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玉娟

摘 要： 諾曼·梅勒是美國當代最重要作家之一，他的非虛構小說創(chuàng)作開始于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創(chuàng)作壓力促使他創(chuàng)作轉型，美國社會的動蕩為他提供了契機。非虛構小說在梅勒一生的創(chuàng)作中占有重要地位。文章以《夜幕下的大軍》為文本分析非虛構小說的創(chuàng)作特點，闡釋了梅勒運用小說技巧處理反越戰(zhàn)游行的事件。

關鍵詞： 諾曼·梅勒 《夜幕下的大軍》 非虛構小說 創(chuàng)作特點

諾曼·梅勒（1923—2007）是美國當代頗受爭議卻一直在評論家中具有極大影響力的作家。1948年發(fā)表《裸者與死者》一舉成名，2007年發(fā)表最后一部作品《林中城堡》。梅勒在美國當代文壇馳騁半個世紀，兩度獲得普利策獎，一次美國圖書獎等多項文學大獎，美國國家圖書獎終生成就獎，并且是好幾屆諾貝爾文學獎的熱門提名者。

梅勒以獨特的方式反映了時代最重大的問題。他的作品包括描寫了艾森豪威爾之后的歷任總統(tǒng)，報道了六次全國性政治會議和選舉，報道和評論了阿波羅號登月事件、女權主義運動、當代的文學藝術、科學技術、越南戰(zhàn)爭、911事件及伊拉克戰(zhàn)爭，可以說他是美國時代精神當之無愧的代表性人物。

在美國當代文學史上，梅勒寫了小說和非虛構小說，他以自己的寫作重建了小說、新聞和歷史敘述的寫作方式。誠如美國著名作家托尼·莫里森所說：“沒有梅勒的作品，美國20世紀和21世紀的文學就是不完整、不準確的。”

梅勒創(chuàng)作《裸著與死者》后被成名弄得不知所措，后《巴巴里海岸》和《鹿苑》又備受批評，直到1968年的《夜幕下的大軍》才走出小說創(chuàng)作的低谷。這是諾曼·梅勒的一部非虛構小說，發(fā)表當年就獲得了普利策紀實文學獎和全國圖書獎。該作品主要講述的是在1967年10月21日這一天，美國各派反戰(zhàn)力量在全國動員聯(lián)盟委員會組織下，舉行了一場號稱二十萬人參加的向美國統(tǒng)治象征的五角大樓進軍的示威游行。

《夜幕下的大軍》共分為兩卷，副標題分別為《作為歷史的小說》和《作為小說的歷史》。梅勒用副標題的形式，把歷史和小說、真實和虛構并置。這種創(chuàng)作手法跨越了想象和主觀的小說寫作模式與真實客觀的歷史寫作模式之間的界限。作者用小說技巧處理真實事件，用歷史的全視角突破第三人稱有限視角的敘述，對發(fā)生在五角大樓的反越戰(zhàn)示威游行進行了深刻描述。

梅勒在第二卷第六節(jié)指出：“第一卷顯然是披著小說偽裝或外衣的歷史，或者是表現(xiàn)為小說的歷史，而第二卷則是一部用史書風格寫成的貨真價實的小說?！庇纱丝芍谝痪硎亲鳛闅v史學家用小說的藝術手法寫歷史，第二卷則作為小說家以寫史的方法寫小說。歷史是建立在事實基礎上的，而小說則可以虛構?！兑鼓幌碌拇筌姟愤@部作品詳盡地記載了這次反越戰(zhàn)游行的歷史，同時細致入微地描寫了游行對于主人公梅勒的影響的小說。這就是《夜幕下的大軍》之所以被稱為非虛構小說的緣由。

在寫作方法上，非虛構小說把小說、自傳和新聞報道或歷史紀實的各種手法和技巧結合。它的基本特點是作品取材的真實性，即現(xiàn)實生活中發(fā)生的真人真事，對其進行文學的處理。本文結合梅勒的《夜幕下的大軍》闡釋非虛構小說創(chuàng)作的特點。

一、運用戲劇性的場面描寫人物和事件

《夜幕下的大軍》與傳統(tǒng)的新聞報道不同，梅勒在對一個個場景的描寫的基礎上展開主題。第一卷作者是按時間順序陳述這一反戰(zhàn)示威事件的發(fā)展過程的，三部分的標題分別是“星期四夜晚”、“星期五下午”和“星期六的行動”，他又不拘泥于按時間順序的歷史敘述方法，而是描述了從一個場景轉換到另一個場景記述事件的發(fā)展。三部分的每一節(jié)都集中于一個場景，從梅勒的陋室、自由派的家宴、恩巴薩德影劇院、司法部門前的抗議、教堂前的集會、林肯紀念堂的群眾場面、五角大樓前示威者的斗爭，到最后以對監(jiān)獄和法庭的審訊場面結束，給人以層次清楚、身臨其境之感。

二、盡量記錄對白

刻畫人物最好的手法莫過于使用對話，梅勒在這本書中正是使用了人物的對話，從而使人物的刻畫更加鮮明生動。例如，主人公梅勒的無禮、虛榮、矜持的性格，他的擔心、膽怯、矛盾的心情，作者都是通過人物對話才得以表現(xiàn)的。當然，《夜幕下的大軍》作為一本非虛構小說，對話比不上小說那么多，但是作者為了揭示人物的性格很自然地用上了小說創(chuàng)作的方式對話，如特派員的無能，納粹分子的敵意，賭場老太對越南戰(zhàn)爭的冷漠，以及法官的善辯，作者并沒有作出主觀評價，而是通過自己的話語表現(xiàn)性格特征。

三、注意記錄關于人們的實際生活狀況的細節(jié)

在《夜幕下的大軍》這部作品里，梅勒在寫人物時總是把人的身材、容貌、膚色、頭發(fā)、神情、舉止、衣著，就連衣服的顏色、衣料的質地都描寫得極其細致入微。例如，主人公梅勒的西服、背心、領帶都有交代，另外對宴會中女主人客廳中的陳設：墻、地毯、桌布、窗簾的顏色、油畫和雕刻等都進行了描寫。此外，還有場景細節(jié)方面的描寫，如“巫師和搖滾樂隊”的場面描寫：

他們身披橙色、黃色和玫瑰色的彩色披肩，看上去像印度宗教首領、法國滑膛槍手和南方騎士頭目。姑娘們……頸上掛著彩色念珠、皮鈴——穿拖鞋的，戴花的，戴鋼架眼鏡的為數(shù)眾多。（梅勒，1990：134）

一批企圖為五角大樓驅魔的嬉皮士們的奇裝異服，使用的樂器，嘴里哼著的調子，做的動作，姿勢都歷歷在目，鮮活生動，極富表現(xiàn)力。作者還多次重復他們哼唱的內容，顯示了當時的狂熱氣氛，同時把頹廢派的荒謬寫得淋漓盡致。

四、運用內心獨白和意識流手法刻畫人物

梅勒在作品中通過獨白、意識流等小說手法將眼前場景和相關背景分析和前景預測聯(lián)系，試圖分析事件發(fā)生背后的社會現(xiàn)實。他打破虛構和真實的界限，用文學虛構反映歷史無法寫出的現(xiàn)實，用作家的想象力探尋事情的真相。在《夜幕下的大軍》里，有許多心理描寫。例如，梅勒在被捕后的轉監(jiān)獄的大巴里，有這樣一段內心獨白的描寫：“這是極為難得的時刻，因為這時美國生活中的野心勃勃，放蕩不羈，俗不可耐，希望渺茫以及技術至上等令人窒息的一切的一切都能在短時間內相互適應，相互協(xié)調，給予人們一點暫時的安寧”。（梅勒，1990：195）這樣的心理刻畫只能出現(xiàn)在小說中，而不可能出現(xiàn)在傳統(tǒng)的新聞報道中，作者借“梅勒”的獨白表達了自己反對技術主義的態(tài)度。endprint

五、運用不同的視角、通過特定的人物描寫人物和事件

在描繪場景時，梅勒以第三者的視角敘述，讓讀者如身臨其境，從而引發(fā)情感共鳴。《夜幕下的大軍》通過第三者審時度勢，發(fā)表議論，抒發(fā)感情，拉近了作者和讀者的距離，達到了合一的目的。而且，第三者的視角使主人公不斷變化，作者給予主人公各種稱謂，如“冥思者”、“畜生”、“存在主義者”、“歷史學家”、“小說家”、“將軍”、“參加者”、“主人公”，或者索性叫“梅勒”，這就為觀察和反映現(xiàn)實提供了多個視角，從各個方面看透了事件的本質。

六、角色的拼合

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常常選取現(xiàn)實中的幾個人物的典型特征合成一個人物，這就是角色的拼合。這種人物具有很強的概括性，達到塑造人物的藝術的真實，使作品更富有表現(xiàn)力和感染力。在《夜幕下的大軍》里，梅勒運用這一創(chuàng)作技巧塑造了一個“賭場外婆”的形象。作者先是對她進行了外貌刻畫，“老外婆，一位常到教堂禮拜的信徒，橙黃的頭發(fā)，燃燒似耀眼，這會兒正在獨臂強盜機前低聲吟唱，皮夾子已打開，正在把半美元的籌碼往狹槽里塞”。（梅勒，1990：169）當越南燒傷的孩子被放在病床上，推進了賭場時，這位外婆叫嚷道：“我中了，我中了，事兒真多，我中了！怎么啦，可憐的被燒傷的孩子——你可給我?guī)砹撕眠\氣。這兒，親愛的，給你半美元作為答謝?！保防?，1990：170）賭場外婆這個梅勒塑造的拼合的角色，集中反映了美國社會中對越戰(zhàn)傷亡生命漠視的人群的特點，賭場外婆這一人物形象概括性很強，非常具有典型性。

1959年梅勒明確宣布了他“在我們時代的意識領域里進行一場革命”的目標，這體現(xiàn)在《夜幕下的大軍》中。這部非虛構小說結合美國的社會現(xiàn)狀，展現(xiàn)了上世紀六十年代美國的反越戰(zhàn)示威的場景，同時融入了作者的主觀態(tài)度，對整個事件進行了細致的分析和解釋。梅勒用非虛構小說的創(chuàng)作特點，將新聞和小說完美結合，讓讀者能夠穿過“新聞媒介的宣傳制造的一片模糊的森林”，發(fā)現(xiàn)事實真相。梅勒的這部非虛構小說的創(chuàng)作體現(xiàn)了他的風格，正如1969年3月在國家圖書獎的頒獎典禮上，《夜幕下的大軍》被認為“形式上具有明顯的獨創(chuàng)性和強大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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