的指導和支持。周恩來派秘書吳奚如回訪茅盾時說：“胡風主編的《七月》，主要刊登短小精悍的報告文學、詩，算是游擊戰(zhàn)，您將出版的《文藝陣地》，多登長點的作品，算是陣地戰(zhàn)。兩者配合，可構成國統(tǒng)區(qū)左翼文藝的完整陣容?！盵5]170-171《文藝陣地》的創(chuàng)刊，果然在大型和綜合型上顯出優(yōu)勢，突出了鮮明的期刊個性。小型期刊的創(chuàng)辦亦然。1941年下半年，他在香港主編的以刊登小品文為主的小型文藝刊物《筆談》，也是考慮到在抗戰(zhàn)的艱苦環(huán)境與氛圍中不宜辦大型文藝刊物，辦中型刊物又容易撞車，為追求期刊個性，才定位于小品文期刊這一富有個性特點的設計上。他說：“我經(jīng)過反復思考，決定辦一個小品文刊物?！盵7]目的就在發(fā)揮小型期刊“游擊戰(zhàn)”式的威力?！豆P談》正是茅盾這一編輯思想與實踐的結晶?？梢哉f以上茅盾創(chuàng)辦期刊的定位方式與價值取向，為期刊編輯提供了經(jīng)典的范式。

當然，對期刊設計的正確定位只是形成期刊獨特個性的基礎，重要的是如何在期刊編輯實踐中貫徹辦刊宗旨，采用行之有效的編輯方法和技巧，辦出期刊的個性來。

首先是期刊內(nèi)容的系統(tǒng)性和經(jīng)濟性并重。這一原則，是茅盾在介紹西方文學中提出的。編輯《小說月報》期間，茅盾以“表現(xiàn)人生，指導人生”為辦刊宗旨，他考慮如何從改造國民性和建設新文學出發(fā)，引導讀者的閱讀走向，凸顯期刊的個性，得出的結論是介紹西洋文學一要系統(tǒng)性，二要經(jīng)濟性。“因為西洋新文學杰作，譯成華文的，不到百分之幾，所以我們現(xiàn)在應選最要緊、最切用的先譯，才是時間上人力上的經(jīng)濟辦法”[8]。那么選擇哪些外國文學作品翻譯才是“最要緊、最切用”的呢？經(jīng)過分析考慮，茅盾把對俄羅斯文學、世界被損害民族和弱小民族文學確定為翻譯介紹的重點。在具體編輯設計中，他采用了圖文并茂的編輯技法，著實令讀者耳目一新。如對俄國大文豪陀斯妥也夫斯基的介紹，不僅發(fā)表了 《陀斯妥也夫斯基的思想》、《陀斯妥也夫斯基的地位》、《陀斯妥也夫斯基傳略》，同時在欄目首尾登有繪畫《陀氏速寫》和資料《關于陀斯妥也夫斯基的英文書》，在卷首又以3頁銅版插頁精印了陀氏的11幅照片。如此全面而形象的介紹，不僅給人一種感性的接觸與了解，更體現(xiàn)了主編新穎的編輯技法，從而形成了期刊獨特的個性。這一原則還體現(xiàn)在《文學》突出小說刊登，《筆談》以雜文為重等期刊個性上。

其次是特異的專欄創(chuàng)意，打破文稿之間的封閉性。優(yōu)秀的文稿可以創(chuàng)意出獨特的專欄，特異的專欄創(chuàng)意反過來又能使文稿的潛在價值得以升華。主編《筆談》期間，茅盾設置的欄目中有一個“掌故·軼聞”專欄。掌故、軼聞類的文章，固然具有可讀性強的特點，但如果編輯處理不當，就會給人以零碎、不成整體之感，其價值的顯現(xiàn)也就無從說起。茅盾由柳亞子答應以《羿樓日札》為總題寫專題系列散文，多談辛亥革命前后掌故而受到啟發(fā)，決定以《客座雜憶》為題，由自己執(zhí)筆寫系列散文，以談大革命前后的小掌故為主。同時又約尚庵以《菰蒲室雜記》為題，談當時上海的軼聞趣事。原本三個人是寫三個不同的時期，內(nèi)容也各自獨立，但茅盾卻巧妙地用時間線索把它們串聯(lián)起來，使這個在一般人看來十分平常的“掌故·軼聞”欄目，不僅呈現(xiàn)出縱深感和整體感，而且也使欄中文稿的潛在價值得以升華。專欄的獨特個性得以彰顯。

再次是超前的思考意識，善于捕捉潛在的熱門話題。借助專題專稿切入社會熱門話題，吸引讀者注意，是期刊編輯學的一般規(guī)律。然而要敏銳地捕捉潛在的熱門話題，與編輯深入社會底層，深刻地把握時代脈搏，體察人文心態(tài)和雙向把握作者、題材及所編期刊特點有密切的關系。《文藝陣地》之所以能一炮打響，是因為茅盾早已瞄準社會熱點，著手專題專稿的策劃組織工作。1938年元月，茅盾在長沙，張?zhí)煲砼c他談及自己工作中所見的國民黨的官老爺搖身一變?yōu)椤翱箲?zhàn)官”這一官場新貌，他很感興趣，當即向張?zhí)煲砑s稿，并強調(diào)最好是短篇小說。茅盾向張?zhí)煲砑s稿，是因為抗戰(zhàn)時期的文藝反映社會現(xiàn)實出現(xiàn)了一種偏向，即只歌頌光明而不敢暴露黑暗。他以對現(xiàn)實的超前思考意識到，張?zhí)煲硭f的題材，是個潛在的社會熱門話題，寫出來必定會產(chǎn)生強烈的社會反響；又因當時的文壇對報告文學趨之若鶩，而追求期刊個性化編輯思想的茅盾看來，這一題材如果用報告文學來寫，由于其真實性，也許會帶來意外的麻煩，而小說則無以上憂慮，而且比報告文學更富有文學性和典型性，所以他要求張?zhí)煲韺⑦@一題材用小說形式寫出。果然，張?zhí)煲頁?jù)此題材寫出的《華威先生》發(fā)表后，立即引起轟動，驗證了茅盾編輯策略的正確性。如果說《華威先生》是張?zhí)煲碛赂仪腥肷鐣狳c的鑰匙，那么茅盾就是用這把鑰匙打開雖轟轟烈烈卻空空洞洞的抗戰(zhàn)文藝局面的策劃者。

三

報刊作為一種重要的“傳媒力量”，一個能為公眾享用的“公共知識空間”[9]，還須兼顧到公眾——讀者的意見和要求，作者和編者須具有鮮明的“讀者意識”?！白x者意識，是指作者在寫作時，自覺地把讀者的要求和權益納入自己的寫作思考中去的觀念。”[10]作者是這樣，一個刊物的編輯更是如此。失去了讀者，不僅作品的社會效益難以實現(xiàn)，連刊物的生存都會成為問題。作為編輯家的茅盾也深知這一點，在其編輯生涯中，讀者意識始終是他作為編輯主體意識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強化讀者意識，針對讀者需求變化，不斷調(diào)整辦刊思路以滿足讀者新的精神需求，是他又一重要編輯思想，也是他成功地進行期刊編輯商業(yè)化運作的重要因素之一。

茅盾深知，作者、編輯出版者、讀者是辦好刊物的三駕馬車，缺一不可?！耙粋€文化市場之形成，不能光有作家而無出版家，進一步，又不能說與讀者無關?！盵11]讀者既是文章的接受主體，又是編輯出版家的服務對象，編輯的出版物，其文化價值只有通過讀者的閱讀接受過程來實現(xiàn)。茅盾接編《小說月報》后，就確立了讀者在作者、編輯之間的中心地位，并付諸實踐。他先從改革編輯觀念著手，即改變以往以作者為主的編輯思維模式為以編輯為主的思維方式，這一思維方式建立在以讀者為中心的基礎上，即編輯對刊物欄目或論題的確定，形式與內(nèi)容的改變，都以順應新文學發(fā)展潮流，滿足讀者對刊物的要求為前提。在五四新文學發(fā)展的大趨勢下，讀者普遍認同文學新潮，茅盾對《小說月報》作由舊轉新的根本性改革，就首先獲得了讀者的支持，這為改革的成功奠定了厚實的基礎。此外，他又采取刊物頁碼不變、縮小字號、增刊彩頁、減少定價等一系列措施，這雖然是為招攬讀者而推出的具有商業(yè)經(jīng)營性的招數(shù)，但也由此可看出茅盾對爭取新讀者群的重視程度，刊物以其嶄新的內(nèi)容和形式面向讀者，對新讀者群產(chǎn)生了較強的刺激力和吸引力，帶來了銷售量的翻番，在實現(xiàn)期刊社會文化效應的同時，也贏得了良好的經(jīng)濟效益。

大型文學期刊須注重讀者意識，小型刊物也不例外。茅盾主編的《社會寫真》，原是《民國日報》副刊性質(zhì)的小專欄，因其內(nèi)容范圍較狹窄，難以滿足讀者的閱讀需求。為使專欄貼近生活，茅盾借吳稚暉形容工人做工時所喊的口號“杭育”為專欄名稱，替換了硬梆梆的“社會寫真”，同時增設了插畫、小言論、革命珍聞、社會寫真、小新聞、舶來品、學界趣聞、常識顧問、小門檻、人事介紹、上天下地等十幾個小欄目，使刊物內(nèi)容一下子就豐富、充實起來。專欄擴版改名的目的是“要滿足閱者的欲望，增加閱者的趣味”，卻也表現(xiàn)出茅盾從“軟化”傳播內(nèi)容入手，增強文章的可讀性，吸引讀者的編輯思想。

文章寫作與文章閱讀是寫作活動中互相聯(lián)系、互相制約的兩個方面。文章寫作為文章閱讀提供對象，以幫助讀者提高閱讀鑒賞水平；文章閱讀則是作者寫作實踐在讀者方面的繼續(xù)和延伸，讀者閱讀鑒賞水平的提高，又反作用于作者，推動其文章寫作水平的提高。因此，茅盾認為：“讀者與作者意見的溝通是必要的！讀者與作者之間的溝通意見的路是應當及早建立的。”[12]在建構讀者與作者、編者之間的溝通渠道上，茅盾首先開設了“通信”專欄。他非常重視讀者對刊物的反饋意見，特別是對一些有代表性的意見，他都給予認真的答復，連同來信一并刊發(fā)在“通信”欄。“通信”欄的設立，無疑為讀者與作者、編者之間的心靈溝通架起了一座便捷的橋梁。后又增設“最后一頁”欄目，用于針對讀者要求給以解釋、說明，或告知相關事項等，與“通信”欄互為補充。

針對廣大讀者高漲的閱讀寫作熱情，經(jīng)常有短篇作品論文投稿等現(xiàn)象，他又特辟 “讀者文壇”專欄，使讀者在對作品閱讀鑒賞的基礎上，著手動筆寫作，從而使相互之間的溝通更加深入。后又增設了 “評論”、“故書新評”、“歐美最近出版的文學書籍”等專欄，充分表現(xiàn)出茅盾針對讀者需要，自覺為其服務的讀者意識。這種改原有對讀者單向灌輸為現(xiàn)在注重作者、編者與讀者多向交流的新穎舉措，不僅在當時的期刊編輯策略中屬于進步，即使在今天對各種現(xiàn)代媒體的編輯出版也不無借鑒意義。

強化讀者意識，其目的是為了培育、爭取眾多的讀者，以實現(xiàn)期刊的社會效益，因為這是實現(xiàn)期刊經(jīng)濟效益的前提。讀者越多，期刊的發(fā)行量就越大，期刊在市場上的競爭力也就越強。由此可見，茅盾改革商業(yè)性期刊《小說月報》的成功，是與他從一開始就注重讀者意識，把期刊經(jīng)營納入辦好期刊的編輯思想與實踐分不開的。也因此更能見出茅盾強化讀者意識的編輯思想與實踐的可貴之處，這對于今天文學期刊的編輯進行期刊商業(yè)化運作的改革，是不無指導意義的。

[1] 茅盾.一九一八年之學生[J].學生雜志，1918，5（1）.

[2] 茅盾.小說月報改革宣言[J].小說月報，1921，12（1）.

[3]葉圣陶.略談雁冰兄的文學工作[N].新華日報，1945-06-24.

[4]茅盾.我走過的道路：中[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194.

[5]文化藝術出版社.憶茅公[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82.

[6] 茅盾.再多些，再多方面些[J].文學，1936，6（6）.

[7]茅盾.我走過的道路：下[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8：268.

[8]茅盾.對于系統(tǒng)的經(jīng)濟的介紹西洋文學底意見[N].時事新報，1920-02-04.

[9]汪暉，陳燕谷.文化與公共性[M].第2版.北京：三聯(lián)書店，2005：125.

[10]朱伯石.現(xiàn)代寫作學[M].北京：人民日報出版社，1988：128.

[11]茅盾.茅盾全集：第16卷[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88：490.

[12]茅盾.一個小小的提議[J].文學，1936，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