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麗斐
《喜福會》是美籍華裔作家譚恩美最重要的一部著作。自1989年出版以來,一度引起廣泛的討論。本文作者認為,這部書加強了西方人對中國的刻板印象,強調(diào)了中西方文化的不同并將故事以一種美國化的形式呈現(xiàn)出來。
19世紀中期,大量中國移民前往美國這座山巔之城。勞動力的大量涌入造成白人危機感的產(chǎn)生,而這種危機感又因為交流障礙和文化沖突而一再加強。同時,他們也產(chǎn)生了對中國和中國人的刻板印象——“他們大多是洗衣工,妓女,走私者或者苦力?!保╖hao XXI)他們認為中國的男人膽怯瘦弱,女人下流又神秘。這一形象的典型代表是蘇西黃和傅滿洲博士。
《喜福會》中,作者似乎在有意加強這種刻板印象。在《美國評論家的文化誤讀》一文中,湯婷婷指出,在外國人眼中,中國總是和“迷信”相關(guān)。(湯婷婷 56)書中有一個細節(jié)幾乎令人毛骨悚然,“我在洛杉磯時,(我母親)她看著我們家門口那條陡峭的路,說她肚子里的孩子會死掉,然后那個孩子真的死了。我們的銀行對面新開了一家衛(wèi)浴用品商店,她說這家銀行的錢很快就會流走。一個月后,這家銀行的官員因挪用公款被捕?!保ㄗT 161)麗娜這料事如神的母親正代表了一個中國算命者的形象,她可以預(yù)言厄運并以此恐嚇無辜的人們——這些預(yù)言為女兒的童年記憶投下了陰影。這個細節(jié)很容易讓人想起在上個世紀的美國隨處可見的一幕——一個中國女人蜷縮在唐人街的角落里,帶著古怪的笑容招攬生意。許多美國人認為她們是邪惡的化身,用自己的狡猾欺騙善良的基督徒。
除此以外,書中還加深了其他諸如“懦弱的丈夫和服從的妻子,”“吃鴨腳的野蠻人,”還有“包辦婚姻”等刻板印象。
更有甚者,《喜福會》一書中還有許多扭曲中國文化之處。在故事開頭,安梅的母親為了彌補自己對安梅外婆的不孝,割下胳膊上的肉為病母熬湯。而目睹這一切的安梅彼時還是個年輕的小女孩,她十分古怪地對母親的行為作出了評價“這就是一個女兒如何報達自己的母親……痛又算什么……你要剝開你的皮膚……”(譚 41)
譚是否是受到了“割肉療親”傳說的啟發(fā),這不得而知。即使如此,譚將安梅的故事設(shè)定在中華民國,但“割肉療親”的傳說卻發(fā)生在遙遠的宋朝。作者何以要夸大這個古老的故事,而絲毫不憂心會為西方人理解中國文化設(shè)置障礙呢?這種扭曲的改編會增加西方人對自己文化的傲慢,并加深對中國人野蠻愚昧的刻板印象。
實際上,這些刻板印象在《喜福會》中的再現(xiàn)正是體現(xiàn)了白人文化的勝利。人們有時會忽視刻板印象可以起到的作用——一種潛在的民族主義?!叭绻@個系統(tǒng)成功運作,那么這個種族本身將會接受這些刻板印象,把它們當(dāng)做事實。民族主義者喜歡這樣做。這樣,這些少數(shù)族裔只會更加服從甚至非常滿意這些種族者制定的政策?!备鼑乐氐氖牵坝捎趯@種鞏固白人至上觀念的工具的服從,少數(shù)族裔的人們將接受并且生活在這種委婉的自我歧視中?!保–hin XXVIII)。真正的危險在于,當(dāng)這些少數(shù)群體認識到自己永遠都不能變成白人時,他們會傾向于承認白人至上的合法性,并且竭力擺脫自己原有的文化。從這個角度來看,《喜福會》所反映出的并不是作者對于中國文化的尋根,而是這種刻板印象的功能的進一步佐證。在表現(xiàn)中國人的自我歧視上,譚描寫了這樣一個情景:羅斯在談?wù)撟约菏侨绾螌λ陌兹苏煞蛞灰婄娗闀r說:“我被他吸引……他的父母是紐約達理鎮(zhèn)的移民,而不是中國的天津?!保═an 123)
過度強調(diào)中美文化的不同實際上彰顯了兩種文化身份的沖突。中國文化顯得越古怪離奇,這些美籍華裔子女在確認他們的美國身份時會越自信和肯定。這本書是美國化的產(chǎn)物,所以作者有著和西方人相同的角度,她所講述的故事,實質(zhì)上也是一個美國人對古老東方的想象。
譚恩美,正如無數(shù)的美國人,“想要了解中國,只能通過廣播、電視銀屏、連環(huán)畫冊還有那些白人所描述的——“當(dāng)他們受傷、悲哀或者生氣時,要么哭泣,要么哀鳴,吶喊,要么尖叫“哎呀!”( Chin VII)對于他們來講,守衛(wèi)中國文化認同和強調(diào)美國文化身份是難以調(diào)和的?!断哺酚妹绹墓适滦问秸宫F(xiàn)了一個刻板形象的中國,為讀者展示了一個“沒有喜,沒有?!钡闹袊泼窆适隆5?,就如非裔文學(xué)一樣,華裔文學(xué)的前途依然是充滿希望的,而正確的一步應(yīng)當(dāng)是準確認知這些文化事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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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Tan, Amy. The Joy Luck Club. New York: Ivy Books, 1989.