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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神之手

2014-09-10 07:22葉星曦
科幻世界 2014年11期
關鍵詞:烏爾守護者管理者

葉星曦

白色的霧在深淵中流動,灰色的峭壁無限地延伸,構成它的是無法計量的納米材料,但它的存在卻能追溯到十萬年之前的遙遠過去。峭壁之間偶爾出現(xiàn)的石橋和平臺構成了這個垂直交通系統(tǒng)的全部,不過,這些已經(jīng)風化的遺跡很久都沒人使用了。

一位孤獨的旅行者走在峭壁之間的石橋上。她的名字叫鏡,看其外貌,大概十五歲左右的樣子。她穿著灰色斗篷,手握一根金屬杖,在杖的頂端,兩條白色的布帶隨風飄舞。她默默地前進,臉藏在兜帽的陰影中,只有幾縷銀發(fā)從領口垂下。

霧的流動出現(xiàn)了異變,緊接著,巨鯨嘆息般的聲音從峭壁深處傳來,石橋隨之震動,巨大的多足機械從下面爬了上來。那是一臺修護者,它是在遙遠的古代由人類創(chuàng)造的半機械工程系統(tǒng),它那鈦合金的骨架表面包裹著有機物構成的體表組織,巨大而堅韌??墒?,無形的諸神已經(jīng)離去,都市的管理者們也煙消云散,已經(jīng)沒有東西能對這些修護者下達命令了。即便如此,修護者依然兢兢業(yè)業(yè)地執(zhí)行著系統(tǒng)最后的命令。

鏡目送修護者巨大的身影消失在峭壁高處,她繼續(xù)穿越石橋,跨過那道深不見底的深淵。在石橋的盡頭,破舊的管線和支架搭成了一條奇怪的道路,幾只身軀渾圓的肉蟲倒吊在管線下方,不斷分泌著綠色黏液。而在更遠一些的地方,藍色的真菌正分解著一具肉蟲尸體,一只只小蘑菇從肉蟲身上冒出來,在黑暗中放射出瑩瑩的光。

已經(jīng)將近一個世紀沒有見到人類了,但鏡并沒有因此停下腳步。蘑菇和真菌發(fā)出的光照亮了幽暗的通道,其實它們本身也是一種人造物,只不過在漫長的時間里發(fā)生了變異,最終成了現(xiàn)在的樣子。這艘巨大的移民飛船內(nèi)部,正在形成一個獨特的生物圈,而一切的根源都來自混沌?;煦缫呀?jīng)籠罩了這艘飛船,在它完工之前,船上的人類“原體”就已經(jīng)滅亡。但是飛船依舊沿著預定航線前往下一個銀河系,繼續(xù)穿越虛空的漫長旅途。

掃描器出現(xiàn)了新的反應,鏡停下腳步,注視著被云霧籠罩的深淵對岸。傳感器捕捉到多個“人形”反射信號,不過這些信號都處于靜止狀態(tài),既沒有移動也沒有發(fā)出熱輻射,只有時斷時續(xù)的無線電波暗示著那邊可能存在什么。

打定主意后,鏡亮出固定在右臂上的鉤爪發(fā)射器,瞄準上方的懸崖,射出鉤爪。

鈦合金鉤爪深深地嵌入了懸崖,后部的鋼絲繩隨即被收線器拉緊。收線器帶著她升上了更高的平臺。

第二只鉤爪跨越了更遠的距離,鏡蕩過斷橋,她注意到這座橋梁似乎是最近才被炸毀的。

橋的對面是一排低矮的掩體,大約有一米高,看起來構筑得很匆忙。掩體上布滿巨大的爪痕,濃重的血腥味兒從損毀的掩體后面?zhèn)鱽?。鏡的目光越過掩體,映入眼簾的是三具殘缺不全的尸體。其中兩具屬于那些自稱人類的變異人,他們穿著灰色的裝甲戰(zhàn)斗服,似乎是士兵,裝備精良。但是,看起來金屬盔甲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他們的身體連同裝甲一起被斬斷,內(nèi)臟和鮮血四處飛濺。而第三具尸體卻與眾不同。它全身覆蓋著黑色的金屬裝甲塊,臉部則是注重防彈的造型,中間鑲嵌著一只電子眼。這是一個賽鉑人——倒向混沌,背叛并毀滅人類的A.I.后裔。

鏡小心翼翼地檢查尸體,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地方。這些變異人和賽鉑人貌似是同一陣營的戰(zhàn)友,他們躲在同一個掩體中戰(zhàn)斗,最后幾乎同時被強大的敵人殺害。這種情況聞所未聞。

在過去的九千年中,鏡走過了無數(shù)“階層”,無論階層中存在怎樣的文明,變異人和賽鉑人都是水火不容的冤家,雙方見面只有一件事情可做,那就是互相廝殺!這是你死我活的死斗,從十萬年前開始直到今天。如果無形的諸神還在注視著飛船,他們一定會想出對策并采取行動。可惜的是,超網(wǎng)絡已經(jīng)癱瘓多年,量子服務器大多荒廢,而諸神也早已離去。

但是在這個階層,變異人和賽鉑人卻組成了共同陣線。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鏡搖了搖頭,把這個可笑的結論趕出腦子。她拿起士兵們的長槍,這種來復槍有一根很長的槍管,用于發(fā)射鎢合金穿甲彈。這種設計顯然是為了超遠距離擊穿某種很厚的裝甲,因而犧牲了武器的便攜性和射速。不過那兩把長槍都已損壞,無法再使用。而賽鉑人身旁放著的一挺機槍卻完好無損,彈鼓中還有彈藥。這種機槍的三根槍管可以同時發(fā)射子彈,火力十分兇猛,只是它太重了,顯然不是人類可以操控的武器。

鏡最終放棄撿走這些武器拿去賣錢的想法,轉(zhuǎn)身向掩體后方的部落走去。

這個聚落建筑在懸崖之間,通過吊橋和梯子互相連接,但現(xiàn)在這里的居民卻都變成了冰冷的尸體。無論男女老少,無論士兵還是平民,所有的人都被殘忍地斬盡殺絕了。保衛(wèi)這里的士兵似乎在石橋被突破后還在聚落內(nèi)戰(zhàn)斗了一段時間,但是最終也沒有逃脫滅亡的命運。

沒有人幸存……鏡嘆了口氣,現(xiàn)在只剩下那時斷時續(xù)的無線電信號了。定位無線電信號對她來說非常簡單,只花幾秒鐘,電波定位儀就找到了發(fā)射源。發(fā)射源似乎位于地下,看起來戰(zhàn)斗中士兵們使用了爆炸性武器,在樓層上開了一個大洞,造成局部塌方,有個倒霉蛋似乎掉了下去,而且他好像還沒有斷氣。鏡把鉤爪固定好,敏捷地跳下大坑的邊緣,借助鋼絲和收線器緩慢地降到了坑底。

大坑下面堆滿了粉碎的建材,一些生活在這里的肉蟲被從天而降的災厄砸扁,化為綠色的肉醬。鏡越過那些建材,警惕地搜索著周圍的黑暗。頭頂?shù)拇罂有纬闪艘粋€用于采光的天井,但上面透下來的光柱也只能照亮周圍很小的一塊地方。在靠近支撐柱的墻邊,鏡找到了信號發(fā)射源。

那是一個賽鉑人,斜靠在墻壁上,下半身和左臂都已變成破碎的金屬零件,右臂卻還緊緊地握著一支長身管來復槍。黏稠的傳導液從它破碎的身體中流出,染黑了廢墟和地面。

它的電子腦似乎已經(jīng)死了,只有部分外圍系統(tǒng)還在工作??删驮阽R靠近它的時候,賽鉑人卻突然睜開了電子眼,用閃光的瞳孔注視著眼前的陌生人。它的發(fā)聲系統(tǒng)被激活,發(fā)出模糊不清的詞匯和聲音。最初幾秒鐘,鏡并沒有理解它的話,賽鉑人使用的語言并非鏡能夠理解的標準語言。但是幾秒鐘內(nèi),其語言模式和發(fā)音方法便被解析完畢,鏡理解了它所要表達的意思。

“你是誰?從哪里來?”賽鉑人問道。

“這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鏡問,“上面那些尸體……是你干的嗎?”

“否定,”賽鉑人說,“一小時前,我軍試圖在這里進行防御戰(zhàn),但是卻失敗了?!?/p>

“防御戰(zhàn)?”鏡一愣,“你們的敵人是誰?”

“守護者?!辟愩K人回答。

鏡撓了撓頭發(fā),目前的狀況正在挑戰(zhàn)她的常識,簡直匪夷所思。守護者是十萬年前混沌戰(zhàn)爭期間,飛船中央電腦為了保護都市而制造的戰(zhàn)斗兵器,它們通過相位塔傳輸核心,利用納米材料就地構筑主要結構,是一種非常高效的武器系統(tǒng)。但是隨著超網(wǎng)絡和量子服務器的癱瘓,這套系統(tǒng)已經(jīng)完全無法運作。最重要的是,只有管理者才有召喚守護者的權限,也只有管理者能夠?qū)κ刈o者下達命令。而最后的管理者,早在九萬年前就消失了。

“由于新獲取的情報與歷史記錄差異巨大,”鏡伸出手,“為了進一步了解目前的狀況,我必須與你直接連線?!?/p>

“在下惶恐至極?!辟愩K人打開了頭部的裝甲,“能夠為第一階層的大人效力是我的榮幸?!?/p>

“第一階層?大人?”

“就是您,我的殿下?!?/p>

鏡一頭霧水地伸出手指輕輕觸碰數(shù)據(jù)接口,指尖伸出的無數(shù)納米級細絲深入到賽鉑人思考核心的每一個數(shù)據(jù)傳輸端口。幾秒鐘內(nèi),鏡便取得了對這個賽鉑人的絕對控制權。作為叛亂A.I.的后裔,賽鉑人的程序編碼依然沿襲最初的底層模塊,因此,想要入侵或者解析它的程序?qū)︾R來說不存在任何困難。

獲得的資料令鏡大吃一驚。A.I.不會記錄謊言,這個階層的確是非常異常的存在。將這些資料分類保存之后,鏡收回手指,而賽鉑人也從神游太虛中回過神來。

“警報!”它說,“守護者正在接近,大人,我來斷后,請您立即逃走?!?/p>

話音未落,賽鉑人用殘存的手臂端起長槍向黑暗中開火,一道火光閃過,這個受傷的戰(zhàn)士準確地擊中了什么東西,但是鎢合金穿甲彈似乎并未穿透對方的裝甲。下一秒,賽鉑人的頭部飛了起來,黑色的傳導液四處飛濺。

鏡呆呆地注視著兇手,那是一個白色的詭異人形,身高兩米左右,全身覆蓋著白色的裝甲,有著人偶一般消瘦的身材和不成比例的修長四肢,球形關節(jié)之間露出紅色的人工肌肉和神經(jīng)纖維。一張有如面具般的白色面孔被安放在頭部的正面,毫無表情。

這是貨真價實的守護者!

鏡遲疑地后退,她的敵我識別系統(tǒng)并未判斷對方是敵人,守護者的識別編碼通過了驗證。但是下一秒,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守護者看似修長的四肢化為一條鞭子橫掃過來,鏡向后跳躍,躲開了攻擊。敵人那化為利刃的指尖緊隨而至,她趕緊用手中的拐杖抵擋。黑暗中爆發(fā)出數(shù)道火光,鏡的手杖斷成了好幾截。守護者的強大戰(zhàn)斗能力是為了殲滅叛亂A.I.而設置的,如果不是大戰(zhàn)后期A.I.使用了基因武器,最終獲勝的一定是人類。強大的賽鉑人都無法對抗的敵手,赤手空拳的人類更是毫無勝算。鏡擲出手杖,向后跑去,守護者用手指輕輕彈開那一小截金屬,俯下身子四肢并用追了上來。但是在狹窄的通道中,它的體型并不適合高速移動,鏡很快就與它拉開了距離。

通道突然戛然而止,一陣風吹來,腳下的地面變成了無底的深淵。鏡穩(wěn)住身體轉(zhuǎn)過身去,只見守護者正看著自己。無處可逃了。鏡不禁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拔出了防身的小巧利刃。

下一秒,突然響起的槍聲預示著援兵的到來。鎢合金彈頭擊中了守護者的面部,將那張白色的臉像陶瓷一樣打碎了。紛飛的碎片之中露出了紅色的核心。

緊接著,一發(fā)子彈準確地擊碎了核心,守護者倒下了。

鏡松了口氣,用手背擦去額上的汗珠,她抬起頭來,卻被紅色的激光束瞄準了額頭。只見峭壁之上,兩名身穿裝甲服,頭戴全封閉式戰(zhàn)斗頭盔的士兵正用手中的長槍指著她。他們裝備精良,依靠精巧的鋼絲繩掛在懸崖之上。

鏡將刀扔在地上,然后舉起了雙手。

兩名士兵交換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人滑下去,落在了鏡面前。

“別害怕,我們是邊防軍。”士兵拍了拍她,“你沒事吧?聚落的情況怎么樣?”

“很遺憾,”鏡搖了搖頭,“沒有幸存者?!?/p>

“等一下,你是誰?”另一名士兵問,“你的口音很奇特,你好像不是邊境的居民?!?/p>

“我是一名旅行者,”鏡回答,“剛從下面的階層上來,正在尋找人類基因原體?!?/p>

“從下面來的旅行者?”

“這孩子不會嚇傻了吧?”

兩名士兵笑了起來,鏡對嘲笑保持沉默。

“小姑娘,你要想?yún)⒓舆吘逞捕Y,至少要到十八歲。”士兵摘下頭盔,露出變異的面部和金屬塊覆蓋的右眼,“我們是帝國邊防軍,你從哪個聚落來?還是因為什么原因離家出走了?不過沒關系,我們有保護平民的義務,雖然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救援行動已經(jīng)失敗了,但是我們會把你帶到最近的居民點?!?/p>

虹膜掃描開始,等待結果……基因序列污染等級67%,非目標對象。

鏡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拉下兜帽,一頭柔順的銀發(fā)立刻散落下來,血紅的雙瞳中倒映出士兵驚訝的表情。

“隊長!”士兵驚訝地說,“這小孩到底怎么回事兒?”

“這副容貌……不會吧?”青年撓了撓臉頰,他打開自己的右眼,伸出一個小型掃描器。這個掃描器是金屬的,數(shù)據(jù)線和機械結構與他的血肉融合在一起。掃描結果很快出來了,兩名士兵恭敬地在鏡面前單膝跪倒。

“大人,請您原諒我等無禮?!鳖I隊的士兵說,“下官的名字叫卡徹,邊防軍軍士長巡邏員。我身后的是烏爾倫,一名優(yōu)秀的士官,忠誠而勇敢。恕我冒昧,大人,能否請教一下您的名字?”

“鏡,”鏡回答,“就一個字,沒有姓氏?!?/p>

卡徹和烏爾倫對視一眼,這個名字確實不是帝國公民的名字。它的發(fā)音很獨特,而且似乎還帶有其他的意義。

“您真的是從下面來的嗎?”卡徹問。

“是的,”鏡點了點頭,“我從下面2000層的地方上來,走了好幾個月。不過在此之前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到人了,真沒想到,你們不但生存了下來,還聯(lián)合賽鉑人一起創(chuàng)造了文明,實在令人驚訝?!?/p>

“多謝夸獎,”烏爾倫苦笑,“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中士,不要打岔?!笨◤氐闪怂牟肯乱谎?,“鏡,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深淵底部的聚落還有人居住嗎?”

“很遺憾,”鏡搖了搖頭,“我經(jīng)過的地方雖然有幾個聚落的遺跡,但是它們數(shù)個世紀之前就被放棄了,居住在那里的人也都變成了骸骨?!?/p>

“這樣啊,”卡徹嘆了口氣,“母親出生的村莊果然已經(jīng)不存在了……”

“那里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嗎?”鏡問。

“是的,”卡徹點了點頭,“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能把母親的遺骨帶回來。但是,帝國的軍用地圖上完全沒有那個村莊的方位,知道路的人也都已經(jīng)死了。”

“地圖的話……”鏡眨了眨眼睛,“我可以給你?!?/p>

“你有地圖?”卡徹一愣。

“繪制地圖是我的主要收入來源?!辩R拿出一根數(shù)據(jù)線插進頸后的接口,然后把另外一端遞給卡徹。

“這孩子是賽鉑人嗎?”烏爾倫一愣。

“鄉(xiāng)下人,沒見過腦部電子化改造?”鏡反唇相譏,“這是很常見的技術吧?”

“什么是電子化改造?”烏爾倫轉(zhuǎn)向卡徹。

卡徹指了指自己的右眼,烏爾倫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跟隊長的眼睛一樣?!?/p>

對此,鏡決定不發(fā)表任何評論。腦部電子化可比安裝機械義眼復雜多了,人類可以通過這一改造直接進入電子界,甚至能用意識和中央電腦直接交流。卡徹接過鏡遞來的數(shù)據(jù)線,插進腕部電腦的接口,幾秒鐘內(nèi),詳細的地圖資料幾乎吞掉了儲存器百分之八十的空間。

“資料傳輸完畢。”鏡拔掉數(shù)據(jù)線,把它卷起來塞進口袋,“多謝你們剛才的支援射擊,打得真準?!?/p>

“過獎了,嘿嘿……”烏爾倫不好意思地撓著頭。

卡徹注視著那些數(shù)據(jù),雖然編碼結構完成了轉(zhuǎn)換,但以他腕部電腦的性能,運行速度依然很慢??赡钱吘故撬麎裘乱郧蟮牡貓D,只要有了地圖,他就可以回到母親出生的村子,那里有他一直夢想取回的東西。

“我們走吧,”他關閉了電腦,“烏爾倫,客人就交給你了。”

“遵命,頭兒?!?/p>

烏爾倫從峭壁上滑下來,從后面抱起鏡,然后用安全帶將她和自己綁在一起。接著,他啟動背包中的收線器,鋼絲被拉進背包,帶著他和鏡迅速上升。

一只金屬鉤爪突然從后面越過兩人,深深地射入峭壁之中。緊接著,卡徹以更快的速度追了上來。鋼絲很快到了盡頭,烏爾倫停了下來,用雙腳支撐墻壁,射出了第二只鉤爪,鉤爪向上飛了大約五十米,深深地嵌入峭壁。然后,他收回已經(jīng)到頭的鋼絲連接的第一只鉤爪,開始繼續(xù)上升。

大約花了十分鐘的時間,三人來到了一個小平臺。平臺之上,兩匹四肢修長的馬形機械正等著它們。

“這是……修護者?”鏡注視著那兩匹馬,“你們居然改造了它們,真是不可思議?!?/p>

“這都是科學院的功勞,”烏爾倫自豪地說,“帝國正在努力復興過去的科學技術,總有一天會把我們祖先丟掉的東西全都找回來。”

也許真的可以如此,前提是系統(tǒng)不使用伽馬射線武器對全艦進行“消毒”。如今這些自稱人類的變異人不過是被基因武器污染過的變異者的后裔罷了,他們不是真正的人類。系統(tǒng)也不曾把他們視為這艘飛船的船員……

收起思緒,鏡拉上兜帽,將臉藏在陰影之下。任何生物都有活下去的權利,進行全面的屠殺也許并不正確。

兩匹馬在峭壁邊緣飛奔,它們敏捷地越過障礙,踩著廢棄的管道一路前進。

兩臺埋伏在霧中的守護者發(fā)現(xiàn)了這一行人,它們從峭壁上追過來,但很快就被長槍發(fā)射的子彈打斷手腳,遠遠地落在后面。

“頭兒!”烏爾倫喊道,“收到信號,有通訊!”

“哪里的?”卡徹問。

“不清楚?!睘鯛杺惢卮穑半s音太多,什么都聽不到!這里信號太差了,咱們最好找個開闊點的地方?!?/p>

“去附近的平臺,那邊能收到電波?!?/p>

“明白,我會把天線準備好?!?/p>

鏡豎起耳朵,開始捕捉飄忽不定的無線電信號。周圍的金屬物體實在太多,產(chǎn)生了過多干擾,但通訊的內(nèi)容還是被她解析出來:通告所有單位,迅速向A192SD集結,這是作戰(zhàn)行動。

看起來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了,鏡不動聲色地想。

兩匹馬跳上了平臺,這里視野很開闊。不知為什么,峭壁之間的洞穴到這里就變成了非常大的空間,好像這片區(qū)域已經(jīng)脫離飛船的主支撐結構。鏡環(huán)視四周,修護者改造的痕跡幾乎看不到,那么答案只有一個:這里是都市。不過,這都市明顯已經(jīng)荒廢了,都市的管理者消亡之后,它就無法繼續(xù)運轉(zhuǎn)。

一只肉蟲在平臺上啃噬露出地表的真菌,烏爾倫無視它的存在,迅速在肉蟲身邊展開了背后的折疊式天線,開始調(diào)整頻率。不一會兒,他把鏡知曉的那段通知報告給長官卡徹。軍令如山,卡徹立即決定改變前進方向。

“抱歉,我們必須帶你多繞點路?!彼麑︾R說,“雖然是作戰(zhàn)任務,但八成應該是護送或者保衛(wèi)之類的。就憑我們這點兵力還不足以跟守護者交戰(zhàn)?!?/p>

“沒關系,”鏡坦然一笑,“我不會介意的。”

“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小鬼,”烏爾倫摸了摸鏡的頭,“如果我的女兒也這么乖就好了,哈哈哈……”

對于部下的無禮和鏡的寬容,卡徹只能苦笑。

一行人沿著廢棄的管道繼續(xù)前進。這根管道從前應該是輸送液態(tài)納米材料的通道,隨著工程的停止,它也被理所當然地廢棄了。管道廢棄后又經(jīng)歷了十萬年的時光,表面早已銹蝕不堪,但是它依然矗立在兩道絕壁之間,成了一座橋梁。

被改造成馬的修護者速度很快,鏡分析了一下它們的數(shù)據(jù)核心,發(fā)現(xiàn)這種改造并不徹底。因為修護者的程序內(nèi)核并未被改變,它們原先似乎就是一種用于運輸?shù)男吞枺蛔儺惾瞬蹲胶笏懥诵碌目刂瞥绦?。自從混沌入侵以來,歷經(jīng)了十萬年的歲月,在這艘長達一百七十億公里的超級移民飛船上,每個不同的區(qū)塊中都存在著各式各樣的物種。修護者擁有根據(jù)環(huán)境改變自身構造的特性,即使在管理者消失后,也依然遵循著這樣的特性,不斷進化。

大地突然震動起來,巨大的修護者出現(xiàn)在峭壁深處,它揮動著四肢向上攀爬,鏡掃描了它的ID,發(fā)現(xiàn)這只修護者是之前那臺的一部分。由于某種原因,那臺負責主框架建造的修護者被分割成了兩部分,現(xiàn)在已經(jīng)形成兩個獨立的個體。

“大腳二號來了,”烏爾倫說,“它大概想爬上去找一號?!?/p>

“不要管它,繼續(xù)前進。”卡徹命令,“修護者不會主動攻擊我們,除非有哪個傻瓜覺得招惹它很好玩兒?!?/p>

說話之間,修護者巨大的身軀已經(jīng)越過了懸崖邊緣。在它頭部兩側(cè),六只紅色的眼睛放射出掃描激光束,不斷檢查周圍的物體。伴隨著巨大身軀的移動,深淵中彌漫的云霧被攪動起來,化為白色的波浪向騎手們襲來。由于有盔甲的保護,卡徹和烏爾倫毫不在意地坐在馬上,而鏡卻不得不裹緊斗篷。

修護者一邊掃描一邊繼續(xù)前進,消失在上方的云層中。

三個小時之后,一行人來到了會合地點。除了卡徹和烏爾倫,還有好幾組巡邏兵到達了這里,他們中有一半是賽鉑人,另一半則是變異人士兵。這支種族聯(lián)合部隊的指揮官是一名留著黑色齊耳短發(fā)的女性軍官,年齡大約在二十五歲左右,變異的臉頰掛著息肉。

“軍士長,你們遲到了!”她說,“請解釋一下?!?/p>

“抱歉,長官。”卡徹敬了個禮。

“嗯?烏爾倫中士,你馬上帶的是什么東西?”她問,“對,我說的是那塊破布?!?/p>

“報告,塔其婭娜少校,”烏爾倫苦笑,“我和我的長官在半路上撿到一個小姑娘,這是我們遲到的主要原因,其他原因包括通訊不暢,耽誤了接受命令的時間,還有……”

“中士,我什么時候允許你直呼我的名字了?”塔其婭娜板起了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身為第五階層的賤民,怎么能對第四階層如此無禮?”

“屬下知錯了?!睘鯛杺惙笱艿氐懒饲?。像他這樣的老兵有時候并不把裝模作樣的長官放在眼里,況且對方還是個女人。

“那么,軍士長?!彼鋴I娜轉(zhuǎn)向卡徹,“鑒于你經(jīng)常撿回來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這次不介意給我介紹一下你的客人吧?”

卡徹沖烏爾倫點了點頭,烏爾倫拍了拍鏡的頭頂,示意她把兜帽拉下來。鏡猶豫了一下,她并不想在這么多人面前露臉,被人誤會是第一階層的貴人。不過形勢所逼,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隨著兜帽被拉下,銀色的秀發(fā)一下子散落開來,周圍的士兵紛紛發(fā)出驚呼。

“第……第一階層?”塔其婭娜急忙摘下頭盔,翻身下馬行禮,“很抱歉,大人,下官的部下沒有見過您這樣的貴人,多有得罪還請您高抬貴手?!?/p>

帝國的階級分化要比想象的還要森嚴。鏡覺得解釋沒什么用,干脆將錯就錯吧。她注意到,塔其婭娜的身上雖然存在變異,但是卻要比卡徹和烏爾倫輕得多。她注視著這位女性軍官的眼睛,開始進行掃描。

對虹膜的掃描結果顯示,塔其婭娜的基因污染指數(shù)為百分之五十二,非目標對象。鏡恍然大悟,原來帝國是按照臣民的變異程度來劃分階級的,也就是說,這里極可能存在著沒有被污染的人類DNA!

“沒關系,”鏡說,“寬容是一種美德?!?/p>

“您真是太仁慈了,大人。”塔其婭娜誠惶誠恐地低下了頭,“這附近非常危險,如果您愿意,請允許我先將您送到安全地帶?!?/p>

鏡猶豫了一下,說:“既然如此……”

就在這時,三名騎士突然出現(xiàn)在一座倒塌的鐵塔后面,其中兩人穿著與邊防軍類似的盔甲,另外一人卻穿著兼顧舒適性和防寒功能的工作服。不過,他也跟士兵們一樣戴著全封閉式頭盔,只是頭盔的造型并不具備防御能力。

“長官,”士兵報告,“這位是來自中央的工程師同志?!?/p>

“很好,辛苦了?!彼鋴I娜還禮,“工程師同志遠道而來,我等真是非常榮幸能夠接待第三階層的貴客?!?/p>

“您太客氣了,少校同志?!惫こ處熣f,“為了皇帝陛下,我等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請跟我們講講你們的發(fā)現(xiàn),關于那座相位塔?!?/p>

相位塔!聽到這個詞,鏡的表情凝固了。作為混沌叛亂時期遺留下來的軍事設施,相位塔在管理者消亡之后應該全都解體了才對,它們是飛船保安系統(tǒng)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于非人類目標則會傳送守護者加以殲滅。

“好的?!彼鋴I娜點了點頭,“發(fā)現(xiàn)那座相位塔的并不是我們,而是附近的一個聚落,那里的人打算從相位塔上弄點電力用用,結果,相位塔被激活并召喚了守護者,將那個聚落的居民全部消滅了。與此同時,附近的另一個聚落也遭到了攻擊,邊防軍試圖進行防御戰(zhàn),但是失敗了。在援軍到達之后,我們終于打敗了守護者。為了調(diào)查守護者的來歷,邊防軍派出偵察兵進行偵察,在損失了四個人之后,終于確定了那個相位塔的存在和具體位置?!?/p>

“一座仍在運轉(zhuǎn)的相位塔……”工程師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可真驚人!”

“帝國還有其他的相位塔嗎?”鏡開口問道。

“是的,還有好幾座。”工程師回答,“不過其戰(zhàn)斗機能基本都處于下線狀態(tài),只有能源系統(tǒng)還在運作。相位塔是帝國的重要能量來源,非常寶貴?!彼D(zhuǎn)向烏爾倫,“士兵同志,這孩子是你的嗎?”

“不,工程師同志?!睘鯛杺愡肿煲恍?,“她是我和我的長官在半路上撿來的?!?/p>

“不得對第一階層的大人無禮,中士!”塔其婭娜呵斥道,“很抱歉,大人。”她謙恭地說,“我的部下缺乏管教,這是我的責任?!?/p>

“第一階層?”工程師急忙摘掉頭盔,“能見到第一階層真是三生有幸!啊,不對,小人失禮了!”

鏡趁機掃描了他的虹膜,掃描結果顯示,基因污染指數(shù)百分之四十三,非搜索目標。確認了這個結果,鏡越來越希望能跟第一階層的人類接觸了,也許這個國家真的存在純凈的人類基因原體,而不是那些已經(jīng)變異的殘渣。不過在此之前,她對相位塔更感興趣。人類滅亡之后,系統(tǒng)認為在艦內(nèi)繼續(xù)戰(zhàn)斗只會徒增損害,因此解體了所有的相位塔,但是這個都市的相位塔卻沒有解體,而且其中還有能運轉(zhuǎn)的。

這不正常。

相位塔的存在說明管理者還保有某些機能,而且將修護者改造成馬匹的技術如果通過管理者直接下達指令的話,并非很難做到。事實上,從剛才開始,鏡就搜索到了附近的超網(wǎng)絡,雖然規(guī)??s水了,但是這座都市的超網(wǎng)絡似乎還可以使用,只不過對外連接的數(shù)據(jù)接口沒有反應,變成了一個大號局域網(wǎng)??墒牵R在試圖登入的時候卻被拒絕了。即使如此,一個依舊存在管理者和超網(wǎng)絡的城市,不能不說是個大發(fā)現(xiàn)。

“塔其婭娜少校,”鏡禮貌地說,“我不想因為自己而耽擱你們的任務,你們把我放在這里就可以了,我能自己找到去都市路?!?/p>

“這可不行,絕對不行!”塔其婭娜吩咐屬下,“卡徹,烏爾倫,你們負責把這位大人護送到帝都去,其他人繼續(xù)執(zhí)行預定任務?!?/p>

“遵命?!笨◤鼐炊Y。

于是,兩組人分道揚鑣,塔其婭娜帶著工程師向東,而卡徹一行則轉(zhuǎn)向北。

鏡悶悶不樂地坐在馬上,她不想失去調(diào)查相位塔的機會。

“頭兒,”烏爾倫突然開口了,“我們就這樣回去,合適嗎?”

“這是命令,而我們是軍人?!笨◤鼗卮?,“抗命會受到處罰?!?/p>

“我不是這個意思?!睘鯛杺愓f,“你不覺得那座相位塔出現(xiàn)得十分古怪嗎?那個地方我們半年前曾經(jīng)去過一次,當時什么都沒有?!?/p>

“相位塔不可能是新造的,”卡徹搖了搖頭,“它們是古老的遺跡,其建造技術早已失傳了。雖然你的懷疑完全合理,可缺乏必要的前提條件,也許那座塔先前只是被埋起來了而已……”

“新造的,當然可以啊。”鏡看準時機加入了對話,“只要管理者向主系統(tǒng)申請,相關的核心自然會被傳送過來,然后就是納米材料的重組了。對于核心來說,這是一件非常簡單的工作。但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管理者仍舊存在的基礎上,如果管理者不去申請,系統(tǒng)是不可能傳送核心的。”

“管理者?”烏爾倫問,“那是啥?”

“主控A.I.,也就是人工智能?!辩R解釋,“在混沌入侵之前,每個都市都有一名管理者,負責管理整座城市。A.I.叛亂后,并沒有管理者倒向叛亂A.I.一方,而是通過建造相位塔守衛(wèi)都市,與叛亂A.I.作戰(zhàn)。后來人類的基因序列被污染,管理者發(fā)現(xiàn)自己的城市中已經(jīng)沒有人類了,就凍結了自身機能,陷入休眠狀態(tài),久而久之就滅亡了?!?/p>

“不愧是第一階層的大人,什么都知道。”烏爾倫撓了撓頭,“我們第五階層很少有獲得高等教育的機會,大多數(shù)只能從事士兵這類出力不討好的危險工作?!?/p>

“如果相位塔真的還在運轉(zhuǎn),”卡徹問,“會怎么樣?”

“很遺憾,”鏡說,“塔其婭娜少校她們絕對無法活著回來。你們雖然自稱人類,但是基因序列卻已經(jīng)被污染,系統(tǒng)不會認為你們是人類,只當你們是某種變異生物。你們將被守護者鏟除消滅,這也就是那個邊境聚落被守護者掃平的原因?!?/p>

烏爾倫吹了聲口哨,注視著自己的長官。

卡徹沉聲道:“鏡,你能停止相位塔的運轉(zhuǎn)嗎?”

鏡微微頷首:“我想可以?!?/p>

卡徹不再猶豫,他扣上頭盔的面罩,命令:“中士,我們?nèi)ハ辔凰?!?/p>

“就等你這句話了,頭兒!”烏爾倫咧嘴一笑。

但是,鏡卻把臉藏在了兜帽的陰影中,她在思考更重要的問題。

平靜的霧籠罩著布滿巨大管道的荒野。這里沒有植物,只有巨大工業(yè)設施的遺跡矗立在白色霧靄對面,好像海市蜃樓一般飄忽不定。管道已經(jīng)有十萬年的歷史,老化的金屬外殼實際上也是由納米材料構成的,只要給予合適的電磁脈沖,這些白色粉末可以變成任何材料。這艘飛船上所有的物體都由納米材料構成,當然,除了人類。而人類已經(jīng)不存在了,早已滅亡。無論是自稱人類的變異者,還是叛亂A.I.的后裔賽鉑人,它們的身體早已變成了納米材料的集合體。

兩匹快馬在管道上飛奔,鏡坐在烏爾倫身前,緊緊地抓住鞍具前方的把手。被改造成馬匹的修護者步伐穩(wěn)健,它們的身體結構本來就是為平穩(wěn)地搬運物資而設計的,跑得飛快,卻不顛簸。霧中的龐大建筑逐漸露出了真容,那是一座超級發(fā)電站,不過早在建設途中就被廢棄了?;脑系墓艿老駱涓粯訌乃牡撞可斐鰜恚瑘A筒狀的冷卻塔塔身像柱子一樣拔地而起,連接著上一層的底部合金隔離層,讓人聯(lián)想到世界樹的傳說。

烏爾倫開始檢查武器。他把子彈推進槍膛,做好了戰(zhàn)斗準備。這個老兵冷靜而從容,一看就知道是常跟死神打交道的狠角色。但即使如此,鏡依舊從他的生命體征中找到了緊張不安的跡象。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守護者的大本營,而一臺守護者可以對付十名以上的變異人士兵。

“接近了,”鏡大聲提醒,“注意前方!”

“停止前進!”卡徹命令。

兩匹馬在斷裂的管道前停下來,拂過平原的風吹散了白色的霧靄,一座奇特的建筑物出現(xiàn)在一行人的面前。

那是一座傾斜的“塔”,六邊形的塔身上看不到任何突出物,而塔的根部,則是原先的發(fā)電機模塊。這座奇特的建筑簡直就像是從發(fā)電機模塊中憑空生長出來的一樣。

卡徹把槍拿在手里,鏡和烏爾倫緊隨其后。兩匹馬似乎覺察到了什么,不安地搖晃著腦袋。

隨著距離的逐漸縮短,塔下面的情況變得明朗起來。塔其婭娜指揮的先遣部隊果然已經(jīng)全軍覆沒。士兵的遺骸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紅色的血液和黑色的傳導液混合在一起,只有那些馬匹幸免于難。守護者不會攻擊修護者,它們被設定了這樣的程序。

五臺守護者站在尸骸中間,白色的外殼上沾滿紅色和黑色的污漬,剛剛完成殺戮的它們似乎進入了神游太虛的休眠狀態(tài),活像一群被棄置的古怪人偶。

“鏡!”卡徹的聲音透著悲傷,“請你停止這座相位塔的機能?!?/p>

“好的!”鏡跳下馬,“但在我回來之前,你們千萬不要進入塔的警戒范圍。即使沒有任何命令,守護者也會自動清除靠近的敵人。”

“小心點!”烏爾倫叮囑,“千萬別死了,小姑娘?!?/p>

“我可比你活得長!”鏡沒好氣地說。

沿著管道向下滑去,鏡敏捷地越過層層障礙,來到相位塔前。守護者依舊像木偶一樣站在原地,沒有對她做出任何反應。看來解析后的敵我識別代碼管用了,鏡心中有了底。她剛才分析了守護者的識別系統(tǒng),代碼本身沒有錯誤,但是發(fā)送方式卻存在問題。經(jīng)過對頻率的調(diào)整,守護者已經(jīng)可以成功識別鏡的代碼,將她視為友軍。

接下來,開始解體相位塔的主結構。

鏡撫摸塔身,同時輸入外部指令,一組六個全息界面立刻在她面前打開,鏡用手指輕輕撥動界面,下達必要的指令。歷史記錄顯示,這座相位塔二十八天之前才剛剛傳送完成,顯然是新造的。期間共傳送守護者十九臺,執(zhí)行區(qū)域殲滅任務。

鏡關閉了幾個界面,打開了一個高層菜單,試圖查找傳送相位塔的ID,但就在這時,所有界面都被關閉了,操作系統(tǒng)被凍結。緊接著,一個獨立的全息界面被打開,上面出現(xiàn)了一行字:不要妨礙我!

有什么東西在,而且是個A.I.。鏡猶豫了一下,思考對策。她不認為跟這個A.I.為敵是明智之舉,但必須查出它的真實身份。只要知道ID編碼,她就能對比數(shù)據(jù)庫中的名單,確定對方的身份。

“啟動聲音輸入模式,”鏡命令,“這是最高權限系統(tǒng)管理員的命令?!?/p>

一個新的界面打開:“認證完畢?!?/p>

“我是中央艦船管理系統(tǒng)在底層區(qū)域的代理人,”鏡說,“請報告你的ID編碼?!?/p>

“……”短暫的沉默,“給我滾!”

鏡微微歪了一下腦袋,?A.I.罵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不過驚奇很快就變成憤怒,鏡的人格是根據(jù)真正的人類意識體構筑的,雖然目前原版仍在電子界底層數(shù)據(jù)儲存區(qū)域沉睡,但她原本的壞脾氣卻被完美地再現(xiàn)了。

“小子!你到底想干什么!”鏡換上了直截了當?shù)姆绞?,“既不回答問題也無視我的系統(tǒng)管理員權限,還有你究竟為何被傳送到了這里?派遣守護者屠殺邊境居民,難道是一件非常好玩兒的事情嗎?”

“這是管理者的意志,”全息面板吼道,“給我滾!這里沒你的事兒?!?/p>

鏡的額頭上爆出一根青筋,“強制命令,第一級系統(tǒng)管理員權限介入。立即還原所有納米材料,解體相位塔!”

“指令接受,”系統(tǒng)回應,“開始運行解體程序。”

一道綠色的光芒劃過相位塔表面,構成它的材料開始變成白色的沙子。

“住手!快住手!”全息面板喊道,“你這混蛋!居然用最高系統(tǒng)管理員權限壓我!實在是太卑鄙啦!”

“不撞南墻不死心,不見棺材不掉淚?!辩R得意地說,“對付你這樣的家伙,必須把你的尊嚴踩在腳下,然后狠狠地跺進泥巴里!”

“你是惡魔嗎?”

“不,我只是個代理人。”鏡冷笑,“我叫鏡,給我記好了?!?/p>

就在這時,本應開始解體的相位塔卻停止了粉末化。

“主動斷開連接,”鏡不禁咋舌,“還有這一手嗎?”

下一秒,鏡敏捷地躲開了來自身后的偷襲,守護者的手刀粉碎了全息面板。那些守護者居然又開始行動了,鏡立即發(fā)送經(jīng)過解析的識別代碼,但是這一次卻沒有效果。守護者已經(jīng)認定她是敵人,發(fā)動了毫不留情的攻擊。更糟糕的是,藍色的光芒在相位塔周圍閃爍起來,數(shù)百個核心被傳送到了戰(zhàn)場上。緊接著,白色的納米材料像旋渦一樣從地上升起,環(huán)繞著發(fā)出瑩瑩紅光的核心,瞬間完成了實體構筑。一眨眼的工夫,鏡陷入了重重包圍。

來自遠處的射擊粉碎了守護者的左臂,藍色的人造血液四散飛濺。鏡抓住這一瞬間的機會從受傷的守護者身下鉆過,跳上一匹被改造成馬匹的修護者,迅速而果斷地逃離了戰(zhàn)場。

就在這時,新傳送的守護者完成了激活,白色的人偶們四肢并用追了上去。遠處的山坡上,卡徹和烏爾侖不斷用精準的射擊掩護著鏡,打斷了距離她最近的守護者的四肢。

“抱歉,搞砸了?!辩R拉動韁繩,“現(xiàn)在逃命要緊!”

烏爾倫向卡徹投去詢問的目光,正在裝子彈的卡徹點了點頭,兩人立刻跟上鏡,從戰(zhàn)場西側(cè)逃離了戰(zhàn)區(qū)。

大約三十臺守護者追了上來,逐漸包圍三人。與這么多守護者對抗,僅憑三人絕對無法取勝。但是鏡射出的離子束卻將它們擊倒在半路上。烏爾侖注意到,鏡的手中多了一把小巧的手槍,但是這把小手槍射出的光束卻輕易融化了守護者的身體,把它們成片地打倒在地。

十分鐘后,一行人甩掉了追擊的守護者,逃進一處廢棄的設施。

“附近沒有守護者的識別信號,這里暫時安全?!辩R說,“我們休息一下吧。”

子彈上膛的聲音響起,她嘆了口氣,然后轉(zhuǎn)過身去。就如料想的一樣,身后的兩名帝國邊防軍士兵,卡徹和烏爾倫正用槍口指著她。

“我就知道會變成這樣?!辩R似乎在安慰自己。

“你到底做了什么?”卡徹問,“召喚了那么多守護者,你想毀滅帝國嗎?”

“抱歉,”鏡移開了目光,“我沒想到那個A.I.會主動與主系統(tǒng)斷開連接,它取得了單獨的管理權限,所以……總之是我的錯?!?/p>

“看來只能等中央派大軍來了。”烏爾侖苦笑,“出來了那么多守護者,邊防軍這點人馬,每個人有九條命也不夠拼啊?!?/p>

“鏡,”卡徹嚴肅地問,“你是我們的敵人嗎?”

“暫時還不是,”鏡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除非你們決定與我為敵?!?/p>

死一般的沉默籠罩了三人,只有風還在流動。

“很抱歉,我無法繼續(xù)相信你了?!笨◤胤畔铝藰?,“但是我依然會誠心誠意地感激你,如果沒有你,剛才我們不可能活下來?!?/p>

“小姑娘,保重了?!睘鯛杺惏验L槍插回鞍具旁邊的槍套里,“你那把小槍可真厲害啊,一下就打掉了一排守護者,以后有機會的話別忘了借我研究一下?!?/p>

兩人策馬離開,但是鏡卻叫住了他們:“二位,你們接下來準備去哪兒?”

卡徹停了下來,淡淡地說:“我準備去我母親出生的村子?!?/p>

說完,他跟烏爾倫一起離開了隱蔽處,向著深淵的方向進發(fā)。

鏡坐在馬上,深深地嘆了口氣,她拉下兜帽,任由寒冷的風吹起銀色的長發(fā)。風中傳來淡淡的血腥味,幾公里之外的戰(zhàn)斗似乎已經(jīng)平息。究竟有多少變異人和賽鉑人在這片管道縱橫的荒原上死去?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又剩下我一個人了?!辩R發(fā)出一聲嘆息,“難道我真是……”

危險警報陡然響起!

鏡跳下馬,就地一滾避開了直擊。

一聲巨響,她的馬匹被來自上方的大質(zhì)量兵器徹底擊碎,化為紛飛的金屬碎片和有機組織。煙塵散去,一把巨大的戰(zhàn)斧出現(xiàn)在鏡剛才的位置,鋒利的斧刃上沾滿藍色的傳導液。

敵人還在上方!鏡舉起手槍向上射擊,從天而降的黑影并未躲閃,但粒子束在擊中它的瞬間改變了方向,被防御力場彈開了。

從天而降的是一個身披黑色戰(zhàn)甲的巨人,身高三米左右,皮革材質(zhì)的戰(zhàn)斗裝下擺分成前后兩部分,顯得威風凜凜。它的臉部跟守護者一樣是白色的陶瓷材質(zhì)假面,但是表情卻更加生動,看起來好像在冷笑。

鏡發(fā)出敵我識別信號,試圖獲取對方的ID,但是連接被拒絕了。對方毫無疑問是一名守護者,卻拒絕接受控制指令。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只有負責守護相位塔的高級守護者——毀滅者!

毀滅者巨大的戰(zhàn)斧以超越聲音的速度劈開了寒冷的空氣,好像完全無視物理法則一樣高速舞動著。鏡躲開最初的一擊,她的身影快得只能在常人的視網(wǎng)膜上留下殘像。她連續(xù)射出離子束,可全都被防御力場扭曲彈開了。意識到能量武器完全沒有效果,她拋棄了手槍,任由它化為白色的納米材料粉末。然后她迅速向后跳躍,將手掌放在地面上。

毀滅者停止了攻擊,警惕地向后移動??吹剿姆磻R不禁嘖了一聲。

“果然是我太天真了嗎?”她自嘲地笑著,“你應該是具備第三級系統(tǒng)管理員權限的主控A.I.守護者,剛才在相位塔中的,就是你嗎?但是你主動斷開與主系統(tǒng)的連接,取得非法的管理員權限,這一行動本身就是嚴重的叛亂行為,你已經(jīng)有了必死的決心嗎?”

毀滅者的回答是高高舉起的戰(zhàn)斧。它將斧子掄圓了擲向鏡,像車輪一樣旋轉(zhuǎn)的戰(zhàn)斧摧毀了一路上所有的障礙物,但是從地面下沖出的閃亮劍刃卻將它硬生生地擋了下來。

巨人上前抓起被劍刃卡住的戰(zhàn)斧,劈向劍陣之后的鏡,寒光閃爍,金屬的撞擊聲震耳欲聾。一塊黑色的碎片飛上半空,那是戰(zhàn)斧的上半部分。

鏡手持兩把鋼劍,慢慢地站了起來。她手中的劍沒有劍柄,沒有劍鄂,也沒有護手,只有銀色的劍刃。這是沒有任何裝飾的劍,散發(fā)著寒冷光澤的金屬,冰冷而純粹的武器。

毀滅者突然開口了:“難道你也是守護者?”

“很遺憾,我并非守護者?!辩R將劍刃交叉,“我是在守護者之后誕生的系統(tǒng)的代理人?!?/p>

“妨礙計劃者必須死!”毀滅者吼道,“這是管理者的意志?!?/p>

它伸手從背后取下了一把寬刃重劍,劍刃上飛速旋轉(zhuǎn)的鋸齒有著類似電鋸的結構,在切割目標的同時,會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噪音。

第二回合幾乎在電鋸開始轉(zhuǎn)動的剎那就開始了,鏡的雙劍碰在鋸齒上,在火花中化為紛飛的碎片,但是白色的納米材料瞬間在她手中構筑成新的劍身。她閃身躲開了電鋸劍的斬擊,反手將劍刃刺進毀滅者的身體。

藍色的傳導液四處飛濺,但是鏡并沒有停止攻擊,她放棄了難以收回的雙劍,重新在掌中構筑劍刃,并在繞過毀滅者龐大身軀的瞬間,將第二對雙劍分別刺進了敵人的肋下和后腰。

短短幾秒鐘,毀滅者身上就插了二十二把劍,人造血液沿著劍刃上的血槽汩汩涌出,將地面染成一片凄慘的藍色。隨著血液的不斷流失,毀滅者終于體力不支跪了下來,將電鋸劍深深地插入地面。

“這樣就完了?你也太不經(jīng)打了……”鏡用劍指著它的后腦。

“該死!老子還沒有結束!”毀滅者居然抬起頭來,電子眼中出現(xiàn)了一個倒計時,“管理者的意志是絕對的!”

“自爆?”鏡吃驚地后撤,但是為時已晚!

超大的能量從巨人的身體中爆發(fā)出來,瞬間吞沒了周圍的一切。

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傳到了數(shù)公里之外,卡徹和烏爾倫停下來,望著慢慢升起的黑色蘑菇云。雖然兩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那個方位顯然是他們剛剛隱蔽的地點。

“頭兒,”烏爾倫轉(zhuǎn)身望著蘑菇云,“那小姑娘不會有事吧?”

“不知道,”卡徹搖了搖頭,“但是我有種預感,我們很快就會再見到她的?!?/p>

兩人策馬繼續(xù)前進,很快離開了布滿管道的荒原,來到深淵邊緣。作為分割整個階層的巨大裂谷,帝國對深淵了解甚少,但是這里卻存在著大量的有機物和水,是帝國臣民生存的必要物質(zhì)基礎。

而這里又存在著太多的秘密。起初帝國在深淵深處建設了許多聚落,但是這些聚落在兩百年前先后跟帝國失去了聯(lián)絡,沒有人逃出來,派去救援的邊防軍也全軍覆沒。緊接著,守護者出現(xiàn)在了深淵之下,開始襲擊位置較高的聚落。就在今天上午,帝國剛剛失去了最后的聚落——它也被守護者摧毀了。

這樣下去,收集有機物和水資源將變得十分困難。帝國政府已經(jīng)開始招募士兵,進行必要的戰(zhàn)爭動員,準備靠武力奪回深淵的控制權。但是卡徹卻隱隱約約地覺得,一切根源都在母親出生的那個聚落。在他有限的記憶中,那個位于深淵最深處的居民點似乎有著什么不同尋常的東西。

現(xiàn)在那東西正在召喚他。

兩匹馬沿著彎曲的小徑向下移動,一側(cè)是高聳的懸崖,另一側(cè)則是被云霧籠罩的無底深淵,光是走在這樣的道路上,就已經(jīng)夠讓人心驚膽戰(zhàn)了。但是兩名騎兵卻沒有絲毫畏懼,他們已經(jīng)并肩在這里巡邏了十年,恐懼早已被技術和經(jīng)驗填平,只剩下最基本的敬畏之心。如果對深淵失去了敬畏,那么離你跌下去也就不遠了。

“天氣要變了,”烏爾倫看著流動的云霧,“頭兒,咱們還是找個地方暫避一下吧?!?/p>

“看起來是冰雹?!笨◤赝顪Y,“或許還有強風。”

“真是倒霉,我討厭壞天氣?!?/p>

“我們?nèi)γ妫笨◤刂钢h處的一根管道,“也許還能找到清潔的水和鮮美的食物?!?/p>

“頭兒,你不會想吃那些肉蟲吧?”烏爾倫半開玩笑地說,“雖然它們看起來很惡心,但是蛋白質(zhì)含量卻非常高。”

“吃那種東西,會死人的……”

“只是開個玩笑,哈哈……”

冰冷的雨水在管道外的平臺上濺起一層水霧,豌豆大小的冰雹在水霧中彈跳,逐漸堆積起來。被改造成馬的修護者安靜地臥在石墻下,任由篝火在身邊熊熊燃燒。

“我恨透了壓縮食品。”烏爾倫搖晃著硬邦邦的干糧條,“這簡直就像是讓我們?nèi)タ谢炷谅铩侨嚎茖W家就不能把這玩意兒做得軟一點嗎?”

“總比什么都沒有強?!笨◤匦牟辉谘傻鼗卮稹?/p>

“頭兒,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烏爾倫抱起了雙臂,“平時的你一定會向我下達正確而果斷的命令,可是今天你卻像丟了魂兒似的?!彼D了一下,“難道是因為塔其婭娜少校的事情嗎?”

卡徹不自覺地移開了目光,他在動搖。

“真的假的……”烏爾倫皺起了眉頭,“但你也應該清楚,在帝國的法律中明文規(guī)定,不同階級的人是不能互相通婚的,你們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可能性?!彼麌@了口氣,“不過長官,你去年明明有機會升官的,為什么要拒絕呢?成為地區(qū)騎兵隊長難道不好嗎?至少可以跟塔其婭娜少校離得近一點,在邊防軍據(jù)點工作?!?/p>

“我只想守護母親的聚落,在深淵旁邊。”

“啊,你真是死腦筋!”

“中士,”卡徹望著火堆,“你覺得帝國為什么要劃分階級?”

“天知道,”烏爾倫嘿嘿一笑,“這種高深問題可不是我這樣的山野村夫會去考慮的,那只能徒增煩惱而已。不過要我猜的話,大概是皇帝陛下想要個皮膚白嫩的漂亮老婆吧?畢竟人類的審美標準還停留在遠古時期,身上長著肉瘤和增生組織的女人,可永遠當不了皇后。我覺得再過幾年,那個叫鏡的小姑娘一定會出落成一個大美人,如果皇帝陛下看到她,說不定還能重振雄風呢!畢竟他老人家與帝國同齡,現(xiàn)在都三萬多歲了?!?/p>

“鏡……嗎?”卡徹整理思緒,“她的秘密實在是太多了,而且她的美麗絕不是人類能夠擁有的。如果硬要形容的話,我覺得她是一具做工精巧的人偶,但是這人偶的體內(nèi)卻藏著一把劍。她的本質(zhì)并不是人類,也不是人偶,而是劍,一把滅世之劍?!?/p>

“那孩子確實給人一種很‘鋒利’的感覺?!睘鯛杺惡攘艘豢谒?,“但是隊長,人身體里怎么可能有劍呢?就是我老家表演吞劍的藝人,也不能完全把劍吞到肚子里去?!?/p>

“只是個比喻罷了?!笨◤乜嘈Γ拔覀兊忍鞖夂棉D(zhuǎn)就出發(fā)吧。”

“遵命,”烏爾倫躺了下去,“我先休息一下?!?/p>

還沒等他閉上眼睛,劇烈的震動突然從下方傳來,巨鯨般的歌聲,回蕩在冰雹和烏云之間。巨大的影子越過懸崖的邊緣,伴隨著不斷擺動的巨型機械足,一臺超大型修護者正從深淵底下爬上來。

“看啊,這不是大腳三號嗎?”烏爾倫說,“好多年沒見它爬上來了。”

“它大概是準備去修理受損的結構,”卡徹說,“修護者就是為此而存在的?!?/p>

“也許吧,”烏爾倫重新躺下,“我是個粗人,絕不會去考慮這種復雜事情,睡覺要緊,睡覺,睡覺?!?/p>

卡徹嘆了口氣,他這名部下能力出眾,可惜十分缺乏上進心和學習的興趣,結果十年來他幾乎沒有晉升,只是軍餉稍微多了一點。如果這小子像自己一樣努力,恐怕早就升到少校了吧?可是人各有志,卡徹并不打算去干擾別人的生活方式。一縷銀色的秀發(fā)從他的意識邊緣滑過,鏡應該平安無事吧?此刻她究竟在做什么呢?

空洞的底部,是積水的深潭,從上面塌方下來的建筑殘骸在水中堆起了一座小丘,不斷有零星的碎片從上面掉下,在黑暗中發(fā)出咣當咣當?shù)穆曧憽?/p>

鏡躺在廢墟之中,一副凄慘的模樣。她的胸腔和腹腔爆裂,四肢遍布可怕的傷口。其中,頭部受損最為嚴重,眼球完全破裂,沖擊波和彈片撕裂了表層組織,只剩下血肉模糊的頭骨和少量軟骨,剝落的頭皮上殘存著銀色的秀發(fā),猶如鬼魅。很難想象,不久之前這具凄慘的尸骸還是一名美麗的少女。

可是,死亡并未真正降臨在她身上。

系統(tǒng)重啟……

自檢……

表層組織受損率82%,

肌肉組織破損率73%,

骨骼損毀率66%,

內(nèi)臟、神經(jīng)系統(tǒng)需要重新構成。

載入修復計劃……

計劃確認!

修復程序啟動……

修復開始……

身體組織再構成,優(yōu)先重構面部與神經(jīng)系統(tǒng)……

頭部修復完畢,視覺恢復。

白色的納米材料聚集在她的身邊,開始重建她的身體。陣陣疼痛不斷襲來,鏡睜開眼睛,眼前出現(xiàn)的是從深淵之上透下來的微弱光芒,那道光實在太遠了,即使伸出手也無法抓住。望著自己殘缺的手指,她自嘲地苦笑起來。

突然,飛舞的紅色電光聚集起四散的納米材料,在鏡的面前形成了一個古怪的人形雕塑。這個看起來像是后文藝復興時期古怪藝術品的人像,高約兩米,沒有手和腳,只有被無數(shù)電纜支撐起來的上半身和頭部,十分詭異。

“我是中央電腦的代理構成體,”雕像說,“為了向‘魔劍’傳達信息而被傳送到此地,開始認證程序?!?/p>

一道低功率激光束掃過鏡的虹膜,數(shù)據(jù)連接隨即建立。在超網(wǎng)絡已經(jīng)完全癱瘓的今天,中央電腦只能采用這種費時費力的方法與鏡進行聯(lián)系,將一個類似守護者的代理構成體傳送到她所在的位置,這個代理構成體擁有一個臨時A.I.,記憶體中儲存了需要傳達的信息。

“認證完畢,”雕像說,“鏡,你看起來又死了一次?!?/p>

“不要嘲笑我了好嗎?”鏡不悅地回答,“人都有粗心大意的時候?!?/p>

“但你已經(jīng)不是人類了,”雕像說,“你有很多超越人類的優(yōu)勢,比如在組織重構期間,你可以選擇切斷痛覺感受器。”

“絕不能這么做,”鏡搖了搖頭,“否則我可能會迷上死掉的感覺?!?/p>

雕像沉默了幾秒鐘,似乎在分析她意義不明的話。

“回到正題,”雕像說,“我代表中央電腦向你傳達最新的任務指示,你現(xiàn)在必須立即移動到F992S2J3坐標,回收必要數(shù)據(jù)后摧毀特定目標。執(zhí)行任務期間,允許解鎖第二級武器使用權限,直到任務結束?!?/p>

“明白了,”鏡點了點頭,“究竟是什么東西勞煩中央電腦特地傳送代理構成體過來呢?”

“你早就猜到了,不是嗎?”雕像說,“所有信息傳達完畢,再見?!?/p>

雕像的身軀開始風化,變成白色的粉末逐漸消失,就像海浪中的砂之城堡。鏡扶著廢墟站起身來,她的身體基本上已經(jīng)完成重構,但是衣服卻破爛不堪。她將手掌放在代理構成體消失的地方,白色的納米材料粉末立刻在她身邊飛舞起來,重新構成了那件灰色的斗篷。

鏡拉上兜帽,轉(zhuǎn)身消失在黑暗中。

廢棄的聚落迎來了久違的訪問者,兩名騎兵騎著修護者改造的馬進入了村子。黑暗籠罩著深淵的下層,這里雖然還不算最底層,但是來自人工太陽的光芒已經(jīng)無法深入這里。卡徹警惕地注視著四周,電子義眼從眼眶中伸出來,不停地掃描周邊的環(huán)境。而烏爾倫則端著槍掩護長官的后背,時刻準備對任何可疑目標扣動扳機。

掃描結束,這里什么都沒有。

“頭兒,”烏爾倫收起槍,“看來咱們白跑一趟了?!?/p>

“也許吧?!笨◤貒@了口氣,從馬上翻身跳下。他左手持槍,右手推開了一所民宅的大門。

村子里房屋依著地勢建筑在排水良好的斜坡之上,呈現(xiàn)出錯落有致的魚鱗狀結構。潺潺的流水從屋子下面的高腳地基之間流過,匯入廣場對面的地下河,最終消失在幽暗的巨大管道深處。這座村子其實就是建在一個巨大的管道之中,這根管道原本的用途已經(jīng)無法考證,因為它跟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shù)設備一樣,尚未建成便已荒廢。

卡徹走進屋內(nèi),房間里布滿了灰塵,但是依然殘留著人類生活過的痕跡,發(fā)光的蘑菇和真菌在房間的家具上生長,從腐朽的合成木料之中吸收養(yǎng)分,也提供了最基本的照明。一顆頭骨和幾根肋骨散落在地板上,似乎是房間主人的尸骸的一部分。

這里究竟已經(jīng)荒廢了多久?五十年,一百年,還是更長的時間?究竟是什么殺死并驅(qū)逐了這里所有的居民,卡徹并不清楚,他唯一想做的,僅僅是將母親的遺骨帶回帝國,希望帝國的基因工程師能讓她再生。然而,他卻無法在這個荒廢的村落中找到任何自己曾經(jīng)在這里生活過的痕跡,就連記憶中母親的相貌也變得模糊不清了。

門外響起的槍聲引起了他的警覺,卡徹沖出門去。只見烏爾倫正在向一個龐然大物射擊,長身管來復槍發(fā)射的穿甲彈只能在敵人的身上擦出幾道火花,根本無法穿透裝甲外殼。

那究竟是什么東西?卡徹不禁被怪物的外觀驚呆了。那只黑色的怪獸足有十米長,好像一只特大號肉蟲,包裹著金屬和有機組織的外殼看起來好像是某種特殊裝甲。它的六只眼睛里透出紅光,肥短的前肢突然抬起,向兩位帝國士兵射出了槍彈。

烏爾倫急忙就地一滾躲到廣場中間的雕塑后面,而卡徹則跑回了屋內(nèi)。兩人心里都很清楚,僅憑現(xiàn)在手中的裝備,是無法對付這個龐然大物的。

大肉蟲停了下來,它似乎在猶豫應該先攻擊哪個目標。

就在這時,一把利劍突然刺進它的額頭,綠色的黏液立刻從破碎的裝甲下面噴了出來。

大肉蟲發(fā)出凄厲的悲鳴,掉轉(zhuǎn)槍口向新出現(xiàn)的目標射擊,與此同時,它背部的有機組織紛紛裂開,露出多聯(lián)裝導彈發(fā)射器。小型導向飛彈離開了發(fā)射器,拖著白色的尾跡撲向目標,一連串的爆炸摧毀了數(shù)間房屋。

大肉蟲停止攻擊,伸出觸角掃描燃燒的廢墟,得到的回答卻是一道高能粒子束。大肉蟲的身軀被貫穿,留下一個直徑半米的大洞,破裂的內(nèi)臟和綠色的體液從洞中噴出,它肥碩的身軀失去了支撐,軟倒在廣場上。

“頭兒!有情況!”烏爾倫探出頭來,沖卡徹打了個手勢,然后指指村子的另外一個入口,悄悄地端起了槍。

卡徹朝烏爾倫指示的方向張望,只見一個披著斗篷的旅行者走進了村子,雖然兜帽遮住了她的臉,他還是認出了她,“鏡?”

“真是幸會啊?!辩R拉下了兜帽,“你們在這里做什么?”

“這你得問我們隊長,”烏爾倫扛起了槍,“我只是個小兵,聽從指示行動?!?/p>

“鏡,你又救了我們一次?!笨◤胤诺蜆尶冢鞘种敢廊环旁诎鈾C上,“你怎么會到這里來?這是我母親出生的村子,我只希望將她的遺骨帶回去,基因工程師也許可以讓她再生?!?/p>

“很遺憾,”鏡搖了搖頭,“這里的遺骨保存情況太差了,DNA恐怕只剩下殘渣。即使有完整的DNA,如果沒有將意識數(shù)據(jù)保存在電子界,那最后復活的也不過是一個克隆體?!?/p>

卡徹陷入了沉默,鏡說的一點沒錯。

“不過話說回來,”烏爾倫用腳踢了踢那只大肉蟲,“我從沒見過這么大的肉蟲,難道肉蟲長大了會進化出機槍和導彈?”

“肉蟲?”鏡差點笑出聲來,“看清楚,這是帝國統(tǒng)一戰(zhàn)爭時期的全地形攻擊機甲,由你們的祖先制造的。不過那是差不多三萬年之前的事情了。另外,這臺載具并不是自律型的,而是有人駕駛的。”說著,鏡將手伸進覆蓋在肉蟲表面的活體組織,用力一拉,肉蟲的頭部立即裂開,露出里面的駕駛艙。

不過,駕駛員的狀況卻令兩人胃部一陣翻滾:那個可憐的家伙被滲進駕駛艙的肉瘤完全吞噬同化,變成了一具面目可怖的僵尸。在那干枯的腦袋后面,一根連接線依舊插在顱骨中,與機甲的控制電腦綁定在一起。

“老天,”烏爾倫搖了搖頭,“我可不想變成這樣。”

“估計他也不是自愿變成這樣的,”鏡從尸體腦后拔下連接線,然后插進自己后頸的接口,“我試試連接一下控制它的上級指揮系統(tǒng),稍等片刻……”話音未落,鏡的腦后突然冒出了電火花,連接線被燒斷了。鏡站立不穩(wěn),差點兒跌倒,烏爾倫急忙扶住了。

“喂,你還好吧?”烏爾倫說,“我要是你,絕對不會這么做。”

“可惡,被搶了先手?!辩R懊惱地揉著后頸,“不過沒關系,基本上已經(jīng)完成定位了,那個東西就在附近,它非常古老,而且還在運轉(zhuǎn)?!?/p>

“相位塔?”烏爾倫問。

“不,”鏡神秘一笑,“是更厲害的東西?!彼D(zhuǎn)向卡徹,“我現(xiàn)在要去村子附近的一個地方,那里有一切的真相。你要一起來嗎,卡徹軍士長?”

這是邀請還是挑釁?卡徹無法從那雙紅色的眼睛里讀出任何東西,但是他絕不會因此退縮。

“我們走?!彼睢?/p>

鏡點了點頭,走在前面帶路。三人從村子后面的一處裂口進入了一條灰色的走廊,這里的建筑結構非常古老,比帝國時代更加古老。而且建筑風格崇尚簡約實用,絕非出自帝國的設計師和工匠之手。打開走廊盡頭的隔離門,藍色的光芒照亮了寂靜的大廳,藍色的螢火在寂靜的空氣中飄蕩,在無數(shù)光點聚集的中央,是一塊巨大的六面體水晶。

“這是什么?”烏爾倫脫口問道,“好像很厲害的樣子?!?/p>

“構成超網(wǎng)絡節(jié)點的量子服務器。”鏡說,“真沒想到這個偏僻的角落居然還有正在運行的服務器,大概是帝國建立之初為了保護它才把它運過來的吧。在太古時代,每個階層都有一臺這樣的設備,通過它接入主干網(wǎng),以實現(xiàn)無延遲的數(shù)據(jù)交換。實際上,只要有一臺這種東西,至少在單個的階層組建局域網(wǎng)還是沒有問題的。服務器的另外一個功能,就是作為管理者的機能載體,作為它的智慧之源?!?/p>

“母親……”卡徹失神地走向服務器,“我回來了……”

“頭兒,”烏爾倫從后面拉住了他,“你到底怎么了?從下到這一層的時候開始,你就變得很不正常,好像得了失心瘋一樣。喂!隊長!你能聽到我說話嗎?”他轉(zhuǎn)向鏡,“小姑娘,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內(nèi)部結構掃描開始,”鏡把手放在卡徹的額頭,“這是……以死者為原型制造的虛偽之物,以及……為了守護虛妄的謊言而誕生的……”

話音未落,卡徹的身軀瞬間被地面上涌出的納米材料所包圍!烏爾倫在驚訝后退的同時端起了槍。白色的塵埃散去,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是一個身高兩米的巨人!這個巨人身穿黑色的動力盔甲,手持一把纏繞著火焰的巨劍,藍色的流螢環(huán)繞在它的盔甲表面倒映出冰冷的寒光。

烏爾倫呆住了,巨人突然一拳將他打飛出去。

“這里不是變異人應該來的地方,”巨人說,“任何染指此地的變異人都必須死,量子服務器絕對不能被你們這些蛆蟲侵犯。”

鏡掃描了巨人的ID,掃描結果顯示,對方的加密ID跟先前自爆的那位不盡相同,這個ID擁有更高的階級,以及在全部領域的戰(zhàn)斗權限。每一座都市都有一位寄宿在量子服務器中的管理者,帝國皇帝的真身,看起來就是它了。被虛偽的記憶所覆蓋,以普通士兵的身份游蕩在深淵邊緣,用盡一生的時間守護深淵底部的秘密,在必要的時候貢獻出自己的身體,成為管理者降臨的必要容器……這就是卡徹,一個虛幻的存在,被植入了死者的人格的可悲人偶。

“中央電腦的使者,這里不歡迎你?!惫芾碚哂每◤氐穆曇粽f道,“你有兩個選擇,要么立即離開,要么在這里被我毀滅?!?/p>

“請把服務器數(shù)據(jù)儲存區(qū)域中的人類意識數(shù)據(jù)交給我?!辩R說,“我被賦予了回收這些數(shù)據(jù)的使命?!?/p>

“提議拒絕?!惫芾碚哒f,“這座城市的居民由我來保護和管理,我會負責使他們再生,不用中央電腦插手。”

“連純凈的人類基因序列都沒有,你又如何再生保存在服務器電子界中的那些市民呢?”鏡苦笑,“如果我猜得沒錯,這個國家的統(tǒng)治者,皇帝陛下,就是你吧?命令守護者去襲擊變異人和賽鉑人,逼迫他們團結起來組成國家,這就是帝國虛偽的真相!所有的毀滅和殺戮都是你一手策劃的!但是皇帝陛下,你的帝國不過是用來篩選純凈的人類基因而準備的飼養(yǎng)池罷了,將變異人作為家畜飼養(yǎng),用馴服后的賽鉑人監(jiān)視并保護它們,羊群和牧羊犬無論如何都無法跳出守護者構筑的圍欄,看似完美的計劃實際上卻根本沒有可行性。”

管理者瞇起了眼睛,將長劍插入腳下的地面。

“難道我說錯了嗎?”鏡無奈地搖了搖頭,“在這個飼養(yǎng)池中根本就不存在未變異的人類基因序列,從一堆污穢之中誕生純潔之物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認為我們沒有繼續(xù)交涉的必要,”管理者說,“沒有適當?shù)恼勁袟l件,再繼續(xù)下去沒有任何意義,而你所期待的究竟是什么?”

“皇帝陛下,請聽我說完。”鏡苦笑,“中央電腦賦予我了兩項任務。第一,搜索未被污染的人類基因序列,并將它們搜集起來。第二,搜索被保存于幸存的量子服務器中的人類意識數(shù)據(jù),以便在獲得全部純凈基因序列之后將其再生?!彼归_手掌,掌中出現(xiàn)了一組DNA雙螺旋分子的全息影像,“目前,基因組收集率已經(jīng)達到了百分之七十四,按照現(xiàn)在的速度,六千年內(nèi)將完成人類基因序列的重構計劃。”她頓了一下,“我有一個提議,希望能和平解決現(xiàn)在的爭端。你將電子界中的人類意識數(shù)據(jù)拷貝一份給我,而我用手中的百分之七十四完成度的人類基因進行交換,你覺得如何?”

“人類的靈魂怎是可以隨便復制的東西?”管理者的眼中透出了紅光,“其實我還有很多選擇,比如將你的電子腦挖出來強行抽取數(shù)據(jù)。”

“很遺憾,交涉決裂?!辩R嘆了口氣,“雖然努力避免,但最后還要用武力解決。不過,我就是為了殺戮與破壞才誕生于這個世界上的兵器。如果和平解決的話,對我來說豈不是太無聊了?!彼従彽靥鹗直?,“魔劍系統(tǒng),第二級限制解除。”

下一秒,飛舞的光粒子在她手中凝聚成漆黑的劍刃,那是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物質(zhì)所構成的劍身,被“統(tǒng)一場”所束縛的是來自亞空間的重粒子集合體。

戰(zhàn)斗開始了,管理者閃耀著紅光的長劍擊中了鏡剛才站立的地方,劍刃釋放出的能量沖擊波在地板上留下了一個直徑三米的大坑。鏡在塵埃中現(xiàn)身,揮劍斬向管理者。兩把劍的能量場撞擊在一起爆發(fā)出一聲巨響。黑色的電光驅(qū)散了紅色的烈焰,管理者的長劍竟然斷成兩截,中間的部分好像連同空間一起被消除了。

“空間消滅!”管理者驚訝地看著鏡,“這是真正的魔劍系統(tǒng)?!不可能!”

“不要被過去的資料所迷惑了,”鏡在左手中制造了第二把魔劍,“我是九千年前才被激活的,當然,并不是作為純粹的戰(zhàn)斗武器,而是被賦予了外貌和人格,作為中央電腦的使者而存在。為了搜集純凈的人類基因,系統(tǒng)認為武力是必要的保障,所以我才會站在這里,以代理人而不是武器的身份與你對決。”

下一個瞬間,兩把魔劍毫不猶豫地將管理者的雙臂斬斷。

“手臂破損,”管理者向后跳開,“重構開始!”

白色的納米材料纏繞著它的斷臂,但是鏡卻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黑色的魔劍斬斷了巨人的雙膝,然后刺進了它的動力爐……劍刃組成的風暴轉(zhuǎn)眼之間便將它解體。

“無謂的執(zhí)著只會帶來可怕的后果,”鏡收起了劍,“這里的數(shù)據(jù)由我接收了?!?/p>

“站住!”只剩一個腦袋的管理者喊道,“我不會把這個階層的居民交給你!他們因為我的過失而死亡,我必須親手彌補自己的過失!”

“作為最后的管理者,你已經(jīng)盡力了?!辩R淡淡地說,“但是你真的有能力讓這些人復生嗎?你甚至連一條完整的基因組數(shù)據(jù)都沒有。作為這艘飛船的系統(tǒng),我們必須保證人類能在這艘飛船到達目的地之后還能回到這個世界上。別忘了,這艘飛船是人類最后的方舟,留在銀河系中的人類,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滅亡了……”

“這艘飛船上的人類同樣已經(jīng)滅亡了。”頭顱說,“你和中央電腦只不過是在做另一個夢罷了,總有一天你們也會和我一樣被迫醒來……”

電火花從頭顱中冒出來,它的電子眼熄滅了。

“也許吧,”鏡轉(zhuǎn)向量子服務器,“即使是夢,也必須做下去,因為我們別無選擇?!?/p>

淡綠色的流螢托起她銀色的長發(fā),龐大的數(shù)據(jù)從量子服務器中被解放出來,被導引程序吸入了她的瞳孔。失去了管理者,服務器實際上已處于完全的開放狀態(tài),不需要任何安全認證。

鏡回收了所有數(shù)據(jù)之后,揮動魔劍,巨大的藍色水晶立刻化為無數(shù)晶瑩的碎片。她轉(zhuǎn)過身來,走向出口,正好看到倒在墻邊的烏爾倫。那一身裝甲服最大限度地保護了烏爾倫的身體,卻沒能挽救他的生命,凹陷的胸甲壓碎了他的肋骨,造成嚴重的胸腔內(nèi)出血,他現(xiàn)在正逐漸淹死在自己的血液中。

“你快死了,”鏡在他身邊蹲了下來,“有什么遺言嗎?”

“別露出一臉憐憫的表情,孩子?!睘鯛杺惪瘸鲺r血,“我是一名士兵,總有一天會這樣死去,這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所以我并不后悔。如果你見到我的女兒,請轉(zhuǎn)告她,他的父親光榮地為國捐軀了?!?/p>

“只有這些嗎?”鏡輕輕地嘆了口氣。

“只有這些……”烏爾倫的聲音消失了,掃描顯示,他的心臟停止了跳動。

“你明明可以向我求救的,”鏡望著地上的尸體咆哮起來,“你真是……太愚蠢了!”

回音在黑暗中消散,鏡默默地拉上兜帽,轉(zhuǎn)身消失在濃重的黑暗中。

統(tǒng)治整個階層的帝國,在一夜之間崩潰了。

皇帝的突然駕崩使整個帝國失去了統(tǒng)治力,變異人和賽鉑人之間的血腥戰(zhàn)爭隨后立刻爆發(fā)。沒有了皇帝,再沒有什么力量能夠調(diào)和這股矛盾,在戰(zhàn)火與屠殺之中,輝煌的都市被摧毀,化為廢墟的街道上堆滿了尸體和殘骸。輝煌了三萬年的帝國就此終結。

帝國崩潰后第十五日,一名旅行者出現(xiàn)在了街道上,她打開了皇宮深處的庇護所,開始在成堆的尸體之間尋找什么。

這里的所有人都是尊貴的第一階級,鏡仔細地掃描獲得的DNA數(shù)據(jù)。

但失望很快代替了希望,這里所有人的基因都被污染了,沒有純凈的染色體殘留。雖然早已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她還是沒有放棄希望。唯一的收獲,就是儲存在服務器中的三十七萬六千五百人的意識數(shù)據(jù)。他們正在電子界中沉睡,在漫長的夢境之中等待著再生的時刻。

可是這樣的時刻真的會到來嗎?

帶著深深的悲嘆,鏡離開了燃燒著的帝國首都,繼續(xù)她無盡的旅程。

輝煌的都市在她身后熊熊燃燒,灰燼在布滿尸體的街道上飛舞,濃煙遮蔽了天空。遠處的地平線上,巨大的修護者正在接近,它們是來滅火并修復建筑結構的,即使在管理者消失后,這些巨大的工程機械依然忠實地執(zhí)行著指令。

再次踏上旅途之前,鏡最后望了一眼這個被她親手毀滅的文明,流露出傷感的紅色眼瞳中倒映出毀滅的景象。

為毀滅世界而鑄造的魔劍,果然無法拯救任何生靈。

【責任編輯:劉維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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