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坼裂

2014-10-14 04:47甫躍輝
文學(xué)教育 2014年10期
關(guān)鍵詞:冰湖

甫躍輝

火車飛馳。窗外的風(fēng)景也飛馳。黃的樹。灰的電線桿。黑瓦。白墻。收割后的殘留了綠意的稻田。藍(lán)屋頂?shù)呐f廠房。色彩繽紛的街道。墨綠的水塘。紙團(tuán)般的云浮在天邊。唯獨(dú)不見人。這是黃昏。圓圓的水紅的太陽顫抖著,錫箔似的貼了車窗。夜的黑衣裳上的最后一粒紅紐扣。顧零洲想到這個比喻時,又聽到了鼓聲。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聲一聲催迫。是這陣子睡太晚了。他總是遲遲不愿睡去,生怕這一睡,這一天就沒了。雖然從客觀時間上看,這一天已經(jīng)沒了。但只要不睡,這一天仍舊是在著的。為此,他睡得越來越晚。忽然一天,他發(fā)現(xiàn),躺下了也睡不著。睡不著時候,就會聽到鼓聲。咚!咚咚!咚咚咚咚!漸漸地,更嚴(yán)重了,只要安靜下來,就會聽到鼓聲。一聲,一聲,催得緊迫。右手四個指頭摁額頭,大拇指釘住太陽穴,緩緩揉著。那鼓聲慢了,消了,他的內(nèi)心卻波動了。

永城火車站的廣場很大,燈光浮油一樣凝在地面。稠密的人群剛從閘口涌出,瞬間就被稀釋得無蹤無跡。顧零洲站在閘口外,目光掠過東一塊西一塊結(jié)了冰的廣場,好一陣,才見一盞高高亮著的路燈下,轉(zhuǎn)出一個人影來。他沖著人影笑了一下,快步走過去。

“打車走吧?!鳖櫫阒藿舆^她手中碩大的米色帆布挎包。沉甸甸的,每次都這樣。

她朝他笑笑,眉眼彎成一條線。

“打車走吧?”

“聽你的?!彼蛄俗?,瞅著他,眼角露出一星潮濕的笑意。

出租車上,他們許久沒說話。他和她中間,擱著她的挎包。她并著兩腿,兩手夾在膝蓋間。牛仔褲的膝蓋是破洞的。不冷嗎?他想問,沒問。她扭頭望向車窗外。燈光和霓虹閃爍著,在她臉上閃過,一明一暗,忽明忽暗??淳昧?,就有些眩暈,覺得是,她的目光如流水,流轉(zhuǎn)在明明暗暗的時間里。她轉(zhuǎn)回頭,又是瞇著眼一笑。

“啊,不許你看!”她的聲音低而柔,小孩子似的。

他呵呵一笑,仍看著她。

她兩手交叉護(hù)在胸前,縮了身子。

“你看什么?”

“看你?!?/p>

“不要!”她蜷縮身子,低下腦袋,拖長了聲音,眼睛瞇縫著。

這是他熟悉的她的樣子。她慢慢放下兩手。瞥一眼他,似笑非笑,微微嘟起嘴,眼睛茫然地望向前方,抬起右手,伸出一個指頭,摳進(jìn)司機(jī)椅子后背上的一個小洞。他的左手抓住她的右手。她握住他的手。她又朝他瞥一眼,非笑似笑。他捏著她的手不放?!笆衷趺催@么涼?”拉過她的手,貼在臉上?!皼?!”她低低地喊了一聲,想要縮回手。他不讓,她便拳了手。他把她小小的拳頭摁在臉上。

“真不做愛了?”他壓低聲音說。

她瞅瞅前面。師傅開車,似乎沒聽他們說話。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

“行嗎?”她撅了撅嘴巴。

“行啊。”他嘆息一聲,握緊她的手。

車子停在一條步行街口子上。賓館就在街口。賓館的照片是整條小街最亮的光。顧零洲拿出身份證,辦理入住手續(xù)。服務(wù)員要登記她的身份證。他說,她只是來陪他吃飯的。服務(wù)員抬起眼看看她,她扭開頭,不說話,一會兒,回頭看到他在看她,她就笑一下,顴骨有點(diǎn)兒紅。不知道怎么回事兒,手續(xù)一直沒辦好。她把挎包和外套擱柜臺上,也不和他打招呼,晃蕩著兩條胳膊,往酒店大堂里走。他看她的背影,淡綠色毛衣,淡藍(lán)色褲子,米黃色雪地靴。忽地,就感到了心疼。又過了一會兒,手續(xù)還沒辦好,她卻回來了。一個三十多歲的保安站在她身后。“她也要登記身份證的,不登記不行?!北0捕⒅?。她朝他吐了吐舌頭,從挎包亂糟糟的東西里翻出錢包,找到身份證遞給服務(wù)員。

“易……什么?”

“哦,易澐。”她兩手扒住柜臺,微笑著。“澐,就是水波回旋的意思?!狈?wù)員并不理會她。她有點(diǎn)兒不好意思地側(cè)臉看看他,臉上帶著笑。

他伸手握住她的一只手,捏了捏。

在電梯里,他問她:“哎,水波回旋……你老說這個,什么意思?”

“啊!”她輕聲叫了一聲,聲音里帶著笑意和羞澀,“沒什么意思,我一緊張了就喜歡那么說?!?/p>

他無聲地看著她笑,把她的身體扳過去,從后面抱住,下巴埋進(jìn)她的頸窩。她縮了縮腦袋,亂發(fā)扎到他的臉,扭頭對他笑?!袄洌 彼焕頃?,一動也不動。找到房間,進(jìn)屋,兩人各自放下東西,倒有一時無話。她去拉窗簾,厚厚的絲絨窗簾拉嚴(yán)實(shí)了,倏然,就什么也看不見了?!澳氵€看得見我嗎?”她在黑暗里小聲說。他聽得出她聲音里的小小的調(diào)皮,估摸著聲音的方向,走了兩步,猛地抱住她,往床上倒去。

“是不是有點(diǎn)兒不習(xí)慣?其實(shí),這么久不見,也不會想,是嗎?”

“見了就會想,是嗎?”

他伸手去解她衣服。她笑著縮成一團(tuán),習(xí)慣性地兩手交叉護(hù)在胸前。

“不要。你答應(yīng)了的?!?/p>

“真不做愛?”

“就抱抱我,行嗎?”她小聲咕囔,“我想抱抱你?!?/p>

他抱著她,把臉埋在她的胸口。

“我們沒見面這陣子,你喜歡過別人嗎?”

“沒有。你喜歡過嗎?”他抬起臉看她,她的嘴唇,鼻子,眼睛,隱在黑暗里。

“有過一個,但也就是喜歡,我沒告訴他,但他應(yīng)該知道吧?!?/p>

“他怎么會知道?”

“有一次他開車送我,我中途下車。他讓我上車,我把車門關(guān)了,隔著車窗,親了他一下?!?/p>

“那后來呢?”

“我覺得挺尷尬的,就再也沒見他了?!?/p>

“你為什么中途下車呢?”

“就是不想吧。不過你可能不相信,那時候我想到的竟然是你,覺得對你不好?!?/p>

“我相信?!鳖櫫阒薨阉Ьo一些。

“你會生氣嗎?知道我喜歡別人。”

“不會。我覺得聽你這么說你喜歡過的人,挺美好的。是不是很不正常?”

“其實(shí)……”沉默了好一會兒,易澐幽幽地說,“我們就是這樣的人,很容易動心,也很容易遺忘。我們就是這樣的人?!眅ndprint

“你總這么說。”

樓下的步行街不時傳來說話聲。他們靜靜聽著。那是不同的人,不同的人生,不同的世界。還有遠(yuǎn)方的汽車聲也不時傳來,那是另一些不同的人,不同的人生,不同的世界。他們擁有的只是這小小的黑暗的房間,房間里的一張床,床上彼此的擁抱。

“有時候我想,我們從來就沒擁有過對方,就連現(xiàn)在,也沒擁有對方?,F(xiàn)在很快就會過去。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暗自提醒自己,這是真的,你是真的,我抱著你,我和你做愛,都是真的。可是很快就過去了,虛幻得不行……”顧零洲感覺到自己的語無倫次和傷感了。

“我現(xiàn)在就是你的?!彼斐錾囝^,等待他親她。

他沒親她,反倒愈加感傷了。

“有一次,我跟個女朋友吃飯,喝多了,特別想告訴她我們的事兒。總覺得,如果說出來了,就是真的了。誰都不知道,我們曾經(jīng)在一起過。你說,會不會有人知道咱倆住一起?”

“要是有人去派出所查,肯定就知道了?!彼Α?/p>

“啊,你別嚇我!”

“你那么害怕嗎?”

“也不是害怕。就是,有時候覺得這樣對他挺不好的?!鄙栽S,她在黑暗里笑了一聲,“說這話也夠扯淡的,本來就已經(jīng)對他不好了。”

“是我不好?!彼吐曊f。

“不怪你?!彼h(huán)抱住他的手緊了緊。

他去親她的脖子,她往后仰著腦袋,笑出了聲。

“還是不大習(xí)慣……可能,我們沒喝酒吧?”

“那要出去喝酒嗎?”

她在黑暗中坐起。窗戶沒關(guān)好,窗簾被夜風(fēng)撩開了縫隙,窄窄一條燈光射進(jìn)來,照見她的臉。她側(cè)臉朝他抿著嘴無聲地笑笑,臉頰露出兩個酒窩。

“你陪我出去走走,好嗎?這么多年,我們看得最多的風(fēng)景就是賓館。有時候我想,如果我們談戀愛,可以做多少事兒啊。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地一起出門旅游,每到一個地方,都可以找當(dāng)?shù)氐呐笥岩粔K兒喝酒,還可以看電影什么的。可我們現(xiàn)在這樣,好不容易見一面,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做愛。”

“那我們?nèi)タ措娪鞍???/p>

他把她的臉扭過來,嘴唇印在她的嘴唇上。她的嘴唇薄薄的,涼涼的,殘留著甜澀的煙味兒。

這是第七個城市,他們一起到過的。每到一個城市,他們都會在網(wǎng)上查詢一番,這城市有什么歷史,什么風(fēng)景,但無一例外的,每次他們都只是待在賓館里。這些城市以相同的面貌出現(xiàn)在他們的記憶中,只有身體的細(xì)節(jié)是不同的,溫度,汗水,是時間里埋藏的秘密。這次怎么例外了?顧零洲有些不好的預(yù)感。在這次見面前,他們差不多已有一年不曾聯(lián)系了。她不聯(lián)系他,他也就不去聯(lián)系她,就像他們不曾相識。

“我們走走吧?!币诐吩诘厣媳牧艘幌隆?/p>

他拉了她的手走。她的手很小,安靜地窩在他手里。

街兩邊都是小店,幽幽地亮著燈光。街上的人不多。他們挨著路邊走。路邊的積雪黑乎乎的,他不時要踩上一腳。她就笑笑地看他。這么一直走著,顧零洲內(nèi)心里浮起一種恒久的感覺,仿佛他們可以像戀人那樣,可以一直走下去。在旁人眼里,他們就是貨真價實(shí)的戀人或者夫妻吧?這世界上天知地知的秘密真是太多了。在別人的世界里,每個人都只能虛偽地活著。想到這個,顧零洲又捏了捏易澐的手。她的手總是那么冰,怎么都暖不過來似的。

“去哪兒呢?”

“不是說去看電影?”

“電影院在哪兒?”

“不知道?!?/p>

“那我們?nèi)ツ膬???/p>

“就這么走走?!?/p>

“真絕望?!彼鋈恍π?。

后來還是打車。打車到市中心,不過二十來分鐘。城市不大,電影院倒是建得挺漂亮的。顧零洲拉著易澐的手下車,就如從車?yán)锿舷乱淮欣睢?/p>

“為什么不讓我從那邊下車?”她瞇著眼笑。

“不想放開你?!?/p>

“你很快就會煩的?!彼嵋幌骂^,笑了一下。

顧零洲沒說話。兩人看了排片表,時間最近的片子是剛上映的《一代宗師》。

“王家衛(wèi)?。俊?/p>

“不喜歡?”

“怕悶……嗯,也不是??此钠油﹄y受的?!?/p>

“這是動作片嘛,應(yīng)該挺熱鬧的。”

“那聽你的?!彼бё齑剑[了眼看他。

看電影,他從來喜歡坐前面,這次卻聽了她的,坐最后一排。電影一開場,就是一段打戲。他們松一口氣,都懷揣好了一顆看熱鬧的心。不料電影的走向很快就變了。還是王家衛(wèi)的風(fēng)格。那么多雪,湖水都凍住了,湖邊的路上,宮二抱著父親的遺像,從此走上一條完全不同的路……顧零洲褲兜里的手機(jī)震了一下,又震一下。易澐捅了捅他的手臂?!澳憬影桑瑳]準(zhǔn)兒有事呢。”他掏出手機(jī),略略側(cè)著,不讓她看到。是妻子。他猶豫著?!澳憬影伞!彼终f,對他很輕地笑了一下。他站起身,貓著腰,低了頭一步一步往下走,拐出了放映廳。

“到了嗎?”“冷不冷?”“吃了什么?”“想你了?!?/p>

總是這樣的。

掛了電話,顧零洲去了衛(wèi)生間,小便,洗手,竟有熱水,就抹了一把臉。抬起頭,鏡子里三十出頭的男人盯著自己。他朝鏡子呵了一口氣,那人的眼前就模糊了。走到放映廳門口,停了腳步。易澐會不會走了?他迅速在心里把接下來的事預(yù)演了一遍:走進(jìn)放映廳,看到最后面空落落的兩把椅子,他摸了一下,還有她的體溫,他想坐上面,最后還是坐了自己原先的位置。他會繼續(xù)把電影看完。因?yàn)樗?,她真走了,就不會讓他找到?/p>

恍恍惚惚,顧零洲跨進(jìn)真實(shí)的門洞,低了頭,背對熒幕往臺階上走,一級,一級。身后傳來沉郁的男聲,“大衣沒留下,只留下一顆扣子,算是個念想?!笔裁匆馑??

熒幕上的光閃動,他抬起頭,猛然看見黑暗里,剎那的光罩住她。她正望著他,對了他笑。笑忽明忽暗。

他挨著她坐了,黑暗里捉住她的手?,F(xiàn)在,是他的手涼了。她握住他的兩只手,暖熱穩(wěn)穩(wěn)地傳給他。她側(cè)了臉看他,閃爍的光亮閃爍在她的眼眸。endprint

“剛才,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還挺難過的?!?/p>

他又捏捏她的手。他的手冰涼,她的手溫?zé)帷?/p>

“不回來,不回來我能去哪兒呢?”

他們似乎都覺得沒多少地方可去,就都在黑暗里沉默著。

葉問一個人慢慢老去,電影也結(jié)束了,人漸漸散去,燈亮了。打掃的阿姨進(jìn)來了,一眼一眼瞅他們。他們都不動。像是真沒地方可去了。他拉拉她,她看他一眼,笑笑,沒動。音樂又持續(xù)了一會兒,停了。天地頓時安靜下來。他們真是沒地方可去了。

外面的世界,下雪了。

一家吃羊蝎子的小店。紅色霓虹店名,紅色桌布紅色椅套,廣闊的大堂,卻只剩兩個服務(wù)員相對吃飯。他們拍拍衣服上的雪花,揀最里面的角落面對面坐了。兩人都不提剛才在電影院被人驅(qū)趕的事兒,一時無話。他拆了一套餐具,放到她面前,又拆了一套餐具,放到自己面前。黃酒很快上來了,是金色年華。這酒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喝的,從那以后,易澐就喜歡上了這種很甜的酒。

“還能喝嗎?上次說你身體不好,究竟怎么了?”

“那是我喝多了嚇你的。我挺好的。還是能喝一點(diǎn)兒的。但我們這次不要喝多,好嗎?”易澐微微撅了嘴,瞇了眼看他。

“那我們慢慢喝。你少喝點(diǎn)兒?!?/p>

兩人碰了一下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

“其實(shí)我不像你想的那樣,平時也不大喝酒。就是跟你在一起時想喝?!?/p>

“我平時也很少醉,就是跟你在一起時老醉?!?/p>

他們看著對方,眼里滿是笑意。

“記得有一次在浦東,你喝多了,我們一塊兒回去的路上,你老說我們身邊有個人。還有一次在濟(jì)南,你喝多了就問我,是不是從來沒愛過你?!?/p>

“想不起來了。”

“你都不記得了?!?/p>

就都有些沮喪,都低了頭吃東西。

各自喝完兩瓶黃酒,顧零洲再要酒,被易澐擋住了。顧零洲感覺腦袋暈暈的,知道自己微醺了,這時候反倒控制不住自己了,完全忘了說過的話,執(zhí)意再讓服務(wù)員上酒。最終,服務(wù)員又上了一瓶黃酒。顧零洲把自己酒杯倒?jié)M,給易澐倒了半杯。大大喝了一口,易澐沒喝,只盯著他看,忽地,把自己的小半杯酒推到他面前,抓過他的酒杯,大大喝了一口。他笑笑,端了她的酒杯,也大大喝了一口。

顧零洲想起幾年前在天津的一個夜晚。那次他們也是有將近一年沒見面了,本以為再也不會見面了吧,不料又見到。也不知怎么想的,她約了一幫自己的朋友,他也約了一幫自己的朋友??煲鲩T了,她又說,還以為你只想跟我見面。他說你怎么不早說呢?就跟那一大幫朋友說,晚上的飯局取消了??斓郊s定的飯店,他才告訴她人都不來了。她回短信說,你神經(jīng)病啊?他沒回短信。忽然間,就覺得這茫茫人海的天津,有那么點(diǎn)兒涼意。那時候是秋天,他抬頭看天,看不見一顆星。到了,看她坐在一個角落,彎著腰,兩手夾兩腿間,盯著桌上一個杯子發(fā)呆。他問她,你的朋友呢?她說,誰知道你會把你的朋友支走啊,在你告訴我之前,我也把他們支走了。兩人都有些尷尬。他問,杯子里是酒嗎?她說,白開水。后來,她還是叫了個朋友來,一個溫和安靜的男人。那晚,喝的是白酒。不知不覺,她就醉了。顧零洲和那男人都沒意識到,她就在去衛(wèi)生間時摔倒在了地上。重新入座,她抓過顧零洲的酒杯就往嘴里倒。那男人有點(diǎn)兒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倆。

“你還記得在天津那晚嗎?你也這么老搶我的酒喝。”

“我喝多啦……”她歪了一下腦袋,笑瞇瞇地大著舌頭,“什么也想不起來啦……”

“你也記不得了。”

“顧零洲,你干嗎要這么跟我比?。俊彼酒饋?,跌跌撞撞往店外走。

他慌忙結(jié)賬,追出門去。雪停了,路沿積了白白一層。左右看看,右手邊三十多米外,路燈光下,她風(fēng)擺楊柳般往前跑。他急急追上去,一面喊她的名字。她沒聽見似的,仍搖搖晃晃往前跑去。路上幾乎沒人了。她的雪地靴踩在積雪上,吱吱響。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懷里。她兩手推他,濃烈的酒氣噴到他身上。

“我不跟你回去,我不想跟你做愛!”

“為什么不想跟我做愛了啊?”他嬉笑著,聲音里故意透出一種輕薄,扳過她的臉,嘴唇壓上她的嘴唇。他想,他能耍流氓的年月也不多了。

她不說話,扭開頭,但終究躲不開,嘴唇還是被他噙住了。他們咬在了一起。她身子往下縮,坐在了雪上,他抱著她蹲下了,伸出一只腳,想要墊她屁股底下。她展開嘴巴,把舌頭伸進(jìn)他嘴里,那是涼涼的小小的火焰。他們就以這么一個別扭的姿勢坐在馬路邊的雪上接吻。路燈光照著,偶爾有人走過,看他們一眼,什么也不說。

黑暗里,他慢慢地嘗到一股甜腥。

“你咬疼我了?!彼查_嘴巴。

“你醉了嗎?”他松開她。

“我沒醉。就是有點(diǎn)兒難過。見面的時候在一起的時候不想你,可是喝多了分開,好想你??晌矣植幌敫阍谝黄稹>褪窍氲侥惚任艺煞蚝?,未來也會比他好,就覺得不能離開他。你想我嗎?……不想……喝多了,別管我說的?!彼呛切α藘陕?。

“你喝多了。我們回去吧?!彼饋怼?/p>

“不想回去,你陪我走走好嗎?”她蹲著,兩只手捧住腦袋,腦袋直搖晃。

空蕩蕩的大街上,他們手拉手走著。顧零洲看他們腳下。兩個影子,忽短忽長,忽長忽短。是一個人從小孩到老年,又從老年到小孩。顧零洲想,這一短一長,就是一生一世了。他被這個很文藝腔調(diào)的想法弄得很有點(diǎn)感傷,想要和她說說,卻固執(zhí)地沒開口,像是怕打破了這寂靜,又像是太疲倦了,說什么都是多余的。走著走著,酒勁愈發(fā)上來了,兩人走得騰云駕霧般,不時的,誰的腳下就一滑,因?yàn)橄鄶y著,都沒摔倒。糊里糊涂的,他們似乎是離開了最繁華的市中心,圍著一座并不高的小山走,小山上依稀可見假山和亭子。他提議到山上的亭子里坐坐,她沒反對。但小山圍了一圈鐵欄桿,他們走啊走,終于找到大門,卻上了鎖。原來是座小公園。他們仰臉往山頂?shù)耐ぷ涌戳艘粫海裁匆矝]做。顧零洲想,若年輕十歲,不,只要五歲,怎么也會拉著她翻鐵欄進(jìn)去吧。endprint

顧零洲也不說回賓館的話了,大概是沒能上山,心有不甘吧,拉了易澐繼續(xù)往前走。剛剛有了個目的,現(xiàn)在又沒目的了。見到那片冰封的湖面,他們的激動也就可想而知了。

看到一圈路燈圍繞著一大片墨黑,顧零洲拉了易澐,快跑幾步,橫穿了山腳的公路,跑到燈下一看,果然是個湖,全凍住了?!翱催@石碑!”

被燈光稀釋的黑暗中,石碑上的名字漸漸顯現(xiàn)在他們眼睛里,他們都為之一驚。

“倚云湖……這是你的名字啊!”顧零洲拍拍她蓄著短發(fā)的腦袋。

“啊,真是!”易澐細(xì)聲叫著,扭回頭來,臉上的笑轉(zhuǎn)瞬即逝,眉頭皺了一下,“可是,我怎么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啊。你說,這樣是不是不大好?”

“這么巧,不是很好嗎?”

“害怕,不想太巧?!?/p>

“你想太多了。我們到湖邊走走吧?!?/p>

易澐不想去,還是被顧零洲拉下去了。下了十多級石階,才走到湖面。顧零洲探出一只腳試了試,繃繃響,凍結(jié)實(shí)了。因是南方人,顧零洲小時候見到冰的機(jī)會極少。見到凍得如此結(jié)實(shí)的冰湖,挺興奮的。惴惴地踩上湖面,冰層篤實(shí),足以讓人信任。他停了一下,回頭看看易澐。易澐站在湖邊的最后一級石階,伸長了手拉住他的手。

“我有種不好的預(yù)感,我們回去吧……”

“我們往湖里走走吧。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大的冰湖呢?!?/p>

“我害怕,不想進(jìn)去?!?/p>

“怕什么啊?凍得很結(jié)實(shí)啊。”

顧零洲被一種孩子氣的興奮鼓動著,最后,剝開了易澐的手,往冰湖里走去。想到正走在水面上,就有種奇異的美妙感。易澐這樣的北方人是不能理解的吧。上一次在冰湖上走,是四年前了,那時候,易澐在北大讀在職碩士,他去看她,他們在未名湖上走。黃昏了,還有人在湖面滑冰,湖邊的柳樹還沒掉光葉子。如果那時候他們下決心在一起,總能在一起的吧?他想到這些,身體里興奮的血液漸漸就冷了。沒有她在身邊,他每走一步都得很小心。湖面廣闊,沉浸在黑暗里。他一步一步往湖心走,也往更深的黑暗里走。如果他們早一些做出改變。他們誰都不敢?,F(xiàn)在是太遲了。顧零洲。他聽到自己的名字,易澐在喊他。他回頭看。臺階上立著的路燈投下一團(tuán)光。有燈就有人。他想起電影里那句臺詞。光亮的一邊是易澐,一邊是一棵樹。也是柳樹,黃葉也還零散地掛著。

“還記得電影里這情節(jié)嗎?宮二抱著她父親的遺像,在冰湖邊走。她這一輩子就是從那時改變的?!彼坪跽f出口了,腦子里才想起這情節(jié)。他也不明白為什么要說這個。

“你不要說這個。你回來好嗎?”

他一步一步倒退著走。

“宮二還說,人生無悔,都是賭氣的話。人生若無悔,那該多無趣啊。對我們的事兒,你后悔過嗎?我真是后悔死了?!彼舐暫?。一步一步倒著走,心中漫溢哀傷。這哀傷猶如泛著泡沫的黑啤,一股一股往嗓子眼兒冒,壓都壓不住。

“快別說了,你快回來吧!”

他不說話了,轉(zhuǎn)了身看湖對面。也許三五公里外,也許十來公里外,一大片燈火靜靜地亮著。那是湖對面的城市吧。那么多人在那兒,有不同的人,不同的人生,不同的世界。他和她擁有的,只是這一片冰冷的黑暗的湖面。他的哀傷翻騰著,他的身體簌簌顫抖。他下意識地一步一步朝湖心走。這時候,腳下一動,一聲隱約的坼裂聲撕開黑暗的肌肉。他一驚,立住,稍歇,又往前邁了一步。嘎……寂靜里,冰湖坼裂的聲音如此明晰,如此不容置疑。他呆立著,不知如何進(jìn)退。

“顧零洲!你快回來!你干什么?。?!”

他回轉(zhuǎn)頭,看看她,她嵌在昏暗的一束光里。這束光離他已然太遠(yuǎn)了。

又后退了一步,他的嘴角詭異地掛著一絲笑。

冰湖坼裂聲持續(xù)傳來。

他意識到,這是最后的時刻了。他心里瞬間生出沉重的莊嚴(yán)感。再看看周遭的黑暗,黑暗似乎放出光亮來了。

“顧零洲,求求你了!你回來吧,好嗎?”易澐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一艘聲音的小舟奮力穿過黑暗的滔天巨浪。真是徒勞。他沒有回答,沒有猶豫,又朝后跨了一步?!鞍?!……”一聲驚叫。這不是易澐的聲音,幾乎不再是人的聲音。他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易澐的身子矮了下去。他停住腳步。嘎……嘎……坼裂聲持續(xù)著。他摸了摸額頭,一手冰涼的汗。酒一下子完全醒了。他得回去!立即回去!強(qiáng)烈的求生欲望猛然攫住了他。他完全不明白內(nèi)心這巨大的轉(zhuǎn)變是如何發(fā)生的。他慢慢地,慢慢地,一步一步朝易澐這邊挪。近了,更近了,他的心突突跳,盯緊了易澐身上那束光。這是一束救贖的光,他要抓住它。

他是如此懦弱,如此怕死!

幸虧他沒掉下去啊,他后怕得要命!

易澐撲到他身上,兩只手狠狠地捶他,掐他。他抱緊她。

“顧零洲!你干嗎嚇我?”

“我想走到倚云湖心……想走到你心里。”他隨口說了句特別煽情的話。

“我以為你要死了……”

在他的懷里,她的身體一陣緊一陣顫抖,他也禁不住顫抖。她的手冰涼,她的臉冰涼,她的眼睛也冰涼。他的冰涼也是同樣的。他顫抖著,用自己的同樣的冰冷,吻了她的手,吻了她的臉,又吻了她的眼睛。她慢慢安靜下來了,猛地,全身抽了一下。

“我想抽根煙。”她翻找口袋,找到了煙,又找到打火機(jī)。

他拿過打火機(jī),給她點(diǎn)上。

她的手哆哆嗦嗦的,紅紅的煙頭也哆哆嗦嗦的,剛抽了兩口,她的眼淚就下來了。悄無聲息的,滑過她的異常白皙的臉。無數(shù)次,他看到她笑,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哭。他愧疚得不行,拈過她手里的煙,也猛抽了兩口。

“我真的以為,我們就要死了!”她抽泣著。

她關(guān)掉賓館屋里所有的燈。絕對的、溫柔的、安全的黑暗里,他們忽然生出一絲陌生,怯生生的,似乎誰都不敢去碰觸?!拔铱床灰娔懔恕!彼?xì)聲說。他伸出手,捉住她的兩只手,把她拉近自己,臉湊上去,差點(diǎn)兒咬到她剛好探出的舌頭。兩具肉體的溫度和力度,漸漸的,將黑暗的時間熬成濃稠的粥,拉長了又拉長,細(xì)若琴弦,甜如蜜汁,給人一種永恒的錯覺。endprint

“你的痣,還在?!彼穆曇羰^似的墜入黑暗深處。

他的手指停留在她脖頸的正中間。那是她這輩子都看不到的地方。那是一顆微微凸起的痣。他的指頭撫摸著它,它的形狀、溫度,讓他有一瞬間想到了星星。

“只有你在意它?!彼穆曇魵馀菀话銖暮诎档挠纳钐幐∑?。

喘息緩緩平息下去后,他們相擁著,認(rèn)真地聽樓下小街的聲音。夜深了,步行街上的燒烤攤開始營業(yè),煙火氣十足。

“聽見么?小女孩兒跟她媽要一塊錢。”

“她有六七歲吧?聽聲音都知道,她長得多漂亮?!?/p>

“她肯定不知道自己有多漂亮……”

“誒,聽見那男人說什么嗎?”

“一個只會夸女人漂亮的男的,肯定不會跟這女的長久?!?/p>

“都是假的,還不如那老人乞討的聲音真實(shí)。”

“我們也不真實(shí)。”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他從來沒想過她會嘆氣。他欲言又止。她也不說話。樓下的聲音時而混成一片,時而清晰可辨。他們沉浸在別人的熱鬧里,擁在懷里的對方的身體反倒一點(diǎn)一點(diǎn)冷了,最后,連擁抱的姿勢都僵硬了。

易澐提議一起去洗澡,這是從未有過的。往常,易澐都不讓他跟進(jìn)浴室。推開浴室門,撳亮頂燈,才看到一個橢圓形的碎石貼面浴缸。他沖洗了一下浴缸,把水調(diào)熱,開始放水。他們站在一邊,摟著彼此的腰,卻不貼近。易澐比顧零洲矮小半個頭,他低下眼,就看到她留著短發(fā)的蓬松的腦袋。她低頭看他的腳,好一會兒,仰起臉來,對他綻出一個笑?!翱词裁??”她嘟了一下嘴,從有點(diǎn)兒單薄的嘴唇間吐露出小小的舌尖。他低下頭,飛快地吻了她一下。她仍仰著臉,臉上波動著稚氣的微笑。“你看什么?”他一直不說話。嘩啦啦啦,嘩啦啦啦。水聲熱濕,朦朧,在他們之間上升。他沒戴眼鏡,他看不清她了。

顧零洲先仰面躺浴缸里,頭枕著邊上,易澐躺他懷里。水面不斷攀升,水溫也不斷攀升。他們一動也不動。像兩具尸體。他想象了一下,如果剛才和她一起掉冰湖里會怎樣。

“你知道嗎?我有個女朋友,想這么自殺來著?!币诐穼λα艘幌?,抓過他一只手。“她躺在放滿水的浴缸里割腕,水很快被染紅了,她嚇壞了,跳起來就打了急救電話。但醫(yī)生趕到時,她已經(jīng)自己止住血,在傷口貼好創(chuàng)可貼了。手腕只是割破一點(diǎn)點(diǎn)……嗯,就是這樣。嗯,好像一點(diǎn)兒不好笑。”易澐不好意思似的笑笑。

“你想死嗎?”沉默了一會,顧零洲說。

“不想。”易澐很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會。

“為什么?怕疼?”

“是因?yàn)檫€有欲望?!?/p>

顧零洲等著她說點(diǎn)兒什么,一只手托住她的乳房。

“有一次,他出差了。我一個人在家里待著,特別想做愛,被折磨得不行。在那之前,我就買了按摩棒,一次沒用過,覺得用那東西特別讓人心酸。就把它塞到了書架的最高處。那天我沒忍住,墊了把椅子,把它拿下來了。后來,當(dāng)然,我高潮了??赡阒涝趺戳藛??那東西壞了,它一直在我身體里,一直震啊震啊。怎么也停不下。我又高潮了一次??只胚h(yuǎn)遠(yuǎn)勝過快感。我連自己都控制不了?!?/p>

“我有個朋友曾和我說,他最盼望的,就是老婆出差,他好在家里自慰?!鳖櫫阒扌α艘幌?。也許這時候他不該笑的,但他還是笑了。

“我不喜歡自慰,覺得特別孤獨(dú)?!?/p>

“忽然想起看過的一個微電影。一個女孩用可遠(yuǎn)程控制的按摩棒自慰,遠(yuǎn)程控制的按鈕放到了微博上。很多男人都盯著這紅色按鈕,點(diǎn)啊點(diǎn),那按摩棒就一直震,那女孩兒高潮了,后來就不動了。床單上都是血。女孩兒死了?!彼艘话涯?,臉上不知道是水,還是熱氣蒸出的汗。

“可就算知道會死,還是會有欲望。真有點(diǎn)兒絕望?!?/p>

他又抹了一把臉,臉上都是水。

重新躺床上,他的欲望又騰騰地上來了。他翻身把她壓下面,一只手環(huán)著她的脖子,一只手抓住她的乳房。她卻推開他。親了親他,“親愛的,不想你這么累。我親親你好嗎?”她讓他仰面躺著,她的身子朝下縮,嘴唇在他腿間游走。癢,朦朦朧朧,又異常清晰,被她的觸動激發(fā),迅速地蔓延。他無法具體感知她的嘴唇,只感覺到那似有若無的溫暖。他伸出手去,在那溫暖的地方,碰到她的柔軟的薄薄的唇,還有他下面那玩意兒。她的唇包裹著他那玩意兒,所有的溫柔、孤獨(dú)、欲望和絕望,包裹著他那玩意兒。他小腹的肌肉一陣一陣痙攣,他的手抓住她的短發(fā),他的手撫摸她的臉頰。無處安放的欲望啊,在身體里橫沖直撞。

他把她從水底拽上來一般,拽到自己身下。

“想不到你這么好……早知道,以前就不該讓你喝酒了?!?/p>

“你喊我老公吧。”

“……”

“喊我老公吧?!?/p>

“老公?!?/p>

“老公?!?/p>

“老公?!?/p>

“老婆……”

后來,他抱著她時,她說:“你抹臉上的水那會兒,覺得你特別累。”

第二天一早,他們又做了一次。他有點(diǎn)兒力不從心了。重復(fù)了幾十次那個動作,他忽地抽離她的身體,趴在她身上,頭埋在她的頸窩。他們誰也不說話。他想著昨晚的一個夢。破碎了,想不起具體細(xì)節(jié)了。但那夢里有她。他很少很少夢到她。這夢里有她。他想不起多少了。只記得在夢里很著急,有種想要飛但飛不起來的沉重感。有人在后面追,他和她起飛太慢了,他們才離地一點(diǎn)點(diǎn)兒,他們就要被人抓到了。

“再搞我兩下吧?!彼f。

他抱住她,下面那玩意兒再沒能硬起來。

在賓館見面,每次都是他先離開。她光著身子,露出個腦袋看他離開。但只要他離開不多久,她就會告訴他,她已經(jīng)走了。他們第一次做愛后,就一直這樣。這次有些不同,他們是一起走的。到了火車站,她先走。他一直看著她離開,她回頭看了兩次,每次都對他笑笑,后來沒再回頭了。他看著她的背影,進(jìn)了車門,門關(guān)上了。他找了把椅子坐下,等她發(fā)短信過來。每次都這樣。分開后她總會發(fā)短信過來的。我走了。這是最后一次了。果然,她要這么說。我就是想,在生孩子前和你再做一次愛。他說我知道的。我們做愛,把零售變成了批發(fā)。他說是啊。過一會兒。還是有點(diǎn)擔(dān)心,最后做愛沒射進(jìn)去是嗎?他說沒有。你每次都擔(dān)心這個。她說,你和我做愛都不戴套,你就不怕我有病嗎?我從來沒擔(dān)心過這個?!麤]告訴她,上一次和她做愛后,他差點(diǎn)兒懷疑自己染上性病,下面癢得厲害,吃了好多藥才好。她說,是我不好。我相信你。但真的不會讓我懷孕對嗎?你能再告訴我一次嗎?他說不會。她說其實(shí)也沒什么值得懷念的,就是談個戀愛。他說別老說這樣的話行嗎?那不說了,她說,那我就說我不愛你了。一點(diǎn)也不愛你。之前也沒很愛你,就這樣。

他一個人上了火車。

火車飛馳,光影也飛馳。樹。電線桿。瓦。墻。收割后的稻田。舊廠房。街道。水塘。云浮在天邊。但沒有人。黃昏了。太陽那么紅,顫動著。他莫名地又聽到了鼓聲——他本想跟她說說這鼓聲的,竟然忘了,以后恐怕是再沒機(jī)會了。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聲又一聲。不知不覺的,他竟在這鼓聲里睡著了。

直到夢見掉進(jìn)湖里,他才醒來。早坐過站了。暈暈地走出車站,廣場上人來人往。他站在眾人間,不知道何去何從。好一陣子,他搞不清楚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唯一能確定的是,在這兒,不會有任何人在任何角落等他。

(選自《十月》2014年第4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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