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軍
(吉林大學 文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
工具義介詞的歷時演變研究
王 軍
(吉林大學 文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
介詞在句法系統(tǒng)中占有重要地位,但是在不同的語言中介詞的數量和虛化程度是不同的。介詞主要由動詞語法化而來,尤其是賦元動詞?!耙浴?、“用”、“持”、“取”、“捉”、“著”、“將”、“把”、“拿”、“使”這十個介詞都是在連謂結構中由動詞虛化而來,它們的賓語經常是工具成分,所以稱之為工具義介詞。這十個介詞在相同的句法結構中標記相同的成分,但是它們的出現時間、發(fā)展過程以及發(fā)展結果都不盡相同。“以”和“用”產生最早,持續(xù)時間最長,“以”直到清代后期才消失,而“用”至今還在廣泛使用。“持”在西漢萌芽,“取、捉、著、將”出現在中古漢語階段;“把、使、拿”在唐宋時期才出現,相對較晚。除了“用”之外,其他介詞存在的時間長短不一,但是最終都沒有在普通話中保存下來,“捉、使、拿”在方言中仍有使用。
工具義介詞;歷時演變;消長存亡
(1)介詞“以”、“用”
《說文解字》:“以,用也?!雹俦疚摹墩f文解字》的引文皆出自〔東漢〕許慎《說文解字》,北京:中華書局1963年版,不再一一注出。語法學界對“以”字本義的認識有不同看法:有的認為“以”有時當攜帶、帶領講,有時當致送講;[1](p106-110)有的認為“以”的本義是動詞義“送物給人”,而表示“進來、進貢”、“來”、“帶著、率領”,這些是引申義,表示“用”的意義很可能是假借。[2]盡管“以”的本義還存在爭論,但可以確定的是,“以”是甲骨文中的常用字,而且用作動詞是“以”的主要用法。但是發(fā)展到金文、簡牘帛書等出土文獻中,“以”就已經虛化了。據郭錫良統(tǒng)計《殷墟甲骨刻辭摹釋總集》共出現“以”字946次,90%以上單獨用作謂語,在全部用例中,找不到任何一例是真正用作介詞的。發(fā)展到西周金文中,“以”字單獨作謂語已經非常少,“以”字結構有時用在另一動詞的后面,意義虛化,在這種語境中,動詞“以”語法化成為介詞。例如:“汝以我車宕伐獫狁于高陵?!盵3]表示工具義的介詞“以”是從“使用”義的動詞“以”虛化而來的。“以”是產生時間最早、使用壽命最長的工具義介詞之一。我們大致斷定在明代工具義介詞“以”已經衰微,到清代后期的口語中表示工具意義的介詞“以”已經基本不存在了。
《說文解字》:“用,可施行也。從卜,從中?!薄坝谩钡谋玖x在《周易》中還常見到,它常在動詞前,表示認可所述事實能付諸實施,性質屬于助動詞。例如:“元亨,利貞;勿用有優(yōu)往,利建侯?!?《易·屯》)在此之后,本義就很少見了,由本義分離出來的“施行”、“使用”義,在殷商甲骨文中已經見到用例,以后一直沿用。例如:“初九,潛龍勿用?!?《易·干》)工具義介詞“用”就是從表示“使用”義的動詞虛化而來。和“以”相似,工具義介詞“用”產生較早,在上古漢語中即可見到,只是用例有限。但是“用”的虛化程度和“以”相比很不充分,可以說它長期處于虛化的過程中,一直沒有成為單純意義的虛詞,動詞的“使用”義仍舊存在。介詞“用”發(fā)展的大體趨勢是:上古漢語階段,工具義介詞“用”是新產生的一種用法,使用數量很少。中古漢語階段,用例有所增加,直到近代漢語階段才廣泛使用,尤其是在較晚的明清時期,“用”占據絕對優(yōu)勢,并且一直持續(xù)到現代漢語中,是唯一一個從上古漢語延續(xù)到普通話中的工具義介詞。
(2)介詞“將”、“持”、“捉”、“取”
《說文解字》:“持,握也。從手,寺聲?!苯樵~“持”是從表示“手持”義的動詞“持”發(fā)展而來,在連謂式中“持”的“手持”義逐漸變?yōu)橐话愕摹澳谩绷x,再虛化為更概括的“使用”義而成為介詞引進動作的工具?!妒酚洝分杏袃衫俺帧币呀浛梢哉J為是介詞。*《史記·越王勾踐世家》(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1755頁):“今臣出,道路皆言陶之富人朱公之子殺人囚楚,其家多持金錢賂王左右,故王非能恤楚國而赦,乃以朱公子故也?!薄妒酚洝ち艉钍兰摇?第2037頁):“令酈食其持重寶啖秦將?!崩渲惺侵咐谩敖疱X”來賄賂王的左右,利用“重寶”來引誘秦將,強調的是“金錢”和“重寶”的工具性作用,而不是強調拿著“金錢”和“重寶”的動作。因此“持”僅僅起到引介出工具性成分的作用。但是在東漢以前,介詞“持”的使用頻率還非常低,動詞用法仍然占據統(tǒng)治地位。我們可以認為西漢是介詞“持”產生的萌芽時期。到了中古漢語,介詞“持”的用例有所增加,尤其是在漢譯佛經中。介詞“持”的生命一直延續(xù)到明代,《紅樓夢》以后就未見使用了。但是工具義介詞“持”自始至終都沒有得到充分的發(fā)展。
《說文解字》:“捉,搤也。從手,足聲。一曰握也?!薄白健钡谋玖x是動詞。表示工具義的介詞“捉”產生在什么時期,還有爭議。人們討論最多的是《世說新語·方正》中的“伊便能捉杖打人”這句話,馬貝加把它作為“捉”標記工具語的最早用例。[6](p290)蔣冀騁認為“捉”還是動詞,持也,執(zhí)也。[7]徐宇紅則采取了一種非常模糊的折中判斷,“六朝時,不管‘捉’是否真的作為介詞出現,但至少‘捉’的動詞意義開始弱化,‘捉’的介引作用開始萌芽,‘捉’有了虛化的傾向”。[8]僅僅糾纏于一個例句來斷定一個介詞的出現時期是沒有很大說服力的,我們擴大了調查范圍,發(fā)現了其它幾個用例。*(1)《采?!?《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梁詩》):“下床著珠佩,捉鏡安花鑷?!?2)《幽明錄》卷二:“仲文大怖,走至舍,捉火來視,便失所在。”(3)《搜神后記》卷十:“因入舍中庭下,坐床,一人捉傘覆之。”上面三個例句中,“捉”都處在“捉+O+V(O)”的連謂結構中,而句中所強調的語義重點也在后面的謂語部分,如例(1)主要是完成“安花鑷”這一行為,如何“安花鑷”呢,是用“鏡子”照著來安;例(2)主要的動作是“看”,是藉助火光來看;例(3)主要強調“覆之”,而“覆之”的工具是“傘”,所以我們可以認為這三個例句中“捉”的作用都是引出一件事物,而這事物輔助后面動詞完成某一動作行為。因此可以認為在中古漢語時期工具義介詞“捉”已經產生,但是用例極為有限,工具義介詞“捉”始終也沒有得到充分發(fā)展,到了宋代基本上就消失了。
《說文解字》:“取,捕取也。從又,從耳?!笨梢?,“取”的本義是動詞?!叭 钡奶摶潭雀怀浞?,只是曇花一現。如果把兩可分析的用例全部排除掉的話,根據我們的研究,工具義介詞“取”是漢譯佛經中獨有的現象。
(3)介詞“著”、“把”、“拿”、“使”
“著”是一個多音多義字,《漢語大詞典》中共列有8個讀音,表示工具義的介詞“著”應該讀作zhuó。工具義介詞用法應該是在連謂結構中,從“著”的“使用”義虛化而來。介詞“著”在魏晉南北朝時期就已經產生了,只是數量很少。到了唐五代用例有所增加,但是依然不是很普遍,主要集中在《全唐詩》和《敦煌變文校注》中。宋元時期是工具義介詞“著”使用的高峰期,明代逐漸衰微,到了《紅樓夢》、《兒女英雄傳》、《老殘游記》等清代語料中就見不到工具義介詞“著”了。
《說文解字》:“把,握也。從手,巴聲?!惫ぞ吡x介詞“把”就是從動詞“把”的本義虛化而來。在中古漢語時期“把”的動詞用法依然占據主流地位,但是有個別用例似有兩可的分析,工具義介詞“把”產生在唐五代時期,清代后期基本絕跡。
《說文解字》:“拏,牽引也。從手,奴聲。”徐灝注箋:“疑挐、拏同字,因聲之輕重而別之,實一義相生耳?!薄墩滞āな植俊罚骸澳?,拘捕罪人曰拏,俗拏字?!薄澳谩背霈F得很晚。工具義介詞“拿”是由動詞“握、持”義的“拿”虛化而來。當“拿”經常出現在“拿+工具+V”結構中,且語義重點落在V上時,“拿”就虛化為介詞了?!澳谩钡慕樵~用法產生較晚,我們廣泛調查了宋元時期的大量著作,盡管在宋代用例有限,但是把宋代看成標記工具范疇的“拿”的萌芽時期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雖然元代有了12條用例,但是都出現在《全元曲》中,使用范圍有很大的局限性。發(fā)展到明清時期,介詞“拿”得到了充分發(fā)展。
工具義介詞“使”也是在連謂結構中,由表示“使用”義的動詞虛化而來。據目前資料所見,介詞“使”萌芽在唐宋時期,從元代開始有了比較多的使用。工具義介詞“使”在通語中沒有得到充分發(fā)展,但卻在方言中得以生存。
我們系統(tǒng)梳理了十個工具義介詞,它們有一個完全相同的虛化方式,都是由動詞虛化而來,且都是在相同的句法結構即連謂結構中實現的。這些動詞的源頭主要有兩種語義類別,一種是“使用”義,一種是“握持”義?!耙?、用、著、使”四個表示工具義的介詞是從“使用”義動詞虛化而來?!俺?、取、捉、將、把、拿”是從 “握持”義動詞虛化而來。這兩種動詞義項也有其內部的語義聯系。由“握持”到“使用”是一種自然的引申,因為“握持”的本義決定了“持、取、捉、將、把、拿”的賓語具有工具性質,這是促使它們的語義向“使用”演變的基礎。即先“握持”擁有了之后,再使用其去完成某種動作行為。“握持”是銜接過程,最終的目的是“使用”。而工具語恰恰是最天然的被用于使用的對象,可以說工具語和使用義動詞具有天然的契合關系。所以表示工具義的介詞由使用義的動詞虛化而來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也正因為“使用”義是“握持”義的進一步發(fā)展,所以來自于兩種語義類別的介詞并沒有呈現出分叉的發(fā)展現象,而是殊途同歸。也正因為語義上的接近,使得這十個介詞發(fā)展出了相同用法。
(1)語體原因
盡管它們的語義來源有相似之處,但是每個介詞具體的產生原因以及它們各自的命運并不完全一樣,有的轉瞬即逝,有的至今仍在廣泛使用,有的雖然在普通話中已經消失,卻在方言中獲得一席之地?!耙浴痹谠缙谑且粋€多功能詞,它可以擔負起引進工具語的作用是很正常的現象,它的壽命很長,從先秦一直持續(xù)到清代后期,在這漫長的發(fā)展過程中,真正和它形成競爭的只有介詞“用”。工具義介詞“以”的消亡,與它擔任的功能過多沒有直接聯系,因為一個詞由于負擔過重而卸掉負擔時通常是減掉一些次要功能而不會是主要功能,作為介詞引進工具成分是“以”的一項最重要職能,據此判斷標記工具范疇的“以”的消亡不是由于自身擔負的功能太多而造成的。我們認為是因為它的文言色彩太重,與通俗的白話、口語不協(xié)調,最后才在與“用”的競爭中失敗。此外,表示“使用”義的動詞“用”支持了“使用”義的介詞“用”有更強的競爭力,因為一個詞可以同時扮演兩種詞性角色是語言經濟性的一種表現形式??偠灾?,工具義介詞“以”最早登上歷史舞臺,且一度(至少在中古漢語以前)是最為活躍、最為重要的表示工具義的成員,雖然進入中古漢語以后,“以”的地位受到了巨大沖擊,但是它依然頑強地堅持到清代末期,終因不適應白話文的強口語性而消亡。*當然在現代漢語中仍然存在“贈以鮮花”、“以馬克思主義武裝我們的頭腦”這種用法,我們認為這是書面語的仿古用法。
可以說,工具義介詞“用”伴隨著工具范疇的發(fā)展始終,從上古產生一直到成為現在占據普通話統(tǒng)治地位的介詞,最為關鍵的因素是它的語義特征,能夠被使用的東西都是工具,可以說它天生就是支配工具語的最佳對象。此外我們可以大膽地預測只要工具范疇在語言中存在,工具義介詞“用”就會永遠存在。
(2)語法功能原因
明確工具義介詞“取”只存在于漢譯佛經中,而且只有七個用例分別出自《起世因本經》、《起世經卷》、《增壹阿含經》、《大樓炭經》和《銀色女經》。從這些佛經的時間和譯者來看,都沒有發(fā)現明顯的規(guī)律,而且工具義介詞“取”并沒有影響到中土文獻,因此似可認為是譯者個人的語言習慣。正因為介詞“取”的存在不具有普遍性,因此它的生命也是曇花一現。此外還有重要的一點是:從組合關系來看,它經常跟在另一個動詞的后面構成一個雙音節(jié)動詞,隨著語義的虛化更多地變成了助詞,而不是處在連謂結構中虛化為介詞。
工具義介詞“著”是從表示“使用”義的動詞“著”虛化而來。它的虛化過程受到了介詞“用”的類化影響。工具義介詞“著”也萌芽于魏晉南北朝時期,宋元時期達到高峰,明代以后漸趨衰微,在我們所調查的清代文獻中未見使用。我們認為工具義介詞“著”有其較為特殊的一面,雖然它也產生在工具義介詞大量涌現的中古時期,但是它是這一時期唯一一個從“使用”義發(fā)展出來的,它和其它工具義介詞似乎沒有產生任何的交叉和沖突。它的消亡也不是由與同類介詞競爭失敗所導致的。介詞“著”消亡的原因和“取”有類似之處,是由其自身句法功能所造成的。“著”經常出現在“動+著”結構中,做前一動詞的補語,后來隨著前一動詞語義類型的不斷擴大,詞義進一步抽象化,最后虛化為時體助詞。“著”發(fā)展為時態(tài)助詞是它的最后歸宿,這就排擠了它工具義介詞用法。
工具義介詞“持”、“將”、“把”是在介詞“以”和“用”類化影響下產生的。主要表現在介詞之間的連用和對舉兩種形式上,介詞間的排列順序不受任何限制。此外,介詞“持”的產生也受到了漢譯佛經的影響。介詞“持”雖然一直到明代仍有用例,但是自始至終都沒有得到充分發(fā)展,這主要是因為它自身動詞性較強,受漢譯佛經影響產生之后,并沒有廣泛深入到中土文獻中,可以說一開始介詞“持”就處于一種弱勢狀態(tài)。此外,它受到了同類介詞的最大排擠,它產生之初“以”和“用”正處于相對繁榮階段,而幾乎與它同時產生的“將”和稍后產生的“把”在和它一起發(fā)展的過程中,大量出現在中土文獻中,所以留給“持”的發(fā)展空間極為有限,最終使它走向消亡。
“將”和“把”產生之后直到明代一度是最主要的工具義介詞,可以說它們和“用”構成了當時三分天下的格局,但是隨著明清時期“用”逐漸占據統(tǒng)治地位,“將”和“把”的使用頻率明顯降低,它們之間的相互競爭,勢必導致優(yōu)勝劣汰。但是我們認為致使“將”和“把”標記工具范疇功能消失的最主要原因是它們功能的轉移。它們?yōu)榱烁玫爻袚硎咎幹玫墓δ?,而放棄了表示工具義的功能。
(3)保存在方言中
工具義介詞“捉”產生和消亡的方式與介詞“持”相似,在工具義介詞大量涌現的中古漢語時期,受到同義介詞的類化而產生。也因為“捉”自身的動詞性很強,從句法功能上看它經常是獨立帶賓語,處在連謂結構前一動詞位置上的時候不是很普遍,這就導致了工具義介詞“捉”不可能大規(guī)模使用開來,所以在和同類介詞的競爭中處于劣勢,因此它的生命也很短暫,在宋代基本上就不見使用了。但是和“持”完全消亡的命運不同的是,“捉”雖然在通語中不復存在,但是它卻得以在方言中保留下來。*捉筷吃飯。在寧波話中的意思是:用筷子吃飯。在寧波話的口語中“捉”的使用頻率非常高。
“拿”和“使”除了具備虛化為介詞的語義基礎和句法格式外,它們和“用”的關系更為密切,它們至今也有動詞和介詞兩種詞性,因此它們的產生有其必然的因素。盡管如此,面對占據著標記工具范疇介詞霸主地位的“用”,還是處于劣勢,它們并沒有在普通話中獲得一席之地,只好另辟蹊徑在方言中保留自己的實力。介詞“使”似乎更早地認識到這一點,發(fā)展到清代“使”的使用范圍已經幾乎全部轉移到反映山東方言的作品《聊齋俚曲集》和《醒世姻緣傳》中?!笆埂敝两裨谏綎|的某些地區(qū)仍然被廣泛使用。*使筷吃飯。在山東東部的意思是:用筷子吃飯。盡管“拿”在清代的作品中仍有較多使用,但是“用”依然不愿意在普通話中和它平分秋色,最后“拿”同樣也是在方言中找到了自己的位置。至少在母方言沈陽話中有高頻率的使用,*東西太沉了,你拿車拉吧。在沈陽話中的意思是:東西太重了,你用車來運走吧??梢哉f“拿”是東北方言中標記工具范疇最常用介詞之一。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看到相同或相近的語義類別、相同的句法格式是一組工具義介詞得以產生的前提條件和結構基礎。在這一大的背景下,其中的每一個介詞又以不盡相同的方式走入到這一大的系統(tǒng)中來,這期間同義介詞的類化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此外漢譯佛經的滲透也對其施加了一定影響。
在歷史語法中曾經有十個不同的介詞用來表達相同的語義內容,充分展現了古漢語豐富性的一面。但是語言系統(tǒng)內部優(yōu)勝劣汰的制衡機制又不可能同時允許這十個介詞并存。在它們并存一段或短或長的時間之后,有的因為不適應語言的發(fā)展風格,有的因為在競爭中失敗,有的由于自身功能的轉移,有的受到其它發(fā)展勢力的排擠,最終喪失了表示工具義的功能。笑到最后的只有生命力最強的“用”和另謀出路在方言中保留的“捉”、“拿”和“使”。
語言自身有著很強的自我調節(jié)能力,當有過多的語法詞都可以表達同一語言現象時,它會使用淘汰機制,抑制其過度發(fā)展;相反,當某種語言現象只能由很單一的語法詞來表達的時候,它又會使用促生機制,誘發(fā)其它語法詞的產生來豐富表達手段。工具義介詞之間就經歷了這樣一個過程,在中古漢語時期產生了大量的介詞來標記工具范疇,相互競爭發(fā)展一段時間之后,由于各種原因導致一些介詞失去競爭力逐漸消亡。到了明清時期,中古漢語階段產生的工具義介詞有的已經消亡(例如:持、取、捉),有的也已經漸趨沒落(例如:以、著、將、把),只有“用”逐漸確定了主導地位。這時在“用”的強烈影響和類化下,“拿”和“使”登上歷史舞臺。工具義介詞“拿”萌芽于宋代,到了明清時期得到充分發(fā)展,在許多文獻中都有很多用例。介詞“使”萌芽于唐代,但是在整個唐宋時期用例都很有限。元明時期,工具義介詞“使”才有了較多的使用。我們可以看到介詞“拿”和“使”的大量使用都是在明清時期,恰恰是在其它介詞沒落的時候它們適時發(fā)揮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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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張立榮)
AStudyontheDiachronicEvolutionoftheInstrumentalPrepositions
WANG Jun
(School of Humanities,Jilin University,Jilin,Changchun 130012,China)
The prepositions occupy an important position in the syntactic system,but in different languages the number of the prepositions and the degree of grammaticalization are different.Chinese has not rich morphological changes,so word order and function words occupy an important position.The prepositions mainly come from the grammaticalized verbs,especially role-assigning verbs.For example,“Yi”,“Yong”,“Chi”,“Qu”,“Zhuo”,“Zhe”,“Jiang”,“Ba”,“Na” and “Shi” are all from the verb blur in the continuous predicate structure,their objects are often the tool of components,so we call them tool meaning prepositions.Although these ten prepositions in the same syntax structure mark the same composition,their time of occurrence,the development process and the development results are different.“Yi” and “Yong” produce the earliest,the longest,“Yi” didn’t disappear until the late Qing Dynasty,and “Yong” are still widely used.“Chi” sprouted in the Western Han Dynasty,“Qu,Zhuo,Zhe,Jiang” appeared in the Middle Ancient Chinese stage;“Ba,Shi,Na” only appeared in the Tang and Song Dynasties,relatively later.The existential time length of all these prepositions is different except “Yong”,but they ultimately do not survive in Mandarin,“Zhuo,Shi,Na” are still used in the dialect.
tool prepositions;diachronic evolution;disappearance,growth,existence and decline
2014-09-15
王 軍(1981-),女,遼寧沈陽人,文學博士,吉林大學文學院博士后。研究方向為漢語史、古代漢語語法。
H042
A
1000-579(2014)06-007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